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投降欧洲就太平了?冰冷的数据告诉你,欧洲的“善后”多残酷

来源: 有时间看简史

1945年5月,欧洲反法西斯战争以元凶德国的无条件投降而宣告终结。但是对饱受摧残的各国人民而言,战争终结并不意味着苦难的结束。作为二战主场之一的欧洲大陆,无论在东欧、西欧,无论是战胜还是战败,许许多多的国家都被激烈的战火蹂躏到到残破不堪,史无前例的战争更造成了大规模的人口死亡、财产损失和心理创伤。

无数普通百姓失去了家园和亲人,在绝望和贫困中背井离乡、沦为难民。然而这还没完,国与国之间因秋后算账、重画划盘、领土纠纷和平息众怒而产生的一系列矛盾和动荡,终将由无辜的各国百姓们来承担,对他们而言,灾难才刚刚开始。

二战中遭到破坏的城市和经济损失

战争期间,除了罗马、威尼斯、布拉格、巴黎、牛津这几座城市中的幸运儿外,其他国家的城镇无论程度轻重,全都遭到了破坏。荷兰的鹿特丹、英国的考文垂在开战一年就被德军摧毁。接着纳粹军在侵略途中又消灭了波兰、南斯拉夫、苏联的许多小城镇。伦敦东区码头的穷人区也被严重破坏。

盟军的反击也造成了相当大的物质损失。战争的最后一年,法国的鲁瓦扬、勒阿弗尔、卡昂被美国空军摧毁。而英美空军的地毯式轰炸将汉堡、科隆、杜塞尔多夫、德累斯顿等几十座德国城市化为废墟。

在东欧,白俄罗斯城市明斯克在战争结束时被毁面积达80%;乌克兰的基辅沦为灰烬;而波兰首都华沙在1944年轴心国军队撤出时,被连烧带炸、化为焦土。

柏林挨了苏军4万吨炮弹的轰炸,75%建筑物不复存在。由于大多数住宅被炸毁,造成了无数人流离失所,战争最后一年,法国没了50万所住宅,而苏、德两国无家可归的百姓就达4500万人。

西欧的交通运输也遭到严重破坏。法国在战前有1.2万个火车头,而到德国投降时,只有2800个还能使用。大量的道路、铁轨和桥梁在战斗中被炸毁,2/3的法国商船沉没海底。

荷兰人损失了21.9万公顷土地、60%的交通线路设施。挪威人损失了战前资产的14%。英国人则消耗掉了其国民总产值的50%以上。

在东欧,苏联的7万个村庄、1700个城镇、3.2万家工厂、4万英里的铁路都毁于战火。

在船运大国希腊,其远洋海轮损失了2/3,1/3森林被烧毁,1000个村庄被消灭。

在南斯拉夫,损失了25%的葡萄园,50%的各类家畜,60%的道路,75%的农田和铁路桥,战前房屋的1/5,工业财富的1/3,以及战前人口的10%。

在波兰,3/4的标准铁路无法使用,1/6的农场不能再耕种。首都华沙化为焦土,而全国大多数城镇和城市都陷入瘫痪。

上面介绍的,仅是战争破坏画面的一角,整幅图景更惨不忍睹。而比起物质上的损失,更为恐怖的,是人口的死亡。

二战期间,3650万欧洲人因战争而死,平民死亡人数达到了1900万,或者说占死亡总人数的一半以上。

在苏联、匈牙利、波兰、南斯拉夫、希腊、法国、荷兰、比利时、挪威,平民死亡人数都超过军人。只有在英国和德国的死亡人数中,军人比平民多得多。

苏联领土上平民死亡人数有争议,但至少不低于1600万人。波兰平民死亡人数达500万;南斯拉夫140万;希腊是43万;法国是35万;匈牙利是27万;荷兰是20.4万人;罗马尼亚是20万。

在波兰、荷兰和匈牙利的统计数字中,犹太人占了约570万,还有22.1万吉卜赛人。

造成平民死亡的原因很多,大规模灭绝性屠杀;疾病、饥饿;处死战俘和人质;报复性屠杀;轰炸、炮火和步兵战斗;奴役劳动等。

军人死亡最多的是苏联,有860万人;德国伤亡400万;意大利损失40万;罗马尼亚亡30万。

以军民合计死亡人数计算,波兰约损失了战前人口的1/3,南斯拉夫失去战前人口的1/8,苏联失去1/11,希腊失去1/14,德国损失为1/15,法国为1/77,英国为1/125。

