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土匪有多残忍?
选自王锦思《发现东北》
前几天写篇东北土匪有群活雷锋,引起点小关注。但是笔者王锦思并不是说东北土匪都是好人,更不可能都是活雷锋。
近代以来,中国有两个地方的土匪贼出名。一个是湖南湘西的土匪,一个是东北的土匪。比起大部分由国民党残部构成的湖南土匪,东北的土匪带有东北特殊的地域性特点,粗狂豪放、心狠手辣,带有一层神秘的色彩,也不乏侠肝义胆、除暴安良的正义之举。
记得十多年前去吉林德惠郭家的大舅家,他正和一个老人唠嗑。谈起父亲是干什么的,这个接近六十岁的老人笑着用食指刮了一下唇边,动作十分娴熟自然,有点不好意思:“胡子。”这是一种对于土匪的隐晦说法。
座山雕,是秃鹫这种大型猛禽的俗称,以大型动物的尸体为食,看起来凶猛异常。剿匪小说《林海雪原》里最大的土匪头子叫座山雕,留着一把山羊胡,看起来增加了几分恐怖,让小孩看着说不准会吓哭了。
其实真实的座山雕臭名远扬,白头发、黑脸膛,长着一副鹰钩鼻子,是个瘦小老头,七十多岁还能在高山峻岭中穿行。在文革样板戏和小人书中,或许为了突出掠夺人民财产的剥削阶级的腐朽形象,座山雕比较肥胖,眉毛画得跟秃鹫飞翔的翅膀似的。最后座山雕在威虎山上被解放军战斗英雄杨子荣抓获,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海林镇,当地老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胡子多了长了就成绺儿了,所以东北人对于成帮成伙的土匪称为“绺子”。老年人一边轻声捋着花白的胡子,一边慢声巴拉地说:“胡子,胡子,可千万别再长出来啦!”寄托着淳朴乡亲对胡子的恐惧感和太平日子的向往。
有句顺口溜:“有钱的怕绑,有姑娘的怕抢,走路的怕劫,出门的怕攮”。那年月,人们外出首先担心的就是路上被胡子抢了。
在反映东北苦难历史的文艺作品中,很少提及土匪自己作恶的事,以为杀中国人的只有日本俄国等外国列强,其实不然。
比如说谁家刨着人参了,打了黄皮子(黄鼠狼)了,娶个俊媳妇了,胡子开始蠢蠢欲动。没有枪,就拿着棒子,三两个人组织起来,三更半夜的时候,敲一下门进去就要钱,不给钱就打,甚至于打死,把钱抢到手就走了。最招人恨的土匪烧杀奸淫,无恶不作。
1915年,吉林省浑江县匪首“冰上飞”在抢劫时,发现一个老太太手上戴着金戒指,但撸不下来,便用刀砍下老人的手指一道拿走。
有句话叫“江北胡子不开面”,形容人冷酷无情。是怎么回事?江北是指松花江北,过去遭到绑票的有钱人都绑到江北,拿钱赎人,所以说江北的胡子不开面,就是认钱。
大户人家家家都有炮台,雇炮手来看家护院。为了不彻底得罪胡子,不以打死胡子为目的,不能结下这个仇来。开枪打马腿人腿,警告一下就可以了。要是打死了,或者打伤太多,胡子可不好惹,就拼死攻窑、疯狂报复。
俗话说,兵匪一家。在那兵荒马乱的岁月,当兵当官的为所欲为形同土匪。
1880年前后,我家在吉林德惠,买来一匹好马。这匹马身上的黑毛像缎子似的,奔驰如飞啊,享誉方圆几十里,人们无不交口称赞。然而三个利欲熏心的清兵竟来抢夺,我的祖太爷王广德40岁出头,当时喝点酒,前来阻拦自卫,结果被清兵打死。由于王广德的哥哥在长春担任类似于法律文书之类的小官,家族也算有点势力,强烈要求报仇雪耻。最后,前来抢劫的清兵被官府关押,其中一个在牢里死去,其余两人最后被绞刑处死正法。
绑票就是绑有钱人家的重要人物,如当家的,掌柜的和家属儿女等,绑票的目的就是以票为人质,逼迫家里拿钱拿物来赎人,胡子从中可以得到一大笔收入,胡子绑票的手段可谓花样翻新,有的是砸窑直接抓的,或是半路抢劫,还有的是胡子设计的圈套。
在土匪的抢劫过程中,妇女的境遇最悲惨,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妪,下至七八岁的幼女,无人能幸免,还残忍地扒光衣服,在身上玩牌,往肚脐里掐烟头,乳房拴上铃铛。有的先奸后杀,有的被杀后还要被奸,其兽行令人发指。
1924年,王林手下匪徒在蚂蚁河绑架了一个姓魏的姑娘。姑娘的父母为赎人,卖血凑钱。等凑够了赎出女儿,姑娘已被匪徒糟蹋,投河自尽。其父失血过多而死,其母悲愤之下上了吊。好端端一个家庭就这样家破人亡。
小说《林海雪原》中有一个情节,土匪许大马棒血洗,铡刀旁,血流成河,尸体一段一块地被码成了垛。大树上,挂着九颗人头,用铁丝穿着耳朵。全村一片火海,到处都是被烧焦的老人、孩子……小说是艺术作品,但这个血案却是取材于真实事件。
