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枪毙天津接受大员刘乃沂始末

来源: 22号公馆

1947年1月,蒋介石亲自下令:在北平将一个国民党海军上校执行枪决,一时之间轰动全国,他就是当时天津的接收大员刘乃沂。更令人瞠目的是,此案始终都与一个女人有关。

五子登科

抗战胜利了,面对全国各收复区不下4万亿元的日伪产业,国民党政府派出大批军政官员前往接收,一时间各种接收机关林立,仅平、津、沪、杭四地就有此类机关175个。这些接收大员们趁机大肆营私舞弊,贪污盗窃,纷纷“五子登科”(占房子、抢车子、夺金子、捞票子、玩婊子),接收沦为“劫搜”,致使民怨沸腾,正所谓:

“想中央,盼中央,中央来了更遭殃。”

全国各地舆论哗然,公开指责国民党政府的贪污腐败。蒋介石也发现接收工作存在“严重错误”,认为接收工作的混乱黑暗已贻笑中外,成为“政府最大之耻辱”。

为了挽回一点面子,国民党政府被迫决定对收复区接收处理敌伪物资工作进行一次“全面清查”。1946年7月底,“接收处理敌伪物资清查团”成立,清查团分七区十八组,于8月份赴各地。冀察热绥区接收处理工作清查团于同年8月18日下午6时抵津,以团长李嗣聪为首的一行八人,在津开始了为期两周的清查工作。这期间,该团共查获三起大案,其中数额最大、在全国最有影响的就是“刘乃沂贪污案”。

刘乃沂

  诱捕刘乃沂清查团在北平时,就屡次接到有关刘乃沂舞弊的密告信,来津后又收到十余封检举信,信中称:

“刘乃沂趁接收之机,扣留天津日人小莳洋行及盛贸易公司巨量物资,匿不呈报;且盗卖钢铁50余吨、白糖数十吨,价值在数千元,均饱私囊。”清查团分头暗中调查,经过近10天的缜密暗查,终于查出刘乃沂确有贪污巨额敌产的嫌疑。该团遂函请北平行辕转令天津军事机关协助办理。26日,北平行辕乃令行辕驻津高级参谋卢济清,会同九十四军军长、警备司令部司令牟兼,宪兵第二十团团长曾家琳协助缉拿刘乃沂。27日下午,卢济清亲自给刘乃沂打电话,约刘到兴安路临时参议会议事。放下电话,卢济清又调动兵力,在临参会院内布置20人,专门对付刘的卫兵及司机;客厅埋伏五名干练的士兵,任务是活捉刘乃沂。网已全面张开,只等刘乃沂这条大鱼了。

下午4时许,刘乃沂的汽车缓缓驶入临时参议会院内,宪兵第二十团团长曾家琳走上前来,与刚下汽车的刘乃沂热烈握手,略加寒暄后,二人携手走进会议厅,而刘的三名卫兵却被客气地挡在门外。

穿过会议厅往左一拐,就来到了客厅门前,曾家琳往前跨一步推开大门,伸右手说:“刘上校,您请!”刘乃沂刚一迈进大门,两只胳膊即被门两边埋伏的卫兵“嘎吱”一声扭到背后,一名士兵飞快地缴获了他腰间的手枪,此刻刘乃沂并没有挣扎,只是问曾家琳:“你们准备把我怎样?”曾家琳答道:“你在接收敌伪产业中有贪污嫌疑,我们只是把你请来调查调查,希望你能配合。至于怎样处置,还要看调查的结果。”

等士兵将刘乃沂押回大院时,院内也已结束战斗,三名卫兵及一名司机均被缴械押上了车。曾家琳将刘乃沂送上车后,遂令士兵分乘三辆吉普车,连同刘所乘的汽车,一并押回宪兵第二十团团本部看管。

