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治三郎与“穿梭轰炸”战术

日本作为一个岛国，匮乏的资源使得每一艘战舰都是如此珍贵，这种资源匮乏的情况导致了联合舰队的特殊性格。如将联合舰队的指挥官们大致分类，至少有这么三种人：第一是蛮勇之人，其中的代表就是孤军突入苏里高海峡的西村祥治中将，对战局的判断比较鲁莽，习惯勇猛突进，虽然偶尔能火中取栗，但在海空一体战的背景下往往撞个头破血流；第二种则是优柔寡断之人，面对强敌畏首畏尾，犹豫不决，例如开战后的联合舰队第3任司令丰田副武大将，竟然让联合舰队在拉包尔附近到处兜圈，空耗油料，更惊艳的当属南云在中途岛的换弹药，作为一位参谋长有余而绝非帅才，使战局一发不可收拾，此类人当居首功。第三种人，为勇谋兼备之人，这种人在日本帝国海军中凤毛麟角，但却有着决定性意义，在战略层面的典型人物无疑是山本五十六，而论战术层面，则首推小泽治三郎。小泽治三郎作为太平洋战争史不能不说的人物，虽然名气不及山本、南云，但和俄国名将马卡罗夫类似，与他共事的人都承认小泽是联合舰队中难得的人物。

小泽治三郎中将

小泽治三郎于1886年10月2日出生于九州宫崎县，在中学时因暴力事件受到退学处份。正当失意之时，小泽之兄——陆军军人小泽宇一郎——请其上司牛岛贞雄大尉从日俄战争的中国东北战场上寄一封劝戒“过则勿惮改”的信给小泽。受此感召，小泽于是前往东京，转入成城学校。小泽终身都仔细保管这封信，并成为其座右铭。

与那个时代的青年一样，甲午战争与日俄战争的辉煌胜利让他们向往海军。小泽于1909年12月从江田岛海军学校毕业，以候补生身份登上加护级巡洋舰“宗谷”号进行训练航行，当时“宗谷”号的舰长即日本在投降时的首相铃木贯太郎大佐，候补生的指导军官为山本五十六大尉与古贺峰一中尉。与山本糟糕的人际关系不同，小泽在海军中一直有不错的人缘，这跟其善于处理人际关系有相当的关系，因此小泽的职业生涯也算较为顺利。在其担任鱼雷学校校长时，一次在驱逐舰因事故把脸炸伤，但依然脸色不改，因而有了“鬼瓦”之名。

1939年，小泽担任第一航空战队司令，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负责指挥航空母舰，在任上他对于这种新兵器产生了极大兴趣，尽管本行是鱼雷，但善于钻研并目光长远的他在以后的依然在航空领域有了相当造诣，至今日本史学界仍认为他的航空战指挥水平不在山口多闻之下，而他的性格则更适合作为机动部队的长官。

尽管有过实践经验，并且在任海军大学校长期间接受了“航空第一”思想。但在机动部队司令的人选上军令部依旧选择了南云忠一，这可以说也是困绕日本史学界的重大迷题。一般来讲，是海军论资排辈的作风使比他资历更深的南云获得了这一职务，但却不排除山本大将本身的作用。有米内光政提携的山本一生可谓风光，但其自负的性格也让他与同行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客观地说这种紧张也跟山本推行航空第一理论有关，毕竟这不仅仅是一个战术问题，更是砸了很多人的饭碗）。自负的性格使他并不希望直属过于优秀，而紧张的关系则使他害怕被一位出色的下属所替代。尽管如此，小泽提出的以航母为核心的航空舰队编制思想依然被山本所采纳，并在珍珠港实现。而这一战术此后也被美国海军所使用并影响至今。

战前的他作为南方舰队司令官支援陆军的登陆作战，而与其合作的则是有“马来之虎”之称的山下奉文，担任南方舰队司令期间他曾以诚恳的态度向山下表明自身的困难，使山下不但没有怪罪甚至十分感动，这在紧张的陆海军关系中可谓少见，而小泽本身也是海军中少有的能与陆军军官保持良好关系的人。

南洋作战及印度洋海战结束后，小泽就以一种半赋闲的方式退出了太平洋战争的第一线，从1942年到1944年，几乎是太平洋彻底转折的全过程。当1943年春天山本以一种意外的方式战死时，小泽似乎终于有机会走入前台了。

