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一名人民军特工在刺杀朴正熙行动中被俘，最后结局如何

1968年，一支隶属于人民军第124部队的特遣分队在渗透到韩国首都汉城、距离总统官邸青瓦台仅300米的地方时，因行踪暴露而遭到韩军围剿，最终31名特遣分队员中有29人阵亡，1人被俘，仅1人成功逃回北方。关于这次著名的渗透刺杀行动的细节，笔者这里就不再详细阐述，这回笔者要介绍的，是在这次行动中被俘的人民军特工金祖信的故事。

今年81岁高龄的金信祖

金信祖（김신조），1942年6月2日出生于咸镜北道清津市，后随家人移居平安南道顺天市，5岁时又搬到平壤。金信祖的爷爷在日占时期曾参加过抗日活动，但爷爷的一个兄弟又当过日本人的爪牙，这种奇怪的出身使得他的父母虽然能加入党组织，但也只能负责管理和运营平壤的一家碾米厂，相比之下，金信祖的叔叔因为身体条件较好，倒是成为了人民军的一名飞行员。

按照当时朝鲜的惯例，如果想要把家族的名誉和地位维持下去，金信祖就必须去人民军服役，于是金信祖在19岁时加入了人民军地面部队，并在第6师团担任一名警卫员。由于在部队时表现较好，1967年的一天，一名人民军高级干部突然打电话给金信祖，问他要不要加入新组建的第124部队，并说这支部队隶属于人民保安部下属的侦察局，主要执行援助韩国革命和驱逐美帝国主义者的高级任务。

由于从小接受了系统的反美教育，同时又有在童年时遭到美军狂轰滥炸的不好回忆，金信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到了部队报到后他才惊讶地发现，这支部队人数很少，其成员都是从人民军各部志愿报名来的军官、军士，所以他也被授予了所谓的第124部队6联队2大队副大队长（虽然手下没一个兵）的虚职。

1995年韩剧《韩国门》中的金信祖，演员成东日

侦察局的局长是在朝鲜战争中因心脏病突发而病故的人民军大将金策的二儿子金正泰，很显然这个军二代想在军队里干出一番事业，所以部队的组建工作都是由他全程亲自负责。光是选特工的标志就非常严格：身高必须低于170公分（因为南方人都是矮子），长得太高太帅的一律被淘汰，因为这些人混在人群中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训练中有一项很重要的考核内容就是地形地理学训练，参训人员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抵达地图上半径12公里内的一个地点，并在半个小时内完成该地点地形的测绘，随后返回集合点并向指导员口述报告地形特征，不能通过这项考核的人员都将全部被开除出第124部队。除此之外，参训人员还必须接受口头说服课程的训练，内容是如何在韩国人中招募支持者、如何组建亲北方团体和如何宣传社会主义思想。

据金信祖后来接受采访时表示，第124部队的渗透计划最初十分庞大，金正泰计划向韩国八个道每个道渗透1000多名特工，并在八个道创建游击根据地（济州岛除外），总计将动员近1万名特工，他们这31人只是属于最初阶段、带有实验性质的侦察队。而所谓“要刺杀韩国总统朴正熙”的说法，则纯属于金信祖在最初被捕时因替自己壮胆而吹的牛皮。

被俘后在电视上出镜的金信祖

1968年1月19日，包括金信祖在内的31名人民军特工在指挥官金钟雄带领下穿过停战分界线后，翻越过韩国京畿道北岳山，结果在山下偶遇樵夫吴氏四兄弟。特工们很快把吴氏四兄弟捆绑起来，金信祖说，按照特工实战手册提示，为了不泄露行踪，吴氏四兄弟应当被就地处决。但经过内部投票，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将他们放走，因为大家认为樵夫同属于无产阶级，不应该这样对待他们。

