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奸之路——韩军参谋总长丁一权回忆参加伪满洲军及成为苏军俘虏

来源: 迪尔说史

丁一权(정일권,1917-1994),朝鲜战争初期曾接任蔡秉德担任韩军参谋总长,因曾加入过伪满洲国军队并参加过对东北抗日武装的讨伐,甚至还将其本名改为中岛一权,而被当代韩国人视为亲日派人士(即韩奸)中的著名代表人物。本文为丁一权回忆录第一、二部分关于其参加伪满洲军和被苏联红军俘虏后的经历,由于原文较为冗长且充满了对自己的吹捧之词和很多无关主题的废话,故笔者在对其原文进行精简之后再在这里反馈给读者。

丁一权

1935年春天,丁一权和同学们正在为他们的高中毕业典礼做准备。随着毕业的临近,大家都在为自己设定升学目标。丁一权的好朋友金钟石想成为一名医生,所以他决定去报考庆城医学院,而丁一权想成为一名法官或律师,帮他的间岛老乡们多打赢些官司,所以决定报考庆城法学院。这时,一直教丁一权学英语的老师张乃源忽然对他说道:“学法律固然好,但我要你选择满洲国军校。”直到这时,丁一权才了解到还有这么一个学校存在。

张老师这样要求丁一权的理由主要有两个:一是在军校学习期间不用支付任何学费;二就比较宏大了。张乃源这样解释道:“目前东亚局势变化很快,日本军队正在向满洲和中国大陆大肆扩张,虽然包括美国在内的西方列强只是袖手旁观,但双方之间早晚会发生冲突。我们都知道,满洲国不过是日本帝国主义者摆设的稻草人,等日本人全面扎根满洲之后,到那时,我们朝鲜民族还有多少立足之地呢?”

“那么,小丁,请加入满洲国军队。这不仅仅是我的愿望,也是由地下光复协会提名的,其中包括金九先生。我要你怀着去虎穴抓虎仔的决心,成为伪满军的一名军官,如果你能进去后,一定要施加我们的影响,使得更多的年轻人加入独立活动。日本不过是一个小国,怎么敢挑战世界列强?他们必然自掘坟墓!所以我们希望借助日本人的力量把你培养成一名有前途的军事人才,请你一定要做好准备。”

这次让丁一权一生难忘的交谈长达40多分钟,事后他又考虑了整整三天,最终同意报考伪满洲国军校,这一年,他刚满18岁。后来,每当有人批评他上过伪满洲军校和日本军校,还当过伪满洲军的上尉,是亲日派人士时,丁一权总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是的,这些是事实,但我内心其实没有一点亲日和效忠日本天皇的想法。我相信很多和我有着同样经历的战友们也都是这样想的。”对于这种所谓的事后辩解之词,读者一定要注意区分、心中有数。

伪满军校大楼

丁一权要报考伪满军校的消息传出后,身边的同学们一开始都表示不理解,但在得知了他的真实意图后,又纷纷前来鼓励他,甚至还集资帮他凑齐了路费。带着同学们的期望,丁一权一路步行来到了军校所在地奉天(今沈阳),他所要报考的是位于奉天的两年制军官学校,又被称为满洲国中央陆军训练所。丁一权要报考的是军校第五期,在发现有很多韩国人也和他一样来当韩奸时,他顿时安心了许多。

奉天军校五期也是考入韩国人最多的一期,除了丁一权外,其他知名韩国人还有:金石范(海军中将)、申贤俊(海军中将)、金白一(陆军少将)、宋石河(陆军少将)、崔景万(陆军准将)、尹春根(陆军少将)、文容彩(陆军准将)和金日焕(陆军中将)等。后来,丁一权因为成绩优秀被保送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55期学习,又遇上了刘载兴(陆军中将)、金昌奎(空军中将)、田源尚(太平洋战争中毙命)三个韩国人。

考入军校的第二年,按照规定,丁一权被分配到驻齐齐哈尔的伪满洲军某部做勤务。两年后,由于留学日本,又被分配到驻旭川的日军某骑兵部队。旭川位于日本北海道地区,气候寒冷,环境恶劣,而且骑兵部队管理很严,教官要求给马匹清洗时必须连马蹄上都不沾染一粒尘土。有一天,丁一权正在照例给自己的坐骑清洗,但那天马匹似乎心情不太好,他怎么安抚都无法让马匹安静下来。

