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敌自远方来——第二次鸦片战争(上)

在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尾声，英法联军第三次北上进攻清政府。

这是一次大规模的报复行动，其目的是为了彰显联军武力，彻底击败清政府，以便让其履行两年前签订的《中英天津条约》《中法天津条约》，并让清政府为一年前第二次大沽口战役中的攻击行为致歉，赔偿联军相应军费。

在这此期间战事不断升级，最终发生了震惊世界的火烧圆明园事件。在这场战争中，联军从将军、公使到普通一兵都留下了大量的日记、信件和回忆。这些书籍目前已经结集出版，并被命名为《圆明园丛书》。这套丛书让我们能从联军的角度对当时的清廷、清政府军队、清朝百姓进行观察，深入联军的内心世界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从而以史为鉴，警钟长鸣。

一、联军的军事准备

法军构成：海陆军总指挥为蒙托邦将军

军队人员包括：骑兵50人，步兵5590人，其中海军官兵1600人，炮兵1200人，工兵321人。行政管理部门包括4名军需官，44名军医和兽医．41名管理部门军官，211名士官及士兵。

步兵部队每人每天配给400发子弹，每门大炮配备600发炮弹，另外还有野战炮弹和攻城炮弹各1000枚。一个小型后勤部门紧随工兵部队之后。—— 《1860年对华战争纪要：外交史、照会及公文》P114-118

英军构成：陆军统帅霍普.格兰特中将 海军统帅何伯上将

女王兵团下辖:

步兵，6个营

国王龙骑兵卫队

皇家炮兵部队，5个野战炮兵组和2个攻城炮兵组，

皇家工兵，3个连

印度本土部队下辖：

锡克兵—勒克瑙兵团

4个旁遮普兵团

马德拉斯皇家工兵

1个当地工兵连

2个孟买本土步兵团

第21马德拉斯地方步兵团

2个非正规锡克骑兵团——《格兰特私人日记选》P6-7

军官354人，英军士兵7429人，印度士兵4830人。其中骑兵1338人（含印度锡克骑兵898人）。炮兵1061人（含印度士兵160人）。步兵9670人（含印度士兵3612人），工兵261人（含印度士兵160人）。合计12613人。—— 《1860年对华战争纪要：外交史、照会及公文》P114-118

图为受英国军官指挥的印度锡克骑兵团

二、战争目标的调整

英军方面 陆军大臣悉尼·赫伯特阁下给霍普·格兰特中将的信:

1859年11月26日 英国国防部 我们的攻击对象不是中国老百姓，而是中国政府，在与我们通商的口岸，和平的关系仍末受影响，我们去中国是为了经商，虽然中国政府炮轰了我们的船只，阻止我们的大使前往，但贸易始终没有终止，所以在通商口岸和中国人保持相互理解很重要。……我认为攻陷白河炮台无法使他们接受条件，进而沿白河直上天津才有可能迫使中国皇帝和我们签订和约。我们的目的是不上北京便使和约得到批准。中国有如此庞大的军队，我们如果北上，兵力上小巫见大巫，非常危险。而交战如果成功，可能危及满清王朝，使整个国家处于无政府状态，这对我们的商业利益将是致命的。……因此我们希望尽早解决中国方面的问题，但盟军可能和我们的想法不同，他们的经济利益没有危险，中国人是否友好和大清帝国的稳定与否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当然，如果从北京发来公告接受他们的条件，会给法国人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1860年4月9日 英国国防部 对进军北京所暗藏的风险……巴麦尊勋爵认为占领北京会导致朝廷被推翻，一切处于混乱，继而破坏我们的贸易，这种想法是没有理由的。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不能在那儿过冬，目的达成后应该旋即离开。你在当地能更好地做出判断，我不知道法军是否有决心，他们在中国海域驻扎显然也有自己的计划。

1860年5月10日 英国国防部 整个部队人数多达1万8千到1万9千人。我们跟法国商定的人数是总共1万人……派遣一支量小精干的军队会更有效。几乎整个作战计划都将在海岸或河里进行，因此我们建议骑兵和随军人员的数量应适当减少，实际上我还担心你是否有足够的汽艇来运送如此庞大的部队。——《格兰特私人日记选》P57-61

法军方面 1860年7月17日 葛罗男爵致信蒙托邦

我（葛罗）和额尔金就目前应该如何开展工作意见一致。我们认为应该正式通知本国远征军司令，让他们积极实施英法两军指挥官早已商定的军事计划。也就是说首先要夺下白河河口的炮台，拔除清政府在白河河口与天津之间设置的水上障碍．最后占领天津。天津会成为我们同海上往来的重要军事基地。 英法两国特使将再次进驻天津，或者等待清政府向他们提出开启和谈的请求，或者主动采取措施向清政府施压。我们会警告清政府，如果继续走极端的话，联军定会采取措施。 我和额尔金一致认为，既然清政府向布尔布隆和卜鲁斯递交照会拒绝了我们的最后通牒，此后清政府始终保持沉默，那那么我们也应该与清政府断绝一切外交往来，直到我方军事行动取得成功、特使进驻天津为止。——《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171

三、登陆——夺取炮台

英军方面 总共2 000名士兵(法军和英军数量相等)立即下船上岸，因为预期要蹬过至少2英里淤泥，我脱掉靴子和袜子，卷起裤腿，带领部队艰难地向一条高出的堤道前进。这条堤道显然是从北塘通向大沽炮台的，途中碰到一个由于大潮看不见的沟渠，许多人因此摔倒。法军参谋长骑着马上岸，结果人马同时遭难，洗了个海水澡。有几个清军骑兵在路上巡逻，但等我们靠近时马上向炮台方向逃跑了。——《格兰特私人日记选》P23

法军方面看着中国的炮弹飞过来简直如同一种享受。因为发射的力量不足，炮弹还没飞到我们面前就落地了，像瓦片在水上打水漂一样在地上蹦跳。听到枪声、闻到火药变得兴奋的战士们一边看着这些炮弹飞过来一边嬉笑不已。在我们的队伍中间不时可以听到有人在开心地叫喊：“马丁，小心!杜邦，小心!杜朗，杜瓦尔……左边又来一个炮弹!”这些喜欢嬉闹的士兵一边开着玩笑，一边笑得前仰后合。——《翻译官手记》P124

英军方面 部队路过时，这此景象在不同的人身上产生了不同的效果。仔细观察之下，挺有意思的。中国苦力通常会跑上前去，把他们已死或将死的同胞的身体翻过来，指着他们的脸哈哈大笑，或是把他们的口袋翻个底朝天。英国士兵却总是惊叹：“可怜的野蛮人!他们一点也不了解我们的实力．不过他们都是非常勇敢的伙计。”军官们则指着强壮的尸体感叹：“哎!他们只是缺乏正当的操练和一位勇敢的将领，否则他们一定是优秀的士兵。”军医官则会蹲下来，伸手戳戳死者的伤口，然后从伤口中取出一块弹片，评论道：“阿姆斯特朗真是威力无比!”然而，对于一个不习惯“大炮狂野的呼啸”和“垂死者的呻吟”的人来说，眼前这一幕幕的景象恶心得令人发抖。可是，在场者的兴奋富有极强的感染力，很快便将人性中仅存的善良感淹没。于是，我也跟着其他人一起狂呼：“野蛮人，他们活该!他们咎由自取，这都是因为他们去年在要塞使诈、这是口是心非带来的后果。”——《圆明园罹难150周年 1860-2010》P56

法军方面 我感觉清军骑兵和北非阿拉伯骑兵一样，都不是特别勇敢。他们驾驭马匹的技术似乎非常娴熟。’他们都穿得很好，尽管我站在远处也能看得出来。然而，他们的武器却非常原始，个个手执大片砍刀，背负弓箭。虽然他们把这些武器用得得心应手，但是这样的武器装备怎么能与手持卡宾枪的轻步兵对抗呢?他们中的某些士兵应该也配有步枪，从清军骑兵队伍里不时升起的烟雾我能够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我没有近距离察看过这支骑兵队伍，没法对他们的军事能力做出评判。但是我认为，似乎不能仅从外表上小觑这支队伍。——《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185

英军方面 中国的苦力数量很大，大约有2500名，虽然有用，但大多数是凶狠的流氓无赖，他们管束不严，在全城抢杀奸淫，无恶不作。 ……居民们尽快地撤离了小城，背井离乡，男人背着无助、裹着小脚的妻子和孩子，其他女性则拄着拐杖艰难地前行，或乘上小船，或沿着河岸逃到别的村庄。几个法国士兵从一个屋子里往外搬一个箱子想腾出空间，不料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两具十四五岁女孩的尸体。可以猜想是被他们的家人勒死的。——《格兰特私人日记选》P24

