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诱杀东北军元老杨宇霆的前因后果

张作霖

杨宇霆

杨宇霆、常荫槐是张作霖的老部下。张作霖被炸死后,二人不把少帅张学良放在眼中,并阻挠奉天易帜。是否杀掉杨、常,张学良占卦问天,于是有了这篇传奇。

对于50岁以下的中国人来说,张学良就像一个活着的影子,很少有人见过他,但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读者大都知道“奉军易帜”和”西安捉蒋”的史实,但对尘封了大半个世纪的张学良处决杨宇霆、常荫槐这桩历史公案,普通读者却知之不多。就连一些历史学家对此事件的真相,多年来也是众说纷纭、褒贬不一,“杨、常事件”似乎成了世纪之谜。作者通过对有关历史文献及大量原始档案材料的整理研究,并寻访了为数不多的事件知情者,既尊重正史也比照了野史,对事件真相作了最新披露。

旧仇未报添新愁

1928年6月4日,日本人制造“皇姑屯事件”炸死了张作霖,接掌东北政局的少帅张学良年仅27岁。虽然当时的军政要人表面上拥戴他,但很多人仍持观望态度,特别是一些绿林出身的元老重臣,根本不拿他当回事,甚至居功自傲,一手遮天,尤以杨宇霆、常荫槐两人为最。父亲在世时,视杨、常为左右手,二人均掌握着东北的实权,且关系极为密切。张作霖故后,二人经常飞扬跋扈,对张学良动辄训骂,俨然以执父自居。每当张学良向杨询问情况或发表主张时,杨都以斥责的口吻说:“你不懂,别瞎掺和,我会做决定。”

一次某官员求见张学良不得,只好找到杨。杨大怒道:“汉卿子承父业,如此下去,抽死得了。”(时张学良已有毒瘾)遂带那位官员到帅府问卫兵:“少帅何在?”卫兵答:“尚未起床。杨怒气冲冲地来到张卧室外,使劲踹门并大声嚷道:“我是杨麟阁,快起来,有公事。”

张急披衣而出,杨指着骂道:“老帅在世可不这样,混帐东西,你若这样,东北的事能干好吗?”张学良忍无可忍,破例回敬了一句:“我干不了你干!”

张学良委杨为东北军保安委员会委员,杨拒绝,让杨任黑龙江省督办,杨嫌不称心拒不受命;张又安排杨出国考察,杨更是不予理睬,竟说:“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了。”每次谈话都如“训饬子弟”。他则整日在小河沿的杨公馆内接待各地的官僚政客,对张的施政纲领指手划脚,气焰逼人,大有“今日天下舍我其谁”之势。

1928年7月,南京政府派代表何成俊赴奉天谈易帜之事,杨竟喧宾夺主,擅自致电南京政府,要求何成俊必须先在滦洲下车会谈后方可赴奉。很多官僚政客见杨的势力急剧膨胀,便对之极力巴结讨好。杨公馆一时成了东北政治中心。

大脑袋常荫槐对张学良也非常藐视。在一次高级会议上因张稍顶了他两句,他竟当场指着张的鼻子辱骂道:“鳖犊子,你懂个屁!”还常对左右讲:“所有的车辆都归我管,小六子算个鸡巴,他管不了我!”杨、常二人结党营私,大事小事都自作主张,很多事情都是先办后再找张签字认可。

如常荫槐建山林警备队,杨不仅从自己的军工厂送去军械,还向捷克订了二万支步枪。如此重大之事,二人均不事先报告张学良。当张查问此事时,常竟拍着桌子大声说:“扩建林警队我早就批完了,还请示什么?”把张学良抢白得半晌无语。杨、常对待最高行政军事长官如此,对其他拥戴张的元老则张口就骂、举手就打,而鉴于杨、常势力的急剧扩大,东北各地的元老们也只有敢怒而不敢言,只好暗地里向张学良谏言。

张学良与杨、常的最突出的矛盾还是表现在东北易帜问题上。张学良站在朴素的民族主义的爱国立场上,主张易帜南京,统一山河,共御外侮;杨、常则竭力反对,原因是:一旦易帜会破坏他们早已取得或即将取得的个人利益。因此,在张决定易帜的问题上,杨、常二人带头煽动反对,甚至谩骂。但张还是冲破了重重障碍于1928年12月29日向全国通电易帜。

