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恨水的原配徐文淑:16岁进张家,60岁离世,不争不抢不得爱
她的丈夫是大名鼎鼎的张恨水,他一生写尽痴爱缠绵,才子佳人的故事,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也与她有关。
她就是张恨水的原配妻子徐文淑,一个“暗恋”了一生的女人。
01
自从张父去世后,张母戴氏就一直带着张恨水兄妹过着寡居的日子,张恨水是长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日子之艰难可想而知。时年张恨水已满十九岁,在当时已属于大龄青年,张母焦急想给儿子包办一桩婚事。一来让张恨水安定下来,二来给自己添个主持家务的帮手。但是当戴氏提起这件事时,却遭到张恨水的极力反对。
张母为了劝服儿子,跟儿子说:“人由你自己选。”
张恨水这才同意了母亲的要求。那天徐家牌楼戏台正在唱大戏,人来车往好不热闹。张母央媒婆带着她和张恨水一同前往,媒婆指着一个眉目清秀,模样俊俏的姑娘说:“那位正是徐家的长女。”
也不知道是媒婆指错了,还是张恨水和母亲选择性看错了。结婚那天,张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送离客人,疲惫不堪的张恨水来到婚房,用秤杆挑开新娘的盖头,他愣住了。一张圆圆的大脸,皮肤黑黄,一口龅牙露在外面,这显然跟那天他看到的女子相貌大相径庭。一种被欺骗的耻辱油然而生,他甚至将所有怨气殃及到新娘身上。他丢下盖头,独自跑上了山,睡到山坡上。后来乡邻追上山才将他拖回了家。
回到家的他抱着铺盖卷搬进了书房,拿掉了通往书房的梯子,独自坐在窗前。
她曾在一篇散文《桂窗之夜》中回忆他与徐文淑的新婚生活,他在文中写道:“月圆之夕,清光从桂隙中射上纸窗,家人尽睡,予常灭灯独坐窗下至深夜。”
夜深了,他宁愿坐在窗前看月亮也不愿意进婚房跟她同眠。他最喜欢用八个字形容女子“荷粉露垂,杏花烟润”。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哪有这般柔情。身材粗壮,长相村气。完全颠覆了他对佳人的幻想。
徐文淑则独坐在床头,看着房间里红彤彤的帷幔,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不过,她比想象的强大,第二天起床,就开始拜见婆婆,洒扫屋子。她的憨直博得了婆婆、弟弟、妹妹们的喜爱,唯独张恨水无法跟她有情感上的共鸣。或许这与识字不识字无关,因为后来张恨水娶的胡秋霞也不识字,张恨水耐心教她识字,最后胡秋霞都能读下张恨水写下的整本小说。
从根本上张恨水还是过不去被骗的那个坎。张母后来经过仔细打听,才得知那天儿子看中的是徐文淑的表妹,最后阴错阳差却娶了徐文淑。
感情不是可以培养的吗?但是从日后的相处来看,他们之间就不具备培养的土壤,徐文淑一直觉得有一条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那就是她永远都找不到共同的话题跟他聊。她见到他总是又爱又怯。
徐文淑原名徐大毛,出生于安徽潜山源坛铺徐家楼。以前也是贵族家庭,只是后来落败了。她的父亲是私塾先生,却本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想法,没有教她读书识字的想法。
她长着一口大龅牙,皮肤黑黄,身材矮胖,气质村姑。如若她嫁给一位普通的庄稼人,因为她的勤劳善良,也许她能成为一位好妻子,过上幸福知足的生活。
可是姻缘啼笑,她却偏偏嫁给了文采飞扬,生性风流的张恨水。加上长相丑、没文化、婚姻调包这三个定语,就已经给她的婚姻判了死刑。
02
眼下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对于张家这种体面的家庭,闹事恐怕也有失体面。于是张母劝儿子对徐文淑负责,加上张母抱孙心切,央求张恨水与徐文淑圆房。
柔情寡断的张恨水在母亲的央求下终于同意跟徐文淑圆了房,言少木讷的徐文淑见到张恨水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也没能利用这次机会培养出感情。张恨水依然对她冷淡如初。
张恨水虽然对她很冷淡,但是她的勤劳朴素他也看在眼里。她干活的时候,他也帮着干,她提不动的重物,他都会帮着提。这在那个时候的男子里是很少见的。
而她只要能看到他那穿着长衫,步态湿润的背影就很知足。每天侍奉他吃饭吃茶,成了她人生的全部意义。
后来她怀孕了,家里也不让她做重活。她就跟着小姑子学识字,小姑子同情她,为了让她配得上哥哥的才华,她翻遍了字典帮她改名徐文淑,愿她文采斐然,贤良淑德。
那段时间有一个叫王文三的人跟张恨水来往很频繁,经常在家里一住就是三五天,似乎跟他在商量着什么事。没过多久,他就跟母亲说:“我要出去学习。”
张母万没有想到她着急为他娶了媳妇,生儿育女,就是为了留住他,没想到却加速了他的离开。他走的时候跟她没有说,她也没有问。
那天他出门时,她站在家人的身后,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她不知他何时再能回来。他离开的日子里,她每天照顾着肚子里的小家伙,一边帮助婆母打理家务,供弟妹们安心读书。
张恨水起先到了湖北汉口,他以南唐后主的“自是人生常恨水长东”,取笔名”恨水“,这也是此刻他无奈的真实写照。1919年,他又辗转去了北平。他有了住址后,她曾在小姑子的帮助下给他写过一封信,告诉他自己识字了,他亦没有回。他的情况她都是从小姑子口中得知,他似乎漂泊不定,频频换住址。
