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抗联征战纪实——李兆鳞的1938年
来源: 雪野木屋注 作者: 张志刚
在哈尔滨兆麟公园,一座陵墓默默静卧了六十四载,陵前一座半身雕象目光烔烔,望着远方…… 来此游玩的人,你该驻足凝视这座陵墓,你该向雕象谦卑地鞠上一躬。这里长眠着李兆麟,一个在东北密林中茹毛饮血艰苦征战十四年的人,一个为民族解放贡献了自己生命的人。
李兆鳞将军墓
1938年初,“杨树林会议”(注释1)后,抗联三、六军主力向梧桐河“公义永”( 注释2)部落集结。1月20日,李兆鳞率领六军军部及直属部队从依兰东部西湖景地区策马奔弛“公义永”,途中在富锦三排街基截获两辆日军运送大米白面的汽车,押回“公义永”部落。
营地里集结了一千多抗联战士,战友们诉说着各自的战斗经历, 拥抱握手,笑语喧哗。
李兆鳞说:“这两车大米白面是日本鬼子给咱送来的,车上还拉来两个日本鬼子呢。
赵尚志高兴地说:“这回咱们也能过一个丰富象样的春节了。那两个鬼子看押起来,也和咱们一块过年吧。”
李兆鳞集合团政治部主任和连教导员,教唱他刚刚新写完的《露营之歌》(注释3)。“铁岭绝岩,林木丛生,狂风暴雨,荒原水畔战马鸣,围火齐团结,普照满天红。同志们,锐志那怕松江晚浪生。起来哟,果敢冲锋,逐日寇,复东北,天破晓,光华万丈涌……” 营地响起了激越的《露营之歌》旋律,喜悦的气氛充溢在指战员的心头。
这是1938年一个值得抗联战士永远铭记的春节。
密林营地中的抗日联军战士
大年初四,赵尚志带领六名战士由一支40人的小部队护送,在罗北明山越过黑龙江边界去苏联了。按着事先的安排,第二天,六军军长戴洪斌率领三军一师、九师和六军二十八团及军部保安团五百多骑兵,攻打罗北县城肇兴镇。这次战斗失利,他们的一门大炮打出的三十发炮弹只有两发爆炸,面对敌人强大的火力,部队退出战斗。2月5日,戴洪斌带着这五百骑兵随际退到了苏联境内,准备接应赵尚志返回。不料,苏联边防军不容分说,将戴洪斌和先到苏联的赵尚志和十一军军长祁致中一同看押起来,五百骑兵随后被押上火车运至新疆,脱离了东北抗日的战场。
李兆鳞本来准备攻打罗北县鸭蛋河镇,由于戴洪斌攻打肇兴镇调动部队惊动了敌人,鸭蛋河敌人加强了防备,只好改变部署,带领二师和保安团特科连,接出梧桐河金矿矿警队起义,编为六军四师二十九团。李兆鳞率部在梧桐河山里活动,先后缴械都鲁河、太平镇几处矿警队后撤出该地区。
短短几天,抗联部队三名军长被苏联边防军羁押,久经战斗的五百精锐骑兵脱离了战场,三江平原地区的游击战形势陡然发生了变化。随后,更大的灾难降临了。3月15日,佳木斯市和富锦、桦川、汤原、鹤立、依兰等地的地下组织遭到大规模破坏,大批党团员和抗日群众被逮捕枪杀,多处抗联密营被敌人烧毁。数万敌人精锐部队将东北抗联大部合围于三江平原地区,实施“秕梳战役”、“铁壁合围”,意予全歼东北抗联。敌人的“归屯并户”( 注释4)基本完成,老百姓都被关在集团部落里,抗联部队和群众的联系被割断,部队给养告謦,粮食被服医药奇缺、弹药奇缺,形势万分危急。
李兆麟身心疲惫,脸黑瘦,额上稀疏的头发蓬乱着,象枯萎的草,衣裤被树枝刮扯的破破烂烂,露出了身上的肉。少年连的二十几名战士跟随着他在崇山峻岭跋踄,他们的任务是把军政委护送到通河大青灌山里,参加北满临时省委第七次会议。路上他们遇到了从佳木斯市转移出来的市委地下党的陈雷同志。十多天以后,在黑金河沟里原六军密营,又意外遇到了裴成春、金伯文和六军女战士李敏等三名同志,她们是从四块石密营逃出来的,几天前那里遭到日军袭击,几名同志牺牲,被服厂被敌人烧毁了。金伯文是李兆鳞的妻子,他们好久没见面了,金伯文黑瘦黑瘦的疲惫不堪,那眼神分明又因意外见到李兆鳞而充满欣喜的神色,李兆鳞望着劫后余生的妻子,心里感到了隐隐的疼痛。
