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7月10日,在苏俄的扶持下,八世哲布尊丹巴在库伦“即位”,外蒙古正式“宣布独立”。同年10月,以苏赫巴托代表的蒙古人民政府代表团抵达莫斯科,并于11月签订了苏蒙“友好关系协定书”。
1922年,苏联控制外蒙全境,并向其各军政部门派驻政委和顾问,实行改组和相关“教育”工作。
为了让外蒙古独立,苏联都做了哪些“小动作”?
20世纪20年代的外蒙古军队
值得注意的是,外蒙古的国家最高权力,自始至终都没有掌握在蒙古人自己的手中,外蒙古当局更像是受苏联(俄)操控的“工具人”。一旦新选拔上来的领导干部不能贯彻“亲苏路线”,大概率会遭到报复和清洗。
于是,在外蒙古“建国”之初,本就支离破碎、饱受摧残的蒙古草原上,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红色的腥风血雨。
1、“一边倒”的红色外蒙古
1922年8月,时任总理和外交部长的人民党创党元老鲍陀,因希望保持独立自主发展,改善“中蒙关系”,反对激进的“苏化”政策,与同为创党元老之一的查格达尔扎布等40名干部一起被打成“反革团分子”并遭到了逮捕。
其中,包括鲍陀和查格达尔扎布在内的13人被处决。
1923年2月22日,伴随着年仅30岁的苏赫巴托的离奇死亡(有人认为是被苏联设计暗杀的),外蒙古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反右斗争”。
在这场“反右斗争”中,很多在当地颇具声望的原王公、喇嘛和学者们受到了严重冲击,甚至连“国家元首”哲布尊丹巴都被软禁了起来。1924年5月,哲布尊丹巴离奇死去,(不少人认为他也是被苏联谋害的),外蒙古方面即刻宣布“哲布尊丹巴活佛不再转世”。
当时的蒙古国宪法
同年8月,人民党召开第三次代表大会,将党名更改为“蒙古人民革命党”,并宣布在内政、外交等领域施行“向苏联一边倒”的政策。
对于这一提议,作为创党元老之一,接替苏赫巴托担任人民军总司令的丹增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他一度以“这是武力胁迫下的会议”为由,拒绝参会。8月26日,在苏联的授意下,丹增被就地枪决。不久,以政府秘书长巴瓦桑为首的一些赞同丹增观点的干部,均以“反革命”为由被处决,丹增的总司令职务由乔巴山兼任。
完成了这一波清洗后,同年11月,外蒙古正式宣布废除君主立宪制,并将国名更改为“蒙古人民共和国”,首都库伦改名为“乌兰巴托(意为红色英雄)”,正式开启了“苏化进程”。
苏赫巴托(左)与乔巴山(右)
苏联方面始终认为,很多人民革命党的党员们,一直心存“难以改造”的“旧思想”,无法忠实贯彻斯大林的命令。因此,他们提出了“从娃娃抓起”的解决方案。于是,“蒙古革命青年团”应运而生。
在20世纪20年代中期,苏联选拔了大批“有潜力”的外蒙古年轻人,前往苏联参加政治培训,统一接受“蒙古革命青年团”领导和组织。在他们“学成”之后,被送到青年团各机构担任领导职务,并被“输血”到人民党的高层担任要职。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青年团成为了监督人民革命党的“亲苏机构”。如果党内有“反苏倾向”,青年团不仅可以“越级”向苏联告密,甚至可以公开对党内的领导人进行抨击和指责。
以青年团中最为“猖狂”的组织“意识形态战斗旅”为例,他们发动对蒙古传统文化和习俗服饰的清除运动,甚至连蒙古人最重大的“白月节”(即春节)都被禁止了。
“白月节是一个封建节日,尽管已被禁止,但还有很多蒙古人在过节,党的领导必须有人为此受谴责”。
另外,他们大肆打压和贬损知名学者和喇嘛,协助官方搜查、举报、没收寺庙财产文物,搜查集体化运动中牧民隐匿的财产和抓捕逃亡牧民。
20世纪30年代的外蒙古骑兵
2、血腥的集体化
1928年底,在苏联的“指导”下,以创党元老丹巴道尔吉(1899-1934)为首的“右倾集团”被肃清。次年,苏联要求外蒙古当局,必须全面展开对“封建主、富牧、僧侣等反动派的阶级斗争,没收他们的财产,完成社会主义经济大改造”。