法军方面 有些中国人听说我们野蛮无比，于是便把自己的女人或者溺死在大水缸里或者给她们服毒。看到被人丢弃的死狗以及腐烂的牲口尸体，再加上腐烂的蔬菜，我非常担心北塘会爆发传染病。……我听说。在没来得及逃跑的中国人当中．有人杀死了妻妾。一提到中国女人．我就会想起一个凄惨的场面，那是我第二次见到没有遮上颜面的中国女人。那女人有一定的地位。就在我到达北塘的第二天，有人告诉我，在这个村子的一户人家里。一个中国人溺死了自己的母亲，毒死了两个妻妾，他自己也服了毒，根本不管两个三、四岁幼童的死活。这家人目前全都奄奄一息了。我带上一名医生，立刻前往那户人家。只见院子里有一个老太太头朝下扎在大水缸里，已经窒息，她很可能就是主人的母亲。屋内炕上两个女人对着躺着，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仍在抽搐，主人躺在地下。他确信两个妻妾不会复苏后，才服了毒。两个小孩子。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死人和濒死之人身边玩耍。医生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救活那个抽搐的可怜女人。尽管她还年轻(似乎只有二十多岁.尽管她体格非常好。她就这样死在我们的眼前。医生用吸入泵从主人嘴里吸出了一些鸦片，他被救活了。夜里，这个弃子女于不顾的男子逃跑了。我们把那两个小孩子送到了宁波的圣婴修道院。北塘城里有两个街区，我们和英国人各据其一。锡克人和苦力被安置在同一地方居住。他们冲进那里的房屋抢掠，把家具、瓷器等砸个稀巴烂。——《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183

法军方面 当大家发现有个小池塘的水质相对较好，于是都把它当成是上帝的恩赐，大家整天拿小池塘里的水来做饭和喂马。小池塘的水很快就被取干了，然后，大家发现了三具女尸。丈夫们为了让她们及时地躲开这场恐怖的战争，把她们淹死在了这个池塘里。我们马上想起了刚刚喝过用这种溺水女尸泡成的浓汤，我们的胃一下子开始翻江倒海。——《翻译官手记》P126

法军方面 清政府不仅拒绝履行当初的承诺，而且还颇带有几分威胁的味道。负责谈判的中国官员特别清楚我们在海军方面的优势，但是他说，在陆地上，两军一交战，勇敢的中国士兵就会迅速把我们的军队消灭。中国陆军的能力到底如何，清政府很快就会醒悟的。——《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187

法军方面 如同在前一天攻取第一个营地一样，我们的炮弹让对方伤亡惨重。战场上，士兵和战马尸横遍野。但是，同样有如前一天的战斗，中国的炮手英勇地死在他们的大炮旁。……他们没有犹豫，尽管炮火和枪火非常密集，他们还是发起了冲锋。一直冲到离英军100米处。在那里，第一排的战马被射倒后，骑兵队出现了骚乱，调转方向逃跑了。 跟我们一样，英国人也发现了中国人的表现极其英勇。在视察完战场之后，蒙托邦将军在返回部队驻地的路上，要求在他身边的这群军官们认真地思考一下，近年来发生的事件真的印证了他那时的预言: “我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结果会是如何，但是我在想，如果他们装备精良，如果我们在与他们作战的同时也教会了他们怎么作战，那么他们又会变得如何呢?’’——《翻译官手记》P127-128

法军方面 通谕给蛮夷的首级标明了奖赏级别。通谕告诉民众，特使们的首级值12000法郎，将军们的首级值8000法郎，各个级别依此类推。奖赏真的一点也不高，这笔钱几乎还不够这些脑袋来到中央帝国的路费。——《翻译官手记》P131

法军方面 我从新河炮台阵亡的那个清朝官员身上发现了一些文件，了解到一些情况。这些文件统统与去年的“白河行动”有关，其中还有该官员与直隶总督恒福以及清军骑军统帅僧格林沁之间的往来信函。在这些清政府高官的来往信件中，我们发现了清政府彻头彻尾的狡诈以及这些官员的卑劣。我们12目在北塘执行了一次侦察任务，对于这次行动，恒福竟然是这样向皇帝汇报的：我方三人阵亡，几匹战马受伤，夷人骑兵、步兵死伤甚多。这一天的战斗最后以夷人撤退告终。蛮夷们从十里地开外赶来进攻我们的军事设施，我们不得不对其给予还击。……我把这些信件反复读了好几遍，想从中揣摩出中国官员间的处事之道，同时，我也在不经意间发现，清朝皇帝被手下官员愚弄到如此地步，他们竟然将军队的溃败写成了胜利!——《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204

英军方面 我立即赶往塘沽村，掠夺已经开始了。成群结队的法国士兵手持刺刀，在街上横冲直撞，闯入民宅，四处劫掠。第1师和法军推迟了大约一天的时间，才回到他们原来驻扎在新河和塘沽之间那块平原上的营地，而拿皮尔将军率领的部队则受命驻扎在刚占领的村子里。副总军需官立即投入工作，将房屋划分给不同的军团或个人，行李很快就运来了，大家都能在新的营地舒舒服服待着了。村里大部分的屋子里都有一些物资储备和水，甚至有些屋里还留有热茶，这说明房屋的主人刚离开不久。街上到处是猪。一部分人被派去街上抓猪，很快所有可怜的猪都被屠杀了。士兵们非常喜欢这种狂热的行动，对这些游戏的牺牲品毫不留情。因此，被杀死的猪远远超出整个部队一个星期的量。多余的死猪便留在屠杀地点。天气炎热，死猪的尸体很快腐烂，看了令人作呕。——《圆明园罹难150周年 1860-2010》P64

四、攻占大沽口炮台——占领天津

法军方面 我带着一部分士兵在河堤上行进?一直走到距炮台1000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前一天夜里走如来在炮台下露营的清军骑兵发现我们靠近，看到我已经命人架好大炮随时准备发射，他们迅速跑回炮台。我命炮兵朝炮台发射了几颗炮弹，想看看清军骑兵回击的炮弹从哪里也想知道他们射击的命中率如何。我对结果非常满意。从炮台里打出来回击我们的圆炮弹几乎没对我们的士兵造成困扰。只是有几枚炮弹落到了队伍附近。——《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191

英军方面 8月9日 占领白河炮台之后，我就想尽快达成和平协定，因为我看到了法军的行径，他们之后恐怕会干出种种暴行，让洋人进入任何城市乡村都会被憎恶。而且有他们在，也很难在我们自己军中严明纪律。《额尔金书信和日记选》P196

法军方面 这些苦力必须在突击队冲锋时把梯子交给战士们，他们不参加最后的枪战。 “拿过梯子。”柯利诺命令士兵们。可是这时，苦力们开始与士兵们对抗起来.他们不愿意把梯子交出来。他们想跟着冲锋，想亲自把梯子架到工事墙上，这回轮到他们被炮火迷住了，他们坚持要陪着我们一起去送命。而他们只是些单纯的搬运工，只是一些农民和一些温和的市民……谁说中国人没有能力培养出优秀的士兵!我们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于是他们杠着梯子，跟着勇敢的柯利诺冲向喷着死亡之火的炮台。凭借苦力们背着的厚木板，第一个壕沟一下子就被越过。工兵们遭到了猛烈的扫射，他们差点就被子弹打中。——《翻译官手记》P137-138

法军方面 有一小部分人在我们攻下炮台时没有来得及逃跑，他们聚集在一个角落里一动不动。一堆武器扔在他们的跟前。上帝啊，这都是些什么武器啊!一些形状古怪老旧、使用麻烦的火绳枪、曲柄枪，大部分火力非常微弱，枪身漆了红色;还有弓、弩，一些长矛，一些质量差劲的刀剑。我们纳闷，就用这些工具，他们怎么也会给我们造成了这么大的伤亡。原因倒不在于他们的武器对我们来说有杀伤力，而是在于他们那种不怕牺牲的英勇精神。他们如同在古代的围攻一样，用手推翻我们海军正在爬的梯子。他们拿枪支、炮弹、我们发射的炮弹碎片、石头来砸我们的士兵。——《翻译官手记》P139-140

