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之殇:野生大马哈鱼溃败,增殖放流给别人做了“嫁衣”?

来源:博文聊科学

1、 大马哈鱼的衰落

黑龙江流经蒙古、中国、俄罗斯是一条重要的国际河流,自石勒喀河河口起整个干流全长2800多公里。2004年,我国与俄罗斯签订了最终的边界协定,以黑龙江为两国的界河:从黑龙江南北源汇合处,到俄罗斯哈巴罗夫斯克的黑龙江与乌苏里江汇合点,是我国与俄罗斯的边界。而黑龙江的下游至最终的入海口全部归俄罗斯所用,这为本文的重点大马哈鱼的数量锐减,埋下了伏笔。

黑龙江历史上渔业资源丰富,上游大约活跃60多种鱼,而下游栖息着100多种鱼,总计数量甚至超过了闻名遐迩的多瑙河、窝瓦河等欧洲大河,当地将黑龙江描述为“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比如知名的大体型鱼有狗鱼、哲罗鱼、鲟鱼等;小体型鱼则以鳜鱼、蒙古鲌、葛氏鲈塘鳢为代表,虽然它们存在大小、外形的差异,但味道各有特色,都是难得的美味。

需要指出的是,受黑龙江特殊地理环境、气候因素影响,黑龙江的鱼群,相当一部分鱼种在近海发育、成熟,不断在内河与浅海之间穿行,可避免夏季河水水位骤变带来的损害。

本文的重点大马哈鱼在黑龙江水域中是明星般的存在,更有“鱼中之王”的说法。大马哈鱼体长60-100公分,体重5-10斤,最大可达15斤。另外大马哈鱼是典型的掠食鱼,生性凶悍,成鱼时以玉筋鱼和鲱鱼为食,幼鱼阶段则靠吞食水生昆虫、底栖生物果腹,除去极个别的飞禽、走兽外,在黑龙江里少有天敌,占据了食物链的塔尖位置。

大马哈鱼在国际市场享有盛名,源于它出色的品质:体大肥壮但肉质鲜嫩,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及人类所必须的氨基酸;既能鲜食,也可熏制、胶制、加工罐头,别有一番风味;而盐渍鱼卵即有名的“红色籽”,更是被评为世界三大美食之一。

但黑龙江的大马哈鱼近年的经历可谓是“命途多舛”。建国初期,黑龙江里的大马哈鱼连年丰收,1951年产量首次突破2000吨,定格在了2085吨;到了1963年更是达到了创造记录的4500吨,捕获126万尾。但这种富饶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等进入70年代每年的产量基本都在几百吨。

期间我国开始有意识地保护大马哈鱼,但并没有阻止大马哈鱼的颓势,90年代中后年产量已跌至几十吨。这时捕捞大马哈鱼已经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增殖放流却成了主要做的事情。

渔业部门观察到,不光是大马哈鱼的产量不断萎缩,其形体特征也呈“缩小态势”。比如说体重,60/70年代一条大马哈鱼轻松突破8斤,11/12斤的巨型大马哈鱼也并非“凤毛麟角”;但进入新世纪特别是2010年以后,黑龙江里的巨型大马哈鱼似乎消失殆尽,多是5-8斤的小个头,和农村鱼塘养殖的鲤鱼、鲢鳙大小相近。

更令人担忧的是,大马哈鱼的交配兴致萎靡不振,产卵量大幅下降。渔业部门的调研数据显示,2000年以前大马哈鱼的抱卵量在4000-5000枚;但2010年后抱卵量已很难超过4000枚,已跌至2500-3500枚的范围。所以说野生大马哈鱼在黑龙江水域处境艰难,稍有不慎有可能整个群落逐渐颓败。

那么问题来了,探查、弄清大马哈鱼群落锐减的原因,及大规模的增殖放流成了首要做的事情。

2、大马哈鱼溃败的原因

事实上,自80年代中后期我国改革开放如火如荼地推进,大量化工厂、制造厂、冶炼厂一窝蜂式地拔地而起,工业污水就近排放至河流,似乎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也造成了以长江、黄河、珠江为代表的河流,其土著鱼或绝迹、或大幅萎缩。比如长江三鲜中的刀鱼,以前每年捕捞几千吨,如今一条难求;野生河豚更是成了稀罕物。再比如黄河水域的北方铜鱼已经确定灭绝,而黄河鲤鱼则因数量稀缺,价格一度突破1万/条。

