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赣会战，杜立特空袭背后的中国巨大牺牲

来源：抗战史记

去年上映的美国二战电影《决战中途岛》中，曾演绎杜立特空袭飞行员，包括杜立特本人在浙江受到中国军民的帮助，安全脱险的场景。还提到了中国军民为此而作出的惨痛牺牲。

本文将依据权威史料，讲解电影背后的浙赣会战。纪念为国捐躯的民族英魂。

一．史料来源

日本防卫厅战史室编纂：《日本军国主义侵华资料长编——（日本大本营陆军部）摘译》（中）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第三战区浙赣会战作战指导》，国民政府军令部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蒋介石致顾祝同电》时间注1942年6月2日，国民政府军令部

何理：《抗日战争史》

二．美国杜立特空袭，日本报复发起浙赣会战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国为反击日本的嚣张气焰，报珍珠港之仇，同时鼓舞本国战斗士气，信心；决定空袭日本本土。在罗斯福总统的支持下，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制订了行动计划，组成一支经过改装的B-25型双引擎陆军远程轰炸机队，其指挥官为几次打破飞行速度纪录的美国优秀飞行员詹姆斯.杜立特中校，轰炸机由航空母舰“大黄蜂”号运到了日本东部海域。

1942年4月18日，杜立特率领美国16架B-25型轰炸机从“大黄蜂”号上起飞，逐次轰炸了日本首机东京和横滨、川崎、横须贺、名古屋、四日市、和歌山、神户等地。美机在完成轰炸日本本土任务后，没有返回航空母舰，其中有5架安全降落在中国第3战区辖内的浙江机场。

美机此次轰炸东京等地，是日本历史上第一次遭到实弹空袭（1938年中国空军两架轰炸机成功在日本本土投放宣传单），造成国内民心惶恐，社会骚动；更引起日本皇室和民众对日本军队能否保卫本土安全的担忧。最终触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日本军方受到空前压力，其大本营认为：美、英、中空军将以中途岛、澳洲等方面为基地，或从航空母舰起飞空袭日本本土，然后飞到中国寻找降落地点，或从中国大陆起飞，空袭其本土，“此种情况将会愈益增多，此次在浙江省的机场群对于敌军将有极大利用价值。为了粉碎敌上述企图，迅速摧毁浙江省的机场群，特别是丽水、衢县、玉山等地的机场，最为有效”。鉴于此，日本大本营遂于1942年4月30日下达如下命令：“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应尽快开战，主要击溃浙江方面之敌，摧毁其主要航空根据地，遏止敌利用该方面空袭帝国本土之企图”。同时日本联合舰队发起中途岛海战，并最终战败；成为太平洋战争转折点。关于杜立特空袭及日本国内反响和日本军方军事行动史料，来源于日本防卫厅战史室编纂：《日本军国主义侵华资料长编——（日本大本营陆军部）摘译》（中），第214-215页。

日本中国派遣军接到上述命令后，制订了如下作战方针：以第13军主力于1942年5月15日自杭州方面开始攻击中国第3战区东部，摧毁浙江航空基地。以第11军一部攻击第3战区西部，策应第13军。同时命第1飞行团迅速攻击中国各航空基地。

日本大本营的作战设想是，给第13军配属第1军及华北方面军一部，向西进军，摧毁浙江航空基地。而日本中国派遣军却我行我素，企图乘机扩大作战规模，调集第13军计5个师团与3个混成旅团、第11军2个师团与4个支队；另在6月下旬又从华北方面军增派3个大队，共约7个师团82个大队，15万余人，超出大本营原方案的2倍以上的兵力；由第13军司令官泽田茂中将指挥，企图歼灭国军第3战区主力、夺取浙江航空基地，并打通浙赣路的浙赣战役。无论是作战目的，还是投入兵力，都大大超出了日本大本营预定的范围。

日军自4月底开始在余杭以东至奉化各个地区集结，第一线兵力于5月13日大致部署完毕，第13军浙赣作战战斗指挥所也于5月11日进驻杭州。

三．第3战区采取“天炉战法”应战，日军上当深入“炉膛”

国军第3战区侦察到敌调动迹象后，进行紧急部署：上官云相第32集团军驻淳安，指挥钱塘江北岸部队；王敬久第10集团军驻金华，指挥钱塘江南岸及金华守军；李觉第25集团军驻缙云，指挥浙南部队。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以下简称军委会）还从第9战区中央军第74军，抽调东北军第49军，第26军，预配置衢州附近，以保卫浙赣两省间的机场。

第3战区预定“在浙赣路西段持久抵抗，集中主力于浙赣路东段”，利用已设阵地逐次抵抗，迟滞，牵制日军，最后在衢州附近与敌决战。在衢州一线布置决战的是王牌军第74军，为苏械突击军。关于第3战区军事部署史料来源于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第三战区浙赣会战作战指导》，国民政府军令部；从该记载来看，国军对日军报复行动早有侦知，而且借鉴了第三次长沙会战“天炉战法”，作了充分准备。

