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名媛章含之:章士钊养女,乔冠华夫人,

来源:百里相泽

2008年1月26日,章含之去世。

她的去世在当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媒体对她的报道连篇累牍,她传奇一生的所有传说,随着这些报道一件件浮出水面。

有人说“章含之是一部新闻史”,没错,因为她一生的传奇与近现代史的几个大人物息息相关:章士钊、毛泽东、乔冠华。

传奇的开始:成为章士钊女儿

章含之出生于上世纪30年代的上海滩,她是以私生女的身份降临人世的。母亲谈雪卿是上海永安百货康克令钢笔专卖柜台的售货员。

1989年7月,《上海滩》老报曾刊登过一篇老报人徐铸成的文章《康克令小姐》。

康克令小姐:谈雪卿旧照

这篇文章记载了谈小姐的风华绝代:

据说康克令柜台的有位售货小姐,令顾客为之倾倒,很多男性顾客,不惜花费4块大洋专门去一睹这位小姐的风采。去过柜台,买过钢笔的顾客都说,那个小姐明媚皓齿、不负众望。

当年永安百货的康克令钢笔广告

后来,柜台出现了一位豪客,他每天都会前往康克令柜台,每次都会至少购买一支钢笔,这个人就是中华民国陆军上将陈调元的长子陈度。

后来谈雪卿就成了陈度金屋藏娇的一员,再过来谈有了身孕,陈度骗她说,只要孩子生下来,就会娶她和妻子离婚。在那个年代,陈家这样的豪门望族,正妻当然都必须是豪门闺秀,陈度是计划生米煮成熟饭后,娶她进门做姨太太。

万万没想到,谈雪卿心气儿极高,打死不愿意做姨太太,胳膊当然拧不过大腿,陈家当然不会娶一位没身份没地位的售货员交际花当大老婆。

谈雪卿最后找到大律师章士钊,谈雪卿获得了5万元赔偿,女儿最后成了章士钊养女。

章含之与章士钊一家

章含之的童年和少年绝大部分时光是在上海度过的。

1937年,抗日战争开始后,北平沦陷,章士钊离开北平迁居上海。章士钊是民国的大律师、曾任段祺瑞政府时期的教育总长,社会声望极高。上海沦陷后,日本人曾胁迫章士钊与小日本合作,章士钊不得不秘密出走,先去了香港,1939年又去了重庆,直到1945年才回到上海。

1949年章士钊作为南京方面的代表,和张治中一起去北平谈判,最后投向了人民方面。同年11月,年仅14岁的章含之和养母迁居北京,不久后在美国人办的教会学校贝满中学读书。

童年章含之

1953年,章含之高中毕业,她的考分很高,上清华没问题,但是章士钊说:“我看你学工科不一定合适,说不定学外语倒是蛮好的呢!”

万万没想到,父亲的这个建议,对她以后的命运起到了决定性影响。

章含之在北京外语学院

后来章含之考入北京外语学院,研究生毕业后,一直留校任教,一干就是十几年。

这期间她也恋爱、结婚、生子,1961年女儿妞妞出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不少快乐,妞妞的另一个名字叫:洪晃。

1961年,“妞妞”洪晃出生啦!

何德何能呀?当了毛主席老师!

1963年,对章含之来说是非常幸运的一年,因为这一年他成了毛泽东的英文教师。

当然,她能如此幸运,完全是因为他的养父章士钊:章士钊与毛主席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

章士钊与毛主席

这一年12月26日,是毛主席70岁寿辰,他邀请了程潜、叶恭绰、王季范和章士钊四位湖南老乡去赴家宴。邀请时特别说明:不带夫人但可带一名子女。

章士钊带的是他28岁的养女章含之。

1971年,章含之与毛主席合影

将近而立之年,并且已经有了子女的章含之,此时在北外任教当老师。

毛主席问她的工作情况后,讲到:“章老师,你愿不愿意当我的老师啊?我跟你学英语。”

章含之开始以为毛主席是在开玩笑,她慌忙说到:“主席,我哪敢当您的的老师!您是我们大家的老师啊!”

毛主席很认真讲:“教英语我就当不了老师了,还要拜你为师啊!”

章含之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章士钊打了圆场:“主席什么时候要含之来,告诉她就是了。”

一周后,毛主席的外事秘书林克打电话来,要章含之定个开始教英语的日期。1964年元旦过后的第一个星期日开始,章含之就成了毛主席的英文老师了。

讲课每次一般都是下午4点开始,每次一个多小时。读完英语章含之还能陪着毛主席散散步,有时候还能被留下来吃饭,这样子的日子持续了半年。

夏初的时候,一天上完课,毛主席突然对她说:

“我的老师呀,有件事要同你商量。我的英语课恐怕要暂停了,我最近要处理很多事,很忙,顾不得学英语了。等忙完了再接着学,好不好?”