正在手忙脚乱之时,一旁的日本马夫突然出现了,不分青红皂白地拿着手中的竹剑抽打丁一权,把他打得鼻子出血,马夫一边打一边还念念有词地骂道:“打死你这该死的韩国佬!”马夫虽然只是个助教中士,按照规定教官也不能殴打或辱骂学员,但这一切规定都形同虚设,丁一权作为韩国学员经常被教官辱骂。又由于他成绩较好,导致一些嫉妒他的日本学员也联合起来对他使坏,比如在骑术训练时故意给他选一匹烈马来折磨他。

伪满洲国军队

1940年,丁一权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后,被授予伪满洲军陆军少尉军衔,起初他被分配到伪满洲军吉林某部当教官,一年后调到伪满洲军总部担任中尉副官。这时,日本刚刚参加太平洋战争,领导要丁一权回他的母校光明中学作宣传演讲,吸引很多的年轻人来参加伪满洲军。丁一权很纠结不知该去不去,便去和延边龙井韩国侨民协会商量,这个协会表面上是个侨民自治团体,实际上和在重庆的韩国光复军有着地下秘密联系。

见丁一权来请教,侨民协会的领导指点他说:“丁同志!去的话就请毫不犹豫呼喊天皇万岁,顺便勉励年轻人去参军吧。日本的战败已经不过是时间问题,我们需要为独立后储备军事人才!”于是,丁一权在回访母校并发表演说的时候,就毫无心理负担地把所谓的日本帝国大大吹捧了一番,末了,他又别有意味的发表倡议道:“亲爱的后辈们!如果你自认为是个男人,就请像男人一样下定决心。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以自己军人的身份而自豪!”

丁一权在母校演讲后没多久,日本人就在中途岛海战中吃了大败仗,损失了四条航母,由此引发的蝴蝶效应也很快影响到伪满洲军总部,丁一权敏锐地察觉到,关东军也在发生变化,许多主力师团在携带重武器和医护人员前往太平洋战场后,就再也没人听到过他们的下落。​丁一权感觉到,那个未来的独立时刻即将到来,所以他也加强了与军校学弟们——如后来担任韩军第1军团长的白善烨——之间的交流。

除了白善烨外,经常与丁一权交流对未来出路意见的还有在新京军事学院读书的李柱一、金东河、尹泰一、朴正熙、李翰林和姜文奉等韩国人,其中后来担任韩军陆军士官学校校长的李翰林和发动政变当上总统的朴正熙,和丁一权关系最好,这两人虽然看上去不太好相处,但经过交流下来,丁一权发现他们二人都蛮有趣的,特别是朴正熙,此人很喜欢喝酒,所以每次丁一权领到分配给军官的日本清酒时,总是和朴正熙一起高兴地把酒一次性全部喝完。

日占时期的朴正熙

1943年,丁一权又考入新成立的陆军高级军事学院二期深造,这所学院被誉为日本陆军大学的分校,虽然设在伪满洲国境内,但每期招收的大多数都是日本军官,且第一期只招20人,第二期只招25人。丁一权在这里学到了很多关于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知识,这也为他之后能当上韩军参谋总长打下基础。值得注意的是,相关知识的教学都是以苏联红军为假想敌,针对的也都是苏联红军的作战特点。

有一次,在研究诺门坎苏日冲突时,一位刚从日本陆军大学毕业的年轻教官神情紧张地讲道:“请特别注意,本次作战已被列为绝密事项,不得对外透露!”随后教官算是讲出了日本人对诺门坎战役的评价:“此战是我军经历的第一次全面现代战争,也是日俄战争以来的首次惨败,是宿敌俄罗斯军队的复仇。虽然最终我军获得局部胜利,但现在很快五年过去了,太平洋战局日趋不利,关东军实力也一天不如一天,想想如果他们现在大规模入侵满洲,结果会怎样?”