英军方面 8月23日塘沽 中国人还是老样子。他们的炮弹不比之前准确多少，不过他们的做法中倒是有一点和以往不同：之前我们总发现他们的炮台有一侧是打开的，所以快失守的时候，他们的士兵就会从那里逃跑。这一次出口都用壕沟、栅栏、桩子封了起来，所以这些可怜的家伙只能乖乖呆在里面直到被刺刀架出来。几乎所有的伤亡都发生在登云梯的时候，我昨天去了医院，了解到没有几个人是被球形炮弹击中的。投入战斗的只有很小一部分军力，所以我对我们出征队伍过于庞大的判断没有受到丝毫挑战。《额尔金书信和日记选》P198

8月24日 将军叫醒了我，给我看海军司令写给他的信，内容是他在河上的经历，跟我们1858年的时候一模一样——这些可怜的百姓成群结队地赶来，提供各种补给，恭恭敬敬，完全没有抵抗。《额尔金书信和日记选》P199

法军方面 蒙托邦猜测我们盟军那种莫名其妙的态度肯定隐藏着什么外交阴谋。他再次感觉他的能力受到了严重的束缚，他对英国军队都有点咬牙切齿了。“他们确实很出色，”他说，“但是，他们对休息的需求也太频繁了一点，每次打完仗之后，他们总是要求停下来吃饭。”我立刻会说，将军所言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他的分析也并非完全是错误的。因为后来，也就是第二天，他在营地上凑巧获悉之前待在舰队上的葛罗男爵和中国官员到过英国人这边，给正在与参谋部骑马同行的额尔金勋爵带来了一封当地总督的信，总督在信中要求暂停交火。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格兰特将军犹豫不决了，蒙托邦将军知道后，真的发怒了。第二天，他立刻给陆军部的元帅写了一封信，在这封由我誊抄的特殊形势下所写的信中，有一段话让我印象深刻并一直留在了我的记忆之中: “如果说，”他说，“中国人认为他们可以把法国人当作是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数量……”……将军在信中还说，他在努力打击中国人，结果却只是对英国盟军有利，他的努力居然还得不到他们的支持，一他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根本就不希望法国参加这场行动。——《翻译官手记》P142-143

英军方面 然而，联军中的广东苦力们英勇无畏的表现却搏得大家的称赞。他们似乎很享受战争带来的乐趣，只要炮火击中目标，无论是敌人遭到致命的打击还是我军不幸的士兵被击倒，他们都会欢呼喝彩。法军雇佣的苦力在前线表现得更为英勇，他们站在深及颈项的沟渠里，脑袋顶着梯子，让法国士兵从上面踩过去。可能有人会说，当中国人有机会证明他们的勇气时，他们也毫不怯懦。但是，不要忘记，苦力队的成员曾经大部分都是小偷或海盗，已经在众多流血事件中变得冷漠了，实际上他们大都是靠这样的流血事件维持生计。他们在每场战斗中见证了我军的力量优势及士兵的勇气与决心，这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消除了他们先前的那种顾虑。如今他们完全相信，只要他们好好表现，就能够赚到每个中国人骨子里渴望的“万能的”金钱。他们更加清楚，任何退缩或贪图享乐的心思，都有可能给他们带来耻辱甚至杀身之祸。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他们的处境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陷阱。因此，他们都很聪明，竭力赢取雇主的好感，而且也得逞了，因为当天将军额外奖励每个上前线的苦力一个月的工钱。多位军官都认为，如果给予适当的训练和引导，中国人都是绝对优秀的士兵。——《圆明园罹难150周年 1860-2010》

法军方面 中国人在外交上是我们的老师。这一点，他们最近在关于北沂的谈判上就向我们证明了;难道我们还没有发现这种奇怪的事情吗?签订条约，注明割地，然后又背叛条约，中断履行;我们的部队被残杀，然后中国提出同样的条约，这次增加了伤亡赔偿;然后，我们的特使们拒绝荒谬之极的条约;之后，我们的部队进攻，又死掉了一些人，法国政府来支付费用;之后，又是同类的条约，还是很荒谬，结果我们接受了，对他们的惩罚中居然没有了赔款。确实，在那时他们并不比今天更傻，甚至要更加聪明。他们每次都是异常狡猾，手段高明之极，他们通常是无限期地拖延时间。中国人为了外交文件中一个逗号的位置可以讨论十八年。其实对他们来说有没有逗号根本不重要，他们从来不急。时间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这种在时间上的耐心助长了北京朝廷的气势，就如同助长了罗马教廷的气势。罗马天主教枢机团的人和清政府总理衙门的人在诚实方面绝对如出一辙。请恕我直言，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现在在欺骗这些外交官们，而且这种欺骗会永远持续下去……于是，在我们的军官们感到吃惊的时候，中国谈判代表开始玩起外交戏法，他们一会同意，一会拒绝，一会让步，一会否定，一会加注，一会删除，先是说“好的”，然后又说“不对”;他们一会用转折句，一会用条件句。总之，他们会让人猜不透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幸运的是，翻译巴夏礼，他是英国在这个天朝帝国拥有的最能干的代表之一，他懂得动哪根线让这些表情木访的木偶做出指定的动作。他主导着谈判的方向。他回答说，他们在这些信件中提出的建议非常荒谬，他正在为之担任翻译的两位军官的使命就是要求对方简简单单地交出几个工事。中国宫员回答说，如果这样，他们只有回去了，并说工事已经全副武装，严阵以待，他们会像保卫第一个工事那样拼死保卫.欧洲人如果有本事尽管来攻打。然后，他们回去了。当蒙托邦将军得知他们这种傲慢的回答时，恨不得马上开战。 “我们错过了最宝贵的时间，”他说，“继续前进!”——《翻译官手记》P144

五、天津谈判——谈判破裂

法军方面 我们看见了母骡拉着的两顶轿子。……轿子由一些家丁们护送。她们遭到了一群清兵的袭击，他们正在抢劫她们。中国皇帝的士兵在不跟敌人打仗的时候，就跟他们自己的百姓打仗。他们已经把护送这两顶轿子的家丁们塞住嘴巴，绑了起来，并开始抢劫他们的行囊。轿子里传出了剧烈的尖叫。看见我们出现，这些清兵作鸟兽散逃跑了，我们很高兴救了这两个宫夫人，这两位贵妇既对我们的救助非常感激，又对我们这些蛮夷非常害怕，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惊讶于没有当场受到各国民族所谓的“最后的侮辱”，她们总算有了一点信任，甚至命令家丁们跟在这支救了他们的法国纵队后面。她们跟我们同时到了天津。——《翻译官手记》P155

法军方面 他们的联络官巴夏礼先生出主意独自跟天津城的大批发商们签订了他们部队的食品采购合同，却一点也没有考虑他们的盟军。结果，我们的部队到达之后，我们的军需官在为我们采购食品时遇到了极大的困难。将军发怒了。双方有过约定，两国军队必须友好分享所经地区能够提供的资源。他要求按照双方的约定办事，并声明，他会立刻启动战时给养筹措的军事条款，让士兵们在百姓家中抢夺所有部队给养所需的物资。英国人出面道歉，把巴夏礼先生的做法跟贺布少将的做法归结为一场误会，于是在中国专署的帮助下，我们跟他们一样解决了给养问题。——《翻译官手记》P155

法军方面 8月27日 法国公使葛罗致信法军统帅蒙托邦

总司令先生，几天前我收到中方要员桂良的照会。桂良是中国皇帝的钦差大臣，1858年《天津条约》的签字人。他在照会中指出，中国皇帝刚授予他钦差印玺。获得全权后，他将来天津就交换《天津条约》批准书事宜与我以及直隶总督协商。他还说，对于三月份最后通赚中的各项要求，均可能找到合理的解决办法。 桂良的照会旨在表明清政府可能在各方面都会做出让步。我想这距胜利完成任务已为时不远。如果清政府继续回绝我们，或继续躲躲闪闪的话，我们将马上采取一系列强制性措施。 我认为有一点很令人担心，就是在清政府打算让步之际，一支强大的军队正朝北京挺进，这令中国皇帝非常恐慌。中国皇帝不希望清王朝被推翻，英国女王陛下政府也不愿愈看到这样的结局，因此。根据我接收的训令，我会努力避免此类事件的发生。