李兆鳞带着妻子金佰文、佳市市委陈雷同志和几名女战士一同前往大青灌,路经四块石密营时掩埋了牺牲战友的遗体。被烧毁的木刻楞房框子黑洞洞的,天寒地冻根本刨不动土,只好把遗体盖上松树,再覆上白雪草草掩埋了。李兆鳞和战友们站在坟前,默默地为牺牲战友致哀。
这就是1938年的春天,这个春天由于敌人凶残的剿杀血淋淋的,连那山坡上早早绽放的腊梅也染上了鲜血的红色。
大青灌会议决定,留下伤病员和少量部队坚持战斗,大部队穿越小兴安岭西征,开辟松嫩游击区。指示李兆鳞作为三江地区作战的唯一抗联军政领导人,迅速收拢各地零散作战的部队,冲出敌人的包围。5月初回到老等山密营(注释5),李兆鳞立即着手整顿部队,筹集给养准备西征。
六军一师师长马德山在罗北战斗中牺牲了,李兆鳞派出人员寻找掩埋了马师长的遗体,为了防备部队退至苏联,马上安排船只将一师退出战斗的人员收拢渡过松花江以南。离开老等山密营这段日子,二师师长张传福率领部队在富锦西部古城与尾追的敌人发生了战斗,消灭日军78名,缴获枪支56支,子弹520发,我军仅牺牲一名连长。这是一次非常及时的胜仗,对情绪低落的部队是一个震奋。5月下旬,李兆鳞召开六军师团干部会议,讨论敌情,布置任务,决定分三批西征。第一批西征人员很快确定了,为三军政保师常有君部六十人,九军二师师长郭铁坚部90人,六军二师、军部教导队200多人,共计三百五十多人。两支部队分别自依兰东部地区和老等山密营出发,目的地为海伦县八道林子(注释6)三军六师后方密营。三江平原是三、六、九、十一军的根据地,很多战士的家乡就在这里,离开故乡到一千多里外的松嫩地区作战,部队的情绪很大。李兆鳞和北满临时省委书记金策同志做了大量工作。召开党团员会议,向部队分析敌情,讲解西征的战略意义。营地的女战士们日夜为战士们洗衣服,缝补衣衫和子弹袋,做了许多手套和布袜子送给战士们,手帕上绣着“抗日到底”、“西征胜利”的字样。
七月下旬的一天晚上,熊熊篝火照亮了老等山密营的夜空,指战员们围坐在营地里观看一场文艺晚会。六军二师十一团指导员孙福成指挥大家唱《露营之歌》,各部队之间互相拉歌子,密林里回荡着激越的歌声。一个女战士走上来报幕:下一个节目,话剧《西征》。战士们热烈鼓掌。松枝搭成的台上走出了一个抱着肚子的人,弯弯个腰装病,嘴里哼哼着:西征太苦了,我有病,不能参加西征了。大家仔细看那装病的人,这不是军政委李爪鳞同志嘛。哄的一声,指战员们全乐了。又一个扮做军医的演员出现了,是六军保安团连长张维山,扮成政委给装病战士做思想工作的是军部崔主任。装病的战士经过“政委”耐心讲解西征的伟大意义,勇敢地参加到西征行列里。战士们饶有兴趣地观看着表演,都被深深地感染了。
油画:西征
十几天以后,首批西征队伍出征了。
抗联第六军参谋长冯治纲将军
抗联第六军二师师长张传福将军
由六军参谋长冯治刚、六军二师师长张传福、六军保安团政治部主任王钧率领的200多人的部队,刚刚行进至鹤立河附近的黄花岗,即被鹤立县日军野战机场起飞的敌机侦察发现,战马被飞机的巨大轰鸣惊扰的四处奔逃。收拢整顿队伍后,冯治纲指挥袭击了黄花岗伪军据点,缴获几十支步枪和一批战马。第二天,部队乘着夜色通过地下关系在鹤岗煤矿补充了给养。三天以后行至梧桐河,由于连日下雨河水暴涨,渡河中两名战士被河水卷走牺牲了。8月10日,首批西征部队到达了汤原县黑金河沟口,夜里宿营时突然遭到敌人袭击,二师师长张传福等8人牺牲,淄重给养大部损失。之后,部队在参谋长冯治刚率领下继续前进,一个多月后到达八道林子。三军政保师师长常有君部60人,九军二师师长郭铁坚部90人,在九军新任政治部主任巍长愧带领下,在依兰东渡过松花江西征。通河苇子沟时遭敌人袭击,巍长愧牺牲。在庆城三道岗又遭敌袭,队伍被打散,常有君与郭铁坚两部失掉联系,九军二师王团长借口单独活动,带走40人。常有君、郭铁坚分别带队行进,于9月和11月先后到达海伦八道林子。