苏联损失人口包括了战俘。战争中,德军俘虏了大约550万名苏联士兵,其中330万因饥饿、寒冷、虐待死于德国集中营。1941年9月,德国人攻占基辅,俘虏75万名苏联士兵,战后只活下来2.2万人。

人口大量死于战争的另一个后果,就是男性人口的缺乏,在苏联,女性人数比男性多出2000多万;在南斯拉夫,许多村庄根本没有成年男子。在德国,1918年出生的男人中,2/3未能活过希特勒的战争,这就造成战后的欧洲社会,不得不在一个生命周期内依靠女性作为主劳动力。

战后的另外一个情况,是苏军在欧洲制造的大量性侵。进入维也纳和柏林后,苏军制造的性侵案应接近20万件,这个数据还没包括苏军在东欧、以及向奥、德进军期间在乡村和城镇做的孽。1945年到1946年,在德国苏占区生下了15万至20万“俄国娃娃”,而这个数字不包括未统计过的流产,这些孩子很多成了流浪孤儿。

谈到被遗弃或失去父母的孩子,仅柏林,在1945年底就有约5.3万名孤儿;捷克斯洛伐克有4.9万;荷兰有6万;在波兰估计约有20万;南斯拉夫约30万。在集中营中也解救出了1300多名孤儿,但甚少犹太孩子。

战后食品药物供应短缺

从战争中幸存固然幸运,然而在和平中活下去却同样困难。因为食品供应严重短缺,在1945年,维也纳大多数人的日平均营养供给仅800卡路里;在布达佩斯,为556卡路里。在荷兰1944-1945年的“饥饿冬天”,16万荷兰人死亡,其中主要是老人和儿童。德国的日供应量为860卡路里。在南斯拉夫和希腊的一些地区甚至更糟。

人们在挨饿的同时还在生病。1945年,因缺少维生素,希腊的港城比雷埃夫斯有1/3人口患了沙眼。1945年7月,因供水系统瘫痪,日常供应的都是污水,柏林爆发痢疾,新生婴儿的死亡率高达66%。

驻德的美国政治顾问罗伯特·墨菲于1945年10月报告说,联邦德国的勒尔特火车站平均每天有10人死于筋疲力尽、营养不良和疾病。在柏林的英占区,1945年12月报告称,儿童死亡率在一年之内达到1/4,而在这一个月内就有1023例伤寒和2193例白喉病发。在华沙,1/5的人患了肺结核。

儿童在疾病丛生的环境中则更加危险, 捷克斯洛伐克当局于1946年1月报告说,需要救助的70万儿童中有一半染病。全欧洲儿童都受到肺结核、佝偻病,糙皮病、痢疾、脓疱病的侵染,同时医院和医疗物资又严重短缺,造成患病儿童很少有机会得到治疗。

未患病的儿童也是日甚一日地缺乏营养,1945年夏天,维也纳婴儿死亡率接近1938年的4倍。即使在西欧各城市相对繁荣的街上,儿童也在挨饿,而食品是严格配给的。

规模空前的人口迁移和种族清洗

1945年轴心国军队败退后,为躲避苏军的侵逼和报复,之前被安置在东欧占领区的日耳曼移民和整个东欧几百万早已定居的日耳曼人群体,开始集体西逃,其他民族流离失所的人口也浩浩荡荡地涌入了德国(当中也有一部分同盟军打过杖的军队)。这些流浪贫民们在逃亡路上充满了死亡和悲伤。

此外,到1944年9月,在德国还有748.7万名外国人,占德国21%的劳动力,他们当中很多人是被迫的,也有纯粹是为生计而来的欧洲各地的劳工,他们也即将被遣返。这批人不是战犯,而且数量巨大,仅苏联人和意大利人就有200多万,是另一支移民大军。

还有就是集中营当中的幸存者,包括逃过了集体灭绝、为数已经不多的犹太人。他们的身体遭受到严重的摧残,被解救后几周内的死亡率高达40%,且战后针对犹太人的迫害也没有停止,尤其在波兰,很多人没能逃过这第二次的劫难。但还是有一部分幸运儿进入了德国。仅在1946年7月到9月间,63387名犹太人离开波兰到达德国(仅几万人的数量,看的让人伤心)。