张恨水不在的日子里,她终于捱过了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粉嘟嘟的女儿,她脑海里想过无数次张恨水见到孩子时的情形,会不会因为这个孩子,他们两个人有很多共同语言呢。
就在1925年的时候,妹妹考上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张恨水的生活也稳定下来,收入也还不错。他便在未英胡同三十号租了一个院子,并写信让家人过去一起居住,包括徐文淑。这令徐文淑感动不已,她带着女儿,设想着种种与丈夫团聚的情景。没想到北平正是她恶梦的开始。
第一次踏进未英胡同三十号的门,迎面走来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带着一个女儿,比她的女儿能小一点,她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带着他们参观了这个诺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三间小北屋,中间有一间大书房,院子里有很多树,后院大得可以供孩子们踢足球。她好奇地看着周围焕然一新的气派。内心却荡漾着无尽的失落。那个女人就是张恨水新娶的胡秋霞。
看着坐在他身边的美丽女子,她连话都不敢跟他说。后来安排好住房后,她只默默地回到了住房。她看到那个美丽的女子常待在张恨水的书房里,她再也不敢去找他,连她的背影都不敢看。
她就是这样讷讷地,默默地对他好。不哭不闹,也没有存在感。
03
好在有个女儿陪着她,她心里才觉得有个安慰。可是那段时间北平流行猩红热,她的女儿和胡秋霞的女儿都不幸感染了,不久两个孩子便相继夭折。
深受打击的张恨水连小说都断更了两天。而这个打击对于徐文淑更大,她感觉生命的全部被抽离。平时遇到什么事都内心强大的她,再也强大不起来,她闷闷不乐,进食不多,很少出门。
张母害怕了,怕她有个三长两短,于是又去央求儿子,对她好点,给他留下个依靠,让她有个归宿。张恨水看着她矮胖的背影,也愧疚不已。虽说他无法说服自己爱上这个女人,但是她这些年在张家的确是任劳任怨,伺候老小,张恨水答应了。
就凭着一丝的怜悯,她再一次怀孕了。她怀孕后,婆母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但是张恨水仍然对她很冷淡。她的生命里再一次泛起五彩缤纷的涟漪,十月怀胎,她生下了一个儿子。命运似乎只跟她作对,儿子再一次夭折了。
儿子的离去让她再一次受到打击,但是她仍然坚强的挺了过来,她照顾家人,跟胡秋霞也相处很好,只是一心吃斋念佛。
1928年,胡秋霞生下了一个儿子张小水,刚出生的张小水浑身冰冷,徐文淑连忙将他抱到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她对这个小生命太喜爱了。有一次,胡秋霞去管大的,刚会爬的小水掉在了地上,听到小水哭的声音,她连忙去找胡秋霞,她还跟胡秋霞说:“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带两个孩子真是难为你了,要不我帮你带一个吧。”
胡秋霞反倒落得清静,将儿子张小水交给她带,她专心照顾张小水,像自己儿子一般疼爱。会说话的小水一直唤她“大妈”,在北平的十年里,张小水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转眼张小水也10岁了,因为抗日战争爆发,张恨水将母亲和妻儿送回安徽老家,徐文淑也跟着回去,回到老张家,她挑起了照顾张家老幼的大梁。后来形势有所好转,胡秋霞便带着孩子回到北平,他独自守在张家老宅,照顾婆婆,维护亲戚。
张恨水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就在老家为她购置了土地,每个月都给她寄50元生活费。徐文淑从不跟人抱怨张恨水的不好,她每每都开心地跟邻居说:“我嫁了个摇钱树呢。“
而这些年,张恨水除了寄钱,只是在1955年的时候去看过她一次,而她却为他守候一生。
虽然张恨水到死也没有因感动而爱上她,但是对她却很尊敬。仅是这一点点尊重竟然能让她感动到甘心情愿的生当张家人,死为张家鬼。
晚年,婆婆去世,弟妹相继成家离开,小水也长大了,张家人似乎都不需要她了,她独自在老家吃斋念佛,以此度日。空闲的时候,她将两枚金戒指拿出来装好,分别寄给了胡秋霞和张恨水后来新娶的周南。
1958年的一天,她上街去给张小水寄信,信没寄走,自己却中风倒在街头。被路人救起后,路人不知道她家地址,从她的口袋里翻出张小水的名字。可见张小水和这个地址成为了她唯一的牵挂和留恋。她死后,张恨水也因为年事已高行动不便没有回去,张小水回去给她办了葬礼。
如此鲜活的一个生命竟然如流星一样划过了人间,撒手而去,孤孤单单地生活着,也孤单单地死去。
而当胡秋霞得知张恨水与周南恋爱后,她跑到周南家,将周南家里的玻璃都砸碎了。而她却做不到。她没有得到过爱,便没有得到过的贪婪,张恨水离开她,她没有闹,张恨水娶了胡秋霞和周南,她都没有闹,不是她有多大肚,而是她没有底气闹。一个没有拥有过的人,又有什么底气去争取。
而张恨水,虽然一直移情别恋,却担心她没了依靠,一直没有与她离婚。
他们之间的感情真的很难评判谁对谁错,谁更喜欢。胡秋霞的女儿张正曾这样评价父亲的感情:“父亲的小说是‘半新半旧’,思想也是‘半新半旧’。作为子女,我们不愿用世俗的尺子去衡量他更爱哪一个女人,我们只能说,父亲的人性是丰满的、仁慈的,充满温情善良。”
徐文淑16岁嫁给张恨水,60岁去世,中间这几十年的时光里,她只是顶着张恨水夫人的头衔生活着。情感上她总是以一种保姆式的付出而博得存在感。她无愧于人,亦无愧于心,也许这就是她的处世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