第一批西征部队行进之中,8月8日,第二批西征部队270多人的队伍,在六军三师代师长王明贵、三军三师政治部主任候启刚率领下踏上了征程。部队出发的时候,每人只分了四穗青苞米,战士们腹中饥饿,衣衫单薄,在漫无边际的沼泽中艰难跋踄。连绵的“秋傻子”雨不停地下着,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没有山丘树林,没有房屋炊烟,黄的是野草,白的是秋水。秋风卷着淅淅沥沥的雨滴,淋在脸上,湿透了衣衫,让人感到阵阵寒意。战士们的歌声和说笑声没有了,只有双脚踏在泥水里单调的声音。常年浸泡在水里的泥土是松软的,人走在上面忽闪忽闪地非常吃力。有些地段人一踏上就陷进去,一会儿就淹没的无影无踪。每逢这样的路段,部队就要分成数路,拉开距离,快速通过。晚上部队宿营在一处“疙瘩林子”上,柴草引燃不着火,战士们把粗大的木头劈开,取出中间干燥的部分引燃树枝,一堆堆的篝火在沼泽地里燃起来了。战士们围坐在篝火旁,烤干湿透的衣服,嚼着半生不熟的马肉,没有一点盐,发腥的马肉在嘴里打着卷,嚼吧嚼吧就硬咽下去了。连日的秋雨使梧桐河、嘟噜河等大小河流暴涨,前面是一片汪洋了,第二天下午,部队泡在了过膝的水中,第三天,已经在齐腋深的水里行进了。战马几天来吃不饱草料,有几匹力竭倒在了水中。人们开始恐慌起来。战友们互相搀扶着艰难地往前走,首长们大声鼓历大家:“同志们,坚持住!走出这片水就是胜利!”天黑之前,部队终于走出了沼泽地,有七名战士被夺去了生命,倒在了战友的怀里。战友们流着泪呼喊着他们,他们脸色惨白,身体僵硬,再也听不到战友的声音了。另有十五六名战士几乎是被拖着走出了沼泽地。
第二批西征部队走出沼泽后,在鹤立王傻子屯打垮了自卫团,补充了给养,买了一些粮食和牛,没在村里过夜,迅速行军十五六里,撤至大岭上。送走了送粮的老乡,部队刚刚吃完饭,敌人就追上来了,从岭上看去,敌人几百名骑兵在山下分三路向山上冲来。二师代师长王明贵指挥部队在敌人接近至十几米远的时候突然射击,打死打伤敌人四五十名,敌人落败而归。
整装待发的抗日联军战士
在汤旺河畔,六军三师与三军三师分两路行进。王明贵率领六军三师于农历八月十五日到达了海伦白马石,与首批西征部队会师。候启刚率领的三军三师70多人的队伍历尽艰难,杀光了所有马匹,骑兵变成了步兵,最终也胜利到达了目的地。
六军参谋长冯治刚命令王明贵部原地筹粮,接应李兆鳞、于天放和十一军一师李景荫师长率领的第三批西征部队,命令二师参谋长韩铁汉、三军三师政治部主任常有君和六军保安团政治部主任王钧,带领二师十一团奔赴通北、北安地区开辟新的游击区。
十一团经过张二把头店,跋踄过“大酱缸”稀泥塘,在深山密林中的三军被服厂稍作休息后,来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洋草甸子。这是马占山的农场,已经开垦出了很多荒地,因为日军侵占东北,这些开垦出的土地又荒芜了,满了溜腰深的洋草。战士们情绪高昂,有说有笑地行进着,说话声惊扰了草丛中潜伏的野兽,四五只狍子穿过队伍奔逃,被一连长曹玉奎抱住了一只。通讯员蒋全说:“狍子穿队不吉利啊!” 曹玉奎连长说:“管它吉利不吉利呢,今晚有狍子肉吃了。”
不幸的是,通讯员蒋全的话应验了。傍晚,在柳毛河东岸一撮毛(注释6),韩铁汉和二师副官李英臣公开叛变,逮捕王钧,打死了常有君,协迫十一团公开投降日军。王钧乘叛徒缴械十一团时逃脱,将韩铁汉叛变的消息通知了三军后方被服厂和八道林子的后方军政首长,挫败了叛徒破坏后方的阴谋。几天后王钧带领第二批西征的六军二师十二团继续北进通北、北安地区。在通北县南大岗同接受韩铁汉投降的日军守备队发生了战斗,救出了十一团战友,叛徒韩铁汉混战之中被日军打死。六军二师十一团番号取消,两团合编为十二团。