祸起金红

刘乃沂,时年43岁,葫芦岛海军学校毕业后,便在海军任上尉连长,后来东北系的海军投效中央,他便一帆风顺,做了海军教导总队的大队长。在此期间,他曾兼任选雷业务,赚了一大笔钱。

嗣后,因为人事摩擦,1944年年初曾被调往军政部。1945年8月,抗战胜利后,又调回海军服务,以华北区海军专员办公处平津分处主任的身份,进驻天津,担任接收海军敌伪产业的工作。他的脾气极为暴躁,而且好女色,他与元配刘氏在辽阳结婚,感情不和,续娶尚氏(名尚树贤),元配气得发疯了,不久便失踪,他遂将尚氏扶正。第三个太太葛氏(名葛树英)是杭州人,在南京成婚。刘乃沂来津后时常出入舞厅、旅馆、酒吧,所以,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与凤凰舞厅的舞女金红(本名陆红英)相识,金红是当时津门红极一时的名舞星,是有名的交际花,与许多政界、军界的要人都有来往。刘乃沂来之前,她一直与一个姓苏的议员来往密切,刘一出现,金红便马上又投入到他的怀抱,因刘每次请她跳舞都是一掷千金,而且刘身为接收大员,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刘曾向金红夸下海口:“你如果跟了我,天津、塘沽的任何东西,你只要想要,那它就是你的了,我封你为接收夫人!”刘乃沂遂以20万元纳金红为小妾,并赠以一盒金银首饰,金红也改名为吴新芝,挑了第一区上海路临河里10号的一幢小楼为他们的新房。婚后,金红与刘乃沂形影不离,不论是公事、家事她都要横加干预。在接收时,金红是见汽车要汽车,见房子要房子,见金子要金子;她还不断地挑拨刘乃沂与尚氏的关系,一次竟扣了刘乃沂一星期,不让其回家见尚氏,直至尚氏找上门来,并与金红大打出手。

此外,她还倚仗刘的势力,在政界、军界的要员们面前耍态度,动辄大声呵斥,大发接收夫人的脾气。

舞女金红

一次,在公开场合,她竟指着曾将其捧红的苏议员的鼻子说:“我这朵鲜花险些插在你这堆狗粪上!”气得苏议员浑身发抖,心脏病发作,当时就昏死过去。后虽经及时抢救保住性命,但也只能卧床休养,因无颜见人而闭门谢客,嘴里总是念叨着:“我一定要出这口恶气!我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小贱人!”

机会终于来了。当听说清查团抵达北平后,苏议员一轱辘就从床上下了地,吩咐人赶快请几位知交过来吃饭。席间,他说:“明人不做暗事,我今天将诸位请来,就是想告诉大家,我要检举刘乃沂的贪污行为!刘乃沂贪污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但清查团要的是详尽的事实与铁一般的证据。各位都知道我已卧床半载有余,孤陋寡闻,搜集事实与证据的事,还得仰仗诸位呀!”话音未落,其中的一个说道:“我也是接收委员,这里的内幕我清楚!”另一个说道:“我手里这方面的材料有得是!”其他的人也一致表示:“这不仅是你的事,也是我们的事!”

两日后,刘乃沂的贪污事实与证据均已搜集齐备,经苏议员整理,每人起草了一封检举信,分别署名为“知情人”、“效忠党国的战士”、“为民请命者”等,共计六封检举信,一并存于苏议员处。

一切准备就绪,专等清查团来津。但两天后,苏议员就耐不住性子了,他拿出两封证据最为详实的检举信交给儿子,令他乘快车火速赶往北平投递。清查团抵津后,苏议员又令其子将所余信件投进检举箱。随后,苏议员咬牙切齿地说:“我要用这六颗重型炸弹将刘乃沂送上天!”