赴寿宴少帅蒙羞

1929年1月5日,杨宇霆借其父祝寿之机,在其私邸(小河沿青云寺胡同)参议府内大摆寿宴。东北各地的官员及元老重臣也都备了重礼前往祝寿,以博杨之欢心。曾任五省联军总司令的孙传芳(皖系军阀,北伐后垮台)担任总招待;曾任国务总理的潘复,亲到大连迎接京剧名角程砚秋到杨府唱戏;蒋介石、白崇禧、阎锡山及关内的所有实力派都派代表前来祝寿。日本政界亦派了驻奉总领事林久治郎、町野武马等为代表来凑热闹,总之祝寿的盛况在当时的沈阳确属史无前例。

张学良也不能例外。他备了重礼,即金条30根,崭新没开封的光洋(银元)二万块,亲往祝寿。当他步入大客厅时,参加祝寿的东北高级官员正在赌钱,张的侍卫副官谭海高声喊道:“副总司令到——!”少数人略欠欠身子,多数人只是坐在原处目视了一下,接着旁若无人似的高声嚷叫继续赌钱。而杨宇霆步入客厅时,那些文官武将则全体肃然起立,鸦雀无声。杨示意众人落座时,来宾才敢坐下。对张学良亲往祝寿,杨宇霆竟以普通的礼节待之,连手也没握,只是说了句:“先找个地方歇会儿,吃过饭再走。”短短两句话后便转身招呼别人去了,对张的态度竟与普通宾客无异。张呆了不到一刻钟,便率队回到了帅府。半宿没有讲一句话,显得异常烦躁。

天将拂晓,张终于按捺不住,向夫人于凤至说了除掉杨、常的想法。于坚决反对,苦口婆心的叨念起杨、常曾对张氏家族的好处和功劳,以及二人并无兵权,不至于……

张闻言一时犹豫,也就暂时打消了处置杨、常的念头。但到了1月10日下午,张对杨、常问题的抉择,忽又发生了重大变化。

张学良卜卦定杨、常

1月10日午后3时左右,杨宇霆、常荫槐来到帅府求见张学良。要求成立所谓“东北铁路督办公署”,以常荫槐为督办。二人还带来了事先拟好的文件要张签字(张事先并不知晓)。张学良表示:东北刚刚易帜,甫经安定,涉及外交之事,应上报南京政府,不能草率,当从长计议。如杨、常此时稍有自知之明,应到此止步了。可他们却固执己见,继续纠缠,坚持非签字不可,张仍然委婉劝说……

杨、常大怒。杨厉声说道:“别跟我咬文嚼字的,说那些没用,赶紧签字!”常也阴沉着脸粗暴地吼道:“少扯这袄领子!刹棱签了!”(东北方言,意为痛快)等等。气焰十分嚣张。张为缓和气氛,推说天色已晚,请二人在府上用过饭再签不迟。二人这才稍稍平息怒气,说行前已答应回家吃饭,晚上再来。杨、常于是离开帅府而归。

二人走后,张学良把茶几上的杯子摔个粉碎。夫人于凤至听到摔东西的声响从楼上跑了下来,见张脸色铁青地喘着粗气,问道:“汉卿,为何如此生气?”张答:“大姐,二贼欺我太甚!”

夫人见张整日处于苦不堪言之中,便设法劝慰:“古人在遇难事时,以卜决疑。今日不妨卜上一卦,听从天意吧!”