年轻教官随后又总结道,关东军战败的原因,一言以蔽之,就是火力和装备的差距。而之所以能在装备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坚持四个月,纯粹靠的是日本军队传统精神意志力。他又评论道:“众所周知,现在的太平洋战场证明精神力量终究无法战胜物质力量,这并不是说不需要精神力量了,而是在说,没有物质力量,精神力量再强也没用。”如此大胆的批评,当时的丁一权还是首次听到,没过多久,这位教官就被调去太平洋战场,从此再也没人见过他。

1945年8月8日晚,在美军向日本本土投掷了两颗原子弹后,苏联也正式对日宣战。8月9日凌晨,满洲里的一家日本广播电台发布了来自《新京报》的突发新闻:”据报道,大量的苏军炮兵、坦克、骑兵和步兵涌入满洲边境。”仅两天后,苏军海军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以南约170公里处的朝鲜海岸登陆,占领罗津和翁津半岛,并向南推进占领了整个朝鲜。

进入东北的苏联红军

​丁一权在得知苏军入侵的消息后,顿时心想:“发生了大事啊!” 同时由于受日本人对苏联长期歪曲宣传的影响,他又懊恼地想:“为什么美军不来,为什么是苏军先来?如果苏军横行世界,那满洲肯定会变成他们的地盘,届时我们的祖国也会变成赤色的世界。”当时丁一权是不是真的这么想?考虑到这本回忆录是撰写于几十年后,要给驻韩国的美国将军们过目的,恐怕丁一权这家伙又在这里粉饰了自己的真正想法,同时把美军作为“救世主”又吹捧了一番。

8月15日中午,丁一权在高级军事学院的教室里收听了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的广播,一时间,他内心充满了许多感慨,所谓的“独立时刻”就这样突然到来了,而其他日本学员在收听广播时,则都低着头、默默地眼泪。广播结束后,三个日本军官走向丁一权,祝贺道:“丁上尉,恭喜你。现在你即将登上自己的舞台,希望你们为祖国尽自己的一份力量。祝你成功!”丁一权也很高兴地和他们握手道别,毕竟大家在一起求学,彼此之间没什么利益冲突。

离开学校后,丁一权准备去找侨民协会,结果发现外面已经变得天翻地覆,很多中国东北的老百姓正聚集在街头上抗议,高喊着:“惩罚日本鬼子!”同时街上还飘扬着好几面旗帜,既有蒋军的青天白日旗、也有八路军的镰刀锄头红旗,侨民协会的大楼门口,则挂着韩国的太极旗。而在以前的伪满洲军总部的大楼院子里,则不断飘起呛人的黑烟,据说里面正在奉日本人的命令,赶在苏军抵达前焚烧机密文件。

​8月17日,伪满洲国皇帝溥仪在鸭绿江畔宣布退位,解散伪政权,虽说他宣不宣都已经没啥意义。总之东北各地立即陷入混乱和无政府的状态,在日占时期被压制的各路土匪又纷纷冒出来,且喜欢打劫韩国侨民,把他们当作是日本人的帮凶,为此侨民协会收到了来自各地的损失报告,损失规模似还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虽然侨民协会曾请求苏军对土匪予以打击,但似乎苏军除了敷衍应付外也无法作出有效措施,没办法,侨民协会只能进行自救。

与苏联红军会师的八路军先遣部队

​苏军进入沈阳第三天后,韩国独立联盟人民股股长申淑一行人从北京来到长春,并召开了侨民协会常务会议,丁一权与李翰林、崔周钟、金东河、尹泰日五位曾在伪满洲军部队服役的军官也参加了会议,讨论如何成立安保部队的问题。经过研究,会议最终决定以原伪满洲军间岛特设队的400多名韩国兵为基础成立安保部队。但虽说部队成立了,武器和经费的来源却成了大问题,该从哪搞这些东西呢?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申淑突然猛拍着桌子说道:“有了!我在北京的时候经常和重庆方面联系,虽然目前中国国军和八路军正在秘密争夺满洲,但根据雅尔塔协议,中国东北的一切行政权力都归属中华民国政府,所以国军接管满洲是理所应当的事。国军的外交全权代表现在正是蒋总统的儿子蒋经国,正在与斯大林讨论接管程序的问题,这是我通过临时政府的情报系统得知的。所以我们可以等蒋经国来这里的时候求见他,告诉他我们的情况并请求他的支持。你怎么认为,丁同志?您的意见如何?”