为了让“改造工作”顺利实行,外蒙古再一次掀起了一场“党风大整顿”行动。
在“大运动”中,5306位党员被直接开除(要知道,当时外蒙古境内的党员总人数为1.8万人),很多党员一度被要求重新“登记审查”。
30年代的外蒙古官兵
20年代后期,为了实现国家的快速“工业化”,苏联提出了“全盘集体化”的任务,“富农阶级”遭遇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有些被当作反革命分子而入狱甚至枪决,有的被驱逐流放到边远地区。有数据显示,到1932年年底,原本100万户左右的富农,只剩下不足6万户了。
伴随着苏联的“全盘集体化”进程,外蒙古也紧随其后,进行了同样粗暴的集体化改革,并全盘照抄了“阶级划分”政策。
在今天看来,这一改革给外蒙古人民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在当时,阶级是这样划分的:
贫牧:财产600蒙古图格里克以下
中牧:财产600至2400蒙古图格里克
中富牧:财产2400至3000蒙古图格里克
富牧:财产3000蒙古图格里克以上
封建主:拥有500头牲畜(价值约为2.5万蒙古图格里克左右)
在外蒙古经商的中国商人
在苏联,如果有八九头牛或几十头羊,就会被视为“富农”。不过,作为典型畜牧经济为主的外蒙古,倘若照搬苏联的“划分方法”,会出现致命的问题。
在当时,一个普通牧民家庭要想维持基本生存,至少需要有25—30头羊,若在更荒凉的戈壁地区,这一标准还得提升。若以5口之家计,需要有200—300只羊,才能维持基本温饱。如果遇到雪灾、瘟疫等情况,即便是“封建主”家庭,也会一夜返贫。
按照当时的物价,一头比较贵的母羊大致在50蒙古图格里克左右。于是,本来只能维持温饱的牧民家庭,一下子成为了“反动阶级”的中富牧。
他们的财产不仅被尽数充公,还要遭受各种歧视,如不准使用水源和草场,政府要征收惩罚性重税等。后来,连更为贫苦的贫牧、中牧家庭也不能保留牲畜,充公到集体牧场(相当于苏联的集体农庄)。在最极端时期,一个家庭只能留下300蒙古图格里克的财产(相当于6头母羊)。
数据显示,在1930年,外蒙古当局共没收了520万蒙图的财产,可谓“战绩卓著”。不过,苏联依然不满意,并要求进行更为猛烈“充公战役”。到1932年春,外蒙古共计“罚没”1000万蒙图的财产。
20—30年代的蒙古商队
由于饥荒和各地民众愤怒情绪的快速蔓延,从1930年开始,外蒙古各地就出现了零星的抗暴运动,但均遭到了强力镇压。
几十名喇嘛和原王公甚至联名写信,请求民国政府“驱除苏蒙政权”,事情败露后这些人全被处死。
为了抗拒集体化,不少牧民甚至故意宰杀牲畜(和乌克兰农民为了抗拒集体化,故意破坏农具的行为如出一辙)以示示威。数据显示,外蒙古损失约750万头牲畜,占到了存栏数的三分之一。
因为“集体化”,外蒙古残存的一点手工业和商业几乎被全面摧毁,中国和其他国家商人和工匠被驱除殆尽。再加上粮食、物资的极度匮乏,国家经济陷入崩溃边缘。
比如在1932年,大约有7000多个家庭(超过3万多人)因不堪忍受“集体化”政策,向边境四处逃亡,很多人在越境过程中被无情射杀。
牧民散养的牲畜
1932年春,在蒙古西部爆发了大规模的武装抗暴行动,并迅速蔓延至中东部地区,甚至连大量的人民革命党和青年团的党团员也加入了进来。他们撕毁党证、团证,打出驱除“傀儡政府”和反对“集体化”的旗号,捣毁了很多基层政权和集体牧场。
据说,这一次大暴动几乎摧毁了人民革命党的政权。但在苏军的飞机和坦克等重型武器的镇压下,暴动最终以失败告终,外蒙古当局为此欠下了苏联2950万卢布的外债。
蒙古草原上的汽车
考虑到日本已在中国东北建立“满洲国”,对苏联形成了边境压力。因此,面对外蒙古经济极度恶化和民众大规模离心的不利局面,斯大林只得命令“暂时罢手”,并在外蒙古推行“新经济政策”,缓解经济困境,并停止了“灭佛运动”。
伴随着牧场集体化的暂时终止和“新经济政策”的施行,牧民不仅允许拥有自己的私人财产,还可以进行商品交换,苏联还提供了160多万蒙图的贷款。为了平息民愤,时任总理的吉格吉德扎布“下课”,以佐尔宾吉扬、巴德拉赫为首的忠实执行“集体化”的领导干部,被“驱逐”到了苏联。
