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帝国东部边疆防御体系的构筑及其战略意义

[内容摘要]罗马帝国初期,国家疆界被陆续划定。自优利亚-克劳狄王朝时期起,东部边疆防御 体系陆续构筑完成。这道防御体系由附属王国体系、罗马驻军、军事要塞和军用道路等要素构成,对罗马劲敌帕提亚人发挥了牵制和震慑作用。同时,该体系也保证了罗马的军事补给线和行军路线的畅通,并为边疆地区的经济文化交流提供了客观保障。这一防御体系为罗马帝国后期和拜占庭时期的边 疆防御奠定了基础。

作者:王阳   来源:《外国问题研究》

在共和国末期,罗马完成了对东地中海地区的征服,从而建立起一个环地中海的大帝国。奥古斯都(公元前27年至公元14年在位)去世前,曾嘱托其后继者停止对外征服战争,守卫帝国现有领土。罗马帝国的疆域基本被确定下来。不过,奥古斯都的遗嘱并未被后世继承者恪守,帝国周边的若干区域相继被征服,使帝国边疆不断扩展,边疆防御日益成为帝国政务的重心。其中,东部边疆因其独特的内外环境而逐渐引起罗马的关注。罗马帝国东部疆界形势复杂,边界线漫长。从黑海东岸起,向下沿幼发拉底河至中游河段,再转向西南抵达大马士革与博斯特拉,最后沿新图拉真大道南下延伸至红海,总长度将近两千英里。从优利亚-克劳狄王朝时期起,罗马沿东部疆界陆续构筑起有效的边疆防御体系。

由于构成东部疆界的三段(黑海-外高加索疆界、幼发拉底河疆界和阿拉伯疆界)各有其自身形成的历史,西方学界往往对其分别展开研究。其中对黑海外高加索疆界的研究成果最少,且主要是对边界形成过程的梳理。学界对另外两段疆界的研究成果较为丰硕。其中关于幼发拉底河疆界的研究有学者实地考察报告和考古学报告,学术论著则主要包含在罗马与帕提亚关系的论著中。关于阿拉伯疆界的研究起步较晚,到20世纪70年代才有考古学报告和历史论著问世。这些研究成果对幼发拉底河疆界与阿拉伯疆界的形成过程和边界性质等都有系统的论述。1949年,罗马边疆研究组委会(theCongress of Roman Frontier Studies)成立,各国学者联合展开对罗马边疆的研究,但就所发表的论文看,学者们对东部疆界依然是进行分段研究。本文拟打破这种分段研究的方法,对罗马东部边疆进行整体性考察,梳理东部边疆防御体系的构筑历程,并总结其所具有的防御效果和战略意义。

一、罗马帝国东部边疆防御体系的构筑

罗马东部边界线的形成并非一日之功,因而,东部边疆防御体系的构筑也并非一蹴而就。罗马历经近两海洋、河流和沙漠等特殊的地形地势,由附属王国体系、罗马驻军和军事要塞,以及军用道路等要素构成。

(一)、附属王国体系

在优利亚-克劳狄王朝时期(公元14至68年),罗马东部边疆的防御主要借助附属王国体系来完成。附属王国制由共和末期的罗马将领庞培创建,并一直沿用到帝国时期。罗马征服东地中海地区,将行省制度引入东方,但同时也对诸多希腊化王国加以保留。得以幸存的王国被降为罗马的附庸,对罗马负有一系列的义务。附属王国的存亡、国王的废立都由罗马决定,附属国王服从罗马的司法体系,王国的内政外交也须听从罗马的指示。国王的儿子被送往罗马做人质,同时很多国王获得罗马公民权,使希腊化的王国逐渐实现了罗马化。据学者统计,在公元前100至前30年间,东方主要的王国有23个。其中包括黑海南岸的卑斯尼亚和本都,幼发拉底河沿岸的科马盖奈,以及叙利亚地区的埃美萨、犹太和纳巴泰等。由于东部诸行省面积辽阔,且远离意大利本土,同时罗马在西部与北部的战事不断,故而,将守卫东部疆土的重任交由附属王国承担,不失为一项明智之举。

