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也有“洋枪队”

在中国近代史上，讲到太平天国与清军之战，一般都说清军有“洋枪队”的大力协助，所以最后把太平天国干趴下了。

“洋枪队”是清军中使用洋枪洋炮的雇佣军，外国军官任统领，由欧美、南洋等地区的佣兵组成。1861年夏之后，“洋枪队”开始招募中国人，并改名“常胜军”，的确为助剿太平军立下功劳。

讲历史不能讲一半，清军有“洋枪队”，太平天国何尝没有呢？太平军中的“洋枪队”与清军“洋枪队”性质一样，由外国佣兵组成，使用来自欧美的先进武器。太平天国的“洋枪队”几乎被遗忘了，很少有人向公众介绍。

太平军大破清军“洋枪队”。我们所能看到的有关太平军的绘画，都是太平军与清军“洋枪队”作战的，而没有反映太平军组建“洋枪队”的。

因为鲜有学者涉及研究“太平天国洋枪队”这一课题，所以关于它的材料非常分散，既缺乏细节的考证、更没有宏观的建构。炳哥根据平时阅读积累的材料，用粗线条勾勒太平天国“洋枪队”的存在情况，以飨各位历史爱好者。

早在1853年，就有外国人在镇江投奔太平军。据英文资料记载，这些佣兵里头有三名黑人，可能来自印度。1854年，太平天国将领罗大纲镇守湖口时，身边有三名洋人。1855年10月，法国传教士丹尼库特在一封家书中提到，九江的太平军中有4名外国人，似乎来自印度。

1856年4月，爱尔兰人肯能和一个同伴在镇江加入了太平军，他发现城里已有5名菲律宾人在此地待了3年。到达镇江第4天，肯能随同太平军主力赴扬州护送给养，后在瓜洲附近征粮，并多次参战。此后，肯能来到南京，目睹了“天京事变”的经过，接着随秦日纲出征芜湖等地，终因厌倦杀戮而于当年年底回到上海。

肯能还获知，有个名叫安东尼的意大利人于1853年加入太平军，此人力气很大，有一柄10公斤重的剑。安东尼的绝招是在战场上装死，当清兵靠近时突然跳起来，割下对方脑袋。安东尼的洋人身份使他享有特殊待遇，太平军给他钱，允许他去买他嗜好的鸦片和酒。

1860年5月，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将部队推进至上海附近，接近外国人聚集的地区；同年10月，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长江中下游水域开放，外国人更易进入太平天国统治区。有鉴于此，大概与华尔组建“洋枪队”同时，前往太平天国的外籍雇佣兵也逐渐多起来，开始出现编组成队的记录。

这个连环画，相信不少人小时候都看过。

1860年8月，为清军效命的华尔率“洋枪队”进攻上海附近的青浦。同时，青浦的太平军也组建了颇有战斗力的“洋枪队”，让华尔防不胜防，因此惨遭败绩。

青浦太平军“洋枪队”属李秀成管辖，队长是英格兰人萨维治。萨维治本来在英国皇家步兵团任上尉，后来开小差带了几名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投奔太平军，负责操作大炮。

没多久，萨维治战死，外号为“孔雀”的美国人皮科克继任队长。他在太平军里的地位很高，有生杀大权，部下都很敬畏他。

1861年1月，李秀成率部威胁上海，13日，部下在上海虹口抓获3名英国人，其中两人被放回。据这两人描述，李秀成属下有200名外国人。

长期以来，英国声称在太平天国和清朝之间的战争中保持中立。英国驻华海军司令何伯为了配合国内的“中立政策”，打算逮捕为清军和太平军打仗的本国人。1861年3月，英国领事馆领事富礼赐奉何伯之命离开上海，走陆路经过太平天国统治区前往南京，打算沿途寻找叛逃的英国人。

在南京，富礼赐发现一百多个外国人为太平天国打仗，包括欧洲人和美国人。在此之前，外界还不知道有这么多外国人为太平军效命。富礼赐说服太平天国将领交出佣兵中的英国公民，就他所知共有26人。

根据富礼赐的调查，只有少数佣兵承认是自愿加入太平军的，为了每月六十两银子的薪水（相当于湘军营级军官的收入），其他人表示是为了躲避追捕。还有一部分人说是遭人诱骗而去当兵（主要是印度人、菲律宾人）：他们到上海某个酒馆喝酒，有人在酒里偷偷放了迷药，醒来时他们人已经在前往南京的小船上，有枪指着他们。

富礼赐说，这些人没有稳定的薪饷，但可领到许多米和烈酒，“他们获准每到一处就可劫掠，但似乎没劫到什么东西。就这点来看，他们和清廷一方的华尔洋枪队里的洋人的处境差不多糟”。