与此同时,三军三师师长张光迪率领由六军一师六团,三军三师一个连组成的北征支队开始执行北满省委北征计划,意欲依托大兴安岭之森林地带,向北然后向西向南挺进,以达到贯通关内外抗日游击战争联系之目的。9月下旬,部队踏上了北去的征途,途中经过几次零星战斗摆脱了尾追的敌人,10月底越过北黑铁路到达德都与北安交界的辰清附近,随后边战斗边行军,进入了五大连池地区。战斗频繁进行,敌人盯上了北征支队,北征支队强行军离开五大连池进入了朝阳山,转而继续北行,七、八天后到达嫩江东部山区的松门山。在松门山北征支队被敌人重兵包围,张光迪胸部负伤,三军三师八团一连指战员全部壮烈牺牲。北征支队无耐之下越过黑龙江去了苏联。北征行动失败了。
张光迪部退入苏联后,王钧率领的十二团继续北进,代替北征支队开辟讷河、嫩江游击区。
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大雪盈尺,部队还穿着破烂的单衣,胶鞋磨得露出了脚指头,饥寒交迫无衣无粮,有困死深山的可能。二十四岁的王钧决定率领部队杀出深山,头一仗打北安四平街据点。不料部队黑夜行军没有向导误入了距四平街七、八里的一个小屯子,天就要亮了,一旦发生战斗,北安敌人马上就会合围十二团。十二团只好向老百姓说明身份,在屯子里掩蔽下来,群众为他们酬集了粮食和一些衣服。六小时后他们离开了小屯,途中司务长刘殿福和班长韩久发冻死在雪原上。通北、北安地区冬天雪深没膝,步兵行军作战非常困难,必需解决部队无战马的问题。经过周密布置,十二团兵分两路突袭缴械了讷莫尔自卫团和通北县东南日本开拓团,夺取了马匹和粮食衣服,一夜之间十二团变成了骑兵。铁骑如疾风暴雨在龙北大地奔突弛骋,越过北黑铁路,到达龙门山、尾山、五大连池的七星泡,前进到嫩江县,缴了南齐岭警察分驻所和何家大泡子伪自卫团。为迷惑敌人,又突然东进杨树屯,转向北进海江,西进北部土腰,与敌人打了一场遭遇战,冲过冰封的嫩江,到达内蒙巴彦旗,缴了几处嘎查所。又在达斡尔地区开展活动,发动达斡尔群众抗日,袭击了日军渡边守备队,偷袭了伪军孙强骑兵团,缴获了一批全鞍马。征战多日,横扫嫩江原,十二团又突然转回了北安地区。经过艰苦战斗,这支跋踄千里的西征部队终于在松嫩大地站住了脚跟。
身着戎装的王钧同志
在王钧率领十二团艰苦战斗的同时,十一军一师师长李景荫百余人在保青县七星砬子出发,渡过松花江向老等山集结,渡江中与四艘敌炮艇发生战斗,四团被敌人包围于江心岛,经四天战斗对峙后冲出包围,渡江后在老等山集结。
第三批西征部队出发当天正赶上1938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指战员冒着大雪,拉着驮粮草的马匹,排成一列纵队,在两个交通员的引导下,行进在逶迤的深山小路上。六军军部秘书张中浮每天写行军日记,张中浮牺牲后,这些日记被敌人缴获后翻译成日文印刷出版。从这些落入敌手的日记看到,第三批西征异常艰苦,分别在汤原老钱柜和乌拉嘎河与敌人发生战斗,消灭了几十名日伪军,活捉了一名日军小队长。冰天雪地中部队找不到吃的,就挖开雪层捡拾树下的象子,找冻蘑菇,吃树皮草根,甚至把皮靰鞡也吃了。许多人饥饿而死,一些战士冻伤,冻伤得不到医治,竟最终冻掉了耳朵鼻子,截去了双腿双臂。到达距八道林子白皮营目的地仅二里远的时候,部队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前进,这短短的二里路,又有两名战士永远长眠在了冰天雪地中。
