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0农民工一起“造假”?!但,这样的中国制造我不忍心骂……

中国梵高

说起绘画,我们总是会与“高雅的艺术”联系在一起,它可以陶冶情操、记录生活、疗愈心情、培养气质,将一切看似平常的事物升华为美。

所以,有人视其为艺术追求,将它作为终身的良伴,但也有人迫于现实的无奈,不得不把画画当作谋生的手段。

在深圳的一个并不起眼的客家村落,——大芬村里,就聚集了 8000 多名特殊的“农民工”。

他们不在建筑工地上挥洒汗水,也不在各个车间里辛苦忙碌,而是夜以继日地绘制着世界名画,以平均一天十几张的效率,赶订单,忙生产,做着销往欧洲的养家糊口的工作。

在这个面积仅有 0.4 平方公里的小村落里,目之所及皆是琳琅满目的油画。各种大大小小的画室、工作坊不计其数,沿着狭窄幽深的小巷渐次分布开来。

生活在这里的“农民画工们”,文化水平普遍不太高,也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的绘画培训,但为了填饱肚子,养活家人,他们练就了一身“炉火纯青”的临摹本领,只要拿起画笔,就成了中国的梵高、莫奈、达芬奇……

20 多年来,自从大芬村被从事名画仿制生意的香港商人相中,发展成为“中国首幅油画村”之后,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规模庞大的油画复制工厂,生产了超过一百亿幅世界名画。

可以说,欧洲市场 70% 的油画来自于中国,而中国 80% 的油画产自大芬村。

与大多数画家几天画成一幅画的“低效”不同,他们从调色、运笔到临摹成画,只需要短短的几个小时。

有时候运气好接到大单子,一天画上十几幅也是常有的事。但在追求产量的同时,他们对原作的笔触、色彩乃至神韵,也全都了然于心,让大多数人完全分不出“真迹”与“伪作”。

这些农民工们被称作中国梵高,但却生活在艺术产业链的底层。赵小勇,便是这群农民画工中的其中一个,也是很早一批加入“山寨名画”行列中的人。

他来自于湖南的邵阳,从小家庭贫困,读不起书,初中只读了一年便早早辍学了。

在踏入社会的头几年,他在深圳树脂厂当过油漆工人,每月拿着微薄的收入,对未来生活充满了彷徨与迷茫。

1997年,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他和老乡辞职来到了大芬村,跟着一个叫做张正京的人学画。

从一开始什么都不懂的”画画小白“,到后来专攻梵高名作,用 22 分钟便能画完《自画像》的熟练画工,他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个难熬的日日夜夜。

在大芬村,画画俨然成了农民工唯一的生存技能。

无关于艺术或梦想,他们真正在乎的,不过是借助画画来填饱肚子而已。

在一间狭小拥挤的画室里,赵小勇每天和其他兄弟们挤在一起,除了吃饭和睡觉,其他时间便全部拿来练画。

困了、累了,就躺在地上睡一觉,或者点燃一根香烟,靠着弥漫的烟气振奋精神,撑过漫长的白天黑夜。

到了夏天,他们常常热得汗如雨下,就干脆光着膀子不停地画。

等到画技娴熟,不用草图就能落笔成画,足可以假乱真之后,他们就渐渐扩大到流水线生产。

一人画眼睛,一人画鼻子……

每人负责一个局部,形成一条完整而系统的产业链。

这 20 年来,在赵小勇的手中已经产出了10 万幅梵高名作,《星空》、《自画像》、《向日葵》,凡是比较畅销的梵高作品,都在他笔下重复了成千上万次。

跟我们常见的“家庭作坊”一样,有时候他们还全家上阵,赶制订单。

赵小勇的妻子便是他的首个学生,现在专门负责画《星空》、《向日葵》,弟弟画《咖啡馆》,小舅子画《自画像》,虽然每幅画的收益并不高,漂洋过海到达欧洲后,价格翻上几番,他们便成了底层的“劳动者”,但好歹让他们漂泊的生活有了着落。

大芬村多的是这样,日复一日地从事着机械化的劳动,却依然过着收入不高的生活的农民工。

他们从乡村来到城市,很大的动力是依靠画画维持生计,孤注一掷、忙着赚钱,至于那些高于生活的艺术或理想,根本就没有资格谈及。

不过,在复制油画这个行当里,“混”了 20 余年的赵小勇,已经算是 8000 多农民工中的“老江湖”了!

他靠着画画成家立业、招收徒弟,并有了固定的欧洲客户,再也不用为生活费和房租发愁。

生意慢慢变好了,单子也越来越多,照理说,赵小勇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但是,与梵高的画作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对他的每一个作画细节了若指掌之后,他内心的惶恐与惭愧却与日俱增。

梵高充满悲剧性的一生,以及将所有激情燃烧在作品里的痴狂,常常触动着他的内心。

可是这位天才生前穷困潦倒、无人问津,一生只卖出了一幅画,后来还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现在,100 多年后的大芬村的所有农民工们,却在依靠临摹他的作品而活,每年甚至在出口方面创收 3000 万元人民币。

于梵高而言,画画是他活着的精神支撑;而对赵小勇来说,画画是他养活家人的全部希望。

他暗暗觉得,自己与这位绘画大师有着冥冥之中的缘分。

后来,赵小勇开始默默地思考着转型之路,他决定将自己的首幅原创,献给这个与自己的工作、生活密不可分的“画室”。

然后又回到自己的湖南老家,画斑驳的石板路、画自己的奶奶、画自己熟悉的风景,热爱的一切。

他终于学着慢慢摆脱梵高的作品,用自己独特的灵魂去创作。

在“山寨”的路上走了 20 多年,他的绘画水平也早已日臻纯熟,不仅画得惟妙惟肖,也在梵高的指引下,走上了真正的艺术道路。

如今,赵小勇已经在浙江宁波开了一间属于自己的画廊,每幅画按平米算,zui贵的一幅卖到了1.2万。

正是因为有着炽热的艺术追求,才让赵小勇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从画工变成了画家,也从中国梵高变成了自己。

其实,大芬村里还有很多的农民画工,正在面临着挑战与转型,希望有了这股朴素的热忱,艺术的冲动,以及心中永不熄灭的热爱之火,他们的画画,将不再是为了吃饭而已。

他们虽是世界名画的赝品制造者,却也有仰望星空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