法军方面 葛罗致信中方谈判代表桂良

很高兴中方愿意对最后通碟中提出的各项要求做出让步。不过，经历过前次痛苦的经历，我发现清政府言行不一，有时候根本不展行承诺。现在我需要承诺就地实施或者提供足够的物质保障，以保证我们未来获取的利益。作为法国皇帝陛下的特使，我有义务就此问题事前提醒您，我会尽最大努力推动承诺的兑现。……至于赔款问题，我们需做出解释。法国皇帝陛下政府首先想从清政府手中获得与实际花销同样多的赔偿以支付数额巨大的军费花销。由于太平军掠夺了大笔国家财富，考虑到中国目前的财政状况，法国皇帝陛下决定将这笔赔款降到800万两白银，其中包括天津条约中清政府承诺赔偿的200万两白银。清政府一共需要向法国赔偿800万两白银即可，这个数目少于1858年《天津条约》中规定的广州海关事件中的赔款额度。…… 至于赔款的支付，法国政府需要花点时间，等待大部分赔款陆续支付到账。他们需要在中国海关得到一些保障，同时还要求开放天津港与外国通商。天津一旦开埠通商，法国将撤出驻扎在天津的全部军队，到山东北部海岸驻扎。也就是说，只有清政府执行了条约上所有款项之后，法军才会撤离天津。《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220-221

法军方面 在我们到达后的第二天，也就是9月3日，两个头衔为朝廷钦差的中国官员，桂良和恒福，告诉特使们，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签订和平条约，停止这场天朝帝国与两个交战国之间意外出现的令人遗憾的误会。我们的特使们，当然不是小学生，本该首先要求这些全权代表们通报他们的权力范围，他们却忽略了这个细节，只是跟他们做些没完没了的谈判。而就在谈判期间，中国军队的最高统领僧格林沁在北京周边聚集好了他们能够调用的所有部队。在漫长而无聊的争论之后，人们起草了协议;到签字的时候，桂良及其同党却声称他们没有签字权，必须要回去拿玉玺。因此，当这些因浪费了时间而恼怒的特使们赶到他们的住所，指责他们动作缓慢的时候，发现已经是人去楼空，中国人把条约也带走了，条约成了废纸。不过，我会在后面再来谈论这些条约。这两个中国官员或许在走的时候偷偷地嘲笑了一番欧洲人的天真。……极为窘迫的葛罗男爵来告诉他所谓的中国全权代表逃离的消息，然后男爵请他来决定接下来的行动。当时我听见了这个外交官对将军的回答，这种回答证明，一个非常能干甚至是非常显赫的人物也可能对中国人的阴谋缺乏必要的敏感性。——《翻译官手记》P156-157

法军方面 9月5日 葛罗致信蒙托邦

将军，我尽快给您回信。我想您应该对一切都提前做好了准备，随时都可以出.发。清政府钦差大臣对我们要求带领1000人的护卫队进京并没有表现出不快，但是他们提出炮兵人员不能位列护卫队之中。《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227

法军方面 9月6日 葛罗致信蒙托邦

我们已经商定，攻下大沽炮台，做出让步的话，我们将终止军事行动在天津驻军.。如果清政府，和平前往北京。同时我们也主张在沿海地带驻军，这样做不仅对士兵的健康非常有好处，同时又能对清政府造成威胁。《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233

法军方面 9月7日

外交谈判结束。清政府代表接受了条约中的各项条款，并同意对条约内容进行修订。最后双方达成一致，联军方面将组成一支仪仗队，陪同两位特使进京出席条约批准换文仪式。最终，联军部队共指定1000名英军士兵和300名法军士兵护送即将参加仪式的两国外交人员及将领开赴京城。虽然出发日期已经确定，但是我们很快发现中方谈判代表已不见了踪影。正如在大沽时一样，这些由清政府派出的所谓官员，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争取时间，旨在使在白河上被击溃的清军士兵能够重新集合起来，打败联军部队。清政府官员的再次背信弃义，迫使联军部队严阵以待。最终，联军决定继续前行，先向京郊一带挺进，随后进入天朝首都，让中国的皇帝再也无路可退。联军计划让一部分军队先推进至通州。这座城市位于白河边上，距离京城仅数里之遥。——《中国战争纪行》P88-89

英军方面联军有一阵真以为他们这次远征的目标就这样达成了。清朝的特使——其中一个就是1858年主持谈判的桂良——在一封官方信函中明确地表明，中国会忠实执行《天津条约》，联军所有的要求也都会全部满足。就在这个基础上，协议草案起草完成。但到了关键时刻，桂良和他的同僚突然宣布，他们在请示北京之前，并无权签署协定。很显然，他们并不拥有1858年那时他们所拥有的权限，或者说，他们即使有也不想让联军们知道，但之前他们的信件中却是精心措辞，想传递的都是错误的印象。《额尔金书信和日记选》P202

法军方面 9月8日

葛罗致信蒙托邦

有理由相信桂良手中并没有他声称的皇帝授予的全权，他只是在演戏，目的就是为清皇室多赢得几天时间，或者他们要部署防御措施，或者他们想获得更多时间向北逃窜。这是典型的中国特色的狡诈，这种情况绝对有可能发生。我们的处境可能就此发生巨大变化，我们要去北京，但不是以和平的姿态前往，也许应该占领北京，在那里过冬……钦差大臣桂良根本就没有全权，他演戏的功夫简直到家了!我向额尔金通报了一切。本该在天津签订的协议看来只能在也只应该在北京签署了，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人来跟我们签署条约、 将军，道喜的话我几乎都要脱口而出了!占领天朝的首都，对于一个将军来说，这是何等的荣耀!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他们像奴才一样撒谎，根本就不应该尊重他们!

英军方面 9月8日

又要打仗了！愚蠢的中国人弄虚作假，正好给我一个最好的理由带兵进京。中间头绪繁杂，三言两语说不完，但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我，我们不靠近北京，这个政府还是不明就里。这些蠢蛋只知拖住我谈判，不知这段时间足以让格兰特把所有的军力都调动过来。就这样，我们现在驻扎在中国的心脏，天气很好，军备充足，队伍身体状况也很好，而这些傻瓜还戏弄我，让我再没有什么好跟他们谈的。在这个国家预测是没有用的，没有人知道前方是战斗还是人们夹道欢迎。我想，伸出橄榄枝之前，还是刀剑开道比较好。——《额尔金书信和日记选》P203

本章小结：

1、英法早期的军事目标（1859年11月）是攻占大沽炮台和天津，认为以此就可以逼迫清政府履行条约进行赔款。当时英法政府严令相关指挥官不得攻击北京。但在后期（1860年4月）英国国防部悄悄给予英军指挥官一定的”便宜行事“权，即联军可根据实际作战情况决定下一步的行动，不再像之前一样严格禁止攻占北京。尽管意识到可能需要攻占北京才能结束战争，但英国政府对远征军的军事配备依然是以河滩作战为预设场景，可见英方主要想法仍然是攻占大沽口炮台、占领天津即可。

2、在进攻白河炮台前，英军驻扎在大连湾（大连），法军驻扎在山东芝罘（烟台）进行补给与休整。后联军舰队汇合，并于1860年7月底抵达天津近海，在这里联军吸取了1859年第二次大沽口战役的教训，不再正面攻击炮台，转而选择在炮台后方的北塘地区先行登陆行动，从陆上包抄清国炮台。

联军的登陆异乎寻常的顺利，长达12天的登陆过程并没有遭到清军任何阻拦与截击。主要原因是清方认为联军仅仅海军强大，陆军未必厉害。而且联军跨海而来，所携骑兵一定有限，重型大炮也不便搬运，火力必然不足。正可借此机会发挥蒙古骑兵的穿插优势，在华北平原上将联军聚而歼之。清廷高层能有这种想法，只能说明他们根本不了解联军的军事实力。清军这次面对的其实已经是一直极为强大的近代化部队了。

1860年的英法联军别说轻松吊打清军，甚至可以轻松吊打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的英军。因为在短短20年内，西方军事科技已经出现了飞跃性的发展：

1846年意大利首先成功制造线膛炮，欧洲开始普及圆柱形炮弹。1860年联军的火炮已经装备上膛线、瞄准器。火炮的射程更是达到1400-2000米。

此次作战，联军装备的主力装备“阿姆斯特朗大炮”是1854年才由威廉.阿姆斯特朗制造出来的，在第二次鸦片战争前尚未大规模投入实战。以至于在1860年开战前还在做紧急修正与实验。阿姆斯特朗炮的炮弹上有金属凸纹，实战效果极为惊人，被炮火击中的清军基本血肉横飞，支离破碎，与以往火炮威力大不相同。实战效能之强连联军士兵都惊呼不可思议。

在枪支方面，圆锥形子弹的使用大大提高了来福枪的装弹速度，英法纷纷于1850年代将圆锥形子弹列为制式装备。换用新式子弹后在400码内来福枪的准确率从5%提升到50%。1850年开始换装的新式子弹更是包含弹丸火药和火帽，已经是现代化的子弹了。

