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贤相房玄龄,大唐“贞观之治”主要的缔造者

房玄龄(公元579年~648年8月18日),名乔,字玄龄,齐州临淄人。以字行于世,作文“驻马即成,无需起草”为世人称道,是“筹谋帷幄,定社稷之功”的一代良相。

隋末,炀帝暴政,天下大乱,各路反王纷纷揭竿反隋,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七月,太原留守李渊与其子李建成、李世民,以“废昏立明,拥立代王,匡复隋室”为名,誓师起兵,率三万大军浩荡南下,直趋关中,一路征战,“携累胜之威”,引天下勇将谋士云集响应,李世民率右军到达渭北时,兵员已增至七万余,帐下有柴绍、殷开山、段志玄等一干猛将,亦有谋臣于志宁、颜师古等文人学士,是时,颜师古向李世民举荐了一个人,事有凑巧,不及李世民拜访,这人便闻声而至了。

他,就是后来襄助秦王李世民,登上帝位的”玄武门之变“的策划者“十八学士”之一“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房玄龄。

我把才华献给你

如果没有“反隋大业”,房玄龄就是个小小县令,李世民却是隋文帝的外甥。他们之间,就像金字塔的基石与尖顶,遥遥不可及。

当时,社会精英无非三种:长江中下游的“江南华族”、黄河中下游的“山东士族”,陕西关中和甘肃陇西的“关陇军事贵族集团”。南北朝历经三百年征战,换来了隋朝三十年一统。关陇集团赢得了天下的同时,也割裂出与山东江南士族力量的对立局面。

房玄龄是高明的“大夫”,用不着把脉,一眼看出了隋帝国三十年的统一即将在中原大地崩塌。于是,当房玄龄来到李世民面前时,中原,天下,微微颤栗。

一个书卷韬晦,一个武功初立;一个慢条斯理,一个热血沸腾;一个像水,一个像山。一老一少,才见面,那微妙的、对立的、又恰好融合互补的家世和气质,便深深吸引着彼此。翘首以待,等的就是对方;倾尽半生,盼的就是此时。

阅历丰富、年近不惑的房玄龄,从智勇少年李世民的身上,看到了关陇集团的强大优势和不可动摇的力量。他温和有礼地一笑,把数十年积累的才华和活动能量,全部献给了关陇李家的年龄可以做自己儿子的这个人。

天资聪颖的李世民,从房玄龄的身上,看到了山东江南庞大的“智囊团”,很快就把房玄龄视为心腹中的心腹,任命他“草拟檄文书信”的中枢职责,又以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方式,把招揽士族人才的重任,一并交给了他。

从此,不是房玄龄走到了李世民面前,而是整个山东士族和江南华族,走到了关陇强权的身边。马上得来的天下,马下要有人来治理,李唐王朝,终一统中原。

怕同僚、怕老婆、怕皇帝

初唐的天空,星光灿烂。在世人看来,这些光芒属于杜如晦、魏徴、尉迟恭、李世勣……这些激情张扬的人,能言善辩,能征敢战,挺着脊梁建功立业,做人成事。

然而,一个被很多人忽视的问题是:这么多个性鲜明的人,最容易骄傲不服气,碰撞成灾难性的内斗和党争。

他们太需要一个没个性、没激情的人来做稳压器。

而这个人,就是房玄龄。

他谋略细密,和蔼可亲,豁达大度,他总是笑眯眯地洞明世事,又总是不吭声地隐忍委屈。皇亲李神通攻击过他,重臣萧瑀攻击过他,第一宠将尉迟敬德也攻击过他,眼看都要变成朝里的“出气筒”了,可他还是和没事人一样。他简直天生就是给李世民做宰相的。

一次,房玄龄得了重病,一个口齿轻佻的小官吏开玩笑道:“宰相小病去探访有好处,如果病得快要死了,去探访也就没什么用了。”有人将这话传到房玄龄那里,房玄龄对此的反应是——见到那个随众来探访自己的小官吏时,笑着调侃一句:“你都肯来看我,那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啊……”

房玄龄对同僚温和谦让,回家也没机会当“霸王”。贞观朝高官的八卦新闻里,房宰相以“怕老婆”而著称,连纳妾都不敢。皇帝李世民为宠臣抱不平,将一杯“毒酒”和几个美人送到房夫人那里,说要么收下美人要么饮下毒酒。房夫人一仰脖儿,就把“毒酒”喝了个底朝天,把皇帝吓退了八百里远。当然,那不是毒酒,而是李世民准备的一杯醋。从此,“吃醋”就成了房夫人的品牌,老房也一跃成为唐朝的模范丈夫了。