附属王国体系是一道隐形的边疆防御体系,它们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证自身及邻近的罗马行省的安全稳定,又可以为大规模的外来入侵提供”地理纵深”。 古典作家记载了罗马在共和时期对附属王国的倚重。比如,弗拉米尼努斯认为,保存马其顿王国可以保护其他地区的希腊人免受北方蛮族的侵害。恺撒曾命令各位国王和王公看护和守卫叙利亚行省;并任命帕加马的米特拉达梯统治博斯普鲁斯王国,借此在各行省与北部敌对的蛮族君主之间安插一个对罗马友好的统治者,以保护行省。在帝国初建之时,依靠数目众多的地方政权拱卫帝国广袤的疆土,不但可以笼络种族众多的被征服者,而且得以极大地减省罗马的兵力与财力。附属王国在保卫帝国领土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因此,在来自亚洲行省塞兹库斯城的一篇公元37年的铭文中,附属王国被称为”帝国的守卫”(doryphorousteshegemonias)。

(二)、罗马驻军与军事要塞

虽然附属王国体系对于保卫边疆卓有成效,但随着帝国的稳固发展,附属王国制终将让位于行省制度。罗马不断向边界地区派遣军团驻守,并修筑军事要塞,真正意义上的东部边疆防御体系开始形成。

在优利亚-克劳狄王朝晚期,罗马在东部边疆组建起一支常备海军。公元64年,尼禄吞并本都王国,帝国领土扩展至黑海沿岸。黑海地处小亚细亚北缘,与外高加索地区(即高加索山南侧)相连,构成了罗马帝国东北部疆域。在兼并本都的同时,罗马将王国原有的舰队收编,组建起一支新的海军,并命名为”黑海舰队”(Clasis Poutica),基地设在特拉布松。约瑟夫斯记载,这支舰队拥有40艘战船,主要由利布尔尼人(liburnians)组成,以三层桨战船为旗舰。这支舰队从此肩负起了保卫黑海的重任。

在弗拉维王朝时期(公元69至96年),罗马在东部地区稳步地推行废王国、设行省的政策,使帝国东部边界线延长——从黑海东岸直达幼发拉底河中游的苏拉(Sura)城附近,罗马开始向边界派遣驻军。

幼发拉底河沿岸共有4个军团驻守。在黑海东岸的科尔奇斯地区与外高加索地区的伊伯利亚和阿尔巴尼亚王国境内,也有罗马军队驻扎。在伊伯利亚发现的一篇铭文表明,在这一时期,来自福尔米纳塔第12军团或弗拉维亚第16军团的士兵驻扎在一个名为哈尔莫兹卡的要塞中。另一篇铭文证实,在图密善统治早期,在阿尔巴尼亚一座俯瞰里海的战略要地贝祖克达格中驻扎着一位名叫优利乌斯·马克西穆斯(L.Julius Maximus)的百人队队长和一支来自福尔米纳塔第12军团的分遣部队。

到安东尼王朝时期(公元96至192年),罗马东部边界线被再度延长。公元106年,图拉真兼并纳疆,成为公元3世纪以前驻守此处的唯一一支军团。沙漠、半沙漠地带的阿拉伯人均是身手敏捷的弓箭手和轻装骑兵,对此,罗马步兵和重装骑兵能够发挥的作用相对有限,需要由弓箭手组成的骑兵队(alae)、步兵与骑兵混合部队(cohortesequitatae)等辅助军进行防卫。阿拉伯边界的辅助军大约有12支,辅助士兵人数共约为10.000至12.000名。这一时期,外高加索地区的驻防力量进一步得到巩固。公元132年,罗马在科尔奇斯的城市塞巴斯托波利斯、阿普撒路斯和法希斯都派驻军队。其中塞巴斯托波利斯是帝国东部边界的北起始点,驻扎着”克劳狄亚第一步兵与骑兵混合部队”。阿普撒路斯驻扎了5个步兵大队,法希斯则有400名”精壮士兵”,而且在法希斯发展起一个由老兵和贸易商组成的殖民地。此外,在狄奥斯库里阿斯和海西-波尔图斯也各有一支驻军。

