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面相的黑化
作者:王林飞
摘要:宋代的包公本为一白面书生,宋元话本及元杂剧将包公塑造为昼审阳间,夜断阴世的判官形象,随之包公面相逐渐变得黑丑。在晚清民国的京剧中,包公面相定型,面庞黝黑,额有月牙。包公面相的黑化蕴含着丰富的传统文化,星宿下凡、圣人异表、五色理论、审丑意识等都是包公面相变黑的重要因素。
包公本名包拯(999-1062年),字希仁,北宋庐州(今合肥)人。参加科举考试中进士后未曾就职,十年不仕,尽孝双亲。累迁监察御史,历任三司户部判官,京东、陕西、河北路转运使。入朝担任三司户部副使,请求朝廷准许解盐通商买卖。改知谏院,多次论劾权幸大臣。授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移知瀛、扬诸州,再召入朝,知开封府、权御史中丞、三司使等职。嘉祐六年(1061),任枢密副使,后卒于位,谥号孝肃。
包公作为一位孝子忠臣,为官清廉。辗转任职,关心百姓,各地域关于包公传说甚多。而京城俗语“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的传播,使包公故事在民间信仰中迅速滋长,包公的面相逐渐黑化。
一、包公之本来面相
宋代正史及笔记小说未直接记录包公的相貌。但有一则材料,对于考察包公面相有极大佐证作用。史载包公在庆历五年(1045年)夏,充任送伴契丹使;八月十一日,充任契丹正旦使;庆历六年(1046年)春,包拯使契丹还。包公回到朝廷就上了一道奏章《奉使契丹辨雄州便门事状》,论述守边策略。
包公能担任祝贺契丹正旦使者,可知其面貌绝非后世所言黑丑。先秦时期,选拔官吏就注重容貌。汉魏六朝时期,品评风行,个人形象与仕途连接更紧密。
南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容止》记载了魏武帝曹操“捉刀”故事。
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为形陋,不足雄远国;使崔琰代,帝自捉刀立床头。既毕,令间谍问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闻之,追杀此使。
刘孝标注引《魏氏春秋》:“武王姿貌短小,而神明英发。”[1]713曹操为威摄匈奴使者,让崔琰做替身,足见容貌重要。《三国志》卷12《崔琰传》:“琰声姿高畅,眉目疏朗,鬚长四尺,甚有威重,朝士瞻望,而太祖亦敬惮焉。”[2]369崔琰相貌俊美,儒雅正派,庄重威武,连曹操也忌惮敬畏。
唐宋时期科举初盛,然选拔官吏亦重仪表。宋人沈括《梦溪笔谈》记载,唐代钟馗为终南人,满腹经纶,生前因貌丑武举不第,愤而触阶自裁。宋代著名词人贺铸长身耸目,面色铁青,人称贺鬼头。《新唐书·选举志下》曰:“凡择人之法有四:一曰身,体貌丰伟;二曰言,言辞辩正;三曰书,楷法遒美;四曰判,文理优长。四事皆可取,则先德行……六品以下始集而试,观其书、判。已试而铨,察其身、言。”[3]1171唐代选官首重形象。《宋史·宋准传》:“(宋)准开宝中举进士,翰林学士李皞知贡举,擢准甲科。会贡士徐士廉击登闻鼓,诉皞用情取舍非当。太祖怒,召准覆试于便殿,见准形神伟茂,程试敏速,甚嘉之,以为宜首冠俊造,由是复擢准甲科,即授秘书省校书郎、直史馆。”[4]13022宋太祖见宋准魁梧轩昂,当场决定嘉奖重用。阎步克先生在《中古士族的容止崇尚与古代选官的以貌取人》[5]一文中,对中国古代选官中的以貌取人有详细论述,指出容貌是古代选官的一把重要尺子。这也可证明,包公的真实颜值甚高。
现存关于包公面相的资料文物尚有:北京故宫南薰殿藏有包公图像;根据包公子孙世代珍藏的包公画像而制作的雕刻等。约略可知包公是白面长髯,眉目疏朗,端庄严肃。关于包公面相,明清诗文多有提及。