封门!家

清查团将刘乃沂诱捕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同军、警、宪,处理局及海关等40余人分四组,分赴第一区北平道海军专员办公处及刘乃沂的三处寓所清查。

第一组清查的是第一区迪化道118号,这是刘乃沂的公馆,住着刘的夫人尚氏及二姨太葛氏。清查组在此发现保险柜一个,但因不知密码无法开启,遂打电话通知将刘乃沂押来。刘一进门,尚氏、葛氏及孩子就哭着扑了过来,均被宪兵挡回。清查组指着尚氏问:“她是你的夫人吗?”刘答道:“是。”清查组又指着葛氏问:“她是谁?”刘答道:“是小姨子,不,是朋友的妻子,她是客人。”这时一个10来岁的女孩一边搂着葛氏大腿一边问:“妈妈,爸爸怎么啦?”清查组听后问:“这个孩子不是喊你爸爸吗?”刘答:“这孩子小,见人就喊爸爸!”刘说完也觉得不对劲,额头上已沁出汗来,昔日的八面威风已荡然无存。刘乃沂打开保险柜,内有:金镯7只、美金1000元、赤金17两,养珠一袋重4斤余。问及东西来源时,刘说:“系日常生活积累。”第二组清查的是第六区琼州道11号,也是刘乃沂的寓所,该处住有刘的侄子及侄媳。在大保险柜中查获:金条8根(每根重10两)、养珠两包(一包重约40两,一包重二斤八两)、珊瑚寿星一座(约高1尺余)、美金9000元、西口皮筒86件。

第三组清查的是四平道海军办公处,是刘乃沂的办公地点。为检查方便起见,又将刘乃沂押至该处,即令打开各室大门及箱柜等。清查组当即查获:保险柜一个,内有养珠一大包均拇指大,均重4斤余,并有皮筒50余件。查阅文件时,发现有日人小莳洋行、太田洋行、中户川孝造(中裕洋行)等房地契多份,刘乃沂购置两辆新汽车的单据。此外,还发现河北堤头辛庄公义欣煤厂于本年6月6日致刘乃沂的公函中称,在刘乃沂处存有三角铁、元铁等共计55吨。

又查阅刘的日记本,内载有6个保险柜的密码,现已查出3个,尚有3个没有查获。清查组遂讯问其他保险柜的下落,刘乃沂坚称只有3个保险柜。但经清查人员仔细搜查,发现刘的办公室后面有一间密室,刘诡称:“这间密室是别人的,我没有钥匙”。当由清查人员将密室撬开,遂发现一个保险柜,并按日记本上所载密码顺利开启,证明这就是刘的第四个保险柜!内藏新皮筒50余件。刘推说这是朋友寄存的,但问及朋友姓名时,他却支吾着答不上来。

第四组清查的是第一区上海路临河里10号,这里住的就是刘的小妾金红。清查组在该处查获东西最多,有汽车两辆,后院仓库里满满一仓库的东西,一时难以清点清楚,大致有钢铁、白糖及部分军用物资。并在金红的卧房中获保险柜一个,经刘确认,这就是第五只保险柜,其中仅养珠一项计有1万余粒,价值在3000万元以上。此刻,刘乃沂表现得仍十分狡猾,诡称金红与他仅为同居关系。当从保险柜中取出其二人的婚书时,刘又说:“这证书不过是骗她而已,我怎么能娶一个婊子做老婆呢?”金红闻听此言顿时暴跳如雷:“我要是婊子,你就是婊子养的!明天我就找别的男人去!”临行时刘对管家说:“我此一去凶多吉少,她疯了,你们要看住她!”岂料,胆大包天的金红竟令人在次日凌晨4时将仓库的物资偷偷运出,竟欲盗卖,当场被宪兵扣留。

次日清晨,清查团又清查了东光大楼海军军官宿舍,并起获大量物资。清查团从27日下午6时至晚12时,28日晨9时至下午2时,在各处共查获刘公馆3处、汽车两辆、黄金2000余两、美金1万元、养珠1万余粒、皮筒150余件、赤金镯12只、金表3只,其他物资还有洋灰、白糖、钢铁等。经查其接收日人小莳洋行、太田洋行及中裕洋行的物资也未呈报。刘乃沂藏匿物资总价值在10亿元以上。