大家听了都非常高兴,丁一权也无话可说。申淑接着又说道:“我相信我们安全部队的问题会得到很好的解决,我想请在座的丁一权上尉担任该部队的指挥官。大家同意的话就请鼓掌?”在座人士随即都鼓起掌来,由于事发突然,丁一权一开始极力拒绝,但在申淑的一再邀请下,他还是答应了。经过讨论,这个安全司令部被任命为长春安全司令部,参与司令部的有关人员后来都成为以后的韩军各级军官。

正如申淑所说,1945年10月,丁一权终于得到了求见蒋经国的机会,虽然他一开始就知道能得到接见,但在接见之前还是感到非常紧张。由于在撰写回忆录时,蒋经国正是台岛当局的最高领导人,所以丁一权在后面又写了不少肉麻的话,说两人虽是第一次见面他却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亲切感、才第一次见面两人就成了有一百年友谊的老朋友等,这里虽然要予以略过,但还是得提一笔,好展示下丁一权这家伙的嘴脸。

蒋经国

​在听完丁一权的请求后,蒋经国笑着答复道:“先谢谢你提醒我需要帮你做什么,我会照做的。从明天起,我就可以给你们提供可供600人使用的武器及每个月30万余的经费,丁先生。”蒋经国在完成与斯大林的见面后,又与丁一权见了一面,后者一见面就开门见山道:“蒋先生,现在苏军的行为一天比一天明目张胆,坊间都在谣传他们正把缴获的关东军武器交给八路军。如果正是如此,贵国未来在东北必然要与苏军和八路军发生战争,我的祖国也是如此,三八线的划定表示她还没得到真正的解放,我必须尽快回国,与敌人作战。”

蒋经国表示他完全同意丁一权的判断,接着他又说道:“目前,已经先期抵达东北的八路军林彪部正与苏军达成合作协议,把哈尔滨地区变成了他们的地盘。虽然《雅尔塔协定》规定东北的行政管理权和一切主权都属于民国,但苏联把它完全当作是一张废纸,并且正在用日本武器来武装八路军。我曾要求斯大林遵守这些国际条约,但我始终没法真正信任他们,因为他们是一群狡猾的人,狡猾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狡猾……”

“正如丁先生所指出的那样,我们准备与这些人进行正面交锋。所以我亲自会见了斯大林,希望他们在遵守条约方面有展现出诚意……你的祖国也会因为北纬38度线的划分而遭受一场大灾难。请记住,无论与他们达成什么协议,都不能绝对信任他们!”蒋经国最后反复强调道。事后,安保部队果然收到了蒋经国秘密提供的武器和经费,负责承接中转运输任务的是后来担任东北韩国教会自治委员会主席的罗金龙,他也是一名隐藏身份多年的韩国独立斗士。

长春安全司令部成立后,除了保护当地韩国人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还负责运送想要回国的人通过鸭绿江。此时,正值苏军将南满大部分工厂里的设备和物资都运往西伯利亚,占用了很大一批车皮。丁一权通过贿赂调度员和司机等铁路基层人员的方式,以及租用破旧的卡车代替列车的方式,把众多韩国人送去朝鲜新义州,同时还要求他们过去后把当地的各种情报传递回来,虽说这些情报都是些让他们感到愈来愈不妙的负面消息。

苏军在东北拆卸日资设备

​起初,丁一权计划组建完安保部队后,带着他们穿过半岛北部、越过三八线并前往汉城,即便是与守卫三八线的苏军打起来也在所不惜。因为他觉得,在苏联人眼皮子底下,不会容忍这样一支不受任何一方管制的韩国安保部队存在太久的。果然,有一天,一名苏军少校忽然来登门拜访,有趣的是此人其实是个南韩人,虽然他似乎很了解丁一权的过去,并尽量装出一副友好的样子,但丁一权还是感觉对方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冷冰冰的。

“我有事情要调查,请你跟我来一下。”在听到这样的要求后,丁一权一面假装乖乖跟着走,一面向背后的同事打了个手势,其意思是:如果在48小时内他没能回去,那么其他人应尽快解散安保部队并分散前往汉城。随后,丁一权与对方来到了驻长春苏军情报部门总部,一名苏军中校带着翻译接待了他,对方要求丁一权立即交出蒋经国支援给他们的武器和其他物资,丁一权马上如实提供了储存武器的地点。

苏军中校见丁一权这么配合当然很高兴,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我是在研究了一切之后才提出这个要求的,谢谢你诚实的回答。我不想惩罚你,毕竟你们创建部队的动机和目的很纯粹……如果你们每个人都打算返回自己的祖国,我们对此也会当作视而不见。所以,请立即解散安保部队并交出所有武器。”他顿了顿,又笑着说道:“不过对于所有军官来说,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得去莫斯科。”

“去莫斯科?”丁一权听到后感到很震惊,对方则继续说道:“是的,去莫斯科。您必须在那里接受苏联指导的军事训练,为期6个月。之后您将返回平壤,参与创建人民军队。您觉得如何?您必须先在这里签名。”说完苏军中校就把一张白纸和一支笔推到丁一权面前,后者则干净利落地回答道:“我做不到!”