像这几类人口迁移,虽也是出于走投无路,却多少还有点“自愿逃亡”的意思。但欧洲各国为平息民愤、解决人口矛盾、建立单一民族国家而开始的国与国之间的“强制人口置换”,几乎可以称为“民族清洗”了。

1944年10月—1946年6月,100万生活在乌克兰西部的波兰人被驱逐,而50万乌克兰人则离开波兰、回到苏联。

保加利亚将16万土耳其人遣返土耳其;捷克斯洛伐克将境内12万匈牙利人,换回了同等数目的、生活在匈牙利的捷克斯洛伐克人。波兰和立陶宛、捷克斯洛伐克和苏联之间也都发生了这种交换;南斯拉夫南部40万人迁到北方,填补60万德国人和意大利人撤走后的空缺。

这些强制置换怎么说也商量过,还算“文明”的。但是对德国人,欧美国家就没那么客气了,也没什么商量和协定了,他们的态度是空前一致:“驱逐”、“赶走”、“日耳曼人离开”和“民族净化”。这么一来,就算是原本已经在异国安家几百年的日耳曼人,也要倒霉了。

1945年5月19日,捷克斯洛伐克总统爱德华·贝内斯颁布命令,“我们决定在共和国境内一劳永逸地解决日耳曼问题”。于是1945年5月9日,日耳曼人、匈牙利人和其他“叛国者”的财产、土地被没收,并于8月2日失去了捷克斯洛伐克的公民资格。境内将近300万日耳曼人,在18个月内被驱赶回德国。在驱逐过程中,有大约26.7万人死去。

几乎同时,匈牙利驱逐了62.3万名日耳曼人,罗马尼亚驱逐了78.6万名日耳曼人,南斯拉夫驱逐了大约50万名日耳曼人,波兰驱逐了130万名日耳曼人。

但是人数最多的日耳曼难民,却来自德国本土的前东部地区:西利西亚、东普鲁士、东波美拉尼亚、东勃兰登堡,大概四万多平方公里。

这块地方在战后被划给了波兰,而波兰的东部领土(6.9万平方公里)又被苏联抢走,所以波兰人需要把这里700万德国“本地人”赶走,用这块土地安置东边失去家园的波兰人(等于整个波兰往西挪了)。这个决定,得到了波兹坦公告的法律背书。

对德国人而言,这些强制迁徙的政策,确实很不人道。但是比起二战中德国人对各国平民、战俘和犹太人施以的种族灭绝、战争掠夺和奴役,还是要仁慈的多了。总计1300万被驱逐的难民迁入联邦德国,他们很快融入了社会,并且安家立业,而那些二战中被夺去的灵魂,就再也回不来了。

在这种多国合作进行人口迁移和“种族清理”的背景下,再辅之以一系列的胜对败、强对弱之间的领土划分。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基本上除了苏联、南斯拉夫和罗马尼亚依然是多民族国家外,像波兰、德国、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意大利等几乎完全变成了单一民族占压倒性多数的国家,曾经是不同信仰、不同语言、不同群体混居的地区,变成了明显单一民族的领土。单从这个角度看,一个新的、“更有条有理”的欧洲似乎正在诞生。

联合国对难民的救助与遣返

战后,联合国战后救济署在欧洲建立了1000多个收容营和救济中心,到1945年9月,受该机构和盟军其他机构照顾、遣返的平民(不含轴心国)达到679.5万人,此外还有苏联管辖下的700万人和几百万被移置的德国人。

他们大多是被释放的俘虏、劳工和被驱逐出境者,其中最大的一个群体来自苏联,其次是200万法国人,160万波兰人、70万意大利人、35万捷克人、30多万荷兰人、30万比利时人,以及其他国家的无数人。

遣送法国、比利时、荷兰、英国或意大利公民回国的事情相对比较直截了当,解决交通问题后,到1945年6月18日,120万法国人中除了4.05万人外,其余全在德国投降后一个月内回到法国。作为前轴心国的意大利人不得不等候时间长一些,但是到1947年,他们毕竟也全都回家了。