明末清初文学家熊文举《纪包孝肃家乘》:“宋包孝肃为合肥人。儿时见村里演杂剧谓公判阴阳,像特精奇古怪。及读史言,公峭刻,笑比清,益疑所传不谬。今日拜公家传真容,居然一伟美丈夫也。公之裔孙香火秀才,岀公告身相,具悉当时制诰体格。”[6]可惜流寇作乱,焚毁祠堂,包公遗像下落不明。清代文学家邓廷桢《双砚斋诗钞》卷九云:“谒包孝肃祠,拜瞻遗像,疏髯秀目,白面书生也。属太府汪君(霖)命工重摹,敬题帧端。”“忠良号铁面,繄岂在颜色。胡为孝肃公,相托独以黑。讹传及妇孺,毋乃说凭臆。”[7]365可见,包公本来是一位相貌白净、身材魁梧、英俊潇洒的美男子。
二、包公面相之黑化
宋元相关文本资料对包公家庭出身、长相、身材等缺乏具体描述。明代小说戏曲开始重视包公出身和相貌特征描写。在通俗文学的发展与演变中,包公的诞生和成长都蒙上神秘的色彩。
(一)包公黑脸
元杂剧包公戏现存12种,《蝴蝶梦》、《合同文字》、《后庭花》、《鲁斋郎》、《生金阁》、《留鞋记》、《陈州粜米》、《盆儿鬼》、《神奴儿》、《灰阑记》、《鲠直张千替杀妻》、《小张屠焚儿救母》。包公担任主角的只有《后庭花》、《生金阁》、《陈州粜米》3种。其余9种,包公戏份不多,一般是直接出场,首先自报姓名字号和籍贯官职,然后判断案情。
元杂剧主要塑造了包公刚猛严明、打击豪强、聪明正直的形象,而对包公的面相描写极为简略。《生金阁》第三折:“我也则为那万般愁常萦心上,两条恨不去眉梢。急回身又遇着新春到,我只见寒梅晚谢,冻雪初消。”[8]2253写包公奉皇帝之命,从西延边赏军回来。旅途恰逢元宵节,大雪纷飞,包公感叹时光流逝,年老路遥,伤感寂寥。《小张屠焚儿救母》第三折刻画成为速报司的包公:“那爷爷曾抚的社稷安,补圆天地窄。穿一领紫罗袍,手秉着白象简,腰系着黄金带。那爷爷睁双怪眼乌云黑,两鬓银丝雪练白。”[8]5732描述了包公的服饰和神态。
在明代通俗文学作品中,屡见包公相貌丑陋的描述。明传奇《鱼篮记》第二十二出,写包公生得丑,父亲憎嫌母弃轻。传奇《珍珠记》第二十一出《诉冤》,包公自幼生得丑,爹娘兄弟苦欺凌。亏得嫂嫂抚养,长大成人。传奇《还魂记》第十四出《贺建》,曹二国舅骂包拯:“小包你大嘴脸,你父母产你,三分不像人,七分到像鬼,稀稀红毛头,两个大牙齿。你父嫌你时节,赶你南园锄麦,感得贤会嫂嫂,承直你读得两行书,是瞎眼试官误中了你,就迁在定远县知县。私自杀人,卖了官带,被我妹夫削去了官职,无脸回家,走在普照寺为个火头,早晨夜晚不知,被你那师父头上打了许多鼓槌。包腊梨,可恶可恶。”[9]429包拯长相怪异,父亲嫌弃。幸得嫂嫂贤惠,资助读书,中科举而入官。
包公出身经历坎坷,类似的记载见于明成化说唱词话《包待制出身传》:“听唱清官包待制,家住庐州保信军。离了庐州十八里,凤凰桥畔小包村。爷是有钱包十万,妈妈称呼叫太君。家有水田三千倾,每雇长工千百人。好养耕牛千百个,鸣锣便是放牛人。十万亲生三个子,头生两子甚超群。末遇三郎生得丑,八分像鬼二分人。面生三拳三角眼,太公一见怒生嗔。”介绍包公家庭及出身,包太公见包公丑陋,想淹死包公。包公大嫂说:“三叔虽然生得丑,一双眉眼怪双轮。头发粗浓如云黑,两耳垂肩齿似银。鼻直口方天仓慢,面有安邦定国纹。”[10]113认为包公面相蕴藏着治国理政的因素,遂收养包公。
明代《百家公案•包待制出身源流》记载,庐州合肥县离城十八里,有个小包村。包十万生下三个儿子,包待制是第三子。降生之日,面生三拳,目有三角,甚是丑陋。包十万很诧异,欲弃而不养。大媳妇汪氏很贤惠,见包待制相貌异样,不肯遗弃,请求有自己抚养。其情节描写大体与说唱词话本描写相同。《百家公案·断王御史之赃》述包公长相特征为脑后有肉,黑脸,是个黑汉。
朱万曙先生指出,在元杂剧中,包公一般由“正末”或“外”扮演,明清包公戏中,有一部分仍由“外”扮演,而《桃符记》、《观音鱼篮记》、《胭脂记》中的包拯虽由“外”扮,但注明“黑脸胡须领纱帽”。[11]明代中晚期,商业经济逐渐发展,市民阶层兴起,文艺作品印刷比较方便。在作家作品与读者观众的互动中,包公的黑脸形象在民众中广泛传播开来。
