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里的腐败：一份寿礼便“抄”光绪的家

关于清宫里的腐败，尤其是晚清宫中的腐败，清人笔记中常有披露。以下举出一件事说说。

有一年，慈禧太后做寿，不但京官竞相献礼，而且光绪皇帝也献上了一份厚重的寿礼。事先，光绪召来内务府郎中庆宽，吩咐说：“我要送太后寿礼，你为我准备一下。”庆宽领旨以后，命人精心打了四个金镯样品，随即呈上慈禧太后，并奏道：“皇上要送老佛爷寿礼，四个镯样，请旨要哪样，即打哪样。”（清宫中信佛，所以上上下下都称呼太后为“老佛爷”。）庆宽以为慈禧会从四个镯子中挑选一个，哪知慈禧毫不含糊地说：“我四个都要。”庆宽将老佛爷的话如实向光绪皇帝回奏。光绪问：“四个镯子须价多少？”庆宽答道：“值四万两银子。”光绪听了，吃惊不小，脱口而出：“岂不是要抄我家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吉利不吉利了。

本是给老佛爷送寿礼，光绪为何惊呼“抄家”？原来贵为皇上的光绪给太后送礼，不能报销，要用自己的私房钱支付。据传光绪有私蓄四万两银子，存在皇宫后门钱铺生息。四个镯子，花去他全部私蓄，故他吃惊不小。

1894年慈禧六十岁，朝廷为筹备太后“万寿庆典”，设有庆典处，由庆宽主持其事。所有应用器物的采办，均由庆宽一人包揽。他大报花账，从中牟利，并且气焰咄咄逼人，得罪了很多人。连一些旗人也恨他。有一满人御史向光绪密奏：庆宽家藏御座，举动不轨。还说他“身家不清”，是个假太监。这都是要掉脑袋的罪名。光绪下令侍郎敬信查办。何刚德、溥倬云两人任承审司员。

光绪召见敬信，要他务必将庆宽办个死罪。可是多少天查下来，没有查到可以定死罪的真凭实据。

光绪又一次召见敬信，对他说：“你说庆宽无罪，我不怀疑你。难道你手下的司员都靠得住吗？”敬信答道：“臣所派司员二人，都是京察一等记名之人。怎能信不过他们？”光绪说：“他如无罪，难道算不得他违制吗？”言下之意，不能便宜了庆宽；定不了死罪，起码得给他加个“违制”的罪名。

敬信下去以后，对手下一名司员讲：“违制例应革职。若办到革职尚可，此外则不能奉诏。”敬信等人终于找到庆宽“违制”的一件证据：庆宽家门前立有“下马石”，按当时制度，“下马石”非郎中家门口所应有。上奏光绪以后，军机处又派人到庆宽家抄家。抄了几天，抄得3000多两银子。不过没有查到其他违禁之物。庆宽一案遂以这位内务府郎中的被革职而告结案。

过了一些时候，庆宽在江西出现，身分是“盐法道”，而且是“部选”的。他从一名被革职的内务部官员，摇身一变，成为实权在握的、正四品地方官——“道台大人”。据说是走了太后的门路。至于他如何在太后那里活动，外界就无人知晓了。

以上史实见于何刚德《春明梦录》一书。何刚德是庆宽一案两名承审司员之一，曾在吏部任职多年。

光绪为何要重办庆宽？自然跟庆宽为他操办送太后寿礼有关。他怀疑庆宽借机狠狠捞了一把。他的怀疑不无根据，因为内务府中饱私囊是出了名的。何刚德说：“内务府之职，如衙门之有庶务，即俗所谓账房也。账房有折扣有花账，已处处有弊。而内务府更有百倍于此者。”道光皇帝穿的一条湖绉裤子，膝盖上破了一块，送内务府缝补，开价三千两银子。道光怒斥其贵。“宰客”宰到了皇帝头上。这类事例，在清宫中层出不穷，光绪皇帝不会没有耳闻。其本人也有切身感受。他每天早晨吃一个果子（荷包蛋），御膳房报账三两银子。庆宽为他办一份寿礼，花去了他全部私蓄，等于“抄”了他的家。他领教了庆宽的刻薄，怎能不痛恨此人？

光绪要惩办庆宽，但手下的人不得力。不是他们不会办事，而是他们心存疑虑。他们要掂量一下：庆宽能不能扳动？如不能扳动，将会怎样。此人是一个内务府郎中，地位不算太高，但身份特殊。他侍候老佛爷，颇见信用。打狗看主人，投鼠忌器，他们不会不懂。既然懂得了这个道理，他们就只好敷衍光绪了。

果然，光绪皇帝革了庆宽的职，老佛爷又赏给了他一个美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