经过以上一番改造联军新式来福枪的综合杀伤能力达到老式来福枪的3倍，达到清军火枪杀伤力的10倍。联军中的精锐甚至可以采用狙击战术了。

英法海军的变革也极为惊人，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中英军只有少量蒸汽船，绝大多数还是风帆舰。但到了1858年第一次大沽口之战时，联军的129艘舰船中，蒸汽船已经达到74艘。到了两年后的1860年，蒸汽舰的比例再次提升。随着冶金工业和机加工水平的提高，早年明轮式蒸汽船被淘汰，新的蒸汽船采用螺旋桨动力不再受恶劣天气影响。就这还没算完，新式铁甲舰也已开始出现，在1860年战争中，法军的小型军舰就开始覆盖铁甲，随着阿姆斯特朗炮上舰，英法的海军火力也大为提升。

电报这一新生事物也被用于军事联络，这让联军可以与祖国进行比较快捷的通信。

而清军方面则几乎毫无变化，只在广州等地部署了少量新式火炮，京畿重地的火炮则还是旧式的实心圆球炮弹，打起仗来毫无准头可言，射程也十分有限。极为落后的装备导致清军的炮击对联军几乎造不成任何伤害（毕竟联军的火炮射程要比清军远1公里以上）联军的主要战损发生在仰攻炮台的时候。即便是硬攻炮台，联军的战损也大大小于清军。到了战争后期在张家湾和八里桥这种平原地区，联军充分发挥炮火优势后，双方的战损比更是扩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军事上的极度落后最终让清军的勇气化为乌有，到了战争后期整个清军随时处于半崩溃状态。稍一接触即四散奔逃。

3、登陆之后联军驻扎在清国的北塘村中，在这里他们遭到了第一次文化冲击，大量当地妇女被至亲杀死以防她们“失节”（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妇女缠足导致转移不便）。这副惨状在一瞬间就让联军从浪漫远征的想象中回到了现实。

4、登陆北塘的并非仅仅是英法本国人，还有大约5000印度士兵（其中锡克骑兵最为抢眼），以及5000名“广州苦力”。这些人是联军花重金（每月9美元+两套衣服+口粮）从广州、香港等地临时雇佣的。是用于背负行李以及战场救护（抬担架）的非战斗人员。但是普通中国人显然不会参与这样冒险的行动，因此全部“苦力”来自社会底层，相当一部分属于社会残渣。据说在香港招收完苦力后，整个香港的盗窃率都下降了。这些苦力毫无国家意识可言，谁给钱听谁的。按照约定苦力并不需要参与作战，仅需把梯子带到战场即可。但是在攻占炮台时这些苦力积极要求和联军一起作战共同攻击清军。只要有利益他们什么都敢做，是彻头彻尾的亡命徒。这些苦力的其他惊人表现将在后文详述。

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清国平民的表现也让联军大为惊讶。在南方时联军害怕北方居民没和联军打过交道会有更多的民族主义情绪。但联军驻扎在大连湾和芝罘时却并没遭受当地居民的反抗，反而通过当地居民购买了大量的物资补给。只要能拿得出钱，总会有大量的当地居民和联军做生意，从而缓解物资紧张的情况，这是联军高层事先料想不到的。这种国不知有民，民亦不知有国的情况将在后面反复发生。

5、在攻占大沽口炮台后，僧格林沁部不战而逃。联军不费一枪一弹轻而易举的占领了北京的门户——天津。在这里英法联军的矛盾再次爆发，英方外交人员巴夏利（这个人后来改变了整个战争的局势）抢先从天津商贩手中购买了大量的粮食和蔬菜、肉类，导致法军补给不足。为此法军统帅蒙托邦威胁将要根据战时法则在附近地区展开劫掠行动。英方屈服，协助法军购买了补给。其实纵观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法军的军纪远远不如英军，动不动就会抢劫当地居民，这一点连英军都看不过眼。而法方则屡屡认为英方鲁莽、高傲，不重视法方，不能和法方配合。在整个战争过程中英法始终矛盾不断，经常为一些大事小情发生对立，如果不是清政府，恐怕没人能把他们团结在一起。

“争物资事件”包含了英法分裂的种子，这一点在随后的作战中将表现的越发明显，最终在火烧圆明园事件中达到顶峰。

6、在天津，清政府再次施展拖延战术，说了不算算了不说，这也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以来（1857年）最让英法恼火的事情。在军事威胁下签订的条约清政府转身就撕毁了，这和英法在欧洲的经验截然不同。在欧洲战场上，各国虽然也耍各种阴谋诡计，但条约一经签署，大家还是基本能够遵守的，因为谁也不想承担毁约的恶名，从而遭受其他国家的联手抵制。但清国对待条约的态度截然不同，对不遵守合约的清政府，列强也毫无办法。这也是联军公使到后期越来越暴躁的原因之一，对于清方来说先是不和你签条约，编造各种理由拖延，其次条约签了也不会执行只会一直空置。这让英法方面完全无法接受，认为清方的行为是”无耻的”、“不名誉的”、“狡猾的”、“蓄意欺诈”，这是清国天朝思维与欧洲殖民者思维的重大不同。清国还没有从天朝上国的迷梦中走出来，根本没有平等外交、履行条约的意识。而欧洲殖民者也很少碰上这种视条约如无物的政府。这也为后期战争的不断升级埋下了伏笔。

贰: 军纪的败坏 通州谈判 北京之战 劫掠圆明园

一、向北京进军——军纪的败坏

英军方面 9月11日。上午十点一觉醒来发现我们所有的车夫都已经携他们的牲畜逃跑了。可能是中国官员给他们放话了。我很遗憾，因为如果我们必须使用暴力才能得到行军所需，那就完全颠覆了之前我们对待平民的政策。我们正在抛弃多余的物资，以减轻辎重。——《额尔金书信和日记选》P205-206

法军方面 9月12日-13日 军队一路向北挺进，我们发现沿途愈发荒凉。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发现沿途居民虽然已经逃离家园，然而各家门前都规规矩矩地留下一个大罐子，里面装满大米发酵后酿造的液体，中国人称其为“米酒”。后来，我品尝过这种液体，那味道非常不好，大多数人饮后很快就会烂醉如泥，全身力气尽失。居民们把米酒留在那里很可能是希望我们的士兵饮用后士气锐减。我决定谨慎行事，命令工兵连先行出发，在大部队到达前将那些盛有米酒的大罐子全部打碎。一切进展顺利，我们彻底摧毁了清政府的诡计。肯定是清政府命令城中百姓把这些致命的液体送给他们眼中的“蛮夷”品尝的。……迟到是这支英军的唯一缺点。英军士兵都非常出色．他们纪律严明，着装整齐，而且非常勇敢。当然，我这里说的是欧洲的英围军队，而不是锡克兵。锡克兵跟我们在阿尔及利亚招募的阿拉伯兵一样，都是半斤八两。……中国每一个谈判人员都表现得比他们的前任更讲信誉。在我们看来，这恰恰是中国谈判人员信誉普遍败坏的证明。……跟在杨村一样，我们在南台村找不到什么居民。只有特使先生下榻的那户人家主人还在。他似乎舍不得家产。这家伙以后保护家产的任务还是非常艰巨的。要知道贪婪的锡克兵和尾随在我们部队后面的中国匪徒可都不是好对付的。中国匪徒总是尾随我们的部队前进，我们不得不用武力迫使他们远离我军营地。这些强盗闯入老百姓丢下的房子肆意劫掠，抢劫后便会放火烧屋。他们胆子极大，连英国人留下保障通信的骑兵哨岗都敢袭击。必须杀死几个匪徒， 才能保障我们与后面部队的联络畅通。——《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252

英军方面 9月14日，河西务 法军每个人身上都要背好几天的供给(我承认他们从中国百姓身上拿的东西也更多，有时候方式也更粗暴)。《额尔金书信和日记选》P205-206

英军方面 9月16日 我们继续停留在河西务，米歇尔将军到来了……前天晚上发现了一个河西务的当铺，许多驻守河西务的英军士兵想要进去抢掠。他们确实进去了，但立即被赶了出来，门口站着一个英军士兵，有命令，除了军官谁也不允许进。但是，唉，为了英国军官的诚实，据说他们抢掠了。我不能肯定是否有军官参与了抢劫，但是我听说校官的急切心情和人数之多不亚于步兵少尉。昨天晚上我们来到了中国官员的宅邸，里面有15个房间，一个大房间用来装金银首饰和珠宝等，其余的都装满上千套各色各样的裘皮衣服、丝绸服饰和官服，还有普通的蓝布衣服，有一间里面全是现金。我不想谴责我的朋友们，我们避而不谈昨天的事情，这样说就够了：马从马厩里牵出后，把袋子、箱子驮上马背，而袋子、箱子里装的都是官员的衣服还有小姐的服饰、裙子和珠宝。传来格兰特总司令的命令，军官们马上集合，对于所发生的事情总司令很不满，并说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今后不许他们进入任何城里。所以此后我们必须要规矩点。《从加尔各答到北京 一名军官写于两地的日记》 P56-57

