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没有失去30年,而是成了“成熟先进国”?

亚洲通讯社社长徐静波 静说日本

日本著名的PR公司“井之上公共关系公司”于7月4日晚在东京举行了成立50周年的纪念酒会,我与井之上乔社长相交多年,也有幸获邀。

酒会上到了不少的政界财界名士,小泉纯一郎与小泉进次郎父子俩也到场祝贺,一个是日本前首相,一个被认为是“日本未来首相”,令酒会好不热闹。

酒会前举行了 “日本到底有没有失去30年”的讨论会,参加讨论会的有两位日本著名的经济学家,一位是东京大学名誉教授伊藤元重,一位是日本前财务省副大臣榊原英资。

伊藤教授倡导“微观经济学”,不用图标数字,而是通过生动的具体事例,解说经济,解读金融。

榊原先生在负责日本外汇管理期间,强力主张通过干预节制日元汇率,倡议建立亚洲货币篮子,因为在国际货币市场上呼风唤雨,因此被人们称为“日元先生”。

日本有“失去的20年”的说法,这一说法最初是由朝日新闻的“变转经济”采访组在2009年时提出的。三年后,一桥大学经济研究所深尾京司教授写了一本书,叫《失去的20年与日本经济》,于是,“失去的20年”成了日本在1990年泡沫经济崩溃后,经济长期低迷的“代名词”。

伊藤教授在讨论会上说,距离1990年泡沫崩溃如今已经过去的不是20年,而是30年。现在我们回过头去看日本走过的30年,这30年到底有没有失去?如果说失去的话,日本又到底失去了什么?

伊藤教授认为,“日本失去30年”是针对中国高速发展了30年而言的,低速发展是不是就是“失去”?这个问题很值得探讨,当然,在这30年间,日本社会和日本经济有失有得,拿中国做参照物的话,日本的GDP被中国超越,并因此失去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地位,这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同时,企业的创造力下降了,做事显得过于谨慎。但是,我们也必须看到,在这30年间,氢能与iPS细胞再生医疗、传感器与工业机器人等新技术新产业层出不穷,依然引领着国际社会。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过去30年,前半是日本整个社会的调整期,而后半则是复苏振兴期,并没有完全陷入“失去了30年”的悲情中。

伊藤先生认为,过去的30年,日本最大的问题是“创造的破坏”。

榊原先生说,我在东京大学读研究生时,我的导师跟我说了一句话:“日本制造商品的时代即将结束,金融财政时代已经开始”,于是,我一毕业就报考了大藏省(现财务省)。但是,现在想来,当时日本跟着美国走了一条误道,在经济高速发展时期,拼命学美国玩金融,最后出现了资本的暴走,导致了泡沫经济的崩溃。

泡沫经济的崩溃,一个最鲜明的标志是山一证券公司的破产。而这一破产的冲击波,也使得日本社会从狂热走向冷静。

榊原先生因此认为:“我并不认同失去了30年的说法,事实上,日本社会在这30年中,从一个浮躁的、充满竞争的社会,变成了一个成熟先进国。”

榊原先生提出了一个“成熟先进国”的概念。

“有人拿GDP的增速与体量来评论过去的30年是失去的30年,这是片面的。”榊原先生说,上世纪70年代80年代,日本是一个制造大国,生产大量的产品出口海外,并由此成为“贸易大国”,每年的数字看上去很喜人。但是,90年代后,日本企业纷纷把工厂搬去海外投资,它把许多的GDP隐藏在了海外,看上去,日本的出口贸易额大幅下降,国内的GDP总值也出现减少,但是,事实上日本这些年在海外投资了7万多家企业,这些企业创造的GDP又计算在所投资的国家身上,这就让日本国内的GDP的数字变小,变得不好看了。但我们必须看到,日本在海外投资的财富总额与日本一年的GDP总额相当,日本在海外还有一个GDP,这一隐形事实很少有人去关注。

榊原先生还说,有人认为,日本在商品制造上被中国、韩国追赶,甚至被超越,日本已经不是一个“物作り国家”(制造国家),但事实上,日本企业只是把工厂从国内搬到了海外,依然在制造,依然在创新,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

对于当前日元贬值的问题,这位“日元先生”说 “不必惊慌”,因为这不是日本的财富本身的贬值,而是美元的加息操作,导致了“日元”这一货币的贬值。

榊原先生说,我对日本经济的前景很乐观,我不是担心日元继续贬值,而是担心日元突然升值。

讨论会结束后,我向榊原先生讨教“成熟先进国”的含义。榊原先生对我说,一个社会过于追求成长,必然会陷入激烈的竞争。而一个成熟的社会,则体现为平和与健康,整个社会没有大起大落,市场也没有剧烈波动,而国民越来越长寿,社会日趋稳定。所以,日本现在与英法一样,已经是一个“成熟先进国”,不必在乎GDP的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