(三)、军用道路

罗马人在对外征服的过程中,十分重视道路的修建。道路便于军队行军、军粮转运和情报传递。早(oiaEgnatia),这条大道从阿博洛尼亚一直通往拜占庭。

在公元前146年组建其第一个东部行省——马其顿行省后,罗马便于该行省修建了埃格纳提亚大道从弗拉维王朝时期开始,罗马东部疆界的军用道路系统不断完善。从小亚细亚西部的皮西迪亚、南部的利考尼亚均有通往黑海的军用大道。由帝国境内通往幼发拉底河,以及沿幼发拉底河的边境道路也得到修建。

新图拉真大道(via NowTraiana)是阿拉伯边界的骨干,是边疆防御体系的支柱。这条大道在行省组建后不久即开始动工修建,并于公元11年至114年陆续竣工。一位军团士兵优利乌斯·阿波利 纳里斯(JuliusApollinaris)在写给他父亲的书信中,记载了阿拉伯在被吞并后的第二年所兴起的建筑工 程,在写信之时,士兵们正在切割用于修建这条新路的建筑石料。这条大道从叙利亚边界延伸至红 海,将博斯特拉、佩特拉以及艾拉城等重要城市连接起来,沿途还修建了哨所和商队旅馆等设施。不过,阿拉伯边界并非一条单一、封闭的线性边界。在这条主干道的东侧,还有若干辅路用于交通和防守。同总之,从优利亚-克劳狄王朝至安东尼王朝,罗马疆域不断扩展,东部边界线随之不断延长,边疆防御体系被陆续构筑起来,且防御力量不断加强。

二、东部边疆防御体系的防御效果

在罗马帝国前期,帕提亚人是东方唯一一支可与罗马抗衡的强大势力。东部边疆的防御之所以成为罗马帝国的重心,正是由于帕提亚对其东部领土的威胁,及其欲征服帕提亚的野心。东部边疆防御体系的构筑成功地牵制并阻绝了帕提亚的强大势力,也为帝国后期罗马向幼发拉底河东岸扩展权势奠定了基础。

(一)、罗马利用附属王国体系对帕提亚起到间接的牵制作用,争夺在亚美尼亚的话语权

在罗马与帕提亚旷日持久的对峙中,双方争夺的焦点是对亚美尼亚王国的控制权。亚美尼亚王国盘踞在外高加索地区以南。在帝国初期,罗马利用外高加索的地域优势,与伊伯利亚和阿尔巴尼亚两王国建立了友好关系,从而在北部对亚美尼亚构成威胁,牵制了帕提亚的势力。据史料记载,公元前20年,两国国王均派遣使节向奥古斯都寻求罗马人民的友谊。这一亲善关系使罗马占据了对帕提亚的外交优势。在提比略统治时期,伊伯利亚国王法拉斯美尼斯将帕提亚人驱逐出亚美尼亚,他的儿子米特 拉达梯登上亚美尼亚王位。罗马所采用的这一战略一直持续到安东尼王朝时期。公元114年,图拉真 在萨塔拉召开一次大会,高加索山地部落的所有国王均列席参会。在此次集会上,皇帝不但重新确认了现有附属国王的权力,而且册封了几位新的君主。在安东尼·庇护统治时期,伊伯利亚国王及其随行人 员到访罗马,使罗马与外高加索王国之间的友好外交关系达到了顶点。

除了发挥外交牵制作用外,附属王国还有义务为罗马的对外战争提供兵力支持。例如,公元54年, 在罗马与帕提亚的战争中,科马盖奈国王安条库斯四世和犹太国王阿格里帕二世均为罗马将领多米提 乌斯·科尔布罗提供了一定的兵力。在这场战争中,外高加索地区的伊伯利亚王国也支援罗马,并在公元60年获得了亚美尼亚几块边界地区的领土作为回报。