(二)星宿下凡
星宿下凡是包公面相黑化的重要节点。宋代诗文多称赞包公是一位声誉卓越的能臣干吏,宋人笔记小说则神化包公的君主仁宗。南宋笔记《挥麈录》记载了章懿李后梦见一神仙光脚从天而降来做儿子。刚好真宗无子,大喜而临幸,生下仁宗。仁宗少时每穿履袜,就立马脱掉,光脚行走,宫中皆呼仁宗为赤脚仙人。类似记载亦见于南宋张端义《贵耳集》,卷中云:
真宗久无嗣,用方士拜章至帝所。有赤脚大仙微笑,玉帝即遣大仙为真嗣。大仙辞之久,玉帝云:“当遣几个好人去相辅赞。”仁宗在禁中,未尝尚鞋,惟坐殿方尚鞋袜,下殿即去之。庆历诸贤,皆天人也。[12]28
仁宗是赤脚大仙下凡,辅佐仁宗的贤臣也是天上的神仙。庆历诸贤当然也有包公,此为包公上应天神之滥觞。
宋元话本小说、南戏等逐渐将包公神化。《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感应传•霍参军》写霍参军诵持金刚经,忽见厅下地裂,涌出已成为速报司的包龙图。包公对霍参军宣扬“湛湛清天不可欺,未曾举意早先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速与来迟”,[13]1396强化佛教的因果报应观念。金代文学家元好问《续夷坚志》卷一有《包女得嫁》篇,叙包公因正直主东岳速报司。
元杂剧继续将包公神化,称其为星宿下凡。元杂剧《生金阁》第四折,郭成亡魂道:“千难万难得见南衙包待制,你本上天一座杀人星;除了日间剖断阳间事,到得晚间还要断阴灵。”[8]2264其后,明代叙事作品将包公描绘为文曲星下凡,这个情节被不断袭用,在民众中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
明成化说唱词话反复强调包公是文曲星下凡。《包待制出身传》:“云端之中高声叫,叫言文曲姓包人。”[10]115“文曲星来京求官,东京无人肯着他歇。”[10]117《包龙图陈州粜米记》:“仁宗七宝真罗汉,二班文武上方星。文官护国金篱帐,武将江山玉版门。”[10]126 《张文贵》:“殿前四百文和武,尽是天官降下星。”[10]223《刘都赛》:“文曲星官包丞相,武曲星官狄将军。”[10]264文曲星是包公,武曲星是狄青。而明传奇《鱼篮记》第二十一出《肯诘城隍》,开封府城隍称包拯是天上文曲星。
清代文学家唐英著有《双钉案》传奇。《双钉案》第十八出写五殿阎罗天子言文曲星将为江芋昭雪伸冤;第二十出写祥符县署土地神引江芋托梦母亲,以便鸣冤文曲星;第二十三出开场庄子说文曲星会为江芋伸理,结尾江芋还阳后,庄子又称包公上应文曲星,是一代名臣,百世神圣。而江芋则称包公为“黑面胡眼儿的老爷”。
明清白话小说也着力描写包公是天上文曲星降临到人间。《百家公案》第九十五回《包公花园救月蚀》:“包宰文星去救掩,术人精艺众咸钦。平生正直神明护,一念先言感众心。”“夜月当食九分,被文曲星在后园内披发仗剑,喝住月孛不得无礼,所以孛星过宫不得,月明到晓。”[14]430包公作为文曲星,可以止住自然现象月蚀的发生。英雄传奇《水浒传》引首言北宋第四位皇帝仁宗是上界赤脚大仙下凡,玉帝差遣紫微宫中两座星辰下界来辅佐仁宗,文曲星是包拯,武曲星是狄青。明代白话长篇神魔小说《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第一回,写赤脚大仙愿意下凡降生为太子啼哭不止,御医下药无效。太白金星奏玉帝,即差文曲星投包家庄托生,差武曲星于杨家庄降生。文曲星包文拯降世,曾得异人所授,能日判明阳,夜审阴鬼,凡一切天地水府鬼魅妖魔,不能逃其洞察。与武曲星杨文广协心内外,辅佐皇帝,共乐升平。
清代小说《万花楼演义》第三回亦言及狄青是武曲星君降世,包拯是文曲星下凡。仁宗之世,文包武狄,都能安邦定国。晚清侠义小说《三侠五义》第二回《奎星兆梦忠良降生》,回目即暗示包公是天上奎星下界。文中述包公降生之际,其父包员外梦见“空中祥云缭绕,瑞气氤氲;猛然红光一闪,面前落下个怪物来,头生双角,青面红发,巨口撩牙,左手拿一银锭,右手执一朱笔,跳舞着奔落前来。”[15]9包员外刚从梦中惊醒,就听到包公出生的消息。小说将包公是文曲星下凡的传闻具体化、情节化。