28日晚,清查团及各到场机关人员,共同将物资清点后,由津海关加贴封条,仍置放原处,并由警察局派警驻守。清查团对刘乃沂贪污舞弊一案,业已证据确凿,并将清查经过呈报国防部查照。

解送北平

29日,清查团奉命将刘乃沂押赴北平行辕。闻知此消息后,刘乃沂脸色一片黯淡,在征得清查团团长李嗣聪的同意后,他给其直接上司海军总部教导总队队长唐静海打了一个电话,其内容大致为:今天因有要事,须随清查团赴北平行辕,请速派员接替天津的工作。最后,他用哀伤的语调说:“非常感谢您对我多年的栽培与提携,学生如有辜负,请您海涵。”随后,他又要求再见一见夫人尚氏,在遭到拒绝后,他又提出写一封信,得到允许。信的内容为嘱咐妻子他不在的时候要保重身体,要担起支撑家庭的重任。在得暇时可以赴北平一行,一来探视他,二来顺便探望一下唐静海总队长及在北平的各位故交。其用意无非要唐静海及尚氏在北平多方疏通活动,为其开脱罪责。

正午12时,宪兵将刘乃沂押出,乘吉普车至火车站,转乘特快专列,于下午2时半抵达北平火车站,下车后,即改乘汽车径自押往北平行辕以待审讯。

28日、29日、30日的《大公报》等全国各报刊纷纷连续报道了这一事件,在全国引起了轰动。

刘乃沂被押赴北平后,即由北平行辕军法处承审,审判长是甘沛泽。刘乃沂供出了其日记本上记载的第六个保险箱。9月2日晚6时半,清查团荣照委员由平返津,3日晨会同行辕联络参谋张振彝、宪兵二十团团长曾家琳及警察局局长李汉元,再次前往四平道刘的办公处。走进密室,取下悬挂于墙上的一面大镜子,六个红色数字按钮立刻呈现在眼前。按照密码,曾家琳按动按钮,墙面立刻出现一道缝隙,而且缝隙在不断地向两边扩展,最后形成一个高1。5米、宽近1米的大门,曾家琳等鱼贯而入。打开电灯,人们都被惊呆了,这第六只保险柜原来是一个近10平方米的仓库!里面藏有500箱鸦片、300箱西药及大量的黄金和美金。清查人员经清点后加封。翌日,由荣照等全部解送北平。

刘乃沂被押往北平的第二天即31日,尚氏即携带长子刘佩赴北平打探消息。当找到唐静海家时,即见唐家门口停了两辆吉普车,尚氏刚要上前探问,却见十几个宪兵押着唐静海出来,推上车,两辆吉普车飞驶而去。第二天据报载唐静海因涉嫌刘乃沂案已被拘捕。尚氏在北平四处活动用钱无数,但均被告知此案毫无希望,甚至连想见刘乃沂一面的请求也被驳回。有关系亲密的人告诉尚氏:“你不要再浪费金钱和时间了,这案子由蒋委员长亲自审理,谁也说不上话的,你就听天由命吧!”

1947年1月12日,蒋介石接到关于刘乃沂案的报告,当即召见担任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副局长代理局务毛人凤,毛向蒋介石报告该案,并说这是七个清查团中办的最大一案。为了改变国民党政府“只拍苍蝇不打老虎”的形象,也为了削弱东北系的势力,蒋介石当即作出“刘乃沂处死刑,唐静海督导不力,令其引咎辞职”的批示。

命丧天桥

刘乃沂虽经几次审讯,但均未使用任何刑具,也未上绑。在军法处看守所内,他仍身着皮袍,足蹬皮靴,且饮食上享受特殊待遇。1月16日晨9时半,军法处法官突然来到看守所,大声宣读刘乃沂贪污案的判决:刘乃沂侵占接收平津敌伪海军物资进鸦片、药品、黄金、房屋等物属实,依《惩治贪污条例》第2条第二款、《禁烟禁毒治罪条例》第10条第1项,处死刑,剥夺公权终身。

因事先毫无征兆,刘乃沂听后神色突变,手扶看守所的铁栏发疯似的高声叫道:“我冤枉,我不服,我要上告,我要向最高军事法庭上告,我要向蒋委员长上告!”

