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8年,当时丰臣秀吉还叫羽柴秀吉,还是织田信长的手下,当时他奉信长命令去讨伐中国地区(日本地名)的毛利家。有记载秀吉在攻打播磨时曾说过:“图朝鲜,窥视中华,此乃臣之素志。”(出自《明代倭寇史略》)
年轻时丰臣秀吉
也就是在讨伐毛利家期间,当时秀吉还未自立门户时就已经拥有入主中原的野心。为什么当时秀吉就会产生这种想法,一说当时秀吉只是在吹牛,相传日本东北的诸侯伊达政宗也有进军中原,征服河北的宏图霸业。
以下是伊达政宗写的诗:
横槊英風独此公,肉生髀裏斂軍鋒。中原若未収雲雨,河北渾帰独眼龍。
(出自《山陽遺稿詩注釈》)
说明当时日本大名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有雄心壮志,都以“征服朝鲜或者中原”为目标。如同罗马帝国的帝王为了证明自己非同寻常,也会向世人声明自己有 “征服波斯”的雄心,但有时不一定会去真的攻打。“中原”和“波斯”纯粹是古代日本和西方政治家抒情话语里的抽象概念罢了。
难道还是织田信长手下的羽柴秀吉纯粹是借“征服中原”以此抒情?但还有一种说法,因为织田信长就有征服朝鲜和明国的野心,所以羽柴秀吉是受其主君织田信长的影响。
根据堀正意所著《朝鮮征伐記》记载:从前,织田信长公起用丰臣秀吉攻打毛利家时候曾说‘毛利的征伐结束后,马上征服九州吧。在那之后一年,就在九州当地整顿军势,储存军粮,建造大船,攻入朝鲜。
而根据当时在日本的葡萄牙传教士弗洛伊斯所著《日本史》记载:本能寺之变前夕,织田信长曾经透露自己击败毛利后,就会一统日本六十六国,到时候自己会组建巨大舰队出征明国,打下明国后会将那里领土分配给自己的儿子们。
1618年,此时距离壬辰倭乱结束已有20年。明朝人徐光启在其著作《海防迂说》说:信长为人雄杰,多智略。前是六十六洲各有君长、不相统一,至信长征伐四出,略皆臣伏,无敢异。此人智计叵测,十倍秀吉;假之数年,必为我大患……秀吉承信长之后,其欲逞志于我,无异信长……假令信长而数年不死,秀吉而经营数年,邦国大定,其为我患,岂以绝市而止乎?
徐光启提到已经死去的日本大名织田信长是一世枭雄,经过南征北战快要统一日本六十六国时,织田信长已经开始计划入侵中原,丰臣秀吉只不过是继承他的遗志罢了。甚至徐光启还认为织田信长才能是丰臣秀吉的十倍,如果不死将会对明国产生极大威胁。
织田信长
根据日本、明朝和葡萄牙三国的记载,似乎入侵朝鲜和明国的始作俑者是织田信长?但不管怎么说,织田信长进军海外的计划根本不实际,因为1582年6月部下明智光秀叛变,织田信长葬身于本能寺。但织田信长死时就连毛利家都还没灭亡,九州边都没沾到,更别说攻打海外。
织田信长企图在统一日本后远征海外
丰臣秀吉攻打明国原因有多少是因为受了织田信长影响,这个问题只能自行判断。
1586年 5月4日,即丰臣秀吉讨伐岛津家之前,这时东边的德川家康也尚未臣服。葡萄牙传教士身兼日本耶稣会副会长的科埃略在大阪城谒见丰臣秀吉,丰臣秀吉对科埃略透露他要攻打朝鲜和明国,如果西班牙为他提供战舰,他要是成功征服朝鲜和明国,那么他会给予耶稣会在朝鲜和中国传教的特权。(出自弗洛伊斯著《日本史》)
这里丰臣秀吉已经公开透露攻打朝鲜和明国的计划,而且是对在日本的欧洲人所说。
秀吉谋划入侵明国
后来这个叫科埃略的葡萄牙人惹怒了丰臣秀吉,还导致其颁布针对天主教的“伴天连追放令”,西葡两国为丰臣政权提供先进战舰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但是西葡两国没为其提供战舰原因不止宗教问题这么简单。