结果，毫无悬念地，吴氏四兄弟脱险后立即向韩国有关部门作了汇报，整个京畿道的韩国军警立即被动员起来。金信祖说，他当时就在想，这次行动肯定要失败了。金钟雄随后使用无线发报机向后方汇报了当前的局势，后方也马上回复了一份加密电报，但由于导入随机数表出现错误，导致金钟雄没能看到这份加密电报的真实内容：金正泰指示他们应立即结束渗透任务向北撤退。

由于没能收到撤退指令，金钟雄只能带着队伍继续向南挺进，居然穿过韩军层层防线和关卡，一直跑到了汉城市区。但金信祖在一路上却开始打起了小九九，由于认为任务必然会失败，他开始盘算到时候该怎么办。经过深思熟虑，金信祖放弃了到时候向北翻越北岳山的逃跑路线（另一名生还者朴载京就是从这条路杀出重围的），而是打算到时候向南走。他也不敢向其他战友分享这个想法，害怕其他战友会以为他要叛变而枪毙他。

被捕后的金信祖

1968年1月21日晚上10点左右，第124部队在走到汉城国立科学搜查研究所附近时，与钟路警署署长崔圭植的警察部队发生短暂交火，随后特工们分散开各自突围。金信祖一直向南狂奔，跑过了景福高中后爬上仁王山。从仁王山上向下俯瞰，整个汉城市内已被军警车辆的探照灯照得有如白昼，枪战声起伏不断。

考虑这个时候如果被韩军发现，再进行抵抗也是徒劳无益的，金信祖于是把一长一短两支枪、13枚手雷和350发子弹都丢在仁王山脚下的一块岩石下，然后只带了一枚手榴弹躲藏在岩石缝中休息，打算一旦被发现就立即光荣就义。正如他所料，没多久金信祖还是被韩军给发现了，眼看他手中摆弄着一枚手榴弹，岩缝外的韩军士兵们都高喊着：“出来吧，我们会救你的！”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想要活下去”的想法还是占了上风，出于原始的求生本能和对生活的渴望，金信祖最终慢慢地把手榴弹放在地上，然后举起双手走出去投降了。此时是1968年1月22日的凌晨2时25分，成功抓到金信祖的是韩军第30师团92团补充连，经过两个小时的现场临时审讯，25名韩军官兵在距离逮捕地点约200米的地方成功找到了其丢下的枪支弹药。

韩军当场审讯金信祖

被捕获后，金信祖一面接受审讯，一面被韩军带去寻找其他失散的战友。每次看到被韩军打死的战友的遗体时，联想到过去与他们一起训练和生活的日子，金信祖一度差点要崩溃了。各种诸如“我是叛徒”、“我也应该这样死去”等的想法也纷纷涌上心头。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应该作为一个顽强的人一样活下去，来尽到对自己的责任，金信祖于是终于又坚持了下去。

渗透事件结束后不久，韩国方面就召开了为期两天的记者会，宣布在事件中共打死人民军特工29人，捕获1人，韩国方面军队和平民共死亡38人，另有52人受伤。金信祖也被当作此次事件中的最大战果被押上台，此时的他尚未决定归附，因此当记者提问道：“请问你们此行的目的是？”金信祖轻蔑地说道：“我们是来取朴正熙的项上狗头的！”由于记者会是采用全国电视直播的形式，据说在电视机前观看的朴正熙老婆陆英修居然被吓得当场晕过去。

现在各种国内外媒体都把人民军第124部队的首次渗透侦察活动说成是针对总统朴正熙的暗杀活动，也正是起源于金信祖在镜头前的这句豪言壮语。而金信祖之所以会在记者会上不顾生死地大放厥词，是因为韩国方面对外宣称他是被“捕获”的，而在金信祖自己看来，自己选择放弃使用手榴弹自尽并主动举起双手投降，应该算“投诚”才行，虽然结果一致，但这两种行为背后的含义显然千差万别。

