李世民的“坏先例”

文:天狼孤星

       不可否认,作为一代英主的的李世民,在隋末天下大乱、群雄纷争的时代大前景下,窥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果断劝说持等待观望的父亲易帜,与朝廷决裂,尔后率骁勇之师东征西战,一鼓作气,翦灭王世充、李密、窦建德、宇文化及、杜伏威等各路诸侯,一统江山,其卓著的文治武功,一举奠定大唐王朝三百年基石。称帝后,不象汉高祖与朱元璋一样与功臣们由猜忌到生疑,进而大肆屠戳,而是君臣间相处友善,还将24位文臣武将的绣像挂上凌烟阁,甚至与其结成儿女亲家,以“大肚容人”成就一代佳话。之后不停地开疆拓土,采取胡萝卜与大棒并举,恩威同施,一举让纷扰多年的边疆侵略者突厥与吐蕃降伏安定下来,重视民生,减少税赋,修养生息,开创出中国历史上少有的盛世——贞观之治,为后人所称颂。至此,这个少时不爱读书,“唯爱弓马”的顽劣孩子,一跃而成为两千多年的封建王朝中少有的最有作为的帝王之一,以“明君”身份而与秦皇汉武宋祖们并列。至于那个外来的铁木真,无非是闯进中原的番邦魔王,凭杀人众多得以“忝列”其中,不知脸红不红?当然, 那厮压根也没打算让这些只配做四等的汉人后代供奉,跨越欧亚大陆的偌大疆土,原本就是为了让他们放牧用的!

       还是回到李世民身上来,我们拂去当时和后世刻意制造的重重迷雾,把这个神坛上的“英主”一步步还原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会惊腭地发现,肉体凡胎的他糗事其实也不少:好大喜功,喜怒无常,爱大兴土木建宫殿,当然,三宫六院里同样网罗了天下美女,好色,哪个帝王不是这样?——但后世的史书上每每遇到这些,便语焉不详,支支唔唔给糊弄过去,似乎是为了让我们看到他仍旧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皇帝,在历史的暗沟里匍匐的那些小民们不是盼望着明君吗?喏,这儿有!

      我们倒是对贞观之治的成效大感怀疑: 农业社会中,最能衡量国家强盛的指标是户口数与土地开垦数量以及粮食产量。隋文帝初登基时全国人口400万户,隋炀帝登基时已达890万户,以一户6口计,全国人口不下5000万,这个数字大约直到唐玄宗时才达到。隋开皇九年已垦田地1944万顷,大业中期已垦田地5585万顷。但唐天宝十四年才垦田地1430万顷。隋炀帝登基时就有890万户,而唐太宗直到驾崩才有380万户,国力差距可以想见。另外,隋朝时,政府在各地都修建了许多粮仓,其中著名的有兴洛仓、回洛仓、常平仓、黎阳仓、广通仓等。存储粮食皆在百万石以上。贞观十一年,监察御史马周对唐太宗李世民说:“隋家储洛口,而李密因之;西京府库,亦为国家之用,至今未尽。”隋朝已灭亡了20年,隋文帝已经死了33年,可那时的粮食布帛还未用完。1969年在洛阳发现了一座隋朝粮仓——含嘉仓遗址。面积达45万多平方米,内探出259个粮窖。其中有一个粮窖还留有已经炭化的谷子50万斤。由此可见隋朝的富裕与强盛。

     纵观历史,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首先,隋唐更替,其间的战争使人口减少约2000万以上,战争结束,人少地多,人心思安,这是“贞观之治”产生的最重要原因;其次,隋开创了大运河以及科举,大运河的劳民导致隋灭亡,但这些却促成了“贞观之治”的产生。开创大运河,利在当时,功在千秋。所以从理论上来说,纵然是真的有什么“贞观之治”,那也是隋朝的功劳。

    但这些似乎并不能减弱李世民头上的各种炫目光环,其实,这位千古圣君做出的最大的坏事,便是篡改历史,把虚假的东西经过层层包装,让后人看到的粉饰化妆后的所谓“历史”,

      后人为什么要记住历史?因为历史的最大作用是记载真实发生的事情,无论它多么美好,多么残酷,多么丑陋,多么污浊……而后人则从中可以汲取到宝贵的经验教训,“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至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在文明大潮中的人类,不都是在总结历史的经验之后磕磕绊绊前行的吗?

    所以,在古代,史官都肩负着记载历史、还原真相的神圣使命,他们往往因刚直不阿,秉笔直书而触怒权贵,甚至带来杀身之祸,如《左传》中,齐国的大夫崔杼杀国君后,大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大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兄弟几人,前仆后毕业,从容赴死,不就是为了让崔某人的“事迹”不受到扭曲吗?

    历史的记载,与“风能进,雨能进,而国王不能进”的德国农民茅舍倒很相似,王权是不能干预史册的!