军法处梁法官说:“你不用告了,你的案子是委员长亲笔签批的,而且让我们现在就执行!”

话音未落,宪兵已将刘乃沂上了绑,而且在其背后插上了招牌。此刻的刘乃沂已战栗不止,体似筛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宪兵将其拖起往外走。刘乃沂声嘶力竭地喊道:“我要见见家人!我要给家里写信!”但没有人再理会他,宪兵们径直将其押上大卡车赴北平天桥刑场。10时整,刘乃沂已跪在刑场。此时,他反而镇定下来,双目紧闭,只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不知是执行宪兵有点紧张,还是什么原因,第一枪只击中了左臂,子弹自左臂击入,在颈侧飞出。刘乃沂大叫一声,右手去捂左臂。此时,第二枪又响了,正中后脑,刘乃沂当即前仆毙命,时年44岁。第二天,全国各报纷纷报道了刘乃沂的死讯,均称“贪污之海军上校刘乃沂,乃为胜利后枪决贪官开一新纪录”。

当日,刘乃沂之妻尚氏及姨太太葛氏闻讯赶来北平收尸,运回天津安葬。刘乃沂之宠妾金红并未露面。

刘乃沂被枪决的同时,唐静海也被释出。三天后,唐静海引咎辞职的消息见诸报端。海军东北系的势力遂被削弱。

至此,该案似应告结,但谁想,一年后又因金红的马甲垫肩藏宝案再起波澜,并以此案为导火索,引发出刘乃沂遗产纠纷案、法院推事与金红非法同居案及北平行辕在发还刘乃沂家属财产中的舞弊案。

马甲藏宝

1948年5月25日上午10时,河北天津地方法院刑庭审理了一起不平常的盗窃案。被告是本市一中美洗染公司经理王定发和洗染工人严志高、李振钊,原告是地院刑庭推事黄哲的太太吴新及其母吴徐氏。

经调查后,法院基本掌握了案情的经过。

这年的4月5日,黄哲、吴新及吴徐氏共同将一件马甲送到中美洗染公司洗涤,因一时仓促,忘记取出缝藏于垫肩中的金锭一枚、手镯一只、钻戒一个及美金50元。至同月16日,吴新在家中猛然想起,火速偕黄哲前来领取。当将衣服拿到手时,即发现两个垫肩均不知去向!遂将该店经理王定发叫来询问。王称,此类衣服在洗染时均将垫肩取下单独清洗。

王遂令店员将垫肩找来,但店员寻找后称,垫肩可能还在洗染工厂。黄哲夫妇当即和店员一起来到工厂,垫肩果然在工厂,打开一看,其中仅有金锭和手镯,钻戒和美金却不见了!黄哲对王经理说:“东西肯定是你们店员拿的,只要他将东西交出来,我们就不再追究了。”王经理遂令将洗涤该衣服的工人李振钊叫来质询,李坚称并未发现钻戒和美金,更没有私自拆取。黄哲又说:“我不管东西是谁拿的,也不管他承认与否,反正是在你店里丢的,你们就该照价赔偿!”王经理说:“你的这些东西当初并未在我公司登记,怎见得就是在我店里丢失的呢?我公司没有赔偿义务!”双方随即争吵起来。

黄哲推事一气之下拿起电话就向警局报案。放下电话,他又指着王经理的鼻子吼道:“你们把我惹恼了,我立即叫人逮你们进局子,3天枪毙你们,7天封中美的门!”