金信祖出席记者会

由于在镜头前的金信祖显得面部浮肿，一些人猜测他可能是在被审讯时遭到了殴打，但事后金信祖则否认了这种说法，声称自己甚至没有受到任何肉体折磨，浮肿是因为吃太猛吃胖了。在接受了为期半年的审讯后，金信祖被移交给美国情报部门，不过他显然极度厌恶美国人，甚至在审讯时对一名美军士兵大打出手。1968年10月，在被关入地下室一段时间后，金信祖又被移交给了韩国反间谍部门，从这时起他开始积极与韩国反间谍部门进行合作。

1970年4月10日，由于被认为为韩国反间谍部门提供了很多极有价值的情报，以及在渗透事件中没有没有开过一枪，金信祖被宣布无罪释放。后者是韩国反间谍部门经过长期调查得出的结论，因为金信祖那支被缴获的步枪枪口毫无火药气味，弹夹也都是处于满载状态，以至于有关部门在调查期间都忍不住问他：“交火期间你为啥一枪没开啊？”金信祖则反驳道：“因为没有理由开枪啊，我不想杀害任何一个普通人（显然又在吹牛，特工没有不杀的人）。”

虽然被无罪释放，但金信祖的好日子显然并未开始，首先是他留在北方的家人们都被送入集中营，其中一些成员可能遭到处决，当然这些都是来自以后低级脱北者的口头转述，并没有任何可靠的证据。此外，金信祖的工作也太不好找，一开始他在韩华集团上了几个月的班，后来因为被同事诬陷为是携带爆炸物的特工而被迫离职，最后还是韩国政府出手，给他换了份相对靠谱的工作，这一做就是十多年。

金信祖在记者会上大放厥词

当然韩国军方不会这样放任一个人民军特工就这样融入韩国社会，不久，韩国反情报部门被改组为陆军安全司令部，金信祖也不得不放弃宝贵的时间，经常去给司令部提供关于人民军的各种情报。有一天，安全司令部的一名官员大骂金信祖是“个混蛋”，金信祖也不甘示弱地回复过去，气得对方掏出手枪并威胁道要把金信祖干掉。眼看接连遭到军方的羞辱，让金信祖一度觉得自己人生的未来将是一片黑暗。

幸好在1971年10月7日，金信祖与比自己小三岁的崔正华结婚并组建了家庭，两人之前是通过互通书信认识的，笔者这里认为，虽然崔女士对外宣称是金信祖的一名粉丝，但更有可能是韩国情报部门安排的编外女特工。总之两人结婚后，还养育了一儿一女，虽然当时的韩国教科书上都印上了金信祖的大名，不过直到孩子们足够大时，崔夫人才指着教科书上的名字对着孩子们说，这个被抓的人民军特工就是你们的爸爸。

对于爸爸曾是人民军特工这件事，金信祖的孩子们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他们就经常被知道内情的同学们指指点点。金信祖显然也经常受到这方面的困扰，外出坐地铁或公共汽车的时候，经常有人冲着他辱骂道：“都是因为你这混蛋，让我服役的时间延长了，退役后日子更艰难了。”甚至还有人公开传播谣言说：“金信祖根本就不是人民军特工，这家伙是朴正熙为加强自己的统治而创造出的虚假人物！”

2011年金信祖给韩军讲授防谍小技巧

面对这些困扰，金信祖一度烦恼地想从汉江大桥上跳下去一了百了，最终他决定改名为金在现（김재현），并搬离了原来的住所。后来，金在现成为韩国新教附属异端团体圣乐教会的一名牧师，虽然目前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81岁），但金在现仍经常到教堂主持礼拜活动，同时他还兼任大国家党北方人权顾问委员会，并经常被军队叫去讲授安保防谍常识。据与金在现相识的熟人A介绍，由于目前他患有轻度痴呆症，关于过去的那些记忆正在逐渐消失。