张顺手摸出一块银元说:“这块大洋我向高处投掷三次。如正面全朝上或全朝下,就是天让我杀杨、常。”夫人无奈,只得说:“也行,你投我看。”

张拿银元向空中接连投掷三次,结果都是袁头朝上。张仰天长叹道:“天要我杀掉二贼!”于凤至将银元拿起看了看说:“银元两面字图不一样,可能有轻有重,大概袁头这面轻,所以都朝上。”张学良说:“大姐,你这是妇人之仁,天意不可违啊!”于凤至说:“那就最后一回吧!”张同意重新将银元向空中掷去,前两次都是袁头朝下,张向父亲的灵位叩了三个头后,屏住呼吸最后一掷!待银元铛啷落地转了数圈平稳后,二人定睛一看,又是袁头朝下,张学良直起腰来说:“天要我杀掉他们,你不必再阻拦了。”

张当即命人召来卫士长高纪毅,对他说:“杨宇霆、常荫槐欺我太甚。他们想尽办法,阻挠全国统一。刚才又强迫我成立东北铁路公署,并要发表常荫槐为铁路督办的任命,说是能够管理中东铁路。事关外交问题,办也得请示南京政府,我无权决定,但他们逼我立刻签字发表,太不像话了。现在他们回去吃饭,很快就回来。我给你命令,立刻将杨、常处死,你率卫队执行。”高问:“在什么地方?”张答:“在老虎厅。”(该厅在大青楼东北角,是第三会客厅,因陈列汤玉麟赠送的两只老虎标本而得名)接着又叮嘱了一句:“他们身上都带着枪。”

高纪毅领受命令后,会同张学良的侍卫官谭海挑选了6名精壮的卫士去执行处置杨、常的任务。旋又命令总部卫队统带刘多荃担任帅府内外警卫任务;王以哲担任城防守备治安任务。

当时,帅府有个规矩,外边的人进帅府,一律不准带武器,不准带兵。但杨、常二人骄横无礼,随身的武器从不交出,也无人敢管,无论到哪都有一个警卫连跟着。但他的警卫连无一例外地被安排在帅府卫队的三连驻地,因为这是惯例,所以杨、常并无察觉。

杨、常径直走进了老虎厅,常进屋就喊:“小六子,小六子。”张学良忙从楼上下来。

杨、常命丧老虎厅

少帅的侍卫官谭海按事先吩咐好的行动方案轻松解除了杨、常警卫队的武装,并将他们送到大北监狱押了起来。

解决了这一连人后,谭海把一个写有“前院已处理完毕”字样的字条派一个副官传送给老虎厅内的张学良。

张学良看后,望了望喋喋不休、继续纠缠的杨、常二人,一语双关地说:“二位话说的这么多,是不是有点渴了?”杨宇霆没好气地回了句:“是有点渴,可我不爱喝水。”常大脑袋紧跟着溜缝:“就想让你签字!”

张说:“不爱喝水,那就吃西瓜,来人,剁两个西瓜!”侍从忙上楼去取,少倾下楼回话:“西瓜在楼上冰里镇着呢,夫人正在洗澡,我不便进去。”

张对杨、常说:“稍等,我去拿。”方才这些话都是事先商定好的暗语,目的是将张学良引出。

张抽身离去后,老虎厅的南门迅速被打开,高纪毅、谭海率6名彪壮的卫士手持匣枪闯了进来,3人一组分别将杨、常按倒在地,高向二人大声宣布:“奉长官命令,你们二人阻挠国家统一,着将二人立即处死,就地执行!”

杨、常闻言,脸色惨白,目瞪口呆,一句话也没说出。4名卫士分别按住杨、常二人的双肩,两名卫士分别用枪抵住二人的后脑,连开数枪,结束了二人的性命,血染老虎厅。

紧接着张学良按照事先已定的步骤,写出杨、常伏法的通电,一个发往南京,一个发往东北军政两界。主要工作完成后,张学良又把刘统带(即刘多荃)叫来,嘱咐他说:“你赶快拿上我的信去见杨大嫂、常大嫂,各送抚慰金一万元。”并指示:杨、常被处死后,不株连任何官员。“罪不及妻孥”。对杨、常的身后事也做了妥善处理,并派人给杨宇霆夫人捎去一封充满感情色彩的书信。

追思以往,张学良又痛心地为杨宇霆和常荫槐分别书写了挽联。

挽杨宇霆的联文为:

讵同西蜀偏安,总为幼常挥痛泪;

凄绝东山零雨,终怜管叔误流言。

挽常荫槐的联文为:

天地鉴余心,同为流言悲蔡叔;

江山还汉室,敢因家事罪淮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