最主要原因还是日本距离西班牙的殖民地菲律宾甚近,当时社会盛传丰臣秀吉要攻打菲律宾,恰好秀吉也有此野心,尽管没有实施,但是一旦日本获得当时西班牙那样的先进战舰,攻打菲律宾将轻而易举,而且极大提高西班牙在菲律宾统治被摧毁的可能性。(出自《大航海时代西方与日本》)
1587年7月14日,就在平定九州岛津家之后,秀吉写信给自己的正室宁宁,称:“九州诸岛,皆已归顺,命征贡于高丽(朝鲜)。彼若不从,将以明年征之,并略明国,悉归我版图。”(出自《妙满寺文书》)
秀吉还对宁宁说:“连台歧对马国也使其交出人质。又,高丽(朝鲜)方面也遣快船前往,使之服属日本。如不服属,则于明年加以征讨。就连唐国(明朝)也使之成为我(日本)之一国’。如对方不听从,将較费事。我在此役中变得菴老,白发增多,欲拔亦不能。”(出自《明代倭寇史略》)
秀吉还对爱妾茶茶说:“在我生存之年,誓将唐(指明朝)之领土纳入我之版图。”
此时丰臣秀吉已经征服九州,就差关东北条家等大名还没降服,攻打朝鲜和明国已经变得现实起来,不再像自己年轻时和织田信长生前那样只停留于豪言壮语阶段。
1588年10月,丰臣秀吉在给九州大名小早川隆景的信中写道:“连唐、南蛮各国也要加以征服,九州之事则与五畿内相同。”(出自《富国文书》)
这里的“南蛮”是指西班牙、葡萄牙等欧洲各国,因为当时菲律宾有很多西班牙和葡萄牙商人以及传教士,而菲律宾又在日本南方,日本人以为欧洲人是从南边来的,所以叫“南蛮”,其实地理学角度看西班牙和葡萄牙纬度比日本还要北很多。但此时丰臣秀吉的目标已经不只包含朝鲜、明国、菲律宾,甚至包括西班牙和葡萄牙这样的欧洲国家。这里秀吉的野心甚至已经超越了古时候的亚历山大和成吉思汗。
为此秀吉不光在壬辰倭乱前和朝鲜、琉球有过外交往来,还与菲律宾等地方有过交涉。
当时,一个名叫原田孙七郎的人,他出生于九州肥后国,此人很早就航海来到马尼拉,精通西班牙语,非常了解菲律宾和西班牙的国情。原田孙七郎得知丰臣秀吉打算远征菲律宾,就通过秀吉的近臣毛遂自荐。秀吉于是写信给西班牙治下的菲律宾,信中内容是要求让菲律宾总督纳贡。
16世纪菲律宾
1592年春,即壬辰倭乱开始那年。日本使团乘船来到马尼拉,传话说丰臣军择日就要来进攻马尼拉。一个从日本来到菲律宾的意大利人也传来了与此类似的消息,且说日本人正在集结战舰,征讨大陆。于是,时任西属菲律宾总督达斯马里尼亚斯下令加强防守,同时向西班牙和其他西属殖民地求援。(出自《早稻田大学日本史》)
当年5月29日,丰臣秀吉派原田孙七郎作为使节抵达菲律宾,并再次传达丰臣秀吉信件内容:我统一了日本,而今要征讨明国,这是天意。在此之前,我想先征讨吕宋(菲律宾)。原田孙七郎劝我先礼后兵。希望菲律宾总督早日称臣纳贡,否则日本军队一到,你们玉石俱焚。到时候就后悔吧。
秀吉这封信非常无礼和蛮横,但菲律宾总督达斯马里尼亚斯依然选择忍气吞声,厚待使者原田孙七郎,并且派出使节团跟着原田孙七郎到日本去拜访丰臣秀吉,当时秀吉已经移驾到名护屋城,所以秀吉在名护屋城接见了西属菲律宾使团。
之后丰臣秀吉和西属菲律宾有过多次遣使来往,总督达斯马里尼亚斯一边对丰臣秀吉的臣服要求进行敷衍,一边派人将此事通知西班牙政府。当时西班牙君主是腓力二世统治,腓力二世是查理五世的儿子,是新一代的日不落皇帝。
腓力二世在欧洲统治的地方不只有西班牙,还有葡萄牙、德国、瑞士、意大利等地,欧洲以外殖民地更是无计其数,势力范围包括美洲摩洛哥、印度、澳门、东南亚等地。腓力二世无论是势力还是军队硬实力都比丰臣秀吉要强大得多,但腓力二世得知此事后并没太在意,所以没跟丰臣秀吉多计较。而丰臣秀吉也自然没有得到菲律宾的臣服,可能精力有限,他生前也并未出兵攻打菲律宾,直到他1598年去世,日本都没染指菲律宾。(出自《早稻田大学日本史》)
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
丰臣秀吉与腓力二世