匪患成灾的年代,这样的惨况随处可见。行抢过程中,土匪稍遇反抗,便要杀人,甚至屠村、屠镇,老少妇孺全不放过。有的土匪一人就杀过几百人,堪称杀人魔王、嗜血恶鬼。
不爱红装爱武装,女人给土匪世界增添了几分阴柔和秀色。她们有被强迫过来的压寨夫人,有的被胡子赎身获得自由的,习惯成自然,也变成了能抢能打的土匪。驼龙、花蝴蝶、一枝花、大白梨,都长得好、模样俊俏,但不是好惹的,敢恨敢爱。你要敢惹他们,她能把你脑袋当猪吹膨(东北话猪膀胱)打碎。
女匪“一枝花”王桂珍心狠手辣,上阵之前,她拎起自己孩子的小腿,一枪给打死了,说为了孩子不碍手碍脚,就是她把《林海雪原》作者曲波给打伤的。
还有个女匪碰到一个怀孕的妇女,她就打赌怀的是小子还是姑娘,男匪说姑娘,她说是小子,不信我给你打开看看。于是把孕妇一脚踹倒了,用刀把她肚子划开了,拎出胎儿一看是女孩,于是对男匪说:“晚上我陪你睡觉。”
最出名的女匪驼龙,本姓张,叫张素贞,一个很传统的东北姑娘名字。张素贞在妓院被土匪大龙赎出来,一块上山成为压寨夫人。带着2000余人经常活动于滨江道所属的五常、榆树、双城等县,并骚扰德惠等地,纵匪劫掠,烧杀奸淫,残害百姓,成为当地的公害。
民国十二年(1923年)10月5日,“仁义军”首领大龙和驼龙纠合“爱国”、“九龙”等几个土匪绺子,三十来个人就在凌晨4时许“打窑”,偷袭现在吉林德惠万宝的乱石山善人屯。这就是哄动东北一时的剿匪事件——兵打乱石山。
小脚驼龙是骑着高头大马赶过来的,她披着紫呢大氅,斜挎双抢,站在村边的坟地林子里,给胡子们打气:“弟兄们!压啊(冲锋)!打开镇子,到老丈人家撒野去吧!”小土匪们都知道啥意思,一个个激动得不得了。
土匪首先打开张家和老黄家的小“窑”,财物被掠一空,妇女惨遭奸淫。一时间,上吊的,跳井的,喝药自尽的,土匪还驱使村民烧水做饭。而当地最大的富户老纪家的“窑”始终难以打破,土匪们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进攻,火力很猛。
这时德惠地方保卫团早都成立,官府打击土匪的力度加大,长春保安队约一连人马也及时赶到,与纪家大院家丁对土匪里外夹击,土匪伤亡惨重,死了20余人,险些全军覆没,只好逃跑,还将因伤重而死的头目“大龙” 丢弃在荒郊野外。所有死亡的胡子全部被保安队将首级斩下,拿到长春作为凭证领取子弹。眼睁睁看到“大龙”死在德惠,连尸首都带不回来,驼龙伤心透了,她是哭着离开德惠的,德惠的秋天让她记恨了一辈子。
此后,驼龙自任这伙土匪的“大当家的”,并报号“驼龙”,因其枪法较准并传说双手用枪故又有“双枪驼龙”之称。那时土匪里女人少,土匪都稀罕的不得了,大龙的弟弟二龙就和驼龙睡在一起,新组成的“男女混合双打”发誓要给大龙报仇血恨。怎奈时运不济,胳膊拧不过大腿,驼龙的队伍被多次包围击溃,打“花达”了。
由于那年月土匪太多,也催生了保镖这个行业。
清代,德惠籍武师夏景桂可挥60公斤的大刀,“诚善使大刀者”,绰号“夏大刀”。因不趋于权贵,“夏大刀”名落孙山,就多次去沈阳、营口等地保镖护路,“八面城”的佳话广为流传,此外还有“抓少年头提之驱”“拉断数根鞭梢”“只身推车出泥塘”之举。
新中国成立后,“夏大刀”使用的这把大刀被著名杂技艺术家张英杰巡回表演,“举刀拉弓”尤为经典,出访过20多个国家和地区,连周恩来总理都赞叹不已,日本媒体称张英杰为“中国第一大力士”。
日本侵占东北时候,土匪变成义勇军抗击侵略者,但是也有土匪投靠日本的。到了1942年,由于日本军队实力过于强大,义勇军、东北抗日联军,还有纯粹的土匪,几乎荡然无存。
说句实话,许多土匪并不具有多大的民族正义感和自尊心。跟过俄国人、日本人,也跟过军阀。日本势力过于强大,他们就再次投靠日本;日本投降后,他们再次转而为匪。终究匪气十足,天生为匪的料。
“八一五”日本投降之后,社会秩序失控,土匪再次活跃起来,疯狂残杀翻身农民,破坏土改,成了国共两党成败的筹码。
当时,东北154个县(旗)中,100多个被“胡子”盘踞着。共产党占据的不到50个,胡子血洗县城,包括箩北县长在内的20多人,被拉到郊区集体枪杀,依兰县委书记的妻子被糟蹋后上吊自杀。
新中国成立后,肆虐数百年的东北胡子终于消失了。但是现在那些搜刮民脂民膏、巧取豪夺、抢劫犯罪的人,再次称他们为土匪并不为过。这是我的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