英军方面 9月16 日 星期日。我很遗憾，这里我们的军队再次行径拙劣。此地的居民都已逃离，这种情况下，要阻止士兵劫掠难上加难。目前的计划是，我留在这里，等部队到了目的地，等北京和通州都安排停当，我就动身。葛罗就在旁边。他情绪激动，因为我们的士兵想要赶走中国强盗心切，把他召集的苦力都遣散了。

9月17日 今天我很早就骑马去见将军，让他知晓一下军队劫掠村庄的情况很是恶劣。他对这种行径和我一样憎怒。《额尔金书信和日记选》P208

英军方面 9月20日 我预料有事发生，实际性质有所改变，我们已作决定准备和平开向北京，但突然发现这像是一场战争。……17日黎明，我们带着shamshoo、白兰地还有抢掠来的物品离开了河西务。我们的人变得非常懒散，拔营行军前的晚上，团里一半士兵喝醉了。……锡克兵比我们早到，当地居民，更确切地说，是剩下的那些居民四处逃窜。我们团长来到一座桥的时候，有2个当时正在桥上的中国女子突然翻越桥的挡墙跳了下去，落在河边的路上，一个摔断了双腿，另一个一定也受伤了。我们经过时看到一个男子正在守护着其中一个呻吟着的女子，我猜想他是她父亲。街道上横躺着几具尸体，不是被他们的亲人所遗弃的，就是被第15旁遮普团士兵杀害的。……营地的后面有一座房子和一口井，井里有几位女子。令我烦恼的是今早发现她们已身沉井底，而这口井是我为士兵取水的主要水源。我只好把她们的尸体拖上来埋了。要埋的还有一位老人，他是被枪杀在这房子的后院里的，他显然是其中一位女子的丈夫，另外2位女子的父亲。这些事情的确非常令人悲痛，我不主张战争，但命运和这些清军迫使我们这么做。《从加尔各答到北京 一名军官写于两地的日记》 P59-60

二、通州谈判的破裂与使团人员被俘

法军方面 葛罗男爵和额尔金勋爵早已领教过中国人之阴险狡诈。我真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相信清政府的承诺，他们竟然连清政府要求我们的部队在通州放下武器前去签署和平协议这样的条件都能接受。——《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256

英军方面 英国外交人员巴夏礼致信妻子 9月17日，我被送到了通州。我们带着休战的旗帜，通知钦差大臣们额尔金勋爵已经接受了他们在14日的会议上提出的条款。我现在相信，在提出建议之后他们会希望修饰其中的一些内容，恭亲王一定会尝试另外的协定。当然这一点他们会向我们保密，他们最初见我时充满了反对看法，于是指定了另外一批人。 18日的白天，我和军官们一起去了露营地点，非常惊讶地发现相当数量的中国军队已经占领了那里，同时还有其他人员从各个方向向这里靠近。从控制那些军队的司令官那里不能得到任何解释，我担心我们前进的部队说不定会在什么时候上来，引发不可避免的冲突。我派出额尔金勋爵先生的秘书洛奇去找格兰特将军，请求他下令让纵队停止前进，直到我弄清这突发情况的原因为止。于是我快速赶回通州。首先要看帝国派来和谈的委员们是否立刻发出指示来撤走军队，然而他们还没有那样做；其次，尽快让我们的军队撤离，这样才能避免交战。在赶回通州的路上，我发现所有的委员都不在，我立刻派出信使去通知格兰特将军的部队，警告骑兵听从我们的命令，另一批人则去寻找那些委员。找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没有人告诉我他们在哪里。委员们告诉我他们不会撤走军队，他们坚定的口吻更加让我确信越快撤走军队越好。这里已经被他们包围了，而且这些人的行为举止和我们以前所遇到的那些人很不同。我问了他们几个问题，他们作了如下回答：钦差大臣不会指示军队撤退，因为他们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实施和平，有很多问题悬而未决。我回去之后接到将军的口信，他希望我能够尽快出来，他受到敌人的两面夹攻，拖延和他们的作战时间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要走6英里才可以到，中途还会遇到中国的军队，他们大约有1000人。但愿举着停战的旗帜可以帮我们渡过难关，在战争开始之前逃离出来。我们骑马前进，只有半英里的路是安全的。我们到达中国军队所在的区域时，耳边传来隆隆声，前方飞来的子弹表明他们已经采取了行动。我们继续前进，中国人已发现我们，他们的骑兵从右边陆续跳了出来。我们的路被堵住了，我恳求前方的军官让我们通过，并且出示了休战的旗帜，但是他坚持在没有得到将军和上级军官的指令时拒绝我们的请求。我和洛奇以及一名骑兵只好带着白旗离开了那里，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的身边出现了很多拿着火绳枪的人，他们看上去正要开火。因为没有其他长官在场，我马上飞快地奔过去阻止他们。说时迟，那时快，我们转眼间就被他们包围了。我要求他们的长官出来见我，一个长得挺胖的人骑着马出现了，中国人要我下马过去见他。……就在这时，官衔更高的人出现了，他就是中国的总司令僧格林沁亲王。他曾经在很多情况下向我们举起休战旗，所以我指望这次他也能尊重我们的休战旗帜，也许面对这位高官，对我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希望很快就破灭了，当我向他靠近时，他的随从一把把我抓住，并且用力地把我按下去，因为我没有立刻遵守命令跪下。洛奇和另一名骑兵也受到了同样的对待。僧格林沁亲王一给我说话的机会，我就立刻非常清楚地告诉他我的身份和我去通州的任务，并且向他说明我正准备回去见自己的大使，但是被他的军队挡住了。接着我准备抗议我们所受到不正当待遇，亲王打断了我：“为什么你昨天不同意解决拜见的问题?”我回答说：“因为我没有权力这样做。” 接着僧格林沁用一种十分可怕的口吻说道：“听着，你可以辩解。你们已经赢得了两次胜利，你们两次迸犯大沽炮台，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现在我要阻挡你们向通州前进的力量。我就要这么做。虽然你说你不知道上述军事行动，但是我知道你的名字，是你鼓动你的人民犯下罪行，在怡亲王面前也是你出言不逊，现在是教会外国人如何对中国的贵族和大臣讲礼貌的时候了。” 我试图向僧格林沁解释我们的职能是什么，我必须去通州和帝国派来的委员们商讨协约事宜，英国抱着严肃的态度关心和平事宜。我再次恳求他对英国的休战旗给予同样的尊重，毕竟在过去的很多时候，我们对中国的休战旗曾经给予足够的尊重。然而亲王对我说的一切充耳不闻，笑着走进旁边的房间，命令他的士兵带我去那里。进入房屋之后，我再次被迫下跪。 亲王说：“写信回国，让他们停止进攻。”我说：“即使我这样做也是没用的，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对军事行动施加影响。我不想骗你，不管我写什么，都不会产生作用。”亲王说：“我看你是顽固不化，对我来说你已经没用了。”——《巴夏礼在中国》P296-297

三、谈判破裂的同时——张家湾之战

法军方面 9月18日 不久，清军大营方向传出三声炮响，紧接着就是一排连射。格兰特将军派出的英国骑兵回来报告：清军骑兵试图阻拦从通州返回的英军上校沃克回到我方营地。这名高级军官非常有能力，但有时脾气比较暴躁。此时他已手持军刀成功穿越了清军防地。清军骑兵之所以对其拦截，主要是害怕沃克回到英军营地揭发清政府的背叛行径。他们先向沃克上校开炮，紧接着就是一串连射。毋庸置疑，我们已经陷人敌人布好的陷阱。我们不幸的同胞已经成为这个可耻政府新的背叛行为的牺牲品!特使先生又一次犯下错误。清政府肯定是有预谋的，这无可争议。其实，清政府当初之所以在天津签署和平协议，目的就是为清军骑兵赢得时间，使他们能从冉曼将军封锁的白河右岸炮台中逃离。我们当时在天津白白等了八天，结果等来的竟然是清政府钦差大臣没有全权这么个借口。僧格林沁因此获得了足够的时间集结、改组军队，设置和武装防地。今天，躲在防地后面阻止我们进京的就是这支军队。——《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264