不久,一场历时10年的浩劫开始了。

1970年6月14日,毛主席把章含之召到中南海,这次召见,主要有两件事:一件是恢复高考招生后,外语学院请外籍教师任教的事;另一件是毛主席计划让章含之去外交部。

章含之去外交部,让她整个后半生的命运完全改写。毛主席说:

“中国需要女外交家,我看你就可以。你这位同志蛮不简单,能说还能写。你给我的信我都看了,写的不错,很有说服力。我们需要这样的女同志去搞外交,你要是同意,我去告诉外交部。”

完成外语学院的教改后,1971年3月末,章含之去了外交部,在亚洲司从普通职员做起,很快提升为副处长、处长。

尼克松总统访华,章含之担任其翻译

章含之在外交部的5年,是新中国外交最风云变幻的五年,也是她一生最风光的五年。

1971年夏,基辛格秘密访华,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正式访华,章含之担任尼克松和黑格将军的随身翻译,她与王海容、唐闻生一起亲自向毛主席汇报尼克松访华会谈的细节。

外交部生涯,是章含之一生中最为珍贵的一段回忆,她有幸作为参与者,亲眼目睹了上世纪70年代中国的外交巨变。

更没有想到的是,章含之不仅在外交部收获了耀眼的事业,她还在这里遇见了爱情。

与乔冠华相爱十年

章含之的一生有过两次婚姻。第一次是与北大才子洪君彦,也就是洪晃的父亲。可惜这段感情后来因为外遇,导致关系破裂,夫妻已经分居多年。因为章含之怕别人议论,迟迟不肯狠心离婚。

1964年章含之与丈夫洪君彦

让她下决心的是毛主席的批评:没出息!

1972年9月29日晚,日本首相田中角荣离开北京后,毛泽东听取中日首脑会谈,在座的有周总理、姬鹏飞、乔冠华、廖承志等,还有章含之,谈话的气氛一直很轻松,已经79岁的毛主席谈笑风生,古今中外,谈了不少。突然他话锋一转,对章含之讲了句:

“我的章老师,今天我要批评你!你没有出息!”

章含之以为主席又在开玩笑,应和道:“我一定接受批评,是没有出息!”

毛主席讲:“我说你没出息是你好面子,自己不解放自己!你男人已经同别人好了,你为什么不离婚?”

突如其来说到伤心事,章含之泪如雨下:“主席,别说这事,求您了。”

毛主席说:“因为你好面子,怕别人知道。所以我今天就要说给大家听。”

章含之擦了擦眼泪,说道:“主席,您批评的对,我回去就办。”

万万没想到,毛主席的这段话,在乔冠华的心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乔冠华时任外交部长,他的妻子龚澎因为脑溢血去世已经两年零9天,妻子也是一位杰出的外交家,曾任八路军总司令秘书、重庆《新华日报》记者,新中国建立后,曾任第一任新闻司司长,外交部部长助理等。

年轻的乔冠华与第一任妻子龚澎

也许是冥冥之中,上帝早有安排。同事天涯沦落人的乔冠华,过了几天后问章含之:“那天主席说的情况是确实的吗?”

章含之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反问道:“什么情况?”

乔冠华说:“就是主席讲的你个人生活的情况。”

章含之有些慌乱,但是那一刻她感到一种过电的感觉涌遍了全身。

在章含之正式办理离婚手续之前,乔冠华与章含之之间一种微妙的感情萌芽了。那些日子,他们一周总要通几次电话,但是他们从不谈政治,更不谈爱情,就只是聊天。

章含之与乔冠华

这一年乔冠华已经59岁,老男人谈恋爱,就像老房子着了火。终于有一天,乔冠华开口了:“离婚的手续办的如何了?”

章含之说:“快了,只需要正式拿个证就完了。”

时间静止了好几秒,章含之和乔冠华都变得紧张起来。最后乔冠华的话,让两颗心燃烧在了一起:

“I love you.Will you marry me?”(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听到这句话,章含之握着话筒哭了。

那天章含之的思绪乱极了,她回忆中讲:

“我知道冠华给我的这份感情是极其珍贵的,也许这就是我从年轻时代开始一直寻而不得的那份纯情,舍弃它将是我终生的遗憾,但是面对现实,我又极为清醒地意识到,一旦这段爱情公之于世,它就会被潮水般涌来的世俗偏见所玷污。无论冠华或我都可能难以抵挡来自社会习惯势力的压力。”

章含之的顾虑没有错,从世俗的身份地位和年龄来看,他们确实不般配:章含之38岁,乔冠华60岁;乔冠华是外交部长,章含之只是一个处长。

所以,她深夜提笔给乔冠华写了一封长信,信中说:

“我已无法欺骗自己我对你仅仅是友情。我也相信我们之间来之不易的爱情是极其真挚的。但是此时此刻我们彼此更需要的是清醒和理智。我没有勇气面对舆论的哗然,也害怕面对社会各种人怀疑的眼光。我们此生恐怕只能成为朋友,我会永远视你为我的良师益友。我们最明智的决定是把这段恋情深深埋入心底。”

才女果然是才女,章含之的这封信让乔冠华更爱她了。她信中讲得都那么对:

“我做出这理智的决定不仅仅是我可能经不起流言蜚语的袭击,我更多是考虑这种“人言可畏”的浪潮会给你蜚声中外的名誉带来的损害。我第一次婚姻又是以失败而告终。我何尝不珍惜你给我的真情。但世上最伟大的爱情往往意味着自我的牺牲。”

章含之的信送出两天后,她收到了乔冠华的回信:

“小资产阶级情调的自我牺牲,完全是一派胡言!如果我们真诚相爱,为什么要怕别人说三道四?”