实行“新经济政策”后,外蒙古的经济情况有所复苏。比如两年内境内的牲畜总数量增加了34万头,但经济衰退的局面直到40年代后期才得以缓解。值得一提的是,这次“集体化改革”,很多干部们“大赚了一笔”。
1939年2月,乔巴山从苏联返回蒙古,他送给前妻的钻石吊坠就价值1.5万多蒙古图格里克。
乔巴山和苏联军官
3、大清洗的前夜
1932年7月,颇受斯大林赏识的根登担任总理一职。
据说,此君酒醉后经常犯“爱说胡话”的毛病,甚至说过“既然蒙古的路线失败了,斯大林就应该为此负责”的“胡话”。或许是斯大林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因此对他的“肆意妄为,一直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1933年,斯大林在苏联发动了“大清洗运动(肃反运动)”。
作为“卫星国”的外蒙古也亦步亦趋,在根登的“统筹”下,很快炮制了以中央委员会书记鲁浑贝为首“反革命间谍集团”案。
数据显示:此案合计有317人被捕,有251个是布里亚特人,260人被判3—10年不等的有期徒刑,126人被流放苏联,56人被处决。令人发指的是,一位名叫敦格尔吉德的孕妇也被处以极刑。
另外,前任总理吉格吉德扎布,也以“鲁浑贝反革命集团”成员的罪名,在家中被乱枪打死。
根登画像
但从这以后,斯大林的指令与根登内心深处的宗教信仰、觉醒的良知不可调和,最终剑拔弩张。1934年,斯大林召见根登,要求他尽速完成“1937年前消灭宗教阶层”的任务。
不过,根登已经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发展经济和文化上面,对于“灭佛主张”一直十分抗拒。
“在我们蒙古,喇嘛在人民中比党和政府还有更大的影响力和威望,对待他们我必须要另寻良策”。
对此,斯大林“耐心解释”道:
“在你的国家不能有两个权力中心,他们能跟你抢夺人民的支持,懂吗,你必须要解决这问题……你的内务处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你应该把内务处改组扩大成内务部”。
1935年初,根登与人民军总司令德米德,内务处处长那木苏赖第二次晋见斯大林。对于外蒙古大力扩军,拖延对喇嘛教阶层清洗的行为,斯大林表达了强烈不满:
“喇嘛还存在于你们国家,已经成为‘独立自主’的敌人,只要你善待他们则武装力量建设没有意义,他们能影响你的士兵….你的内务处那木苏赖对这些反革命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你的政府与他们不能共存,你必须毁灭他们。”
斯大林
根登一行人尽管被骂的狗血喷头,但依然绞尽脑汁讨论如何搪塞回去。失去耐心的苏大林已经意识到,根登已经“无药可救”,于是决定“另觅优选”。1935年3月,斯大林推举乔巴山为副总理,并给他送去了20辆汽车作为礼物。
至此,乔巴山与根登分道扬镳,双方矛盾日益激化。
1936年初,根登第三次晋见斯大林,不仅没有丝毫“忏悔”之意,还向他提出经济和文化援建要求。对此,斯大林嘲讽道:
“除了我们,根本没有一个国家承认你们….你们名义上还是中国一部分呢,我们没有帮助你们的义务。”面对斯大林的种种指责,根登皆据理力争,毫不示弱。
斯大林和根登的矛盾,最终在蒙古驻苏大使馆的招待会上彻底爆发。
在众人面前,斯大林再次不留情面地训斥了他。本就愤懑的根登,仗着酒劲大骂斯大林:
“你这个血腥的格鲁吉亚人,你实际上已变成了一个红沙皇!”并夺过斯大林的烟斗,摔碎在地,把桌子板凳砸了个稀巴烂。
老照片中的外蒙古士兵
这一次“耍酒疯”之后,根登的政治生涯宣告终结,更意味着他的生命已走到尽头。
很快,斯大林命令乔巴山重组中央会议,解除根登的一切职务。1937年底,根登被处决,人民军总司令德米德也惨遭解职。外蒙古的最高权力,落到了乔巴山的手中。
1936年是蒙古人民革命党建党十五周年,斯大林送来的礼物是“4支步枪和3万发子弹”。这无疑是在“警告”人民革命党高层,“必须大开杀戒”。待“万事俱备”后,1937年8月,苏联增派野战军3万人进驻外蒙古,旨在为“大清洗”行动“撑腰”。
4、蒙古草原上的血雨腥风