宋仁宗是赤脚大仙下凡,文武二星亦跟随临凡,武曲星或为狄青,或为杨文广,而文曲星包公则固定不变,成为通俗文学作品中长盛不衰的叙事模式。流传在甘肃地区的河西宝卷,包公故事占有不少分量。《张四姐大闹东京宝卷》里的张四姐、十殿阎君、玉帝都称包公为文曲星,《包公错断颜查散宝卷》中的十殿阎君见包公呼为文曲星。《杨金花夺印宝卷》称包公为“黑炭头”。鼓词作品有《包公案鼓词》叙包公是文曲星临凡。
包公为文曲星托生,而文曲星与文昌星君在后世流传中合为一体,文昌星青面赤发的相貌特征被移植到包公身上,通俗文学作品里和戏剧舞台上的包公遂成黑脸。
三、包公面黑之因
晚清以来,京剧中的包公不仅脸黑,额头还有一月牙,包公面相定型。相关的民间传说愈来愈多。包公面部逐渐变黑,这个黑化的过程,具有深厚的古代传统文化内涵,折射的是民众呼唤清官的心理期待。
(一)异表怪貌
中国古代一向有圣人异表、能人怪貌的传统。荀子《非相》篇云:“徐偃王之状,目可瞻焉;仲尼之状,面如蒙倛;周公之状,身如断菑;皋陶之状,色如削瓜;闳夭之状,面无见肤;傅说之状,身如植鳍;伊尹之状,面无须麋。禹跳,汤偏,尧舜参牟子。”[16]74-75可见圣贤怪貌异象在先秦时期比较流行。
范蠡论越王勾践:“夫越王为人,长颈鸟喙,鹰视狼步,可与共患难,不可共处乐;可与履危,不可与安。”[17]146越国攻没吴国后,范蠡立即退隐五湖。尉缭评秦王赢政:“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17]230秦始皇严刑峻法,最后激起民变。历史发展验证了以貌取人的准确性,使得依据相貌判断性格具有可信度和可行性。班固编撰《白虎通义》时,吸纳当时流行的谶纬思想,卷七《圣人》记录了伏羲到孔子等圣人的奇形怪状。
舜帝母亲楃登“见大虹意感,而生舜于姚墟”,舜帝出生时“龙颜大口,黑色,身长六尺一寸,有圣德”。[18]39舜帝父亲瞽叟愚昧,后妈顽固,弟弟象桀骜不驯,三人千方百计想杀掉舜。但舜却温良恭顺,孝敬父母,友爱兄弟。类似的情节被《三侠五义》借鉴。《三侠五义》第二回,写包公刚出生就被大哥包海遗弃锦屏山,二哥包山去寻找时,看到草地上“爬着个黑漆漆、亮油油、赤条条的小儿”。[15]10这种仿写也是为了体现包公生来就不同凡响,历经磨难而终成大业。
皋陶相传是舜帝时期的司法官。关于其面相,《荀子•非相篇》云:“皋陶之状,色如削瓜。”注云“如削皮之瓜,青绿色。”[16]74《淮南子》有两处提及皋陶长相,《主束训》云:“皋陶瘖而为大理,天下无虐刑,有贵于言者也”。[19]617《修务训》云:“皋陶马喙,是谓至信,决狱明白,察于人情。”[19]1335-1336可见皋陶的形象比较丑陋。皋陶造狱,执法公正,德主刑辅,天下无虐刑无冤狱,形成德治惠民、勤政廉政、五刑五用的皋陶文化。皋陶是中国古代的司法鼻祖,更被后世奉为狱神。
舜帝、皋陶、文曲星等历史传说故事影响深远,沉淀成民众喜闻乐见的无集体意识。这种文化信念和审美取向经过长久的流传,在不经意间,民众或许就将他们的相貌和品质移植到包公身上。包公面相发生变化是包公故事叙述者对传统轨迹的嫁接。
(二)五色理论
五色理论起源于先秦。《礼记•月令》云:“孟冬之月,日在尾,昏危中,旦七星中。其日壬癸,其帝颛顼,其神玄冥。”郑玄注:“此黑精之君,水官之臣,自古以来著德立功者也,颛顼,高阳氏也。玄冥,少嗥氏之子,曰修,曰熙,为水官。”[20]340黑帝颛顼是水官,掌管冬天和北方。
秦始皇是第一位采用五行说来论证王朝合法性的帝王,认为周得火德,秦代周,是为水德。水主阴,阴刑杀,“刚毅戾深,事皆决于法,刻削毋仁恩和义,然后合五德之数。”[17]238水德与刑法联系密切,这对包公面相黑化、秉公执法似乎有着某种启发。