1942年5月15日，日军第一线兵力5个师团及2个混成旅团，从余杭至奉化一线地区，向金华方向发起大规模攻势，国军一线部队一面逐次抵抗，一面向敌后转移；准备打击日军侧后。5月18日，第3战区第28，第88等各军，在桐庐，诸暨，新昌一线阻击日军后，主力主动向金华，兰溪一线转移；企图诱敌深入。

日军上当跟踪追击，21日攻陷义乌，东阳。23日占领武义，建德，并以一部直逼金华，兰溪。在此地区国军凭坚固工事，以山炮，迫击炮进行顽强抵抗，很快陷入对峙态度。狡诈的日军以一部继续攻击金，兰地区，另以一部沿金华，兰溪公路向兰溪背后突进侧击，26日陷汤溪，27日陷龙游。此时，金华，兰溪国军已陷于孤立无援境地，经数日激战后，为保存实力，于28日奉命放弃阵地。

金，兰保卫战，予敌沉重打击。特别是日军第15师团长酒井直次中将在兰溪北部1.5公里处被国军设置的地雷炸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当场毙命。其兵器部长，兽医部长等官佐被炸死炸死者甚多。日本战史记载：“在职师团长阵亡，自陆军创建以来还是第一个。”酒井直次也成为中国军队击毙的唯一一个在职中将师团长。据称炸死酒井直次的是川军第21军第146师工兵营副营长黄士伟少校，该战果存疑；来源于南京军事学院教授吴鹤云：《川军抗战亲历记》，1985年版。

四．日军双线出兵，蒋介石放弃衢州决战

日军攻陷金，兰地区后，又兵分两路，迅速进至衢江北岸和衢州以东铁路两侧，准备发动对衢州的攻势。第3战区按预定计划部署如下：第86军固守衢州；第30军驻寿昌以西的大同镇；第26军驻衢州以西的江山，常山之间；第40师在铁路正面；第49军驻衢州以西的招贤镇，准备包围进攻衢州的日军。

此时，在第三次长沙会战中刚惨败不久的日本第11军为策应第13军进攻衢州；调集精锐第3师团及第34师团，今井，进平两个支队和部分伪军，约4万余人，由司令官阿南惟几指挥。于1942年5月31日自南昌渡抚河东犯，6月3日进至同源，李家渡，进贤一线，与自金，兰日军，形成东西夹击态势，企图围歼第3战区国军主力。

第3战区认为，衢州决战时间已经成熟，乃于6月3日下令各参战部队，准备于6月4日向敌发起全线反攻。然而就在第3战区下令的当天，蒋介石突然电令第3战区避免在衢州附近与日军决战；蒋当时考虑到中国远征军第一次入缅失败，日军已攻入云南威胁“川黔陕”西南抗战大后方；遂决定调兵阻止敌攻势。第3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接令后，命第86军一部守卫衢州，其他主力部队向浙赣两侧阵地转移。这一改变，导致了整个战局急转直下，日军从始至终都掌握战场主动权。

1942年6月3日拂晓，日军第15，第22，第32师团向衢州发起总攻。黄昏以前就突破纵深10公里内线的阵地带。衢州东部国军阵地被完全摧毁。4日，大雨如注，乌溪江等各河水大涨，日军无船，铁路桥又被国军在3日午夜炸毁，被阻止在乌溪江东岸。5日，日军趁天气好转，全力向衢州以南国军阵地攻击，并力图渡过乌溪江，但因缺乏渡船，建桥设备，未能渡河。同日，守城的第86军第16师除留一团继续守衢州，其他部队共2000人，由城东南方向突围，突围时遭到日军袭击，伤亡甚重，当突至南溪口街与第26军会合时，仅剩千余人。

6月6日，暴雨再次倾盆。清晨，日军河野旅团将铁路桥临时修通，渡过向衢州城北侧突击；第15师团自衢州城南铁路沿线及西南地区，压迫衢州城外围的国军。国军虽英勇抵抗，但寡不敌众。日军于当日8时15分攻占衢州机场，随后又占领了营盘山附近的航空学校。入夜，日军继续猛攻，相继占领了衢州城的大南门，中南门，东北门，北门及城墙西北角。国军官兵拼死抵抗，终于击退日军。

6月7日晨，国军因弹药耗尽，无力再战，未避免被全歼；只得从衢州城东突围。日军占领衢州，并立即将机场破坏殆尽，达到了其发动浙赣战役的部分战略目的。

五．日军继续扩大攻势

日本第13军在攻陷衢州后，却未撤兵；而是调整了部署，以精锐第16师团及河野旅团警戒该地区；以第15，第22，第32师团等部继续西进，向衢州常山，江西玉山，广丰，上饶方向挺进；这造成了其兵力分散，为国军反攻创造了战机。

1942年6月9日，日军攻陷常山。12日下午，攻陷玉山。第15师团主力在广丰附近的五峰山，遭到第74军与东北军第49军暂编第13师联手反攻，血战6昼夜后，毙伤敌三千余人；一度围攻困守广丰城的日军第15师团，但敌增援部队陆续赶到；国军被迫撤守五峰山，双方展开对峙；此后，日军未再兴攻势。五峰山战斗也是浙赣会战国军取得最大胜利。战斗中，国军第74军某营仅剩官兵7人，仍坚守阵地。14日22日，日军第22师团占领国军第3战区司令部所在地上饶。