1937年9月,“大清洗”运动正式打响。
同月10日晚。蒙古人民革命党高层65名干部被捕,其中包括了中央委员会成员、大呼拉尔成员、部长会议成员以及军队高层全部将领。
在苏联专家的“指导”下,他们对65人实施了“坐火椅、拔指甲、扯光头发”等酷刑,并严禁他们睡觉,不准吃饭,直到在“招供状”上签字为止。显而易见,这些人都毫无例外地“承认”了自己“参与反革命集团”的事实,并供出了更多的“同伙”。
数据显示,当时的51个中央委员会成员中,有36人被枪决。1939年3月,总理阿玛尔以“反革命集团庇护者”等罪名遭逮捕,被押送到苏联“审判”,受尽了非人折磨,1941年7月10日,即蒙古“国庆日”,阿玛尔被宣布死刑,可谓“杀人诛心”。
根据这些人的“口供”,越来越多的领导干部受到了牵连。
以军队为例,威望仅次于苏赫巴托的德米德在押送到苏联途中离奇死亡,他的父亲和兄弟遭处决,连怀孕的妻子娜察亦被杀死。旅以上有187名将领被捕;超过1000名军人为了活命,主动“承认”自己的“反革命罪”,但依然难逃被枪毙的厄运(只有几人幸免)枪毙。
德米德(中)等蒙古人民军早期将帅
另外,喇嘛教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数百年所积累下的书籍、卷册、艺术品毁灭殆尽,寺庙的金银器皿被苏联搜刮而去,仅有首都乌兰巴托的甘丹寺得以幸免。
“到(1938年)7月20日,771座寺院已有615个变成废墟,仍在运转的仅有26座,8.5万名喇嘛仅留下17338人,这些人还未逮捕,对中高层喇嘛我们将在下一阶段战役中全部解决。”
一位叫巴雅尔马格奈的肃反人员,因“一周办几百个案子”,获得了象征军功卓著者的北极星勋章。由于逮捕的僧侣太多,每周甚至会有一两次集体处决,“每次用卡车一车车地拉出去”。
受到迫害的外蒙古喇嘛
至1939年4月,外蒙古当局共判处29198人为反革命罪,其中仅非常委员会(最高军事法院)查办的25785个政治案件中,就有20099人被处决,5739人被投入监狱。因为大清洗,2.1万哈萨克人被消灭了2000人,140个塔塔尔人只剩下4人,至于来自中国蒙汉两族人士几乎未留下一个活口。
大清洗中到底有多少人被处决,主流学者认为在3.6万至5万左右。不过有很多人认为,真实数字可能比这个要多得多。
大清洗之后,知识分子阶层遭到了残酷打击,党政军和宗教界著名人物亦被杀戮殆尽,传统文化遭到毁灭性打击,经济亦完全被苏联所控制,甚至对成吉思汗和蒙古历史的歌颂与崇拜都被禁止了。
5、尾声
二战爆发后,外蒙古向苏联捐助了远超自身能力范围的金钱和物资。
从1942年开始,他们向苏联捐助羊皮衣服3万件,食品600吨,现金10万美元,黄金300公斤,坦克54辆(有32辆T—34坦克),同时低价出售给苏联48.5万只马匹,无偿赠送3.2万匹。外蒙古不仅直接派兵参加了苏军作战,还强令国民前往苏联服劳役,尽职尽责扮演着“卫星国”的角色。
值得注意的是,连乔巴山的接班人泽登巴尔,也是斯大林隔代指定的“继承人”。
令乔巴山始料未及的是,在赫鲁晓夫发起“反斯大林运动”后,泽登巴尔立刻响应,即在外蒙古发起了规模庞大的“反乔巴山运动”。
尤睦佳·泽登巴尔(1916—1991),曾于1952年、1959年和1962年访问中国
冷战时期,外蒙古和苏联一样,陷入了经济体制僵化,生产效率低下,物资匮乏的困局。
民主化前的人民革命党中央第二书记包尔德巴特尔说,“尽管人民长期被物资匮乏的所折磨,但有3000个高干家庭像苏联特权阶层一样,可以享受特供,过着优裕的生活。”
1992年2月12日,蒙古人民共和国改国名为蒙古国,并更改国旗国徽,宣布放弃社会主义,实行多党制。
1994年通过《蒙古国对外政策构想》,“奉行开放、不结盟的外交政策”,强调“同俄罗斯和中国建立友好关系是蒙古对外政策的首要任务”,主张同中俄“均衡交往,发展广泛的睦邻合作”。
与此同时,还重视发展同美日德等西方发达国家、亚太国家、发展中国家以及国际组织的友好关系与合作。2004年,成为上海合作组织首个观察员国。2012年3月,与北约建立“全球伙伴关系”。11月,加入欧安组织,成为该组织第57个成员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