五行、五方、五色等彼此相互对应的关系在西汉初期系统化。《淮南子•天文训》记载:
东方木也,其帝太皞,其佐句芒,执规而治春,其神为岁星,其兽苍龙,其音角,其日甲乙;南方火也,其帝炎帝,其佐朱明,执衡而治夏,其神为荧惑,其兽朱鸟,其音徵,其日丙丁;中央土地,其帝黄帝,其佐后土,执绳而治四方,其神为镇星,其兽黄龙,其音宫,其日戊己;西方金也,其帝少皞,其佐蓐收,执矩而治秋,其神为太白,其兽为白虎,其音商,其日庚辛;北方水也,其帝颛顼,其佐玄冥,执权而治冬,其神为辰星,其兽玄武,其音羽,其日壬癸。[19]183-188
东,木,青;南,火,红色;中,土,黄;西,金,白;北,水,黑。地理方位与五行、五色分别对应。
人物的黑色面孔具有特殊的象征意义。《庄子•田子方》:“寡人梦见良人,黑色而髯,乘驳马而偏朱蹄。”[21]720周文王梦见黑面长须的父王季历,以此说服大臣,将政事交给姜太公。正史里也记载了一些面黑人物。《南史》卷四十云:刘胡,南阳涅阳人也,本以面坳黑似胡,故名坳胡,及长,单名胡焉。出身郡将,稍至队主。讨伐诸蛮,往无不捷。蛮甚畏惮之。明帝即位,除越骑校尉。蛮畏之,小儿啼,语云“刘胡来!”便止。[22]1028南朝刘宋时期,黑面将军刘胡作战勇猛,威震蛮夷,无论长幼,都非常畏惧,是小孩止哭的良方。
又《旧唐书•李密传》云:密以父荫为左亲侍,尝在仗下,炀帝顾见之,退谓许公宇文述曰:“向者左仗下黑色小儿为谁?”许公对曰:“故蒲山公李宽子密也。”帝曰:“个小儿视瞻异常,勿令宿卫。”[23]2207黑色小儿李密令隋炀帝感到恐惧害怕,故被炀帝调离出宫。故陆游《题十八学士图》云:“平时但忌黑色儿,不知乃有虬须生。”[24]109在古代社会生活中,黑色对民众具有潜在的心理威慑作用。而《宋史》卷二百六十二,写赵上交身长七尺,黑色皮肤,风度仪表俊美,善长言谈论事,刚正有才华,为乡里人所推重。
五色与五行对应结合的理论,还被用来判定人的性格。明代万民英撰《论性情相貌》,认为人的性情与五行是对应的。所谓:“善、恶、仁、义、礼、智、信,心之所主;喜、怒、哀、乐、爱、恶、欲,性之所生。”在分析黑色时说:“水属北方,名曰润下,五常主智,其色黑,其味咸,其性聪明,其情良善。旺相则机关深远,足智多谋,学识过人,诡诈无极;面黑光彩,语言清和。太过则是非好动,飘荡贪淫。不及则人物矮小,行事反复,情性不常,胆小无略。”[25]352-353指出黑色所代表的人的性格特征。
史实和理论结合运用,明清英雄传奇小说中塑造了一系列黑面孔。《说唐全传》第二十回写程咬金:“身长八尺,虎体龙腰,面如青泥,发似朱砂,勇力过人,十分凶恶。”[26]155《说唐全传》第四十四回写尉迟恭:“好像烟熏太岁,火烧金刚,身长一丈,腰阔数围,凛凛威风,堂堂相貌。”[26]347《水浒传》第十八回写宋江:“面黑身矮,人都唤他做黑宋江;又且于家大孝,为人仗义疏财,人皆称他做孝义黑三郎。”[27]226《水浒传》第三十八回写李逵:“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交加一字赤黄眉,双眼赤丝乱系。怒发浑如铁刷,狰狞好似狻猊,天蓬恶煞下云梯。”[27]495《英烈传》第九回写胡大海“生得面如铁片,须似钢针,坐骑赶日黑枣骡,肩挑堰月宣花斧”。[28]30第十回写常遇春“豹头猿眼,燕额虎须”,“黑着一片铁扇脸,咤一声,那愁霸陵桥不断!矗起两只铜铃眼,眨几眨,忧甚虎牢关难过。”[28]33《反唐演义传》写薛刚“生得面如黑漆,体如烟熏,力大无穷,专好抱不平,替人出力,长安城中人人怕他,故此人给他起了一个浑名,叫做‘通城虎’。”[29]17而薛刚的儿子薛葵也是面貌黝黑,嘴状雷公,天生神力。《说岳全传》写牛皋是财神赵公明坐骑黑虎转世,面如黑漆,身躯高大。除了宋江,基本是刚直威猛的莽汉武将形象。