然而在东欧,遇到了两个重大的复杂问题。东欧的有些被迫流落异国者从技术角度来说是没有国籍的人,没有一个国家可供他们回去。而一大批原波罗的海国家、乌克兰、克罗地亚、苏联、波兰、罗马尼亚和南斯拉夫公民,宁可留在德国的临时安置营里,也不愿意回国,因为害怕被国内的执政党报复和惩罚。但也有一些人只是希望逃到西方后生活得更好一些。

但急于解决问题的西方各国当局基本上是无视这种感情和诉求的,当时被遣返的苏联和东欧各国公民,几乎带有很强的被逼迫性质。1945年到1947年,227.2万名苏联公民被西方盟国遣返。包括从未成为过苏联公民的俄国移民、乌克兰游击队员,还有其他许多人,被英国或美国军队强行送过边界,推入等候在那里的苏联人民内务委员会内卫部队(NKVD)之手。到1953年,总共有550万苏联人被遣返。1/5的人最后或被枪决,或被送去劳改。还有许多人被直接流放到西伯利亚,或者被送进劳改营。

直到1947年西方政府才察觉到这事情做的不对,并停止了强制遣送,随着冷战开始,对从苏联集团来的待遣返者,西方各国给予了“政治”难民身份。总计有150万波兰人、匈牙利人、保加利亚人、罗马尼亚人、南斯拉夫人、苏联人和犹太人因此成功地抵制了遣返。他们同波罗的海各国的人一起,构成了留在联邦德国、奥地利、意大利的被移置者的绝大多数。1951年的“欧洲人权会议”承认对这类冠以“被移置的外国人”之名的人加以保护,最终保证他们不被遣返受惩。

但是这些“除了祖国,愿意到地球上任何地方去”的难民,他们最终会被谁接受,又会变成什么人呢?前文已提过,西欧各国缺少男性劳动力,又正处于国家的重建过程中,起初十分愿意引进某几类不要祖国的人。

比利时、法国和英国尤其需要矿工、建筑工人和农业劳动力。1946年至1947年,比利时安排2.2万名被迫流落异国者到瓦洛尼亚矿井工作。法国安排3.8万人从事各种体力劳动。英国也以这种方式接受8.6万人,包括波兰军队的许多退伍军人,和参加过“流动冲锋队哈利奇尼亚分部”的乌克兰人。

西欧接受劳工的标准很简单:身强力壮的男性劳动者,符合这类条件的波罗的海各国人、波兰人和乌克兰人,无论他们在战争期间干过什么,都被毫不犹豫的吸纳。除了加拿大有点反常外,单身妇女作为体力或家务劳动者也受到了欧美诸国的欢迎。但谁也不要年长者、孤儿、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

但从总体上来说,难民们并不受欢迎。战后美国和西欧的民意测验表明,对他们的苦境很少有人同情。大多数人的态度是希望看到移民人数减少而不是增加(跟今天一样)。

犹太人问题的解决也经历了不少波折。战争刚结束的时候,他们的待遇跟虐待、杀害他们同胞的、德国战俘差不多。到1945年8月杜鲁门才给予犹太难民特别照顾。但他们的归宿却依然没有解决,因为在东西欧,犹太人都不受欢迎,他们无处可去。所以直到以色列建国前,大部分犹太人留在了德国。后来在1948年—1951年,33.2万犹太难民们才分别从德国、波兰、罗马尼亚动身到了以色列,这个民族安置的问题才得到解决。

在1947年—1949年间,同犹太难民一起,加上中东欧国家的政治流亡者,美国接受了40万人,另外在1953年至1957年又接受了18.5万人。加拿大接受的难民和被迫流落异国者总数达15.7万人,澳大利亚接受了18.2万人(其中6万多波兰人,3.6万波罗的海各国人)。

到1951年底,当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和国际难民组织,由新建立的联合国难民高级委员会取代时,有17.7万人离开欧洲的被迫流落异国者收容营——其中大多数人年迈体弱,因为无人需要他们。

战争改变了一切,战争的结束则再一次改变一切。欧洲的“善后”和大国间的博弈,粉碎掉了数千万平民生活。他们不得不在驱赶和逼迫下离开自己的家园,到陌生的土地上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那是一段十分艰难、令人心碎、又充满了痛苦的岁月,也是常为人们所忽视的一段岁月。战后这几十年的和平可谓弥足珍贵,希望所有人都能加倍珍惜,不要再使这样的悲剧一次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