     而虚假的历史则会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隐去曾经的污秽,以图瞒天过海,颠倒黑白,这方面,李世民开了一个极坏的先例,有人甚至说,他的所有丰功伟绩,都因这重重的一笔而黯然失色!

     李世民的心病主要是在对隋炀帝的评价与“玄武门事变”两件事:

     我们从今天的史书和演义故事中,都得出了隋炀帝是头上长疮脚底淌浓坏透顶的一个家伙,因为他弑父淫母,极端残暴,对百姓横征暴敛,甚至为了去扬州赏花而不惜开凿出一条工程浩大的运河,三征高丽,以致民怨沸腾,寡助之至,天下叛之,被“人民”抛弃成为情理之中的事情。

      果也?

    我们从常识去推断,相比太子杨勇而言,炀帝人帅嘴甜,头脑聪明,非常讨人喜欢,非常有能力,因有“立长不立幼”的祖训,太子之名才落到杨勇头上,可这家伙会左右逢源,尤其是讨得独孤皇后喜欢,最终其父断然废长立幼,大功告成。以他的能力,老爹一殡天,皇帝之位没有抢得走,完全不必要冒着风险,残忍地对亲爹下手。当然,要仅在这方面栽赃也算了,“淫母”一说更为阴毒,既然登上九五之尊,“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都姓杨,普天下千千万万个美女,随便挑几个也总比他老子玩过的残花败柳强百倍吧?这样严重不合人伦不合逻辑的记载目的只有一个——抹黑!同理,明明是为了疏滩河道,造福商旅,沟通南北的大运河,却故意曲解为去扬州赏花,倘只为去扬州,骑马坐轿哪一个不比开挖需要N年的河流速度更快?杨广再犯昏也不致于这样舍本逐末吧?

        哈哈!只有杨广人格上坏到无极,比桀纣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才会大大赞同推翻这“无道王朝”的合法性!

        从道德上把他讲到一无是处,杨广还不钉上千年耻辱柱吗?

        同理,无论李世民如何英明,才能如何杰出,他面临的同样的迥境——排行第二,也就意味着不可能被立储,同样意味着老爹驾崩后,那令人垂涎三尺的宝座属于同样战功卓越的大哥李建成,他怎能甘心?一不做二不休在玄武门干掉亲哥四弟后,干脆抹下脸来,连兄弟府上的妃子们也一并接管过来,那些昨日与亲兄弟卿卿我我的女人,转眼又成了自己的胯下猎物。这纳兄嫂、淫弟媳的做派,倒像他骂过的亲表叔杨广的所谓”糗事儿“!问题是,人家不一定做过,他唐太宗倒铁定做过的!这下,一奶同胞仅他一枝“硕果仅存”,太子不给他也不行了,何况他手下的精兵强将个个虎视眈眈呢?几天后,李渊即宣告“禅位”于他,正如那个接受汉献帝禅让的曹丕,与后来重演此戏的司马氏……

          这一幕幕,历史反复播了多少次,谁也没有统计过!区别仅在于,史书上记载了曹丕们的咄咄逼宫!

        《贞观记要》中有一段李世民与史官对话:

       贞观十三年(公元639年),褚遂良为谏议大夫,兼知起居注。太宗问曰:“卿比知起居,书何等事?大抵于人君得观见否?朕欲见此注记者,将却观所为得失以自警戒耳。”

    遂良曰:“今之起居,古之左、右史,以记人君言行,善恶毕书,庶几人主不为非法,不闻帝王躬自观史。”

太宗曰:“朕有不善,卿必记耶?”

遂良曰:“臣闻守道不如守官,臣职当载笔,何不书之?”

      黄门侍郎刘洎进曰:“人君有过失,如日月之蚀,人皆见之。设令遂良不记,天下之人皆记之矣。”(《贞观政要》卷七)

     碰了钉子的太宗岂会善罢甘休,短短一年之后,他就再次向大臣提出要观“当代国史”。这一次,他不再找褚遂良了,而是直接找了当时的宰相、尚书左仆射房玄龄。

    …………结果如何?“玄武门”之变如何记载的?你知道的!

       于是,我们看到的是杨广无道到人人唾骂的地步,亲哥建成无能且不容人,元吉大大的坏,李世民功高盖世仍被“陷害”,堪堪性命不保,极端憋曲,无奈之下,“手下人”程咬金和尉迟恭站出来,替主子“伸张正义”,还好,当时还没有临时工!

      “一代明君”的真相如何?还真的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但李世民是胜利者,胜利者可以有资格更有能力把不合法的东西变成合法,他成功地将直笔的历史,用曲笔书写,将自己塑造成供后人膜拜的金身。

       设若房玄龄不按他的旨意去做又会如何?可以断言,房某人不但无法成为第二个司马迁,且极有可能从凌烟阁除名,下大狱……

      关键是,房玄龄还有那个骨气吗?

      由胜利者肆意涂沫的历史,对后世还有参考价值吗?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李世民的罪过罄竹难书,谁让他开了这个极坏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