道教崇尚黑色,神仙也有面相黑色者。财神“赵公明,终南山人,头戴铁冠,手执铁鞭,面如黑炭,胡须四张。跨黑虎,授正一玄坛元帅。能驱雷役电,呼风唤雨,除瘟剪疟,祛病禳灾。如遇讼冤伸抑,能解释公平,买卖求财,宜利合和,无不如意”。[30]142黑色有祛除瘟疫之效。钟馗相貌凶神恶煞,豹头环眼,铁面虬鬓,因捉鬼打怪和禳灾祛魅而广为流传。由于明成祖的大力推崇,明代真武信仰甚是旺盛。真武大帝是北方之神,又号荡魔天尊,踏腾蛇神龟,领五雷神将,除妖降魔。这些英雄神仙角色对在包公形象的演变和面相的黑化都有积极的启示意义,包公被民众附会成为阴司第五殿阎罗王,不是偶然的。
《三侠五义》第十七回,通过李妃的眼睛描述包公:
娘娘先前不过闻声,如今方才见面。见包公方面大耳,阔口微须,黑漆漆满面生光,闪灼灼的双睛暴露,生成福相,长成威颜,跪在地下,还有人高。真乃是“丹心耿耿冲霄汉,黑面沉沉镇鬼神”。太后看罢,心中大喜,以为仁宗有福,方能得这样能臣。
李桂奎先生认为黑脸包公的描写是受《水浒传》的影响,太后从其面黑的长相中读出“威严”、“丹心”,将其定性为“能臣”。这个注脚性的细节表明,黑恶肌肤及其德性表征对人物塑造总是具有一种逻辑上的强化力量。[31]111-112
齐如山先生在讲述脸谱时,特别提到包公的脸谱:“元朝脸谱,全部黑色,只有两道白眉。明朝脸谱,比元朝的眉细,又加弯曲。清朝脸谱,眉亦弯曲,但与明朝不同,此种名曰拧眉,乃表现其凝重,额间又加月形。”[32]209在谈到黑脸时又说:“凡人之血强而浊者,其脸多黑,其性情多戆直孔武有力,故戏中勾黑脸之人,多系好人,戏界有一句恒言曰:黑脸无坏人。大致此种人,好则忠毅戆直,其次者,虽粗莽,而亦诚实真挚。如尉迟恭、姚期等,则忠毅戆直者也。如张飞、牛皋、焦赞、李逵,则忠勇真挚者也。如杨七郎、呼延赞等,则忠勇者也。如李刚、薛刚、姚刚等,则一味刚直者也。再有数人,则稍因特别情形,亦勾黑脸者,如包拯,一则因其铁面无私,二则因其面貌丑陋,故勾黑脸”。[32]220包公脸谱的黑化其实代表了大众百姓的历史感悟、审美情趣及道德评价。
先秦至汉初,黑色尚代表着帝王的尊贵和神秘,随着社会历史的不断发展,黑色逐渐演化为平民的颜色。在通俗文学中,黑色面孔通常象征人物淳朴、直率、刚正的性格,而黑色也被赋予正义的意味。宋朝历史中的包公本是刚毅耿介的文臣,民众既然要把包公打造成铲奸除恶的法官、降妖伏魔的神人,上述类型化描写或多或少会被民间艺人借鉴,以突出包公正直聪明、不畏艰险、大公无私的个性。
(三)龙图染黑
明清小说戏曲作品常称包公为包龙图,这是有渊源的。龙图阁是宋真宗建立兼有档案馆和图书馆性质的机构,名字出自上古时期龙马负图出洛河故事,主要功能是收藏太宗朝皇帝档案图书等。鉴于其重要性,随后设立了专职官员,龙图阁学士、直学士、待制于大中祥符(1008年—1016年)年间建制。
馆阁之士作为皇帝的幕僚,地位尊崇。《容斋随笔》卷十六云:“国朝馆阁之选,皆天下英俊,然必试而后命。一经此职,遂为名流。其高者,曰集贤殿修撰、史馆修撰,直龙图阁,直昭文馆、史馆、集贤院、秘阁。”[33]111《宋史•职官二》记载总阁学士、直学士是“宋朝庶官之外,别加职名,所以厉行义、文学之士。高以备顾问,其次与论议、典校雠。得之为荣,选择尤精。”[4]3818因而考核晋级非常严格。包公曾于皇祐二年(1050年)任天章阁待制,皇祐四年(1052年)任龙图阁直学士,可见仁宗对包公的德才充分肯定。
北宋著名科学家沈括《梦溪笔谈》卷二十四《杂志一•乌脚溪》:
漳州界有一水,号乌脚溪,涉者足皆如黑。数十里间,水皆不可饮,饮则病瘴,行人皆载水自随。梅龙图公仪宦州县时,沿牒至漳州;素多病,预忧瘴疠为害,至乌脚溪,使数人肩荷之,以物蒙身,恐为毒水所沾。兢惕过甚,瞧盱矍铄,忽坠水中,至于没顶。乃出之,举体黑如昆仑,自谓必死。然自此宿病尽除,顿觉康健,无复昔之羸瘵。[34]204
梅龙图不小心跌进乌脚溪,全身变得像昆仑一样黑。《旧唐书•南蛮传•林邑》:“自林邑以南,皆卷发黑身,通号为‘昆仑’。”[23]5270东晋简文帝司马昱皇后李陵容身长脸黑被宫中妃嫔、宫女称为昆仑。慕容彦超是五代后汉皇帝刘知远同母异父弟,冒姓阎氏,因长得体黑麻面,被称为阎昆仑。昆仑成为肤色黝黑之人的代名词。
