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使臣笔下的康熙皇帝,与中国史书记载有很大不同!
朝鲜君臣对康熙帝的总体印象便是“荒淫无度”,且这样的评价一直延续到康熙末年,在朝鲜留下的史籍中大量存在。如康熙二十二年,朝鲜谢恩使奏称:
康熙帝“性格暴躁”
与体貌相比,了解一个人的性情需要长期的接触,而这在朝鲜使臣来说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们只能从各处零星得来的消息加以推断,其间不免有许多臆测。康熙八年,朝鲜冬至使闵鼎重认为康熙帝“性躁急多暴怒,以察为明”、喜杀人:
(康熙帝)惩辅政诸臣专权植党之患,诛杀既多,猜疑积中,无论事之大小,必欲亲总。用人之际,先问贤否于宰执,宰执有荐引则疑其党私,皆不用,旋以己意自选。故宰执嫌惧,不敢发口。黜贪陟廉,用刑极严。而其所视听,多出于夤缘、姻戚之辈。有献貂者,问所从得,对以适买于人,毛甚好故来献。遂索其卖貂者,责之曰:“得好貂,不献而卖之何也?”杀之。幼时玩具,付之掌库,一日还索,多有遗失,即杀之。以此人人畏诛,颇忧萧墙之祸。但汉民久苦权臣之肆虐,颇以威暴摄下为快,谓贤于顺治矣。
康熙十五年,朝鲜辨诬使别单称:“九门提督为捡奸细,驱逐商民,清皇大怒,亲踢之,厚加责罚。”
有关康熙帝的暴虐,反清势力残余也会散布一些谣言,如在康熙二十三年,朝鲜使臣在出使途中遇到郭朝瑞,郭曾是“吴三桂管下,分配于周流河”,在郭的答书中称,因殿柱崩坏、宫中“夜闻鬼哭怪号”、狂风卷走康熙帝所着衣服等异兆,“有刘巡抚家臣陈姓者进本内云:天变不足畏,人事不足忧等语七款。言目今百姓困于征输,官兵劳于巡幸,宜内远声色,外绝游田,息兵养民,人事得而天变可回云云。康熙大怒,廷杖不已,又亲执杖以撞之,体无完肤,随遣戍乌喇地方矣。”
在这样的情景叙述中,许多异兆已显虚妄,至于康熙帝不仅大怒,而且亲自执杖,其“暴虐”形象跃然纸上,但一巡抚家臣如何有机会能当面进谏,此处大有疑问,朝鲜臣僚也认为“不可尽信”。康熙二十八年,朝鲜使团书状官遇到丰润县秀才曹重,曹重在谈话中提及:“又有成德者,满洲人,阁老明珠之子,自幼有文才出群,年才二十擢高第,入翰林为庶吉士。皇帝忌其才而杀之,明珠因此致仕而去矣。”
此处提到的成德便是明珠之子纳兰性德,他因病死于康熙二十四年。明珠因受御史郭琇弹劾,于康熙二十七年被革去大学士,但不久又授内大臣之职,并未致仕。曹重所言显然是一个消息闭塞的书生对朝廷诸事的猜测,但这种言之凿凿的猜测被正式地写入了朝鲜国王必看的“闻见别单”中,那么朝鲜君臣对康熙帝的印象可想而知。
从朝鲜使臣留下的材料来看,谈康熙帝性格暴虐的仅出现在康熙青壮年之前,排除一些明显的谣言之外,仍可以看出康熙帝在青壮年时性情暴躁。即便是普通人在青壮年时也会有暴躁的倾向,何况康熙帝身处权力顶峰,少有羁绊。曾有学者指出,康熙帝的撤藩便是性急躁进,进而使三藩激变,若徐图之未必遭八载兵祸。
康熙帝“沉湎女色”
康熙帝是否沉湎女色,应是宫闱秘闻,朝鲜君臣得到的消息无非是些传言。康熙十八年,贺至使李㮒称:“皇帝游戏无度,不听政事,至于掠人妻妾……”康熙二十三年,贺至正使赵师锡称:“清主破吴三桂,取美女三百,贮之离宫,日事荒淫,徒尚文辞,政令多舛。”
康熙二十四年,谢恩上使朴弼成称:“皇帝荒淫无度,贿赂公行,政令大乖,动作无常,巡行之际,劫奸观光女子,怨声颇多矣。”
康熙五十二年,金昌业也谈到自己旧时在朝鲜听见的传闻:“旧闻皇帝于畅春苑,作离宫十五处,贮以北京及十四省美女,宫室制度及衣服饮食器皿,皆从其地风俗,而皇帝沉湎其中。今来见之,与所闻大异。”
金昌业的所谓“大异”是指见到畅春园宫室的简朴,至于是否真贮有“美女”,则仍是不得而知。不过,有材料表明,康熙帝的确让汉妃身着汉服。 据陈捷先的研究,康熙帝比较好色,且宫中多汉女。
因此对朝鲜使臣搜集到的一些关于康熙帝好色的材料不能简单、轻率地加以否定。曾服务于内廷的传教士马国贤留下这样的记录:在热河时“陛下有时候会坐在一艘漂亮的小船上,和跟前的五六个妃子一起。妃子们有的是满人,有的是汉人,都是穿着本民族的服装”。
不但宫中有汉女,且让其穿着汉服,足见康熙帝的兴趣所在。马国贤还记录了康熙帝与这些汉人妃子的嬉戏情状,由于汉女裹脚,走路有些跛,因此这些记录更见生动:“有时候,陛下高高地坐在一个形同宝座的位子上,观看他所喜爱的游戏。几个太监侍立于侧,宝座前方地毯上,聚集着一群妃嫔。突然,陛下将假造的蛇、癞蛤蟆及其他令人憎恶的小动物抛向妃嫔中间,她们跛脚疾跑,以求躲避,陛下看了十分开心。……还有的时候,陛下佯装得到长在树上的果实,于是让妃嫔们到附近小山上摘取,在他的催促下,可怜的跛子们争先恐后,叫嚷着朝山上奔去,以致有人摔倒在地,引起他的开怀大笑。”
有学者常用这样一条材料证明康熙帝不好色——康熙四十二年,康熙帝西巡,时任山西巡抚的噶礼向康熙帝贡进四美女,康熙帝“却之,曰:‘用美女计耶!视朕为如此等人乎?’”
如果仔细分析,会发现噶礼的家族与康熙帝来往密切,且熟知宫闱中事,加之噶礼向康熙帝进贡必要投其所好,由是观之噶礼是知道康熙帝好色这一弱点。至于康熙帝为何拒收,则是另外的问题了。因此,也足以证明,即使朝鲜使臣的说法明显是夸大其词,但也不能全说成是毫无所本。同时,值得注意的史实是,对于清朝所谓“汉女不入宫”之说,也要谨慎对待。位居九五之尊权力鼎盛的清朝皇帝,也不一定在“女色”这个问题上有多少满汉歧见,即使不是“一视同仁”,也不至于毫无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