正说着,警局的人已经赶到,在黄哲的指引下,将王定发、严志高和李振钊等三人绑赴警局,经讯后移送法院。

法庭上,原告、被告及双方辩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正在这时,忽然有一名新闻记者给审判推事杜文元递上一张字条,上写:今日之原告黄哲推事之夫人吴新,就是昔日贪官刘乃沂之小妾金红!面对眼前这一新线索,审判推事遂宣告法庭辩论终结,法庭调查后再行开庭。

随后,法院对吴新进行了单独传讯。

问:垫肩内物品来源?

答:是黄哲推事多年的薪俸积蓄,藏在垫肩里是因为多年流离失所而养成的习惯。

问:与黄哲推事什么时候结婚,是否有婚书?

答:结婚已有3年,领有婚书,现已遗失。

问:去年处决的贪官刘乃沂你可认识?

答:不认识,听说过此人。

问:苏议员你可认识?

答:不认识。

问:苏议员今天也来了,你要不要见见?

这时,苏议员已推门进来,吴新回头一看,正撞上苏议员的目光,四目相视,吴新立即低下了头。她不得不承认,她就是当年的“金红”!原来,刘乃沂被押往北平后,金红也曾想到北平活动,但当找到尚氏和葛氏时,她二人即令人将其逐出,并声言:“他今天落得这样下场,就是因为你这个‘扫帚星’,你滚得越远越好!”无奈,金红只好作罢。后又听说苏议员等人到处找她算账,而且金红已怀孕,只得回江苏老家躲避。同年12月,金红产下一子。

次年2月,得知刘乃沂被处决并发还了一部分财产,金红便怀抱幼子来津,找尚氏索要财产。尚氏以发还的财物均为料理刘乃沂后事所用,拒绝了金红。金红遂于2月14日状告于河北天津地方法院,在将自己的身体献给该案审判推事黄哲后,金红打赢了这场官司,法院判处由尚氏付给金红美金1500元,金红遂与刘家脱离关系,只是因无处栖身,法院令其暂住刘乃沂之兄刘敏中的房屋。刘敏中几次令金红腾房均遭拒绝,后诉诸法庭。审理此案的主审官仍是黄哲,无疑又是金红胜诉。其二人关系更加密切。3月,黄哲奉令调往保定,但他仍愿留津,遂到南京活动,金红则助其川资。4月,黄哲果然又调回天津地院,与金红再次在津相聚,小别后的二人难分难舍,没有办过任何手续就在津同居,金红更名为吴新,二人双栖双宿,双出双入,俨然一对美满夫妻。随后,又将金红之母吴徐氏由江苏接至天津,以照顾金红的婴儿。


因对黄哲并不十分放心,金红遂将刘乃沂生前赠予她的金首饰等物缝藏于马甲垫肩中,以备不测。时日一久,竟将此事淡忘,遂将马甲送至中美洗染公司洗涤,即发生了马甲垫肩藏宝案。

再起波澜

同年5月29日下午3时半,河北天津地方法院对此案作出了判决:王定发、李振钊、严志高均无罪。理由是:《刑事诉讼法》上所谓认定犯罪事实之证据,须系合法之积极证据,且以能具体说明其犯罪事实存在者为限。本案经过核实虽属不无可疑,但经审讯被告等对于窃取垫肩内钻戒、美钞即极端否认,且吴新交洗马甲时,其垫肩内是否藏有钻戒、美钞,毕竟无确切证据可以证明,则被告等之犯罪行为尚属不能证明,自应谕知无罪。此案及吴新的身世一经新闻界披露,立即引起人们的普遍关注。人们倒不是关心钻戒、美金是否被中美公司窃取,关心的是地院推事黄哲利用职务之便霸占金红、恐吓中美公司,应如何处治金红手里的金钱是不是刘乃沂的贪污所得?刘乃沂贪污的敌伪产业是如何处置的?