1944年春，小泽治三郎接替南云忠一，成为机动部队司令。而此时美军的反攻矛头已直指“绝对防御圈”，日本海军遂计划组织一次规模空前的反击战——“阿”号作战（“阿”即“あ”，是日语五十音名图中的第一个字母）。在战前研究作战计划时，小泽中将制定出了几项新战法，包括特别攻击、超距突击和穿梭轰炸。

所谓特别攻击就是由零式战斗机携带炸弹实施轰炸任务。在1942年的圣克鲁斯海战中，战斗机大多返航，而舰载轰炸机却损失殆尽，因此就有人提出为战斗机挂弹，改造为战斗轰炸机的方案。1943年底，第2航空队在特鲁克进行了相关训练。1944年初，日本海军决定在轻型航母上搭载战斗轰炸机，以增强攻击力。最初，零式战斗机只挂载60公斤的小型炸弹，但经过改装可以挂250公斤炸弹实施攻击。小泽的三个航空队都搭载了不同数量的战斗轰炸机，用于第一次突击。日军希望凭借零式优越的机动性，可以较为顺利地到达敌方航母上空，并用炸弹瘫痪其飞行甲板，为后续攻击部队的战斗打开局面。

日本“零”式战机

超距突击，是利用日军舰载机的航程较美机远的优势，在美军航母作战半径之外发起攻击的一种战术。由于设计思路的差异，美军飞机更注重对飞行员生命的保护，驾驶舱、油箱等关键部位均有坚固的防护，造成其整机重量较大、航程相对偏低。而日军航空发动机的性能不佳，为了追求高航速和续航力，牺牲了机体强度和防护，使其生存能力低下的同时意外地拥有了较大的航程。零战52型的搜索距离是560海里，而“天山”和“彗星”都具有在300海里之外发起攻击的能力。美军航母的侦查距离约为350海里，有效攻击半径不超过200海里。小泽设想在400海里距离上首先发现目标，并在350海里距离上起飞攻击机群，同时航母以最大速度迎敌，在起飞第一攻击波后还可以组织第二波出击，进行反复攻击。

此外，关岛、塞班岛和提尼安岛上的机场对小泽也非常有用，当地存放的燃料和弹药可以大幅提高小泽舰队的作战弹性，日军舰载机在首轮攻击结束后可以不必返回航母，就近在上述岛屿的机场降落，补充油弹后再返回母舰，并顺道对美军航母实施第二次打击，这就是所谓的“穿梭轰炸”(Shuttle Bombing)。一旦战局不利，日军航母还可以在对手被发现之前就发出攻击队，然后退避到安全地带，躲过敌军随后的空袭。在飞机数量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这种进可攻、退可守的“奇技”貌似是唯一的可行之道了。小泽大概是从美国陆航轰炸机部队在欧洲战场实施的同类战术中获得的灵感。

1942年7月6日，美国陆军航空队(USAAF)的第一批B-17轰炸机抵达英国，准备对德国实施战略轰炸。8月17日，该部第8航空队首次对德国占领区——法国鲁昂实施轰炸。次年1月27日，首次空袭德国本土——费戈萨克潜艇基地。但由于天气状况不佳，空袭目标改为威廉港。

在组织B-17轰炸机作战的过程中，第8航空队策划人员认为，要最大限度展开对德轰炸，就得从分布在欧洲各地的美军基地出发实施“穿梭轰炸”，从而使德国空军负责防空的战斗机力量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比如说，轰炸机从英国基地起飞，轰炸德国境内的战略目标，在北非的基地着陆补给，然后回头轰炸德国更多的目标之后再返回英国基地。

美国人把目标锁定在了位于施魏因福特（Schweinfurt）的滚珠轴承工厂。1943年8月17日，美陆军第8航空队的230架B-17型轰炸机从英国基地起飞，开始对城市施魏因富特进行密集轰炸，随后向南直飞阿尔及利亚，当德战斗机隐蔽集结在美机返回英国必经航线待机攻击时，美机已越过阿尔卑斯山在阿尔及利亚机场着陆，“穿梭轰炸”首战告捷。