(二)、罗马边防驻军对帕提亚军队发挥有效的震慑作用·保护罗马行省免遭入侵

在罗马的东部诸行省中,叙利亚行省首当其冲,极易受到帕提亚人的干犯。帕提亚位于叙利亚行省东北方。双方隔河(幼发拉底河)相望。然而,这条界河并非一道鸿沟,而是一条便利的交通运输线。河上设有若干渡口,便于东西向的交通,其自身也适合通航。因而,帕提亚的存在给叙利亚行省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同时,叙利亚行省的安危关系到罗马整个东部地区的稳定。叙利亚行省是向西北进入小亚 细亚地区的门户。在共和国末期,帕提亚人的进犯曾威胁到小亚细亚的安全。公元前51年,帕提亚人人侵叙利亚,时任小亚细亚的奇里乞亚行省总督西塞罗不得不紧急备战,以防叙利亚一旦陷落,亚洲其他地区也难逃厄运。公元前41 至前38年,帕提亚的帕科鲁斯(Pacorus 1)和罗马叛将拉比埃努斯(Q.Labienus)再次率军入侵叙利亚行省,帕提亚军深入推进到小亚细亚。在此危急关头,帕科鲁斯去世,灾难才得以消除。从这些事例中,足见罗马在幼发拉底河疆界构筑防御力量的紧迫性。

科马盖奈王国位于幼发拉底河岸边,不但地理位置靠近帕提亚,而且与帕提亚王室有着密切的姻亲关系。所以,科马盖奈常常在罗马和帕提亚之间摇摆不定。公元72年,罗马得到消息,科马盖奈国王安条库斯四世与帕提亚国王沃洛盖塞斯一世(Vologases1)结成了同盟,韦伯岁借此时机废除了科马盖奈王国的统治,将其并入叙利亚行省。同时,韦伯岁又吞并了小亚美尼亚和卡帕多奇亚.组建为新的行省。

这一系列设立行省的举措使得罗马帝国与帕提亚接壤的领土边界大大延长,罗马与帕提亚直接对峙起来。为此,罗马加强了对幼发拉底河沿线的防御力度。将原来驻守叙利亚行省的军团调派至幼发拉底 河沿岸,其中福尔米纳塔第12军团和弗拉维亚第16军团驻守在幼发拉底河上游,塞提卡第4军团和费尔拉塔第6军团驻守河的中游。同时,韦伯岁加强了边疆地区军用道路的修建和维护工作。公元75年,叙利亚行省总督图拉亚努斯(M.Upius Trjanus.图拉真皇帝的父亲)主持修建了从帕尔米拉通往苏拉的大道。此外,从麦利泰内到萨莫萨塔,从尼科波利斯经萨塔拉到埃尔祖鲁姆,以及从特拉布松到萨塔拉也都修建了道路。这些道路将行省腹地与边界直接连接起来大大便利了军队行军和后勤补给。

这一防御体系对帕提亚人起到了直接有效的震慑作用。同时,驻守在黑海、外高加索地区和阿拉伯沙漠边界上的军团也可以为幼发拉底河边界的驻军提供军事支援。故而,在帝国前期,帕提亚军队再未发动对罗马行省的大规模进犯.

到帝国后期,罗马的军事防御体系出现了向幼发拉底河东岸偏移的趋势。在河以东,罗马人修建了一条穿越奥斯朗领土的道路,并在埃德萨、卡莱和卡利尼库姆设置军事驻地。这条防御线既有助于拱卫幼发拉底河边疆防御体系的主体,也便于罗马军队发动征服美索不达米亚的战争。罗马以边疆防御体系为基地,不断吞蚀帕提亚的领地和势力范围,使罗马版图向河东岸扩展。公元113至115年,图拉真 发动帕提亚战争,从而建立起一条更加合理的科学边界线,即哈布尔河一辛贾尔山一底格里斯河一锁了帕提亚人从南面进入重要城市尼西比斯的通道。公元164年,路奇乌斯·维鲁斯征服幼发拉底河上的杜拉-欧罗普斯城,并派遣一支军队”帕尔米拉第20步兵大队”永久驻防,负责保卫城市免遭帕提亚入侵。公元195年,罗马在奥斯朗组建行省,幼发拉底河东岸成为罗马帝国的一部分。公元2世纪末,塞维鲁王朝正式建立美索不达米亚行省,将帝国边界向东直接推进到了底格里斯河畔。