在赣东方向，日本第11军为配合第13军打通浙赣路，在东犯并于1941年6月2日攻陷进贤后，遭到国军第9战区部队有力阻击。国军第100军第57师一部在将军庙，东乡等地与敌逐次激战，并在邓家埠成功伏击敌一部后，主力即向鹰潭，贵溪以西撤退；意图在此地区阻击第11军东进。6月11，第11军令第34师团向鹰潭突击，并令第29独立飞行队支援。13日，日军进入鹰潭，贵溪之间地区，遭到国军第100军猛烈反击，双方展开对攻战。激战至16日，第100军力战不支，鹰潭，贵溪失守。

在此期间，浙赣铁路之南日军第11军一部于6月12日前，先后攻陷江西崇仁，宜黄，南城等地。自6月12起，国军进行局部反攻，至16日，中央军第79军，粤军第4军等部先后克复南城，宜黄，崇仁等地。此后，日军又再次攻陷崇仁，宜黄。

1942年7月1日10时30分，沿浙赣路东西对进的日军第11，第13军各一部在横峰城会师，实现了打通浙赣线的战略目的，遂把作战重点全力转向破坏国军军事设施，尤其是机场，铁路，并大肆掠夺军需资源上，这给第3战区造成重大损失。

六．国军反攻

在浙东地区，国军撤退至敌后方的部队，乘日军主力全力西进之际，展开了频繁的袭扰，以牵制西进之敌，相继收复寿昌，永康，浦江。1942年6月18日，一度攻克武义。国军的攻势，迫使日军匆忙抽调兵力再攻浦江。国军新编第21师英勇阻击，第63团几乎全部壮烈殉国，全师也仅存2000余人。日军还于24日攻占丽江，破坏了丽水机场。7月9日沿瓯江进占青田，11日再占温州，打通了瓯江水上运输线。

自1942年7月初起，浙赣线两侧国军利用日军转防之际，发动了全线反攻，收复了不少地区。7月7日，第192师克复新登；15日，该师又收复桐庐。19日，第62师攻克建德。第75，第108，第147师等部，也于18，19日转入反攻，先后收复横峰，弋阳等地。

7月28日，日本大本营鉴于浙赣会战的作战目的已经完成，下令其中国派遣军停止浙赣作战，向原驻防地返转。因金华附近盛产日本炼铁，制铝工业急需的萤石，日军为能够不断掠夺萤石资源，将第22师团等部留置于金华，武义，东阳地区，以达到其长期占领之目的。其他各部队自8月中旬起开始撤退，至8月30日基本返回原驻地。

国军乘日军撤退收复了失地。至8月30日，除日军继续占领的金华附近地区处，第3战区大致得了战前态势，浙赣会战结束。浙赣会战打了3个半月，日军侵占浙，赣两省48县，达10余万公里，给中国军民造成巨大损失。中国军民死亡25万人，其中国军官兵殉国4万余人。日军亦遭到严重损失，死伤28955余人，军马2600余匹；日军战史记载伤亡1.7万余人。

在浙赣会战期间，侵华日军731部队和容字1644部队在浙赣沿线的金华、龙游、衢州、义乌、浦江一带实施细菌战。1942年9月，日机在在崇山村上空投下了鼠疫菌，致使当地居民染疾后陆续死亡，此次鼠疫流行达两个月之久，全村发病391人，死亡386人，有19户人家灭绝。

某媒体发表“美国轰炸东京,中国人因此死了25万,蒋介石认为很值得”

七．总述

浙赣会战自1942年5月15日开始，至8月30日止。这是日军从1939年至1943年间，使用兵力最多，作战时间最长的战役。

国内网络长期传播一种说法，即美国杜立特空袭；没有提前知会国民政府。造成日军发起浙赣会战，打了国军措手不及；以致“惨败”。笔者查看史料，国军对日军的行动；是有所侦知，也提前准备；第9战区还将头号主力第74军派往增援。至于“美国轰炸东京,中国人因此死了25万,蒋介石认为很值得”的说法；笔者未查看相关史料，很可能是杜撰。

战前，顾祝同领导的第3战区借鉴第9战区第三次长沙会战成功经验。采取“天炉战法”，以金华，兰溪地区顽强抗战日军进攻，迟滞消耗日军，在衢州寻机决战，该部署是正确的。其失败的主要原因是蒋介石着眼于第一次入缅作战失败，日军攻入云南；出于保存有生力量的考量，取消了在衢州决战的计划，改机动打击敌人；这造成了国军完全处于被动，但这也是出于整个中国抗战大局考量。当然战役后期，国军确实主动出击，收复失地；特别是五峰山战斗的胜利，第74军与第49军就打得相当成功；绝非网络上所说“惨败”。

不过由于日军为报复中国军队对美军杜立特空袭飞机员的支援，大量屠杀平民；造成20余万平民死难；可谓是牺牲巨大。但因此而归咎于杜立特空袭，实不该。真正要承担罪责的的日本法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