美国B-17重型轰炸机群对德国实施战略轰炸

可最大的问题在于，表面上威风凛凛的日本海军缺少发动战争的动力——石油。日本“南进”发动太平洋战争的最主要目标是石油。开战初期，随着荷属东印度地区的原油陆续得到开采，海军的用油需求得到了全面满足。但好景不长，进入1943年秋，随着美军的节节推进，特别是日本的海上运输线遭到美军潜艇的全面威胁后，从南洋地区向本土运输石油已经成为了一项极其危险的工作。第一机动舰队不得不离开条件最适于训练和维修的内陆，开到新加坡以南80海里的林加泊地。而在本土进行飞行训练的航母飞行队，本来就为有限的机场而发愁，现在燃料供应也日趋紧张。一筹莫展之下，联合舰队司令部只好下令将舰载机和飞行员分批装船运到新加坡，在靠近婆罗洲的塔威塔威岛(Tawitawi)进行训练。高挥发性的婆罗洲轻质原油为小泽舰队提供了物质保障，但也埋下了日后两艘航母因汽油燃爆沉没的隐患。

问题在于，塔威塔威虽然靠近原油产地，但水域面积不够开阔，航母难以在泊地内进行高速行驶中的舰载机起降训练。而适合作为舰载机训练的几个岛屿也在90海里开外。于是小泽决定，将舰队开出泊地，就近在苏禄海上训练。更糟糕的是，自1944年起，这片水域已经成了美国潜艇的乐园。日本人从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被美军潜艇盯上了，此后的几天里不断有战舰受损或被击沉。为避免无谓的损失，小泽不得不下令航母停止外出训练。

1944年6月13日，美国“圣哈辛托”号和“列克星敦”号（CV-16）行驶在马里亚纳海域。

这带来的后果就是飞行员数量的减少。由于飞行训练次数的骤减，加上本身经验也不足，导致飞行事故层出不穷。截止到6月13日，第一机动舰队在训练中已损失56架飞机、66名飞行员；而编有3艘大型航母的1航战损失飞机竟达33架、死亡飞行员51人，几乎相当于2艘千岁级轻型航母舰载机之和！

作为“阿”号作战的序幕，从6月12日开始，驻在当地的基地航空舰队向美军舰队主力发起了提前攻击，关岛、罗塔岛(Rota)的机场均遭到美军猛烈轰炸，据不完全统计，日本损失飞机不下500架。由于部署分散，再加上数量不足，基地航空部队总指挥角田觉治中将拼凑了特鲁克岛上最后一批可用的飞机，于当天清晨开始向关岛集结，准备参加决战。但由于机群中途遭美军拦截，最后只有包括15架零战、2架丙式“月光”和2架“天山”在内的50架飞机到达机场。在小泽舰队出动第二波攻击时，这些飞机也在关岛上空与美机进行了激烈空战，损失30余架，而预定的“歼敌军部队1/3”的目标却根本没有完成。这只原先被寄予厚望的打击力量还未发挥任何有效作用就退出了战场，唯一的希望就是小泽的第一机动舰队了。

“月光”双发战斗机，6月19日的空战中有2架这种飞机参加了在关岛同美机的空战。不过估计这两架飞机可能都没能躲过美国飞机枪口。

1944年6月15日，小泽舰队开出吉马拉斯泊地，驶向决战海面；6月17日下午，小泽部队的所有军舰进行了战前最后一次海上加油。10800吨原油注入军舰后，第一机动舰队做好了全部战斗的准备。傍晚时分，9艘航母、5艘战列舰、14艘巡洋舰和31艘驱逐舰一齐向东前行。

自18日拂晓起，日军的9艘航母就开始起飞寻找美舰。当天下午，侦察机在东北方380海里处发现了美国航母的身影。次日凌晨3时45分，栗田健男命令前卫部队巡洋舰起飞16架水侦。一小时后，又有1架水侦和13架97舰攻执行第二段搜索任务。与此同时，小泽的本队也弹射了11架二式舰载侦察机和2架水侦，这样，天还没亮，小泽已经派出了43架飞机，展开侦查活动和反潜警戒。

7时整，以3航战的2架97舰攻为前导，43架战爆、7架“天山”和14架零战组成的“丙部队”第一攻击波共计64架飞机从三艘轻型航母上起飞。小泽也在7时56分向1航战下达了出击令，从日本海军最精锐的三艘大型航母上起飞了48架零战、53架“彗星”和27架“天山”组成的“甲部队”的第一攻击波，共计128架飞机，为此队作引导的是2架“天山”，此外还有1架负责判定战果的“彗星”。在“甲部队”出击的同时，由城岛高次少将指挥的“乙部队”也忙着派出第一攻击波，但由于天气不佳，加上飞行员技术生疏，一直磨蹭到将近9时，7架“天山”、25架战爆、15架零战才匆匆忙忙地出动。这样，第一机动舰队的首轮打击共出动了243架飞机浩浩荡荡地杀向美国第58特混舰队（简称TG58，下同）。站在“大凤”号上的小泽抬头仰望，东乡大将似乎在天堂注视着他们……