三、东部边疆防御体系的防御意义

罗马东部边疆防御体系不仅可以直接抵御外敌,同时还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

(一)、确保罗马军队的军事补给线和增援部队的行军路线畅通无阻

黑海北岸的博斯普鲁斯出产谷物、毛皮和鱼类,可以为罗马边疆驻军和参加帕提亚战争的罗马军队提供军事补给。卑斯尼亚-本都行省也是为帕提亚战争前线提供军需补给的要地。比如,该行省著名的古希腊殖民城市特拉布松,就是罗马军队的物资供应基地之一。黑海沿岸地区的这一重要地位得到了 古典作家的证实。在尼禄统治时期进行的帕提亚战争中,罗马一方正是从黑海方面、通过特拉布松运输粮食。为保证军粮的运输,罗马专门派遣士兵负责守卫这条粮食供应线。此外,幼发拉底河也是罗马军队运送军需物资的重要通道。据弗罗鲁斯记载,”幼发拉底河是克拉苏转运军需补给的唯一途径。”图拉真在远征帕提亚的战争中甚至任命了专门负责”幼发拉底河粮运的督办”(curatorammonae belloParthico ripae Euphratis),以便确保军需补给系统的顺利运作。

自韦伯岁时代起,罗马北部的多瑙河流域诸省日益成为罗马军队的大本营,尤其是莫西亚行省,距 离东方战场最近,且驻防力量非常雄厚,几乎东方的每一场重大战役都要从这里抽调增援部队。在元首制初期,罗马在东部地区的道路系统尚不完善,因而黑海的海运价值异常突出。然而,黑海的海盗活 动曾一度十分活跃。在拜占庭以北的撒尔米德索斯地区居住着在古代历史上声名狼藉的阿斯泰人。他 们在海上从事劫掠,把船只拖到贫瘠的海岸上并杀死船员。同时,栖身于高加索山脉中的蛮族部落居 民,比如赫尼奥奇人、阿凯伊人和祖吉人等,也常常在黑海中从事海盗活动。他们劫掠商船或沿海国家与城市,甚至航行至多瑙河河口一带进行劫掠。斯特拉波称这些海盗是”黑海的主人”。因此,黑海舰 队对于镇守海域的安全异常重要。公元69年夏,这支舰队被调往拜占庭参与韦伯岁与维提里乌斯的内战。本都王国原舰队统帅阿尼凯图斯(Anicetus)趁机煽动高加索山地部落从事海盗行径,占领了特拉布松,并大肆劫掠城市。罗马将舰队调回,方得以维持长期的和平。除了频繁出没的海盗,这里还受 到其他游牧部落的威胁,比如萨尔玛提亚人、阿兰人和西徐亚人等。因而,东部边疆防御体系对于确保军事补给线与行军路线的安全畅通意义重大。