欧阳修《归田录》云:“嘉佑二年(公元1057年),余与端明韩子华、翰长王禹玉、侍读范景仁、龙图梅公仪,同知礼部贡举,辟梅圣俞为小试官。凡锁院五十日,六人相与唱和,为古律歌诗一百七十余篇,集为三卷。”[35]131欧阳修诗中有《送梅龙图公仪知杭州》、《和梅龙图公仪谢鹇》、《和梅公仪尝茶》、《和梅公仪琴鱼》等作品,反映了梅公仪与欧阳修情谊友好。此时,包公正权知开封府,改革诉讼制度,则梅公仪与包公同朝为官。
梅龙图通体变黑后,疾病不治而愈,百毒不侵。这对好事的通俗文艺创造者是个极好的题材。移花接木、张冠李戴本是中国古代通俗文学塑造人物的拿手好戏。如《三国演义》为了突出诸葛亮和关羽等人的形象,常将他人事迹安置于二者身上。包公断案故事也是博采众多,可以说是历代文艺创作者集体智慧的结晶。如明代小说《百家公案》写了诸多包公断案故事,有相当一部分故事是依葫芦画瓢,内容情节出自前代或同时期的文献记载,只是将断案者改为包公。兹略举一例,南宋郑克著有《折狱龟鉴》,卷五《察奸》:
张咏尚书镇蜀日,因出过委巷,闻人哭,惧而不哀,亟使讯之。云:“夫暴卒。”乃付吏穷治。吏往熟视,略不见其要害。而妻教吏搜顶发,当有验。及往视之,果有大钉陷其脑中。吏喜,辄矜妻能,悉以告咏。咏使呼出,厚加赏劳,问所知之由,令并鞫其事。盖尝害夫,亦用此谋,发棺视尸,其钉尚在,遂与哭妇俱刑于市。[36]259-260
《百家公案·白塔巷》记皇佑元年正月十五日,包公同胥吏去城隍庙行香毕,经过白塔前巷口,闻有妇人哭丈夫声半悲半喜,并无哀痛之情,包公暗记在心。包公先差土工陈尚押吴氏同去坟所,启棺检验无果。陈尚妻杨氏教其方法,查得吴氏与张屠户奸情,包公将吴氏处斩。又差王亮押杨氏同去坟所,检验梅小九尸骨,查出杨氏谋杀前夫罪行,遂将杨氏处斩。显然是对张咏察奸故事进行了加工改编,增加了情节,添写了人名,使情节更为曲折丰富。明清的民间艺人或许也采用此方法,把梅龙图改成包龙图,于是包公变成包黑子。
(四)审丑意识
美与丑相辅相成,审丑意识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任何有价值的艺术形象的创造(在视觉艺术中即“造型”),都不是客观对象原封不动的、机械的、纯客观的再现或攀仿,而是要经过艺术家的能动反映并要经过实际的加工、改造和创造的。在这种艺术反映、创造过程中,审美意象起着重要作用。”[37]219包公面相的黑化和丑化亦是如此。
上古时期,先民已有简单朴素的矛盾对立统一的思想。《周易•说卦》:
乾为天、为圜、为君、为父、为玉、为金、为寒、为冰、为大赤、为良马、为老马、为瘠马、为驳马、为木果。
坤为地、为母、为布、为釜、为吝啬、为均、为子母牛、为大舆、为文、为众、为柄、其于地也为黑。[38]185
阴阳互补,乾坤对立,这种思维结构影响了后来文艺美学的价值取向。特别是道家学派的老庄,以辩证的态度看待美与丑、善与恶的相互交融与转化。
先秦神话中的神明多为长相奇特、面目狰狞的形象,《山海经》里就有较多记录。《庄子》文中塑造了数十位“畸人”形象,他们外形丑陋,实则道德高尚。《齐物论》云:“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恑憰怪,道通为一”,[21]70体现的是包容豁达的美丑观,对后世影响深远。北朝文学家刘昼说:“物有美恶,施用有宜;美不常珍,恶不终弃”。[39]278从实用的角度论述美与丑的相对性和共同性。
李泽厚论述中国青铜饕餮说:“在那看来狞厉可畏的威吓神秘中,积淀着一股沉没的历史力量。它的神秘恐怖正是与这种无可阻挡的巨大历史力量相结合,才成为美–崇高的。人在这里确乎毫无地位和力量,有地位的是这种神秘化的动物变形,它威吓、呑食、压制、践踏着人的身心。但当时社会必须通过这种种血与火的凶残、野蛮、恐怖、威力来开辟自己的道路而向前跨进。”[40]40这种集体无意识的记忆一直保留在大众心头。