英军方面 9月18日张家湾战役 当天主要的作战意图是从被清军炮火集中攻击的战场撤离，并从清军两翼绕至敌人后方。据此，作战初期，法军和英军分开作战。英军在右侧。法英两军枪炮齐射向前挺进，逼退和杀死了大量的士兵和战马。联军的大炮朝着河堤狂轰猛炸，在这种屠杀式的进攻持续四个小时之后，敌军的炮火开始减弱，法英两军胜利会合，清兵很快就消失在了平原上。 此次遭遇战中，我军的膛线大炮射击准、射程远、机动性强，帮助我们击退了人数十倍于我方的清军。僧格林沁在解释其兵败原因时曾这样说：“敌军的大炮是用车拖拉着走的。”反观清军大炮，尤其是那些铁炮，外观破旧，不带瞄准器，甚至没法调节射击距离。这一天，和从前一样，清军缺乏的不是勇气，他们坚守战场，视死如归，但是他们极其落后的武器装备却使得他们丧命于联军的炮火之下。——《远征中国纪行》P116

法军方面 《葛罗致信蒙托邦》 敬爱的将军，白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一无所知。巴士达先生很肯定地说，在双方承诺不会轻易僭越的路线上肯定已经发生了冲突。大概是僧格林沁率领的清兵对我们发起了进攻，也许他想做最后一搏。额尔金勋爵和我一样，至今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今天早晨额尔金勋爵对我说，他觉得可能是英军骑兵越过了约定的界限，所以招致了反抗。我更愿意相信这个理由。现在我还不知道清政府钦差大臣对这次愚蠢的侵扰行为是何态度。怡亲王载垣和兵部尚书穆荫写给我的照会都讲得好好的。不过，照会都是在冲突发生之前寄出来的。……我们的人在河西务也开了火。一支大约有1200到1500名匪徒的中国匪帮冲进英军设在当铺里的哨岗。哨兵受伤，但是他拿着刺刀逃了出来，不断朝匪徒开火。一个中国匪徒中枪倒下。一队锡克巡逻兵听到枪声后迅速赶到，解决了这伙强盗，打死11人，俘虏59人，大部分匪徒受伤。在这次冲突中，我方人员没有任何责任。……今天早晨这场愚蠢的冲突过后，您和格兰特将军采取了什么行动?也许明天我会知道。勿需说，您也知道我在多么焦急地等待着来自通州的消息。——葛罗男爵

法军方面 我已经看明白了，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两位特使仍旧对清政府抱有幻想，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们睁开双眼!他们一心只想着用外交手段取胜，他们岂能不盲目轻信?!额尔金勋爵竟然想到是英国骑兵队跨过了规定的界限引发了冲突，这难道不是在为他万万没能料到的背信弃义找借口吗?!葛罗特使告诉我他已经把德·美理登先生派往通州，这正说明他对当前局势根本没有正确认识。19日早上，我赶紧对他发来的信件一一回复，我把昨日事件的相关情况和细节都告诉了他。看罢，他不得不承认我们完全被清政府欺骗了，我们都被耍了。——《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267-268

法军方面 《葛罗复信蒙托邦》 将军大人，我在河西务收到您的来信。非常感谢您让我知道了清政府打算利用我们的忠诚设下的圈套，您还提醒我，中方应该为他们的卑劣行径付出沉重代价。 由于中方的欺骗，我与钦差大臣一起订立的协议已经失效。现在我们必须采取一切措施惩罚清政府，他们必须对自己的欺诈行为负责。最终要迫使清政府放弃对我方的一切要求!……我认为，占领大沽、天津、通州和北京后，清政府将别无选择，他们必须屈服，否则我们将摧毁北京，推翻清政府。我方会尽一切力量避免上述不幸的发生。这种不幸对世界来说影响并不大，然而英法联军却可以用这种方法惩罚背信弃义的清政府，同时要向该政府证明，没有人可以愚弄法国人和英国人而不受到任何惩罚。——《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269

19日与20日，我们在张家湾的营地停留。照料完伤员之后，医院主管热里埃先生要求我们为一些中国人进行手术。在他们看到有人被带上手术台之前，都以为我们是要对他们进行拷问。后来他们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治疗。可是一切都是徒劳，手术过后大多数人仍死于国人的遗弃和虐待。别忘了满族统治者对于中国人来说就像是土耳其人对摩尔人一样。——《出征中国和交趾支那来信》P314

四、八里桥之战

英军方面 9月21日 不久前方出现了上千名清军骑兵，前后延绵几英里。我们纵队继续前进，清军骑兵突然策马，呈方阵密密麻麻地向我们冲过来。我们的先头连队向清军骑兵进行了群射。瞬间，他们掉头逃回到原先的阵地。此时米歇尔将军命令我们散开，这一天他始终和我们团在一起。我们的前方还有大量的清军骑兵，一直延绵到我们的左侧。突然我们看到国王龙骑兵卫队从尘土中出现，像一道铁墙似的向敌人发起进攻，这是一幅非常壮观的景象。清军骑兵站在那里，开始扔实心铁弹，可是谁能抵挡得住英国龙骑兵的力量和勇气呢？他们把清军像赶羊群似地赶走了，同时范纳马队则从他们侧翼彻底挫败了他们。不幸的是他们被一条沟渠拦住了去路，他的士兵遭受了很多麻烦，在跨越中纷纷落马。 以前从没见过我军发起的一次攻击会有如此惨烈的结果，地上躺满了尸体，大多数人身上有刀砍的伤口，我们只有一人阵亡，布拉德伯里上尉是唯一伤势严重的军官，但是有几名士兵被自己人撞倒，也有可能被敌人打翻，在混乱中丢掉了战马。五六分钟后，我们来到了刚才进攻的地点，很有趣地看到我们的锡克骑兵正在用长矛戳已经下马躲在印度玉米茬下的可怜的清军骑兵。 《从加尔各答到北京 ：一名军官写于两地的日记》P61

法军方面 放眼望去，遍地清军。据估计，清军兵力大约有四到六万人。在清军事先精心部署的战场上，在极其不利的条件下，我军获得如此胜利，简直不可思议。我不由得想起当年古罗马以极小兵力征服许多蛮族的故事。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词语赞美我麾下的将士了。让我们为皇帝陛下的仁慈和法兰西的荣誉欢呼吧!——蒙托邦《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278

9月21日晚上 也就是八里桥战役发生的当晚，法国特使带着我留给他的护卫队深夜到达八里桥村。战后第一天，我方建了一所医院收治战争中受伤的中法士兵。我方卫生官员给所有伤员提供同样的救助和照顾，这让那些不幸的中国士兵异常惊讶，因为一直以来中国官吏始终在给他们灌输某种思想，在他们眼中我们就是毫无怜悯之心的野蛮人。我国特使与清政府重新恢复了外交关系。这次战役中弹药几乎耗尽，所以我利用停战的这段时间，重新从天津调来弹药和增援部队。我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军队带到北京，以防刚刚恢复的外交关系再次破裂。一定要避免与清军决战。——蒙托邦《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278

联军上下全体一心，从统帅到鼓手，全都重复着同一句话，这句话已经成为全军口号： “誓救同胞，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张家湾一战大大鼓舞了联军士气，联军斗志高涨。柯利诺率领队伍由河西务匆匆赶到张家湾，他们也很是气恼错过了张家湾一战。待他们稍事休息，联军便发兵京城。——《从巴黎到八里桥》P57

法军方面 清军宿营地占地广，他们留下的各种军需物资也数量庞大，一堆堆火药被散乱丢弃，如果被埋入地下或点燃，它将爆炸、伤及我们。后一种情况是危险的，然而炮兵成功地将它们清除了。不幸的是预防并不总能排除意外。一位炮兵军官在营地悠闲地抽着烟，带火星的烟灰落到地上，散落的火药着起火来，他并没有注意到，爆炸灼伤了他的手和脸。 这种意外也同样发生在几名士兵身上，他们的腿部灼伤严重，需要进行长时间的治疗。他们用木头造箭，我们把箭当柴烧；数千个装得满满的箭袋被当作燃料点燃，宿营地的篝火燃了好些天。——《出征中国和交趾支那来信》P315

顺便提一下，我们没有发现外科器具、包扎用品的痕迹，救护的车辆更少。不过，在战火中运送伤员和死者，清军是创造了奇迹。他们主要的动机与其说是救助伤者，不如说是给死者提供墓地。——《出征中国和交趾支那来信》P319

五、磋商人质问题

法军方面 9月25日《恭亲王复函葛罗》 到目前为止，滞留在首都的人质并没有受到虐待。但和平尚未达成，不可能将其归还。既然你们已经占领了天津和大沽堡垒，在军事上得胜，少几个军官会有何过错呢?