房玄龄还出名的“怕皇帝”。急躁任性的李世民,也和大臣们一样,经常拿房玄龄当“出气筒”,越用越顺手。房玄龄照例不争辩、不顶撞,逆来顺受,道歉了事。有人因此讥讽老房“没骨气”,尤其是他身边还有傲骨铮铮的魏徴作对比。其实房玄龄心里明白,李世民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啊,成天被魏徴骂来骂去不能还嘴,难免心理不平衡。那我老房就做做自我牺牲吧,皇帝把气撒在我身上,总比他攒多了委屈决策失常要好吧。

于是,我们就看到了一次又一次心照不宣的表演:皇帝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发雷霆痛骂宰相,剥官落爵叫他回家待罪。房玄龄就乖乖回家,平静地告诉家人“把房子打扫打扫,待会儿皇帝要过来接我回去”。而李世民果真就来接了,两人携手上车回宫,谁都不多说什么,好像发脾气那一幕从来就没发生过一般。

褚遂良《唐梁文昭公房玄关龄碑》(局部)

殒没于帝王的泪光中

那些君臣的脾气,终于在性情温和、通达睿智的房玄龄手里,被揉捏成方向一致、和衷共济的“合力”了。

但“老好人”房玄龄的本事绝不止此,他有着令人惊叹的办事效率和实干能力。李世民和魏徴等人通过争辩讨论定下了大政方针,房玄龄就和他选拔的一批实用性人才一起埋头苦干,去实现贞观的宏图大卷。

贞观时代,朝廷全部官员只有643人,房玄龄做了22年的宰相——除了贞观最后一年他已过世——总是日复一日处理着繁杂的日常行政事务,使一个高度精简的行政机构发挥出最强大的作用,支撑起贞观盛世的日常。以至于李世民有时会抱怨他太过细致,并警告说,身为宰相应该只管大事,把那些小事丢给下属就好。可房玄龄还是继续“我行我素”地“琐碎”着。

当时尚书省下辖的各部,工作最繁琐、最被士人看不起的,是管理财政预算和账目的“度支司”,一度无人肯任其职。房玄龄竟以宰相之尊自任“度支郎中”,亲自把守着大唐国库。

22年殚精竭虑,比起早年辅佐李世民征战天下、决战玄武门,更值得记录在房玄龄一生功业的榜首。诚如后世史学家所公认的那样:作为宰相,他开国有功,却从不突出自己;王珪、魏徴以谏诤闻名,他就竭尽全力给他提供机会;李靖、李世勣善于带兵,他就在后方做好后勤支持;每一个官员,他都能让他们淋漓尽致地展示才华;他没有一项拿得出手的“政绩工程”,然而天下人都知道,这个国家少不了他。

李世民也同样知晓。

时不时要找茬儿痛骂房玄龄的皇帝李世民,其实对这位宰相的政见极为尊重。有一次李世民在外巡游,要任命李纬为户部尚书,当时房玄龄在京城留守,李世民问京城过来的官员,房玄龄对这一任命有什么意见。来人回答道,没说别的,只道李纬有一把好胡子。李世民闻言,遂将李纬改任为洛州刺史了。贞观十九年,李世民远征高句丽,留守长安的房玄龄将一个告发自己谋反的人送到李世民军前,李世民二话不说,将那人直接处斩,并斥责房玄龄“这种人你应该自己砍掉才对”。

再辉煌的人生也有终了之时。贞观二十二年(公元648年),房玄龄走过了70年岁月风霜,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而此时,比房玄龄年轻许多的皇帝也已重病缠身,那太过亮丽和强大的一生迅速消耗着李世民的寿命。重病中的李世民,让人把房玄龄抬至殿中,近御座之侧才下轿。君臣对坐,感怀垂泪,哽咽不能言。

回首渭北初遇,时光已经流逝了32年。

之后,房玄龄被留在玉华宫养病,太宗“敕遣名医救疗,尚食每日供御膳”;听闻病情减退,太宗就面露喜色,如果病情加重,又会满目凄怆。期间,唐太宗多次亲临,每每握手叙别,悲不能忍。

公元648年8月18日,大星殒落,一代贤相房玄龄,在帝王的泪光中,与世长辞。太宗废朝三日,追赠太尉,谥号文昭,赐葬昭陵。10个月后,唐太宗李世民亦病逝于翠微宫含风殿。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每一个时期,总有立德,立言,立功,立精神的独领风骚者被铭刻在岁月的记忆中,为世人所景仰,“贞观盛世”因此而万古留名,有唐一代因此而惊艳于世;但一代良相房玄龄,却在歌遏行云的洪亮中缄默,在绚烂溢彩的夺目中淡然。他从来都没有自己的声音,他的声音,就是“贞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