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旧事：让日本人伤透脑筋的乌合之众，惹不起的河东黑旗队

文：大狮

有喜欢津门历史的朋友多次要求笔者说一说曾经名震一时的“黑旗队”，尽管有心要写，但迟迟没有动笔，倒也并非有多难写，只是有关黑旗队的故事太多太杂，笔者一时不知该从哪一头写起，但那位朋友又偏偏催得紧，便写上一段，先让这位朋友过过眼瘾，也让各位读大致了解一下嘛叫“黑旗队”。

提起“黑旗队”，现在的天津娃娃们已经知之甚少了，老一辈或多或少都曾听说过，在清末民国那会子，一提起黑旗队，在天津卫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所知道的有关黑旗队的故事，也正是从老一辈的口中得来的。

黑旗队的名号，听起来实在响亮。乍一听，还以为南派武师黄飞鸿曾经执教的黑旗军呢。黑旗军的头领是晚清名将刘永福，而黑旗队的头领至今也没人说得清究竟是哪一个？

为嘛说不清？还不是因为黑旗队是自发而成的组织，都是平头兄弟，谁来当带头大哥都不合适，故此没有固定的头领，一帮一伙，谁拳头硬谁能带着兄弟们吃上一口饱饭，谁权且就是“瓢把子”。

尽管有人将黑旗队形容为“津门铁道游击队”，但事实上，天津黑旗队跟山东鲁南地区那支赫赫有名的铁道游击队根本没得比。鲁南那支铁道游击队的成员，全都是抗日爱国的有志之士，为了抗击日寇甘愿抛头颅洒热血。而天津卫的黑旗队，尽管也都是扒火车的高手，但大多数都是乌合之众，只为个人利益，而很少有人具备家国情怀。说白了，是穷得没活路了，不得不扒日本人的火车。正确来讲，黑旗队压根就不管火车上的物资属于什么人，只要有火车打此过，就必须留下“买路财”。

经由笔者查阅历史档案获悉，黑旗队没有确切的成立年代，最初是由旧河东一带的穷苦百姓自发组成的，其中以郭庄子、沈庄子、郑庄子、何庄子最为活跃，男丁几乎全都靠着铁路吃饭，老实人干脚行“扛大个儿”，不老实的就扒火车，以盗窃铁路物资为生，逐渐形成组织，取名黑旗队。

事实上，“黑旗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名字，您各位都知道天津卫是水旱码头，为了争夺势力，混混儿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打群架的时候，不怕死的混混儿们冲在前面真刀真枪的火并，而躲在后面丢砖头瓦片的“狗烂儿”们，被蔑称为黑旗队。

所谓“狗烂儿”，是没有开过逛的“无事由”，这种人没资格加入“锅伙”当混混儿，但如果跟着混混儿打群架立了功，就可以凭借功劳不用开逛，直接进入锅伙当混混儿。按现在话说，这叫破格录用。

每当混混儿开打之前，先要定地点、定时间，接着双方各自“码人儿”。这时候，被称为“狗烂儿”的无事由就有了用武之地，他们会主动加入一方，找个破袋子装满砖头瓦片，跟在混混儿的后面去应战。

等到双方动手之后，有人举起一面黑旗，用力一晃，“狗烂儿”们就站在远处朝着对方丢击石头瓦片。黑旗一落，马上停手。

依照天津卫的江湖规矩，混混儿无论输赢，都不能对“狗烂儿”们动手，美其名曰“前方作战，不斩后援。”倘若有人动手，就算坏了规矩，明明是胜利一方，也不占理。

正是因为有这面黑旗，故此“狗烂儿”得名黑旗队。而依靠扒火车为生的旧河东居民，在行动之前，也会利用黑旗作为埋伏点，也许是文化低的缘故，干脆夺了狗烂儿的招牌自誉黑旗队，您说哏不哏儿？

自打清朝光绪中叶，天津卫就通了火车，河东铁路沿线的居民便打起了火车的主意。到了民国，早已形成风气，以上述四个庄子为主的河东居民成了主力，男女老少齐上阵，端的是一派好景象。火车来到，男人们好似一阵风，垫步拧腰轻轻巧巧攀上火车，甭管是煤块还是木材又或是军用物资，只要是东西就往下丢。下面的女人孩子同样好似一阵风，搬起来就跑，根本抓不着。

凡是火车上丢下来的东西，就算再好也不能留在自己家里，以防被人查后账。“下货”之后，马上交给专门负责销货的中间人，很快就会有人按黑市价格买走。卖价本身就低，中间人还要从中抽头，到了下货之人的手里，就只够买几斤棒子面了。

尽管回报与付出不成正比，但为了养活一家老小，依旧乐此不疲。要赶上运面粉、军品的闷罐车，兴许也能发大财。

闷罐车自然而然就是只有一扇铁门而没有窗子的车型，黑旗队之所以能明确地知道所经过的闷罐车里面究竟有没有值钱的东西，还要仰仗在铁路局的内线。每个月的月底，黑旗队都会“凑份子”孝敬内线，故此内线会提前在闷罐车上做好记号，黑旗队根据记号就能获悉车厢内的东西值不值得玩命。

闷罐车不似“敞盖车”，需要极为高超的技巧才能攀上去，必须先攀到没有抓手的车顶上，接着顺车顶滑下来，这时候身子几乎悬空，还要懂得单手开锁技巧，在没有被发现之前，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打开车厢门，再通过惯性将身子“荡”进去，稍有闪失就会从飞驰的火车上掉下去，必然丢掉性命。

直到日本人占领了天津卫之后，黑旗队的好日子到头了。在此之前，黑旗队没少盗取日本人的军用物资，让日本人伤透脑筋。甚至有一次，黑旗队的两条好汉进到闷罐车想要拿取打成捆的日本军毯之时，愣是在黑灯瞎火中，将两个负责看管物资的日本兵从车厢里丢了出去。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日本人，派出驻扎在海光寺的日军，并利用由土肥原贤二一手创建的汉奸组织便衣队，对黑旗队进行地毯式搜捕，凡是没有正当职业、且年轻力壮的，全部被视为黑旗队成员。日本人还贴出告示，有举发黑旗队者重赏。有些败类，为了在日本人面前邀功请赏，向日本人举报某某某是黑旗队成员，导致大量离家在外的黑旗队成员也被抓获。

具体黑旗队有多少成员呢？根据档案记载，黑旗队最兴旺的时候，达到六千人之多，被日本人抓走的少说也有一千人。这些人大部分被当成劳工运往南洋和日本，有一部分加入了便衣队，有些则通过关系舒坦侥幸逃过一劫。

日本人尽管对黑旗队进行打击，却并没有彻底消灭黑旗队，认为黑旗队可以加以利用，于是任用北派青帮的骨干成员担任黑旗队的头目，将黑旗队变成替日本人效力的武装组织。

与津门头一号地“大耍儿”袁文会齐名的大混混儿佟海山，就曾经在日本人的协助下担任过黑旗队的队长，也正是因为佟海山拿走了袁文会在日本人手中的利益，双方各自“码”了三百多人，在今河东区中山门一带来了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双方一连打了三天仍不肯罢休，后经日本人从中调停，双方才假模假式地化敌为友。

抗战胜利之后，黑旗队死灰复燃，重又干起了扒窃火车的营生，直到天津解放后，才将黑旗队彻底根除。黑旗队从此成为一段历史，只留存在老一辈的记忆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