9月25日 《葛罗继续致信恭亲王》 若贵国能有感于文明之邦的光荣与公正，将人权受到侵犯之人质立即送回联军军营，则和约不日即可签署，贵国也将不用再受战争之苦。联军总司令曾凭借武力俘虏了许多鞑靼士兵，但最终都将其释放。对于那些在战场上被俘的伤员，他们都被送进战地医院，接受与我军士兵相同的治疗。如果贵国政府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同我方的行为进行对比，贵国一定感到自惭形秽。……本大臣相信那些企图使清朝蒙受损失的一小部分中国官员的不当行为一定得到了贵亲王的批准，在此提醒贵亲王应及早预防即将发生的不幸。贵亲王应立刻释放被贵国扣押，平等权和人权均受到侵犯之英法公民；应将他们还给曾经释放过贵国囚犯的联军总司令。战争的形势使贵国囚犯落入了总司令们的手中。议和会议应于通州举行：和约应于通州签署；天津条约之换约仪式应于北京举行。正如在夺月18日贵国违背诺言之前所约定的那样，法军不会再前进一步。相反。当一切于北京进行的事务都办妥之后，法军将从京城周边撤退。本大臣认为应向贵亲王严正声明，法国政府希望清政府能够维持其统治地位，对于贵国京城毁于一旦深表遗憾。法国政府希望两国能够恢复和平，但是，如果由于盲目轻率．或者由于一贯的背信弃义，贵国政府拒绝了联军的正当要求，那我们就让战争的结果来决定一切。贵国政府不应忘记，到目前为止，战势都对贵国非常不利。本大臣认为有必要善意地提醒阁下，由于战势的发展决定了一切，所以如果阁下不愿给本大臣一个停战的机会，那对于贵国天朝来说，战争可能比现在更加残酷。本大臣将在三日后等待阁下的答复。如果贵国同意其中的要求，待通州和北京的事务处理完毕后，法军将退回天津，并在那里过冬。贵国政府言而无信及由此造成的拖延导致联军无法在冬天到来前启程。贵国政府应当为它的错误付出代价。 如果期限过后贵国政府仍不能给予联军满意的答复，总司令将奉命采取他们认为合适的措施占据京城，以向贵国证明侵犯英法两国公民的人权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1860年对华战争纪要：外交史、照会及公文》P276

9月27日 《恭亲王复函葛罗》 接到贵大臣照复，均以阅悉。惟前次办理不善，并非本亲王之事，此次贵国照会内，有亡无日矣等语，未免出言失当。况来文内称，既以三日为期，何以贵国之兵，仍复列队前来，殊非和好之道。本亲王乃大皇帝之亲弟，素秉忠信，向不欺天，亦不欺人，不妨明白告知，现在和约将成，若一旦罢论，岂不可惜？贵国如必欲攻城，我精兵之家口均在城内，必拼命死战，非在野外打仗可比。况京外所谓（调）兵勇，尚属强众，攻城时不独贵国被被获之人先行受害，即贵国大队后路，亦难保全。至贵国被获之人，虽系前次之人办理不善，将其羁禁，然自本亲王授为钦差大臣，皆得秉权办理此事，并未将所获之人加害。此时未便送还，将来换定和约，必定送还。彼时本亲王之为人行事，亦必令贵国永远信服矣。—— 《1860年对华战争纪要：外交史、照会及公文》P278

法军方面 特使的来信再一次说明他对双方的议和充满信心，但是在我看来，如果清政府不能在规定期限内释放我方人质，那么就意味着可能要有新的麻烦。两位特使总喜欢认为，几天内就可以用外交手段排除所有障碍。我压根就不赞成这种幼稚的幻想，于是我做出向北京进军的军事部署。事实上。我相信和平只能在北京实现，因为中国人害怕都城遭劫，害怕我们把清廷赶走。——《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288

英军方面 9月26日 骑马来到通州……通州的居民昨晚不通过法律审判，就擅自杀害了疯狂抢劫财物的3个苦力。今天我们依据军法对这个3个已被通州百姓杀死的苦力进行审将其中的1个判处死刑，另外2个判处每人鞭刑100下。将军命令军中所有的人都必须在审判现场，希望能收到良好的警示效果。因为他们的行为实在太过分了。他们一到村子就开始有系统地抢掠，半小时以内就没有一件可搬动的物件剩下了。《从加尔各答到北京 一名军官写于两地的日记》 P64

法军方面 1860年9月29日 《葛罗致信蒙托邦》将军 我很荣幸将这封信寄给您。信中附有我给钦差大臣恭亲王回信的副本。我担心他不会像两位特使要求的那样，事先释放被中国政府扣押、人权受到侵犯的人质们。然而，我和额尔金勋爵已经给他提供了一条最快缔结和约的捷径。由于他的过失，他将给京城，甚至可能给整个王朝带来令人遗憾的巨大灾难。对于这一过失，我感到非常悲痛；至于过失发生的原因，我不敢妄加揣测。无论如何，我们可以说我们已经尽我们所能防止这一结果的发生。今日，最迟明日，我将得知恭亲王的答复。之后，我会将结果告知您．以便您能与霍普·格兰特将军阁下共同采取措施。逼迫中国政府立即或者晚些时候作出让步。作为此事的惟一裁决者，您二位需共同商议此事。 葛罗男爵—— 《1860年对华战争纪要：外交史、照会及公文》P274

9月29日《恭亲王致信葛罗》至从前被获之人，现皆以礼相待，并未难为，俟退兵立约之后，定即派入相伴送还。所有本爵之为人，前照已经说明，决不食言失信。——《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288

9月30日 我军得到休整，精神饱满，面对数量多出自己十倍却屡屡战败的敌人，我军信心十足。我们刚刚用银两从通州城买来了300头牛，粮食和弹药在1—2天内就能从天津运来。冬日将近，我特地找人制作了多件防寒羊皮袄。驻守在天津的部队一到达，我们就立即从八里桥出发，直逼京师。我感觉恭亲王新发来的外交函件必定有诈，目的是为僧格林沁争取时间，重新调集兵力于北京城下。 最后，我做了两种假设：要么是清军试图做最后一搏，阻止我方联军向进发北京；要么，我军不放一枪即可兵临北京城下。我认为第一种情况对我们更为有利。如果我军在北京城前取得最后的胜利，那将加速和约的签署速度。第二种情况十分严峻，呈现出许多困难。北京城被17米厚的围墙团团围住，很难攻入。鉴于冬天来临，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军都必须在11月1日离开北京。——《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291

法军方面 1860年10月1日 《葛罗致信蒙托邦》将军 我很荣幸将这封信寄给您。信中附有一份恭亲王回信的译本．以及我昨日写给他的照会副本。从这些文件中，您将看到中国政府再次逼迫我们采取强制手段。昨日早晨，两国特使及总司令们在法军控制区举行会议，制订了有关计划。现在联军总司令们应根据情况做出反应，采取与此计划相符的措施。 如果到了最后一刻，恭亲王能够想到更好的办法，通过被扣押在他们手中的英法公民告知我们他无条件接受我们的要求，请您立刻通知我。但是，我承认，我对此不抱任何希望。 葛罗男爵—— 《1860年对华战争纪要：外交史、照会及公文》P281

1860年10月3日 《葛罗男爵致法国外交大臣》 自上次与恭亲王交涉以来，局势变得十分严峻。我们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如果明日我们的军需品能够送达，我们将向北京迸发。之前，我们不得不通过对北京政府表面上的和颜悦色来掩饰我们战斗力的不足……在这样一个神奇的国度里，一切都无法预测。如果我们无法在北京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使我们可以与之进行谈判，我们的处境一定会变得更加艰难。……作为人质之一的巴夏礼先生，已经获准用中文致信额尔金勋爵。他表示所有人质都受到了礼遇，恭亲王是一个值得信赖之人。为证明自己的身份，他使用了英文签名。但是，从他在名字周围伪造的花缀中，我们发现了读出了下面这句话：以上内容均系有人强迫我写下。—— 《1860年对华战争纪要：外交史、照会及公文》P285-286

10月3日 蒙托邦致信法军陆军大臣 我已经不相信和平了，咸丰皇帝已经离开圆明园，逃到长城外距北京东北100千米远的热河行宫。我方特使曾多次提出将释放我方人质作为议和的首要条件，清政府始终置若罔闻，坚持扣留人质。今天，我终于明白了原因何在。——《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P2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