在智异山围剿游击队的丁一权

“你说什么?”苏军中校听后感到非常震惊,仿佛他完全判断错了丁一权的态度。为了给战友们解散部队并离开长春赢得时间,丁一权又补充道:“准确地说,我需要时间。能不能给我三天时间让我考虑一下?”苏军中校见还有戏,就没有再强逼丁一权马上表态,但他同时提醒丁一权:“好的。但别说到时候你又做不到了。你难道希望你的手下们到时候都沦为和你一样的处境吗?”

​丁一权随后被关入一间牢房,在他被关进去48小时后,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安保部队进行了自动解散,成员们纷纷化装逃回韩国。到第二天晚上,感觉有些不太对劲的苏联人使了个心眼,把一个神秘人士也关入牢房。第三天一早天刚刚亮,丁一权感觉有人一直在摇他,睁开眼一看,原来是他在光明中学的校友崔昌国,虽然两人之间关系不太熟,但因为崔昌国是一位出色的运动员,所以给丁一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不是昌国吗?”能在牢房里遇见高中校友,丁一权当然非常高兴,并饶有兴趣地听对方讲起了他坐牢的经历。崔昌国一张口就开始痛骂苏军,说他们不是人类,是一群比西伯利亚狼还要残忍野蛮的盗贼。“就在昨天中午,两个俄罗斯佬在小巷里抓住一个女人,并对她大喊大叫,还向她扔石头。不幸的是,他们被刚刚路过的我给逮住了,然后你看,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崔昌国说完,停顿了一下,忽然转向丁一权。

“一权,能以这样的方式遇见你真是太好了。你从学生时代起就是模范生中的模范生,听说你还是满洲陆军军官学校和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高材生,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受苦呢?”说完,崔昌国还带着同情的目光,紧紧地握住了丁一权的手。丁一权对校友如此关心他非常感动,但他懒得介绍自己过去的历史,只是淡淡地说道:“我说我不喜欢被送去莫斯科学习苏联军事,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1950年,丁一权(右)在海军总部前合影

崔昌国又问道:“哥们,如果我回去的话,我打算去汉城而不是平壤。你想去哪里?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平壤似乎将由左翼统治,照俄罗斯佬们的这种表现看,我们还能指望他们什么呢?”丁一权感到对方说中自己内心的想法,也马上回答道:“是啊,我们怎么可以称平壤是我们的祖国呢?”随后他也批评了苏军的很多违反军纪的行为,最后说道:“无论面临什么困难,我都准备好前往汉城,建设和培养我们新国家的军队!”

​这次谈话持续了约一个小时,直到牢房门突然被打开,两名看守把崔昌国拉了出去,他则一直抱怨道:“搞什么,连早餐都没给我准备就又要审讯了?!”然而丁一权感觉很奇怪,因为崔昌国被拉出去的时候根本没看他一眼,半小时后,他也被拉了出去,并被转移到一间关着20名中国犯人、只有两平方米大小且散发着刺鼻恶臭的集体牢房。直到这时,丁一权才意识到,这个崔昌国原来是一名苏军间谍,他刚才的话里充满了各种钓鱼的陷阱。

在被关入牢房的第三天,丁一权靠着不断想念自己的母亲和爷爷,才坚持了下来,他决定之后抓住一切机会逃跑。果然,第四天,荷枪实弹的苏军卫兵把丁一权押到了长春火车站,这里的站台上停靠着数十节列车车厢,大批被逮捕的国军军官和伪满洲国官员正等候在站台上,准备被运往西伯利亚。被运上车后,每节车厢大约能装100余人,此时列车外正下着鹅毛大雪,丁一权估算了一下,室外温度可能只有零下二十度。

列车开动后,丁一权为了逃跑,故意装作慵懒的样子,挪到了靠近车门的位置。此时车厢里押运的只剩一名苏军警卫,从列车一开动起,他就掏出一箱伏加特,一边喝酒一边自个儿咕噜咕噜说个不停。丁一权顿时感到很高兴,就等着这家伙喝醉了,同时他又偷偷拿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煤块。眼看着,太阳逐渐落山,车厢里也变得昏暗起来,随着车速逐渐放缓和机车发出一阵轰鸣声,丁一权估计列车进入了一条崎岖的上坡路。