这样的背景环境下,黑龙江想独善其身,无疑是一件难事。事实也是如此,媒体报道2010吉林某化工企业向松花江倾倒了1000桶化工原料,而松花江是黑龙江最大的支河。

2011年若干家热电厂、塑料厂向穆棱河排放废水,且几乎未做任何的净化处理,大片河水呈褐色且散发着异味,虽然穆棱河是黑龙江的次之河,对黑龙江的直接影响有限。问题的关键是,经不起长年累月的积累,再加上生活废水、农田灌溉用水的“助攻”,黑龙江的水质大不如从前。

中俄水利部门曾联合持续多年跟踪、检测黑龙江干流的水质情况,虽然绝大部分区段水质尚可,但个别地方的确存在水质严重恶化的情况。而这恰恰给大马哈鱼迎头一击。

之所以对大马哈鱼是迎头一击,这与它的习性密不可分。大马哈鱼是典型的洄游性鱼,从幼鱼至成鱼,大约3-5年时间都栖息在近海水域。等到了性腺发育完善后,大马哈鱼趁着秋季沿着黑龙江水域逆流而上,最远征程3000多公里,到达我国的抚远段再选择合适的浅滩交配、繁衍。

但并非传说中的大马哈鱼多么勤勉,而是海上盐度过高,极容易将鱼卵扼杀,不得不选择淡水甩籽。再者大马哈鱼逆流游弋,腹部不断受到水流的刺激,又进一步促进性腺的发育、成熟,反而利于它的产卵。

意外的是,当孵化出幼苗后,成鱼先后死去,据说这是给幼苗留下的最后一道晚餐。第二年幼苗长到5公分左右,便随江水顺流而下直至大海。然后再等3-5年后逆流而上,周而往复。

问题的关键是,中上游的水质污染,定然影响大马哈鱼的交配、繁衍,幼苗数量减少,成鱼也只能锐减。

不可否认的是,水电站、水闸的水利设施的减少,才是阻挡大马哈鱼洄游的重要因素。结雅河水利枢纽、布列亚河水电站位于中下游俄罗斯境内,再加上80年后我国在黑龙江水域建设的众多水电站、水闸,给大马哈鱼的洄游设置了巨大障碍。

即便是成功洄游,河流部分区段被拓实、硬化,大马哈鱼不得不将鱼籽产在裸露或少有附着物的浅滩,容易招惹天敌的吞食。真正能成长为幼苗,再返回大河的比例可想而知。

但以上真正是我国大马哈鱼捕捞量快速减少的原因吗?恐怕不见的。

开篇写到黑龙江的中下游位于俄罗斯境内,最后在尼古拉耶夫斯克入海。而俄罗斯捕鱼业发达,国际排名一直名列前茅。实际情况是,每年俄罗斯在黑龙江捕捞了大量大马哈鱼,最后经过渔网洗礼能够逃窜的,已经寥寥无几,最后还要历经水闸、水坝等层层天险,真正到达产卵地可谓是九死一生。

2011年的日本核泄漏事件为这个推断提供了佐证。因日本核泄漏,可能导致周围大面积水域污染,渔获跌成了白菜价,俄罗斯渔业部门立即停止了捕捞行动。结果就是,我国抚远渔业部门检测数据显示,当年洄游产卵的大马哈鱼数量不少,足有数十倍。事实证明,俄罗斯在中下游的过度捕捞,直接造成了我国大马哈鱼的产量减少。

3、大马哈鱼增殖放流可能成为别人的嫁衣

黑龙江省抚远县素有“大马哈鱼之乡”之称,根据相关媒体报道,单是2014年即放流了200万尾大马哈鱼,且截至当年累计放流了2000余万尾。2021年再次放流了80万尾大马哈鱼幼苗。诚然,我国处于黑龙江生态环境的恢复,放流无可厚非。只是这些放流的幼苗,3-5年后真正洄游的屈指可数,显然并不成比例。

是否这种放流,更易引发下游无节制的捕捞呢?所以渔业部门与下游加强沟通,制定合理的放流、捕捞制度,这样才能保证中上游也能看到5/6斤的大马哈鱼,看到放流的成果。唯有这样才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