苏议员因是该案证明金红身份的人证而参与了此案,从而结识了中美洗染公司经理王定发。此案审结后,苏议员又找到王定发:“王经理你白白被押半月之余,难道就这样算了吗?”王定发不解地问:“那又能怎样呢?”苏议员故意卖关子,沉吟了半晌才说:“我听说上面正要追查黄哲的风纪问题,趁此机会,你应该控告他依势诈财、诬告、恐吓,控告金红隐匿贪官刘乃沂之赃款。他们不是扬言‘3天枪毙你们,7天封中美的门’吗?就凭这句话他们就该进监狱!”

随后,苏议员亲自找律师为王定发撰写了诉状,分别呈递至监察院、司法行政部和河北省监察使署。河北高等法院院长邓哲熙对该案极为关注,于6月1日下午急令天津高等法院分院院长李祖庆迅速彻查,详细具报。河北监察使署监察使李嗣聪对此案也极为重视,6月2日致电天津办事处主任刘润田,查明真相,以凭核办。

6月2日,津高分院院长李祖庆亲往中美洗染公司调查。该公司因近日以来,连续遭受不明身份的人前往滋扰,影响业务进行,遂暂告歇业。李院长又到王经理的家,并见到了王经理。李院长调查的重点是黄哲推事是否说了:“3天枪毙你们,7天封中美的门。”王经理坚称黄哲说过此话。当李院长要找黄哲及金红调查时,他二人已不知去向,有人说他们去北平了。

3日后,金红返津,李院长遂召其讯问。据她说,她是刘乃沂之遗妾,刘死后与黄同居,并没有正式结婚,马甲垫肩中的东西都是她自己买的,不是黄推事的,黄哲并没有恐吓之词。

6月14日,津高分院院长李祖庆复文河北高等法院院长邓哲熙。其要点是:

1.黄哲警告中美洗染公司的话,吴新不承认,黄哲未返,无从证实。

2.黄哲之妻吴新,确系被枪毙贪犯刘乃沂之妾。

3.吴新与刘乃沂之兄刘敏中争产,由黄哲承审。黄哲赴京,曾受吴新所赠之川资,黄返津即与吴同居。

4.马甲藏宝系1946年4月刘乃沂自津劝业场购得赠予吴新的,美钞则为吴之女友陈剑清偿还者。

经司法行政部核准后,河北高等法院遂即将黄哲撤职,其余部分将在黄哲缉获后另行处治。

一篇烂账

与此同时,冀监察使署两次行文北平行辕军法处,质询刘乃沂赃款下落,并请其宣布处置办法。

刘乃沂之妻尚氏、葛氏闻听发还财产现已下落不明的消息也急了,派人到北平打探消息,到南京花巨资疏通渠道,最终还是冲破了层层关卡,由李宗仁亲自批准:立即发还。

6月10日,北平行辕军法处通知尚氏前来具领发还家属之财物。但当军法处会同天津警察局、警备司令部、宪兵二十团等机关到中央银行共同提取时,却发现判决书中写的黄金17两、美钞1万元,只剩下了美钞9000元!再查底账,就更让人吃惊了,账上只有美钞9000元!那么究竟黄金17两、美钞1000元何处去了呢?6月18日,北平行辕军法处某主管科长在北平报纸发表谈话,作为给冀监察使署的答复,略称:赃物中有黄金17两、美钞1万元,刘乃沂供称系私产,调阅各种卷宗,亦找不出贪污痕迹,故当时判决将此部财物发还刘之家属,此判决业已蒋委员长核准。在谈到黄金及美钞丢失的原因时,他说,因为刘乃沂伏法前,刘妻曾请求暂时还美金1000元、黄金17两,军法处在取得津邮政局某股长的具保后,即将该款交给了尚氏,并令其当场签收,以为凭证。