乔严厉批评了她,他说,她的那些托词根本上说是不敢冲破世俗的枷锁,去得到自己的爱。他从来没有看中自己的官位有多高名声有多大,因为这些本来就是身外之物!如果为了爱情,“一切皆可抛”,因为那才是真正无私的爱情。他需要的是所爱之人的爱,而不是折磨他也折磨对方的自我牺牲。

乔老爷子,豁出去了。

后来乔冠华仍然每隔一两天就给章含之打一通电话,章被他的痴情打动,决定“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他在一起。

离婚后,毛主席曾点名派章含之赴加拿大做大使,如果不是为了这段爱情,章含之也许会成为中国第一个女大使。

事业还是爱情,章含之选择了后者。

她说:“如果在外面两个人之间需要一个为爱情做出事业上的牺牲,那当然是我。”章含之后来回忆说,那她第一次看到乔冠华眼神中有种无可奈何的失落。

乔冠华忧郁地说:“那可是主席的决定啊!”

在那个年月,他们都很清楚违抗毛主席的指示可能意味着什么,章含之故作轻松的说:“我对主席说,如果我去当大使,那就派你去当我的参赞。”

后来章含之向毛主席请求不当女大使,毛主席虽然有些失望和不高兴,但是并没有坚持。

后来,毛主席在章含之离婚后,曾托人送来一筐红苹果,来人说:“主席祝贺你自己解放自己!”

这一年章士钊在香港去世了,1973年12月11日,章士钊去世半年后,章含之与乔冠华正式结为伉俪,乔冠华迁入史家胡同51号,从此章宅又开始了一段大红门的风雨十年。

章含之与女儿洪晃在史家胡同51号的四合院

有人说人生最大的悲哀是“老年丧子,中年丧偶”,十年后,48岁的章含之没能躲过后者。

1983年夏,乔冠华颈部和肺部转移的病灶再次复发,并且来势凶猛。北京医院已下通知:即使采用现代最先进的医疗手段,也无法抑制乔老爷体内癌细胞的侵蚀了。

在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日子,乔冠华仍在顽强、忘我地工作。

7月7日,他为早年的国际评论集《从慕尼黑到敦刻尔克》写了一篇短评,回顾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他写国际评论文章的日子。

乔老与章含之在史家胡同51号四合院

乔冠华比章含之大22岁,出身江苏盐城一个开明士绅家庭,他幼年天资聪颖,16岁考入清华大学哲学系,是同届最年幼的学生,清华毕业后,曾赴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和德国图宾根大学攻读哲学,23岁获得德国哲学博士学位。

抗战期间,他曾主持《新华日报》的《国际专栏》,主要撰写国际评论文章。

抗战胜利后,曾任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新中国成立后,曾官至外交部部长,在新中国外交活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被称为“乔老爷”。

乔老爷外交生涯的高光时刻是1971年11月,他率领中国代表团正式参加第26届联合国会议。他激情霸气的演讲,最后使中国恢复在联合国合法席位。

1971年联合国大会,章含之是乔冠华等随团翻译

8月底,乔冠华的身体已经明显地衰弱下去,因为剧烈的咳嗽,他夜晚总是睡不好,章含之每晚至少要起来两次照顾他。

白天的时候,他的意志力惊人:每天去北京医院接受放射治疗后,还能坚持散步。

两人最后一次合影就是散步的时候拍的,没有人相信这张照片是他距离逝世34天前的留影。那时的他,看起来是那么轻松和乐观。

章含之乔冠华最后一张合影:34天后乔老爷去世

然而真相就是真相,最后的日子还是来了!

9月2日晚饭后,乔冠华吐血了,他明白自己的大限来了,他恨上苍为什么不再给他多一些时间。章含之劝他去医院,他不肯,他一定要等到第二天早上。这次章含之没有勉强,她明白他坚持留在家里自有他的道理。

自从丈夫病重,章含之就在卧室的大床边上搭了一张小床,这天夜里,乔冠华让她回到大床上,陪他靠在身后垫着的枕头上,乔一直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他明白,这次一旦住院,恐怕就再也回不到这个家了,所以这一夜,无论如何,他都要在家里和妻子相依相伴着度过。

第二天,白昼到来,乔冠华最后一次住进了医院,仅仅20天,他就离开了人世。

1983年的农历八月十六日,乔冠华走了,他的最后一句完整的话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乔冠华去世后,章含之用了一年多时间才缓过来,她当寡妇的时候只有48岁,后来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她全部拒绝:

“一个人见过大海后,就不可能再在小溪里游泳了。”

再后来,章含之陆续出版了《风雨情》《我与乔冠华》《跨过厚厚的大红门》等书,25年后,她也孤独地走了。

根据遗愿,她选择回上海与养父章士钊同葬,一同入土的还有乔冠华生前的一缕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