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宫廷里的一对忘年交——道光帝豫嫔与光绪帝瑾妃的友谊

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八月二十八日，81岁的道光帝遗妃豫嫔尚佳氏去世。消息很快传到了永和宫，光绪帝的瑾妃深深地叹了口气，眼角湿润。沉默了许久后，瑾妃吩咐身边的宫女道：“你去取些银钱，让御膳房准备一桌上好的供饭，我去送送祖太嫔，也算是我们交好了一场。”

当时的瑾妃刚刚23岁，足足比豫太嫔尚佳氏年轻了58岁。她们之间非亲非故，一个是奶奶辈的太嫔，一个是孙子辈的妃子，年纪又相差了这么多，为什么她们之间会相交甚好呢？相比起道光帝其他的后妃，豫嫔尚佳氏位份不高，知名度也不高，她又是何许人也呢？

尚佳氏，出生于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满洲正白旗包衣出身。尚佳氏的曾祖母乌雅氏（继室）是雍正皇帝生母乌雅氏的亲侄孙女，按理说出身还是不俗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尚佳氏的祖父和父亲时，都没有当官，成为了闲散人员。

道光十年（1830年），14岁的尚佳氏经过内务府选秀（即宫女选秀）进宫，在内廷当差。尚佳氏有姿色，聪明伶俐，性格火辣，被道光帝偶然遇见，甚为喜欢，于是招幸。道光帝封尚佳氏为常在，赐封号“玲”。常在属于低等嫔妃品级，一般是不会被赐封号的。但是道光帝当时非常喜欢尚佳氏，因此特别给她赏赐了封号。

前面提到尚佳氏性格火辣，脾气也很暴躁。尚佳氏虽然是宫女出身，但是成为常在后，却对自己身边的宫女苛责虐待，毫无怜悯之心。道光帝听闻后宫中有嫔妃苛待下人，于是他命内务府大臣派人详细查验各宫未满年限就交出的官女子，来针对后妃虐待宫女的现象。而这一查，就查到了尚佳氏。

清宫制度，常在身边有三名宫女伺候。玲常在尚佳氏身边的三个宫女，每一个都被她打骂凌辱过。这三人中有一个名叫大妞的宫女，因为错拿了一绺白丝线而被尚佳氏责令打了四十大板。大妞的两条腿伤势不轻，尤其是右腿，大面积的伤破，行动都受到了影响。

然而没过几天，宫档上又记录，尚佳氏借口大妞偷拿丝线，再次对其责打。可见尚佳氏没有等大妞伤势痊愈，就已经让她继续服侍自己。大妞的腿伤未愈，因此尚佳氏让人用木板抽打大妞的面颊。大妞的脸虽然没有被打破，但是青肿变形，说话都困难。尚佳氏仍然不满意，没过多久就将大妞赶出了宫。

此事后来被道光帝获知，但他此时正宠爱尚佳氏，所以没有苛责她，只是让她收敛一些。尚佳氏见道光帝没有怪罪她，仗着宠爱依旧我行我素。不久后，内务府给尚佳氏补充了一个新的宫女，尚佳氏仍然称呼她为大妞。

这个大妞与前任的遭遇如出一辙，没多长时间就受到了尚佳氏的惩罚。尚佳氏喜欢小动物，在道光帝的特许下，她在宫里养了几只刚出生的小猫。大妞一次在干活的时候，没留神，将一只小猫给踩死了。尚佳氏非常生气，直接就招呼了大妞十几个耳光。

几天后，大妞又在给小猫喂食的时候，无意踩了小猫一下。尚佳氏认为大妞是因为对之前被打耳光不满而故意报复，所以抄起木棍，打了大妞数十下。不久后，尚佳氏又称大妞把御赐洗脸的瓷盆踢坏了，又一次对她进行责罚，用木尺抽打她的手掌。这几次的责罚，都是尚佳氏亲自动手执行，可见她对宫女毫无怜悯之心。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道光帝对后宫嫔妃虐待宫人的调查还没有结束，尚佳氏的所为可以说是顶风作案。并且，道光帝认为，宫女太监犯错，应由管事宫女或太监执行惩罚，尚佳氏竟然亲自动手，不仅有失身份，更毫无对下人的宽恤之心。如此这些，都让道光帝对尚佳氏产生了极大的反感。很快，道光帝下令，将尚佳氏的常在位份降为了答应，并剥夺了“玲”字封号。