富礼赐看到，有一个外国人痢疾缠身，没几天就一命呜呼。还有人告诉富礼赐，他们之中有个意大利人不久前杀了一个爱尔兰人，丢进护城河，事后没有受到惩罚。富礼赐得知，犯暴行并非太平军或清军的专利，因为他的同胞“毫不隐瞒强奸与抢劫之类罪行，甚至暗示犯过更严重的恶行”。

最终，富礼赐将26名经确认的英国公民押上轮船带回上海，他们以违反中立规定的罪名接受集体审判。

1863年8月，慕王谭绍光（李秀成部将）镇守苏州期间，清军“常胜军”队长、美国人白齐文因与上海道台吴煦和道员杨坊发生矛盾，遂俘获常胜军“高桥号”汽轮，并购得大量军火，驶往苏州归顺慕王。他在上海招募的100多名佣兵也一起投奔。

但是好景不长，同年10月15日，白齐文的副手、美国人马惇率42名外国人在苏州城外哗变，又投降了“常胜军”（此时戈登任队长）。不久，白齐文和其他34名佣兵也相继离去。这使得慕王麾下的雇佣军损失大半，仅剩20名欧洲人，由原在英国海军炮队中服役的史密斯大尉统领。

在太平天国的雇佣军中，有一个人名气比较大，那就是英国人呤唎。他原是英国海军军官，1861年初投效李秀成。太平天国运动失败后，他回国，并将自己的经历写成《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一书，于1866年出版。

呤唎绘制的忠王李秀成像。

据呤唎自述，他为忠王训练军队，先后率炮队作战，教练太平军操演，为太平天国采购武器和粮食。1863年，呤唎率领25名外国雇佣兵参加了南京九瞭洲要塞保卫战，他的爱人Marie中弹去世，他本人也身受重伤。

1863年夏，呤唎伤愈后来到苏州，李秀成命令他组建忠信军（The Logal And Faithful Austliary Legion）。该军归李秀成节制，由欧美人组成，人数定为200人，配备轮船2艘；全部人员供给食宿；呤唎和主要军官不领取薪俸，军费自给，但将获得该军所克复城市的一部分税赋。

呤唎随即赴上海募兵，先期招募到了14名外国职业军人，交由法国逃兵莱伯勒带回苏州。他则和助手怀特在上海近郊劫持了常胜军的“飞而复来”号汽轮，然后驶至李秀成驻地。1863年12月，驻守苏州的八位太平军将领投降清军，呤唎所招募的外国人大多在此过程中被杀。

呤唎回国后，处处以“太平军上校”标榜，1873年他病逝后，墓碑上题写着“故太平军陆军上校呤唎”。呤唎在书中满怀对太平天的深情，歌颂太平军的业绩，并抨击英国政府对华政策，但他所描述的细节可能包含虚构的成分，受到一些历史学者的质疑。

1864年7月，太平天国首都南京失陷后，太平军残部中仍有外国人在效忠。10月，侍王李世贤率部折入福建占领漳州，在营欧美人最多时有16人。其中，原在戈登手下服役的罗德中校11月自厦门潜至漳州，并介绍另一位美国人巴弗伊前来投效。

限于所能参考的资料和炳哥的写作水平，本文看上去比较零碎，有堆砌材料之嫌。为了改善观感，做如下几点总结：

一、毫无疑问，太平天国也存在外国雇佣军，其准确人数和参与战斗情形至今无考。

二、因为有外国人不停在清军和太平军之间倒戈，今天投靠，明天反水，所以太平天国将领对外籍雇佣军抱持矛盾心态，既看重其战斗力和驾驭先进武器的能力，又怀疑其对天国的忠诚。

三、太平天国多位将领麾下均有一小批雇佣军，其中尤以李秀成所部人数最多。太平军“洋枪队”总体情况是力量分散，缺乏统一指挥，军费和武器的供应也不充分，所以其成效不及清军“洋枪队”显赫。

四、外国人加入太平天国的目的，与那些加入清军“洋枪队”的一样：为了挣钱，或者因为犯下罪过而逃避追捕。

五、太平天国后期，欧美各国，尤其是英、法两国，支持本国公民为清军“洋枪队”效力，甚至特派军官加入。但是，他们却制裁加入太平军一方的本国公民或军官。这必然影响雇佣兵加入太平军的积极性。

六、太平军“洋枪队”作为一个历史事实，为什么被人忽略？在中国近代史上，外国人是以侵略者的面目出现的。历史教科书是如何为华尔、戈登定性的？清廷的帮凶！有外国人助战被认为是不光彩的事。而太平天国长期被视为正义的、革命的农民起义，如果有外籍雇佣军，似乎就是一个污点。为了维护阶级史观之下太平天国的形象，“洋枪队”也就有意无意地遭遗忘。

参考资料：斯蒂芬·普拉特《太平天国之秋》、史景迁《太平天国》、夏春涛《太平军中的外籍雇佣军初探》、周茶仙《浅谈太平军的洋枪队“忠信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