此后,有关方面针对此问题询问了尚氏,尚氏称,确实曾领出美金1000元,黄金17两,均作为棺殓刘乃沂所用了。因该款系发还之物,故有关方面未加深究,遂将美钞9000元发还尚氏。尚氏复提出要求归还第一区迪化道118号的房产,军法处也已答应,后因该房契并无刘乃沂或其家属姓名,遭到处理局拒绝而未能成交。

6月19日,冀监察使署负责人在《大公报》发表谈话,公开批评了北平行辕军法处:

1。应发还之186种物品,何故仅发还美钞千元,黄金17两,似像私人借贷。

2。保管启封均由处理局会同办理,为何发还时仅会同津警局、警备部、宪兵二十团监视办理,并未邀同保管机关处理局?此点外人有所不解。3。房契一包并无刘乃沂或其家属之字样,以何为根据,判决无贪污痕迹,而强行提取发还,嗣遭处理局拒绝,现该房契仍存行辕军法处,不知将做如何处置!

该负责人最后说:“刘案必追查到合法结局为止。”

次日,北平行辕军法处也发表谈话,自认依法发还,且经批准,手续正当。关于刘乃沂之财产处置,第一次来津即邀请处理局参加,但处理局及监察使署均邀请不到。

就这样,冀监察使署及北平行辕军法处在报端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展开激烈的战场,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各报纸也纷纷指责“惩治贪污者贪污”,“刘乃沂贪污案余波荡漾,有人想从死人身上揩油”等。

但谁料想,至6月22日以后,此案却戛然而止,杳无声息。据消息灵通人士称,此事被南京政府获悉后,蒋介石也很是挠头。还是毛人凤出来打圆场,对蒋介石进言道:“此时大敌当前,还是以精诚团结为重。此举我们打算是安抚民心的,他们这样一闹,岂不是适得其反吗?事已至此,还得委员长出来说句话。”

蒋介石挥了一下手:“一篇烂账,不理也罢!”至此,刘乃沂贪污案及其余波,在蒋介石的挥手中彻底平息了。

烟消云散

马甲垫肩藏宝案审结后,接着河北天津地方法院受理了刘敏中与金红的房地产纠纷案。同年5月20日,该院判决限令金红3日内腾房搬家,金红只得携老母幼子借租了南市丹桂后的一间平房。为了生活,金红想仍操舞女旧业,但因其声名狼藉而被各舞厅拒之门外。后国民党政府又命令取缔舞女。走投无路的她,只有走上出卖自己肉体之路,在世界饭店充当一名游娼。但又正值天津市政府取缔惠中、国民、世界等6家饭店的妓女,金红遂沦落为落马湖一带的暗娼(人称“半掩门”,又叫“鲇鱼窝”)。一天,一位头戴礼帽,身着西装的老者,走过一条狭窄弯曲的小巷,来到一个排着鸽子笼子式的小房子的胡同,道旁是几家纸烟小店,小玻璃窗上贴着“代售卫生套”的纸条,半掩的小木门上贴满了“福”字。老者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走着走着,只见一个妖艳女子正斜倚着门框冲他喊:“这位爷,进来坐坐吧!3000元关门!”老者遂压低了帽沿走了进去。进屋后,只见这是一间约10平方米的小房子。摆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方桌,小木板床占了整个房间的一半多,方桌上摆着一壶茶和两个碗。老者坐在床上四处打量着。那女子凑上来搂住他说:“您来这地方不是观西洋景的吧!”说着摘掉了老者的礼帽,那女子一下子怔住了,脱口而出:“您是苏议员!”

苏议员站起身来两眼直勾勾瞪着那女子:“你果然是金红!”

金红慌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苏大人,我现在一无所有了,只剩下我的身子了,要杀要剐随您便吧!”

苏议员掏出3000法币丢在桌上,跨前一步将金红从地上抱起来:“我今天就要你的身子!”

三个月后,金红与苏议员均因染上花柳病先后不治而死。一场冤怨,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