可能尚佳氏有一些叛逆心理，在降位的当日，又借口另一位宫女二妞蠢笨，经常误事，先是让太监板责了她四十下，而后又用木板击打二妞的手掌和胳膊，致使二妞手臂青肿，失去劳动能力，并最终将她退回内务府。此番作为，让道光帝对尚佳氏彻底失望，从此后再也不招幸她了，并且道光帝在世时也没有给尚佳氏再升过位分。

道光帝驾崩后，继位的咸丰帝，尊尚佳氏为皇考尚常在。同治帝继位后，尊尚佳氏为皇祖尚贵人。同治十三年（1874年），同治帝病危。为了给同治帝冲喜，两宫太后大封后宫嫔妃。道光帝健在的遗妃也得到了进封，尚佳氏因此被进封为皇祖豫嫔。豫嫔的“豫”字，在满文里指的是“快乐的”意思，可见尚佳氏的性格是很开朗的，为人乐观。

尚佳氏此后一直居住在寿中宫，与彤嫔舒穆禄氏及她所生的八公主是邻居。尚佳氏看着八公主长大，可能是八公主的稚嫩可爱打动了尚佳氏，她一改年轻时的火爆脾气，逐渐变得心平气和。尚佳氏没事的时候就和彤嫔（同治年间被尊为贵妃）及八公主闲聊，为了打发宫中的寂寞时光，尚佳氏有时候也会到别的遗妃那里串门聊天。尚佳氏的性格直率，没那么多心机，因此得到了很多嫔妃和宫人的喜欢。

尽管早年间尚佳氏苛待宫女，但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以及多年深宫生活的感触，她对宫女太监的态度与年轻时发生了迥然不同的转变。在道光帝的遗妃中，尚佳氏是人缘最好的一位。尚佳氏年轻时失宠，没有子女，她对年轻的嫔妃非常喜欢，将她们当成孩子一样疼爱。同治皇帝和皇后阿鲁特氏先后去世时，尚佳氏曾经非常悲伤，很惋惜这对年轻夫妻盛年离世。

光绪十五年（1889年），光绪帝选中他他拉氏姐妹进宫。其中的姐姐被封为瑾嫔，很快又进为瑾妃。瑾妃不得宠，但人品不错，很尊敬长辈。除了按例给慈禧太后请安之外，她也经常去探望道光帝及咸丰帝的遗妃们。瑾妃因此与道光帝豫嫔尚佳氏相识，并很快成为了忘年交。

尽管尚佳氏与瑾妃之间有58岁的年龄差，但二人却一见如故。尚佳氏上了年纪，可是性格开朗，还特别善于劝解开导。瑾妃不得宠，也不被慈禧太后喜欢，所以总是很郁闷。这些烦恼，瑾妃不会对妹妹珍妃吐露，而是经常去向尚佳氏倾诉，而尚佳氏每次都会适当地开导她，并给她一些过来人的忠告。

瑾妃称尚佳氏为“祖太嫔”，二人之间的互动很频繁。清宫档案中记载了很多她们在年节彼此赠送礼物，以及她们在对方过生日时，赠送对方喜欢的食物和绣品的事情。瑾妃曾在某年冬至过节时，给前朝遗妃们送礼钱，特意将给豫太嫔尚佳氏的钱和给祺贵太妃的一样多，可见瑾妃的用心。

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八月中旬的时候，宫档上还记录着瑾妃与豫太嫔互送食物。可是到了八月下旬，身体一向硬朗的豫太嫔尚佳氏，突然患病，在当月二十八日去世。尚佳氏守寡数十年，没有子女，可心情保持得很好，因此一直都很健康。尚佳氏去世的时候是81岁，是道光帝的后妃中活的时间最久的，也是最后一位去世的妃子。

尚佳氏去世的当天，消息传到了瑾妃宫里。瑾妃一直都和尚佳氏关系很好，对于她的离世非常难过。清宫档案里明确记录了瑾妃在尚佳氏死后，特意花了六两银子，让御膳房准备了一桌供饭送到了尚佳氏的灵前，算是送自己这位忘年交最后一程。

尚佳氏与瑾妃之间的忘年之谊，也成为了晚清宫廷里的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