(二)、稳定东部边疆的区域秩序,带动边疆地区经济文化的交流与互鉴

黑海地区丰富的物产和久负盛名的港口推动了区域商贸活动的发展,在黑海南、北岸之间形成了频 繁的贸易关系。来自奥尔比亚的一篇铭文证实了公元200年前后,有许多来自黑海沿岸各城市的居民到此经商。频繁的商贸活动推动了贸易中心的形成。据斯特拉波记载,狄奥斯库里阿斯有一个活跃的市场,附近70个山地部落的居民都到这里从事贸易。山地居民到沿海地区”主要是为了购买盐”。他们所带来用于交换的货物”可能是木材.也许还有奴隶”。塔奈斯是”亚洲和欧洲游牧部落居民与来 自博斯普鲁斯的商人的贸易中心:前者带来奴隶和毛皮以及其他游牧部落的产品,后者则带来布料、葡萄酒及其他属于文明生活方式的货物进行交换。”罗马舰队巡视黑海,为贸易的顺利开展提供了客观在帝国前期,罗马与阿拉伯行省外部的游牧部落基本上维持了和平状态。出自马可·奥勒留时期的铭文,记载了罗马与一个塔穆狄克(Thamudic)部落联盟在阿拉伯疆界以外的西斯玛结盟之事。游 牧部落与行省居民之间甚至结成了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游牧民依赖数量有限的泉水作为水源,他们带着畜群在冬季和夏季牧场之间进行季节性迁徙放牧,而这些水源地的使用权通常由行省居民和罗马军队掌控。行省人口与游牧民之间还存在小规模的贸易,行省的农耕者为游牧部落提供枣椰和谷物等农产品,游牧部落则提供牲畜、畜产品、向导和防卫等作为交换。当然,冲突也时常会发生。游牧部落留下的大量萨法伊提克语(Safaitic)涂鸦表明,游牧民曾进攻行省居民。相较而言,行省内部的匪患更为扰乱行省的统治秩序。东部边疆防御体系镇压了行省内部的盗匪活动,同时也对游牧部落的季节性迁徙进行规制,使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经济文化交流有序进行。

在罗马帝国时期,丝绸贸易与香料贸易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东部边疆防御体系有利于这些远距离贸易的顺利开展。一方面,帕提亚忌惮罗马的边疆防御力量,不敢贸然发动战争,使双方保持了相对持久的和平局面。从而使丝绸之路保持了畅通。另一方面,罗马的”新图拉真大道”是在原有的香料贸易路 线的基础上修建的。这条大道使道路环境得到很大提升和改善,吸引了更多商人使用这条道路,促进了 商业贸易的发展。上文所提及的、驻守在博斯特拉的军团士兵优利乌斯·阿波利纳里斯所写的书信便是一个证明。据信中所说,每天都有商人从埃及的佩鲁西乌姆来到博斯特拉。远距离贸易的顺利开 展带动了商路沿途多种文明的交流与融合,增进了不同文明之间的相互认知。

结 语

综上所述,罗马东部边疆防御体系的构筑是在历代统治者的努力下陆续完成的。这道防御体系产生了牵制和震慑帕提亚人的防御效果,同时,在支援前线作战、促进经济文化交流等方面具有至关重要的战略意义。必须强调的是,帝国东部疆界并非一条绝对固定的界线,边疆防御体系也并非一道封闭的边墙,而是由附属王国、罗马驻军、军事要塞和军用道路等要素构成,海洋、河流与沙漠等自然地形地貌构成边界的特征要素。东部边疆防御体系虽然在军事上具有排他性,但在经济和文化方面却明显具有开放性特征,帝国境内居民与外部人口之间的联系交往是一种常态。罗马东部疆界不仅是一条分界线, 也是”一条交通与供给的线路,是罗马人借以拓展控制力的基地。”罗马向东方深入的军事征服行动不断推进,外高加索地区的诸王国、亚美尼亚、美索不达米亚等地均成为罗马军事征服的目标,罗马帝国的权势不断向这道防御体系以东倾斜。

随着罗马文明与希腊化-东方文明相互交融的不断深化,帝国东部地区逐渐发展为罗马境内最为发体系的重要地位愈发凸显,国家的防控力度也在帝国前期边疆防御体系的基础上不断加强。可以说,罗马帝国前期构筑完成的东部边疆防御体系出色地履行了历史使命,既保护了国家与边疆行省的安全与经济秩序,也促进了不同种族和文明之间的交流与互动,同时也为罗马帝国后期和拜占庭时期的边疆防御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