政治格局的变革,社会制度的变迁,审美情趣的转移,常常使丑的表现成为社会时髦和风向标。如元散曲中有很多描写丑景、丑行、丑物的内容。士大夫与民间艺人为对抗恐怖、邪恶、黑暗,塑造各类奇形怪状的人物或场景,并贯穿到书法、绘画、诗词、小说、戏曲中,使审丑成为大众化的审美趋势。
明代通俗文学作品极力丑化包公。《还魂记》称包公为“包腊梨”,《珍珠记》称包公为“包癞痢”。著名戏曲学家黄芝冈先生说“包腊梨”与《珍珠记》开场“长短句”同。“腊梨”指“稀稀红头毛”言。江西劳动人民多此病,湖南目为“江西癞子”。江西称包拯曰“腊梨”,知《珍珠记》、《还魂记》皆江西民间剧作。[41]还有一些作品直呼包公为“包黑子”,这些称呼实质上都带有浓郁的民间色彩。
世代流传、“集体共享型的故事,由于经过历代人的重释性叙述,相对集中地反映着一个民族对于生存困境的反复思量、应对策略,以及社会的矛盾、意识形态的冲突中所要坚守的生命意志和生存智慧。它们对民族心灵的构拟起着“奠基”的作用,它们所代表的民间立场彰显着民间思想的朴素性和坚韧性,它们所呈现出来的叙事趣味性对整个民族的审美好尚起着决定性的影响。”[42]150因而将包公面相丑化并绘成黑脸,符合民众对包公“日判阳,夜断阴”的心理诉求。
余 论
不仅小说戏曲及说唱文学将包公塑造为黑色面孔,民间传说里也流播着许多包公变为黑脸的故事。值得注意的是,京剧包公戏比较多,因唱工繁重,须涂黑面,发展出“黑头”的行当。美学家苏珊•朗格曾说:“艺术中使用的符号是一种暗喻,一种包含着公开的或隐藏着的真实意义的形象;而艺术符号是一种终极的形象–一种非理性的和不可用言语表达的意象,一种诉诸于直接的知觉的意象,一种充满了情感、生命和富有个性的意象,一种诉诸于感受的活的东西。因此它也是理性认识的发源地。”[43]134包公面相的黑化就是一种艺术符号的发展演变。
当然,实际包公面相并不黑。近代文学家、姚门四弟子之管同《包孝肃公像记》描述作者于道光六年巡抚安徽,“谒包孝肃公祠,瞻其遗像,像着绯面,微赤而甚和,与流俗所传迥异。”[44]478近代文学家娄敬《北埜闲钞》卷四:“(朱筠)先生前见孝肃像,美须髯,长身白皙,非如俗所传者也。”[45]122-123乾嘉学派重考证、重实据,蔚然风行。文人士大夫们通过实际调查,发现包公实为白面书生;百姓大众则通过小说戏曲塑造文曲星黑面包公,寄托了民众对包公威严公正的情怀。士人文化与市民文化并行不悖,雅文学与俗文学互动交融,包公的影响力与日俱增。
正如明代张瀚《奚囊蠹余》卷十八《祭包孝肃公文》所言:
公风裁劲节,历世世罔不企慕,虽愚贱童稚皆知之。至绘图貌,则备极奇怪。今睹遗像,乃清隽古雅,殊无异于人。人议拟公行辄取廉刻,深文发奸擿伏。至考其实,乃敦大体,黜惨酷,殊无戾乎?中和然后知习俗所传,皆曲亿深索激于时者也。宋以忠厚立国,其敝也,流而为弱缙绅,雍容相谀。悦公独持骨鲠,务尊主庇民,不为雷同附和,以坐镇流俗。故天下取立懦廉顽之意,独以严厉归之,而略其博大。流传既久,匠氏务极严厉,为状差温雅,即虑弗肖宜乎。奇怪之形,严猛之政,愈传愈失,愈远愈信,且坚也。[46]153
包公面貌失真,关键在于包公个性坚强,独立自主,品行高尚,能激励人奋发向上。其实,历史上的包公曾出使契丹,可反证包公相貌堂堂,仪表威严。宋代的包公立朝刚毅,使贵戚宦官敛手,听闻者都非常忌惮。老少妇孺皆知包公,阎罗包老名震天下。又包公“性峭直,恶吏苛刻,务敦厚,虽甚嫉恶,而未尝不推以忠恕也。与人不苟合,不伪辞色悦人,平居无私书,故人、亲党皆绝之。”[4]10318民众取包公严肃刚正、铁面无私的一面,将其神化,变为黑丑之形。这种叙述以讹传讹,代代相传,包公渐次脱离了真实的历史人物形象,其黑化形象深深根植于民众心里。黑脸包公体现了中国古代传统文化深厚的意蕴和文化心理,包青天的称呼也沿用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