王明贵率部望眼欲穿等待李兆鳞,两个多月过去了,第三批西征部队还是没有一点消息。终于,交通员送来了李兆鳞的信。王明贵急忙打开信,信中写道:“我带十一军已经到三军后方,部队疲劳已极,粮食一粒皆无,情况万分严重,火速筹粮送来。”,每个字下面都用笔粗粗地画着圈,表明情况万分危急。王明贵不由紧张起来,带着三十多匹战马驮着给养连夜赶七十里山路到达了白皮营,他们看到了这样的情景:一堆堆篝火旁围着衣衫褴褛的战士,有的披着破被子和破口袋布,羊皮袍子破得一片片的,棉袄露出了一团团的棉花。脚上包着马皮和麻袋片,脸色铁青,两眼无光。看到王明贵率领的送粮马队,他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声音嘶哑地喊着:“我们有救了!三师来人了!” 踉踉跄跄和三师的战友拥抱在一起,满脸热泪横流。在伤员们住的地窨子里,王明贵看到树枝搭成的地铺上蜷缩着那么多伤员,零下四十多度的严寒夺去了很多战士的手脚耳鼻,破布片和绑腿裹缠着伤口,有些人已经奄奄一息。伤员们一瘸一拐地奔过来,用肿得象紫茄子的手触摸他,伸出双臂拥抱他。几名女战士满脸污黑披散着头发,已经泣不成声…… 王明贵几乎认不出李兆鳞、于天放、李景荫几位首长了,李兆鳞披着破旧的黄尼子大衣,头发乱蓬蓬的,满脸黑乎乎的胡须,两只眼睛深深陷在眼眶里。他一把抓住王明贵的手:“你们把粮食送来了?同志们辛苦了!”
夜晚,李兆鳞、李景荫、于天放和王明贵坐在地窨子的火堆旁,想到一路上牺牲和冻死饿死的战友,想起几千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不足五百人,浠嘘不止…… 李兆鳞首先擦干了眼泪。同志们,这次西征遭遇是空前的,我们总算冲出了下江,保存了一部分力量。人虽然少,可都是经过艰苦考验的战士。我们是人民的军队,肩负着抗日救国的重任,我们要开辟新的根据地,同敌人继续战斗!
李兆鳞在哈尔滨纪念抗战胜利大会上讲话
李兆鳞将军1946年3月9日被国民党特务杀害于哈尔滨水道街9号。
李兆鳞刚到达八道林子,即听到韩铁汉叛变和北征支队失败退至苏联的消息,立即徒步跋踄雪原至北安找到王钧率领的部队。在北安的密林中,十二团指战员们看到的李兆鳞削瘦、疲惫,两只眼珠深陷在眼眶中,稀疏的头发上染着霜花。李兆鳞看到了一支生机勃勃的骑兵部队,全鞍的战马、整齐暖和的棉衣、充足的弹药…… 他兴奋地对王钧说:“王钧,你搞的不错啊,指战员都穿上了棉衣,变成了骑兵,有饭吃,能过冬站住脚了。
这时已经是1938年末了。
在嫩江平原上,长途远征一千余里的抗联三、六、九、十一军部队,随后组成了东北抗日联军第三路军,所属部队改编成了四个支队,李兆鳞任东北抗日联军第三路军总指挥。嫩江大地燃起了与日寇血战的熊熊烈火。
注释1:杨树子即依兰杨家沟子。1937年末北满临时省委在此召开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北满临时省委书记张兰生、常委冯仲云、李兆鳞、三军军长赵尚志、六军军长戴洪斌等。会议决定派赵尚志为代表到苏联求援,决心迅速改变抗联部队在三江平原过份集中的现状,伺机打击敌人的弱点,进军敌人统治的薄弱地区。
注释2:“公义永”部落在梧桐河畔罗北附近,是1937年至1938年间抗联三、六军的一个后方营地。
注释3:《露营之歌》李兆鳞将军创作的著名抗联歌曲,在东北抗联各部广泛传唱。
注释4:“归屯并户”是日军关东军依据“治安肃政”规划对抗日军民施行的毒辣手段,意予割断抗日群众对抗日联军的支援,最终消灭东北抗日联军。
注释5:老等山密营座落于罗北县境内的梧桐河流域沼泽地带,三面临水,一面临山。1938年抗联各部西征部队大都在此出发。
注释6:一撮毛是柳毛河东岸一处地名。1938年9月,抗联六军二师参谋长韩铁汉在此叛变,挟迫十一团指战员公开投降日寇,后在受降时被王钧率领的十二团袭击,韩铁汉混战中被日军打死,十一团被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