在塔威塔威驻泊的“大凤”号

就在3航战的第一攻击波距美军舰队还有150海里时就被“列克星敦”号的巡逻机发现，美舰立即起飞45架F6F“恶妇”（Hellcat，又译“地狱猫”)前去拦截。由于日本飞行员技术太差，指挥官中本大尉不得不在距目标还有54海里时重新集队。就在此时，恐怖的“恶妇”群迎面扑了上来。包括中本座机在内的8架零战、32架战爆、2架“天山”被击落，冲入美军少数战爆飞行员则见识到了VT信管高射炮弹弹幕射击的高效率。只有1架“天山”发射了鱼雷，并且显而易见的没有命中；1架战爆投下的250公斤炸弹给“南达科他”号战列舰造成了轻微的损伤。

小泽本来指望这批飞机瘫痪美国航母的起降能力，结果倒霉的中本队损失了41架飞机，却连航母的影子都没看到。

马里亚纳猎火鸡

下一个悲剧人物是来自“大凤”号的垂井明少佐。统帅着1航战128架飞机的他因为高度紧张，居然把攻击队带到了栗田部队上空。前卫部队的高射炮不分青红皂白开始射击，当场揍下2架自己的飞机。当攻击队重新整理好队形、恢复前进时，却被外围严阵以待多时的160架F6F截住。32架零战、41架“彗星”和23架“天山”被当场击落，垂井本人也在混战中毙命。

不过，仍有30架左右的日机拼死突入，对美舰投下了炸弹。正午时分，2架“彗星”击中了“邦克山”号航母，3死73伤；“黄蜂”号遭一发至近弹炸伤，1死12伤。另有12架“恶妇”在缠斗中被较有经验的日机击落。

13时，像无头苍蝇空兜了好一阵子城岛少将第一攻击波才被40架F6F发现，当场损失零战2架、战爆4架、“天山”1架。他担心燃料不足、影响返航，当即就向航空母舰逃跑。

由于参与攻击的日军飞行员生还者寥寥无几，小泽对前三队的攻击战果无法确认，只得下令出动第二攻击波。10时20分，1航战派出4架零战、10架战爆和4架“天山”，由千马良人大尉指挥；2航战也派出两个攻击队，先出发的是27架99舰爆、20架零战和2架“天山”，由宫内安则大尉指挥，随后是6架零战和9架“彗星”，由阿部善次郎大尉指挥。由于小泽人认为前卫部队的防空任务比较重要，因此没有要求3航战出击，而是原地留守。

前文已经提到，第一波攻击日军飞机损失惨重，因此第二波的攻击更是软弱无力。千马队在返航途中遭遇美国巡逻战斗机，被击落舰爆8架、“天山”1架，其余逃脱。2航战的宫内队和千马队一样，在没有找到目标后准备返航补充燃料，中途被30架“恶妇”拦截——依靠雷达引导的它们早已恭候多时！疲惫的日军奋力还击，结果一举被击落零战14架、舰爆29架和“天山”3架。

遭到D4Y“彗星”俯冲轰炸机攻击的“邦克山”号，一枚近失弹在其尾部附近爆炸，左侧空中的是被打掉机尾急速坠落的日本飞机出击中的B6N“天山”，面对优势的美国舰载战斗机和拥有VT无线电近炸引信炮弹的防空火力，它完全无法发挥作用。

阿部队在搜索目标的过程中就丢了3架（1架零战和2架“彗星”，这三机自行返回了母舰），不过他没有飞往关岛，而是带着剩下的12架前往罗塔岛降落。鬼使神差地，它们绕过了外围的“恶妇”，出现在了岛西面TG58.2上空。

7架“彗星”立刻俯冲投弹，“黄蜂”号和“邦克山”号先后被至近弹造成轻微损伤。阿部本人不待确认战果就迅速脱离战场，成功降落在罗塔岛，不过身后连1架僚机都没有——除1架受伤的“彗星”在关岛迫降外，其余10架日机全部为美国佬晋升王牌做贡献了。要知道，仅19日一天，就有7名“恶妇”飞行员升格为王牌！