丰臣秀吉还把目标染指过台湾地区,从日本室町幕府时代开始。就有日本海盗在台湾一带出没,一直持续到日本战国时代。由于日本人认为台湾地形很像他们一个叫作高砂的地方,所以当时日本人也将台湾称之为“高砂国”或者“高山国”,二战期间,当时台湾已被日本殖民统治,日本组织的一支台湾人部队就叫作“高砂义勇队”。
明清时西方人绘制的宝岛地图
而丰臣秀吉派遣原田孙七郎出访菲律宾时,也顺便给予他出使台湾的使命,丰臣秀吉还写了一封给当地“国王”的信,信中内容是要求当地尽快臣服于日本。但台湾当时没有所谓国王,也没有被明国正式管辖。台湾处于当地原住民自治,而当时台湾原住民也并未形成统一王国,而且原住民也看不懂汉字,所以丰臣秀吉要求台湾地区臣服的计划也泡汤了。(出自《早稻田大学日本史》)
丰臣秀吉也要求过日本西南方向的琉球王国向他臣服,岛津龙伯曾代表丰臣秀吉与琉球国王尚宁通信,要求其亲自上洛朝见秀吉,但被尚宁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中国历史上最早记载“琉球”这一名称的文献是《隋书》,《隋书》提到好大喜功的隋炀帝杨广想征服琉球,还三次派兵去入侵琉球,但没获得多大战果。隋朝之后每个朝代文献都记载过琉球王国。(出自《琉球史论》)
到了蒙古人统治中原的元朝时期,蒙古人也曾计划征服琉球,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元朝和琉球保持友好关系,双方互相派遣使节,为后面明朝和琉球建立良好关系打下基础。
1372年,即明朝建立后四年,明太祖朱元璋派遣大臣杨载携带诏书出使琉球。这是明代第一次派遣使者到琉球,也从此拉开了历时明清两代、长达五百余年与琉球友好交往的历史。
由于琉球对明国贸易受到免除关税的优待,琉球逐渐成为东亚海域贸易圈的主角。他们把东南亚各地的胡椒、香料等贩运到明朝出售,然后把明朝赏赐的丝绸、瓷器转卖到日本、朝鲜等国,经营着中转贸易,获取厚利。
处于中日之间的琉球王国
琉球与明朝交往同一时期,琉球和日本的关系也开始密切,由于当时日本处于分裂阶段,琉球王国是和日本某个大名建立外交关系。
据日本史书载,琉球于1439年开始朝贡于日本,此后又多次向日本朝贡。在15世纪中期的几十年内,琉球与日本之间的这种官方贸易相当发达,日本甚至专门设置“琉球奉行”一职管理对琉球的贸易。但15世纪后期,日本进入战国时代,琉球王国的官船便不再进入战乱的日本京畿地区,琉球船主要开始进出与之相邻的九州地区。(出自《琉球史论》)
1471年,室町幕府委托当时萨摩领主岛津立久代表日本处理和琉球外交。实际上幕府把对琉球贸易的垄断权发放给了岛津家,所有从日本开往琉球的船只都必须得到岛津家的许可才能出航,琉球开往日本的贸易船,也被限制只能停留在岛津家地盘坊津等港口。所以后来丰臣秀吉和琉球交往也通过岛津家。
1590年2月28日,丰臣秀吉让琉球使节带话给琉球国王,要求到时候他入侵明国之际,琉球王国也要派遣军队去协助。之后岛津龙伯为了讨好丰臣秀吉,还要求琉球国王尚宁进贡丰臣秀吉许多礼品。
尚宁既不想给日本进贡,但又不好得罪岛津家,只能在1590年8月,琉球国王尚宁遣使拜见岛津龙伯,使节说:“琉球国物资匮乏,无法贡献日本要求之物。”
1591年,丰臣秀吉要征讨朝鲜,命令岛津家转告琉球,要求琉球提供军队一万多人。琉球国王遣使答复说:”琉球人不善军事,无法出兵,愿意出七千人吃十个月的军粮,于明年二月送至萨摩,之后再运至朝鲜。”
丰臣秀吉知道后回信给琉球国王说:“如果琉球不出兵,就灭掉琉球。”琉球国王听后十分害怕,派人拿着丰臣秀吉的威胁信去通知明国福建地方官赵参鲁。琉球长史郑迵也派人通知福建方面丰臣秀吉要大举入侵明国的消息。
后来因为要入侵朝鲜,丰臣秀吉没空征伐琉球,同意琉球只提供粮食的请求,但琉球迟迟不给,在岛津龙伯多次催促下,琉球于1593年才上交给日本粮食。