1994年，金在现出版了自己的回忆录《讲述我的悲伤历史》（东亚出版社），介绍自己在人民军服役和被俘前后的故事。此外2010年以后他也多次出现在网络、电视等媒体中：2015年1月21日，他在某频道的节目《郑容宽的时事法》中，介绍了自己在1.21事件中的经历；2021年10月31日，他在某频道的节目《现在我要见你了》中出镜；2022年1月21日，1.21事件54周年之际，他还在电视中与叛逃韩国的前朝鲜外交官、现国会议员太勇浩进行了对话。

2021年，金在现在节目《最后一次采访》再一次接受了韩国某媒体长达六个小时的采访，显然类似的采访他已接受了多次，早就练成了一副事先准备好的吹捧辞令：“我接到刺杀朴正熙总统的命令、潜入韩国时才27岁，但现在已经80多岁了。与此同时，我亲身体验到了比朝鲜还穷、差点被1.21事件推翻的韩国如何成长为世界性的经济和军事强国。”毕竟对于金在现来说，类似的采访背后肯定有韩国情报部门在关注，因此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向媒体交出了自己的全部资料和各种照片。

韩军带着金在现检查特工遗体

记者首先不怀好意地问道：“您认为韩国在1.21事件之前是什么样子的？”

金在现侃侃而谈道：“不像现在，1968年的韩国什么都没有，当时朝鲜的国内生产总值远高于韩国，其军事装备也领先于韩国。此外，韩国在停战线的防御布署十分薄弱。当时朝鲜领导人试图杀死朴正熙总统后完全控制韩国的陆海空，这一计划可以说是100%能成功的。所以说，樵夫吴氏四兄弟的行为真是挽救了韩国，如果他们的立即汇报，那么突袭青瓦台的行动就会取得成功。”

记者见找不出什么破绽，又追问道：“请问您觉得韩国和朝鲜有什么区别。”

金在现微微一笑，这种问题他回答得太多了：““韩国一共出过13任总统，包括现任总统文在寅在内，都是按宪法规定选举出来的。但朝鲜呢？从他的国名就可以看出，完全没有“自由”的概念，我预计他肯定维持不了多久了……现在无论我遇到谁，都会强调要“自由”，因为我过去所信仰的理论，虽然有点道理的，但根本没提到自由。所以我想说，我们必须在自由的前提下解决与朝鲜的敌对关系。”

韩军押着金信祖检查战果

记者仍未死心，又追问道：“那么您对政府的对朝政策有什么看法吗？”

金在现想了想，答道：“关于统一的论调我们一直听得津津有味，但我强调‘必须埋葬过去’，特别是在包括与他们在内的国际关系。尽管韩国统一部的机构和专家都在努力，但很多时候我们面对他们的武装挑衅却始终束手无策，所以我认为我们的政府应该换一种对话方式，以免陷入他们的战略中。我不认为金大中的阳光政策是正确的，虽然我们必须追求和平，但我希望政府比任何人都对他们的挑衅反应更快些。”

眼看金在现的回答滴水不漏，记者最后只好问道：“最后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金在现得意地答道：“我27岁时来到韩国，现在已经80多岁了，可以说我在韩国生活了一辈子。在这里我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和自由，在资本主义社会学到了很多，收获了很多。我现在的感受就是，个人如果努力就可以很好地享受自由，但如果懒惰就无法享受自由，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我们应该每时每刻都为“自由”而奋斗。”如此充满鸡汤正能量的回答，想必很合韩国财阀的心意，而韩国年轻人看到了估计都要气得跳脚了。

接受采访时的金信祖

记者临走时，金在现把自己与女婿、儿媳、外孙、外孙女的全家福合影展示给他看，并问道：“是不是很温馨？感谢上帝，给了我一个本不能拥有的家庭。韩国真是一个给了我生命、自由和家庭的国家！”在一旁一直监视着采访内容的崔夫人觉得老公的表演该结束了，便颇有意味地调侃道：“老兵还活着啊！”听到妻子的这番话，刚才还牛逼轰轰的金在现的眼角突然湿润了，嘴角同时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