综计19日当天，小泽的第一机动舰队共出动了315架飞机，在空战中损失201架，另有22架随“大凤”、“祥鹤”一起沉没，降落在岛屿机场上的近10架完全报废，清晨出发的43架侦察机有21架未返回。更何况，攻击后返回的近100架飞机还有一半以上因降落事故和受损过重丧失战斗力，实际损失数量在310架以上；而美机仅损失31架和飞行员20名，2艘航母、2艘战列舰和1艘重巡洋舰受轻伤，胜负一目了然！

小泽制定的 “穿梭轰炸”战术是“阿”号作战中日本方面的一大战术亮点，这种在敌火力圈之外发起攻击的战术似乎非常符合消灭敌人、保存自己的军事原则（在战争后期日军却彻底抛弃了这一原则，大搞同归于尽的自杀战术），但仔细分析却有舍本逐末、投机取巧之嫌。真正合理的战术不仅需要保存自己，更重要的是有效地消灭敌人。而以日军的状况来看，采用“穿梭轰炸”战术实际上是无法给敌人造成严重杀伤的。

首先，从双方战机的性能参数上看，日本方面并没有明显的优势。以俯冲轰炸机为例，1944年美军舰载俯冲轰炸机的主力机种SB2C“地狱俯冲者”的航程为1187海里，老一些的SBD“无畏”大致也是这个水平；而日军新锐的俯冲轰炸机“彗星”的航程只有820海里，老旧的99式俯冲轰炸机也就在810海里上下。日军鱼雷机和战斗机的航程确实要比美军远一些，但是在实际战斗中则大致相当，想要在对方航程外成功发动攻击并不现实。何况，如果日军飞机航程真能远到在对手作战半径外发动攻击，小泽也就用不着让手下去“穿梭”了。

此外，此种战术对飞行员的素质也有着很高的要求。开战前，日本海军用5年以上的时间才培养出了足够400架舰载机的822名优秀航母飞行员，并依靠这些熟练机组取得了珍珠港、印度洋和珊瑚海上的胜绩。不过从中途岛海战开始，特别是经历了恐怖的所罗门航空消耗战之后，海航丧失了8000个以上的机组，开战时的精兵已经损失殆尽。由于战情紧迫，为满足前线需要，日方从1943年以后不得不减少飞行员的训练时间，仅完成起降、编队、投弹等基本科目的操演，就匆匆将航空队派上前线。为弥补飞行员经验不足的弊病，居然想出了让新手集体观看空战纪录片这样的高招！

到“阿”号作战前夕，1航战（大凤、祥鹤、瑞鹤飞行队，即第601航空队，简称601空）搭载的一半以上飞行员只有9个月空中经验（自飞行学校毕业起），3航战（千岁、千代田、瑞凤飞行队，即第653航空队，简称653空）搭载的绝大多数飞行员甚至只有5个月的经验。与开战前航母飞行队14%的新手率相比，现在的第一机动舰队有51%的飞行员是刚刚结束训练课程不久、从未参加过实战的“菜鸟”！就连“阿”号作战方案的制定者之一，军部作战课课员源田实接受美军询问时，也不住地抱怨一航战“训练不足，缺乏经验，和以前的一航战不可同日而语。整体素质与海军陆基基地的航空队持平”。

交战距离过远使得处于进攻位置的日军飞行员疲于奔命，对于飞行素质低劣的日军飞行员来说无疑增加了导航难度，容易疲劳，导致战斗力下降，最终在以逸待劳的美军面前沦为一群无助的“火鸡”。“穿梭轰炸”战术远远超出了日军飞行员的能力，无法实现打击对手的最终目的，从这点来说，这是一种失败的战术选择。

另一方面，“穿梭轰炸”也是一种以牺牲航空兵为代价保全航母的战术思想。从根本上说，航空母舰只是一个作战平台，它的全部威力都来自于所搭载的舰载机，如果失去了舰载机的支持，航母的作战效能甚至比不上一艘驱逐舰。从实战角度看，“穿梭轰炸”实际上是把大批技术不过关的飞行员送上了不归路，在美军强有力的防控体系面前撞得头破血流。在舰载机消耗殆尽之后，那些存留下来的航母还有什么用呢？

此外，小泽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美国强大的工业实力。他只看到了美国对德国的战略轰炸取得了巨大战果，却没有看到这背后隐藏的“道”。现代战争不再是中世纪那种一战定胜负的王朝战争了，而是在拼综合国力的总体战争。当时的日本国力已经不支，工业生产能力明显下降，再优秀的战术，没有强大的工业经济作后盾，也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