琉球王国首都首里城遗址
丰臣秀吉虽然没有使用武力攻占琉球,但使得琉球答应日本不平等条件,而且还在1595年命令岛津龙伯和石田三成两人去测量琉球的领土,这时候琉球和日本的关系已经不平等了,琉球处于弱势方。
而丰臣秀吉想要在有生之年吞并朝鲜、明国、印度、菲律宾、欧洲等地,但由于当时日本军事力量有限,最终只与朝鲜和明国开战,其他国家和地区都无暇去管。
而且丰臣秀吉晚年将精力放在征伐海外敌人,却忽视了内部建设,后来竟然狠心处死自己的外甥丰臣秀次,使得丰臣政权本部的力量大为削弱,而他试图委托德川家康、毛利辉元等大名组成五大老政治团体来辅佐幼子丰臣秀赖,但像石田三成这种忠臣的力量很薄弱,所以秀吉死后,即使没有德川家康篡夺政权,丰臣政权也注定难以延续下来。
很多人说丰臣秀吉晚年海外扩张属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皆因为丰臣秀吉入侵朝鲜失败了,才会认为他的择决是错误之举。其实以当时的环境,即便没有丰臣秀吉,换作其他人统一日本也极大可能会尝试入侵朝鲜和大陆,上文提到织田信长就有过这个想法。
而很多人认为如果没有秀吉,由德川家康提前统一日本,以家康性格偏向保守,就不会入侵大陆。其实正是因为丰臣秀吉入侵朝鲜失败了,使得德川家康执政以后吸取这个教训,才没有海外扩张,其实德川家康也有海外扩张的野心,而且还尝试过。
德川家康
1609年2月,已是日本首脑的德川家康支持岛津家发兵征服琉球,岛津军并俘虏了琉球国王尚宁。岛津忠恒(岛津义弘之子)带着尚宁来到江户和骏府,请示德川秀忠和德川家康如何处置琉球国王。同年,德川家康也将目光盯向了台湾岛,于是他派九州地区大名友马晴信前往台湾探勘地形,并嘱意霸占台湾沿海地方作为港口。接到家康命令后,友马晴信带领少量兵马渡海来到台湾,和当地的高山族部落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日本军队打死了不少高山族山民,该次行动颇为顺利,还俘掳了一些高山族带回日本。1615年德川家康再次派村山等安率军入侵台湾,村山等安在这次行动中还摧毁了福建的料罗和大金卫两个地方。明朝史料则记录为普通倭寇入侵,殊不知这是家康支持的正规军行动。
所以德川家康虽没有像丰臣秀吉那样大动干戈,但是依然有“小动作”。
后来德川幕府时代的学者山鹿素行和本居宣长等人对丰臣秀吉入侵朝鲜这种行为大加赞赏。到了德川幕府末年,日本国内提出入侵海外的声音就更多了,这些思想逐渐演变成近现代日本的战略目标“大陆政策”。
而站在明朝角度分析,除了丰臣秀吉以外,还有几个外国势力想要入主中原。比如明朝初期,称霸中亚和西亚的帖木儿晚年计划率领大军东征中国,效仿蒙古人那般入主中原,最后帖木儿去世于前往中国途中,一场恶战才没有发生。
1586年,西属菲律宾总督也向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提议组建一支军队去征服明国,但腓力二世因为被欧洲事情弄得焦头烂额,才没批准西属菲律宾的计划,西班牙虽然没有入侵成中原,但为了防止明国渗透菲律宾,而在万历时期野蛮地屠杀了在菲律宾的几万华人。
也有征服明朝计划的突厥人帖木儿
除了帖木儿、西班牙、日本,中明一朝,也没少跟周边的蒙古、越南、缅甸、东察合台等国发生局部战争。明朝之所以常与外国发生战争,正因为15世纪开始世界进入大航海时代,各国都开始扩张,像明朝、印度这种地方自然成为西方和日本势力的战略目标,只不过当时东西方差距还不大,才没有像后来清朝那样对外屡战屡败,丧权辱国。
明王朝
所以当时丰臣秀吉要入侵明国的举动,只是一个时代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