1955年,丁一权和韩国总统李承晚

此时苏军警卫仍在啃着盐浸鲱鱼当作零食,丁一权看了他一眼,故意说道:“请让我睡一会儿吧……”苏军警卫头也没抬地就答应了,丁一权环顾四周,见身边人大部分都在昏昏欲睡,便掏出煤块,出其不意地砸在苏军警卫脸上,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迅速打开车门,纵身跳了出去。在山坡上滚了好一阵后,丁一权才爬起来,发现自己居然奇迹般的没有受伤,他忍不住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感谢上天赐给他的良好运气。

​不过,丁一权跳车的地方是一片茫茫荒野,在猛烈的暴风雪中,他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一处微弱的光芒。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栋破旧的农舍,里面只住着一位东北老太太,看起来约有60多岁。老太太好心地收留了丁一权,她生起炉火,并给他煮了一碗高阳粥,即使是在半个世纪以后,丁一权还是忘不了这碗粥的美味,他几乎是流着眼泪的情况下连喝了两碗。两人随后攀谈起来,丁一权随后得知,老太太本来有两个30多岁的儿子,但因为穷而一直打光棍,为了能娶到媳妇,他们一直都在勤奋地打工。

然而东北光复后,一群土匪突然出现,抓走了老太太的两个儿子,并要他们也参加土匪。两个儿子始终不答应,在被土匪折磨了两个月后最终自尽。也许是看到丁一权,想到了自己大儿子,老太太把大儿子用过的棉被拿出来给他睡觉用,待丁一权准备离开时,老太太又拿出一件破旧衣服给他,并说道:“我还有准备留给儿子们结婚时穿的新衣服,但如果给你穿的话,走在外面会让人起疑心的,只能委屈你穿下这身旧衣服,看上去可以像个贫苦农民。”

1945年12月,哈尔滨及整个北满地区已经被我八路军出关部队所控制,丁一权来到哈尔滨后,为了掩人耳目,躲在一个叫金万玉的大烟贩子的家中。这人在日占时期虽然贩卖大烟,但也会拿出很多钱来保护被日本宪兵追捕的韩国独立运动人士。长春安保部队成立后,他也曾寄来一大笔钱作为捐款,所以说这是个非常复杂的人物。金万玉对丁一权说,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一家正准备坐火车去平壤,到时候可以把他一起带去。

陪苏军军官吃饭的曹晚植(左)

丁一权找到金万玉仅一周后,大家就坐上火车离开哈尔滨,途中火车经过长春和凤川时,曾遭到苏军有关部门的排查,但由于金万玉早就准备好了“孝敬”对方的礼金,所以大家才顺利抵达平壤。此时的平壤街头,大量的群众正聚在一起,举着标语,抗议半岛被美苏分别统治,在愤怒的人群中,丁一权看到了作为群众领袖所被人簇拥着的曹晚植,此人正是他要拜访的人,他因其显赫名声而被誉为是“朝鲜的甘地”。

在曹晚植的秘书室,丁一权意外遇到了在军校的学弟白善烨中尉,此时他正担任着曹晚植的保安队队长。在白善烨的引荐下,丁一权拜见了曹晚植,对方虽然已经63岁高龄,但依然热血沸腾、精神抖擞。曹晚植一见面就问丁一权,为什么现在才赶到平壤,丁一权忙向他介绍了自己的经历。曹晚植听后,严肃地对丁一权说道:“你做的非常出色。顺便说一下,丁先生,像你和白先生这样的年轻人才需要在形势变得更加严峻之前尽快前往汉城……”

曹晚植随后向丁一权分析了当前平壤所面临的形势,指出未来美苏两个集团必然要在半岛上发生军事冲突,所以​每当遇到像丁一权这样的年轻人才时,他都会劝诫他们尽快前往汉城,组建起一支属于他们右翼人士自己的军队。丁一权向曹晚植告别后,随即以步行的方式越过三八线抵达汉城,并加入了由美国军政府成立的南韩国防卫队,这一天正是1945年12月27日,十天后,即传来曹晚植被苏军软禁的消息,此后,丁一权再也没有听到他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