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东野新兵——在辽沈战役中的纪实
半年多的军政大练兵终于结束了,连队公开动员要去打长春。发了弹药,给每个战士补足了一百发子弹,班里每人四枚手榴弹,连部通讯员只发两枚。说上前线打仗,思想上早有准备,练好本领就是为了上战场消灭敌人。我们冀东来的新兵,大部分同志在抗日和解放战争初期反扫荡中对枪炮声并不陌生,也没有畏惧感,都表示要与老同志一起完成好战斗侦察任务,在战斗中服从命令听指挥,争取杀敌立功。
(一) 原来去打锦州
1948年9月12日一大早,部队从大洼出发,沿通往四平的公路向北开进。我们真以为去打长春了,第一天到八面城西宿营,第二天继续沿铁路公路向西走,感到有些纳闷,打长春怎么往西去?后来从金家屯铁路大桥上过了辽河又往南走,这才弄清楚,原来不是去打长春,而是去打锦州。这或许是军事上的佯动罢了。我们沿着人烟稀少的沙漠草原地带,经康平以西前后新秋、彰武,这是我们四月来老部队时走过的一段熟路。过了柳河,顺铁路经新立屯、黑山、北镇,于24 日晚在八角台附近徒涉通过大凌河。此处河面较宽,河床平缓,河水流速不急。向导说,水深没腰,连领导要求大家将裤子脱了,将武器弹药捆好扛到肩上依序下水趟过。大凌河还有它特别属性,河底是溜陷沙,人踩下去往下滚陷,这么一来水就不只齐腰深了,大多数人得把东西顶到头顶,就是这样,有的人还是把东西打湿了,我们连有的马匹走得慢的就被陷卧。时已秋末,河水很凉,河过的并不顺利。
侦察连在师纵队前卫,过河后走上丘陵坡地,在接近一个叫蒙古营子的村庄时,我们连与敌骑兵警戒分队遭遇,前卫排还捕捉一名俘虏,缴获了两匹战马。紧接着前卫六十九团超越了我们,朝薛家屯、葛王碑方向前进,后来听说在那发生激烈的战斗。我们庄的闫忠义同志就在这次战斗中负了伤,右眼成了残疾。
(二) 连第一次接受侦察任务没完成,
我师部队要进入战役进攻展开位置大小紫荆山地区时,师令我连立即察明大紫荆山守敌情况。连派二排副李志民同志带一个班完成这个任务。但他未到现地,只据道听途说,说无敌人防守。10月4 日我六十九团发现有敌一个排防守,由九连将该高地占领并歼灭了敌人。因此我连领导受到师的严厉批评,二排副排长被撤职,这是对畏惧战斗、谎报军情者执行的战场纪律处分。
说到此,我便想起当时发生在我师,而又震惊前线部队的一个事件:有个晚上,师部通知我们连长政指去师开会。据他们回来说,这晚上师在余家沟的旷野召开连以上干部大会,纵队邱政委讲话后,将得而复失小紫荆山阵地负有主要责任者、六十八团八连副连长于沛然处决了,对失职的副团长、政教撤职,随队服刑。
造成部队极个别基层指挥员受到严厉处理的原因,还得从头说起:为了保障对锦城战役的总攻突破,首先必须扫清外围敌据点。小紫荆山距锦州城东约十里,紧靠通往沈阳的铁路公路旁的一个制高点,路下面是小凌河,它能扼制从东面向锦州城攻击必经的咽喉要道,敌用一个连兵力,既设阵地防守。
10月5日拂晓,我师六十八团八连在师团炮火支援下,经两个多小时激烈战斗,于8时30 分攻占该高地,全歼守敌五十四师三团二营六连一百二十人,缴获了不少武器弹药,我干部战士也伤亡八十余人。由于从上到下思想麻痹,指挥员又缺乏作战经验,未及时改造加修工事,继续进行思想政治动员,调整组织,补充兵力。该连只剩下二十余人,还下山去十几个人送战利品,在阵地上只有十余人且大多数在睡觉,以致敌人于14时用较大兵力在飞机、大炮火力掩护下,乘火车到白果河桥头下车,向我大小紫荆山阵地实施反冲击(大紫荆山由友邻二十四师防守),其中向我八连阵地攻击兵力约一个营。当发现敌人快接近我阵地时,只有三班长张作明同志指挥一个战斗小组进行抵抗,在敌我力量悬殊情况下,在现场的副连长于沛然表现出右倾惊慌,丢失了阵地。为严肃战场纪律,于被处决。
于沛然也是东总领导所说,大兵团作战要严肃战场纪律的牺牲者,真乃是,人心是铁,官法为炉,战场纪律就是这样无情啊!我军一向流传“军人三大耻辱”;一是贪生怕死,投敌叛变;二是腐化堕落;三是贪污。尽管我军有坚强的政治思想工作,主要靠自觉地遵守军队纪律,但对个别故意破坏纪律的人,还是以铁的纪律来保证。
没过多久,约在10月7日至8日,为了察明重占小紫荆山、白果河桥、八家子、被服厂等处敌人的具体部署情况,师令我连在白果河桥头附近组织袭击捕俘。由侦察科赵清田参谋率领二排具体实施,连主力在小紫荆山西小陵河公路铁路旁担任掩护,成功地在白果河桥东山头碉堡内捕捉到敌五十四师的一名俘虏,通过审讯,察明了守卫小紫荆山、白果河桥头和八家子等敌外围的兵力部署情况,为师攻锦扫清外围战斗提供了可靠的情报,受到了师首长的鼓励。
(三) 免遭敌机一次轰炸
10月10日我师六十八团三营再次攻占小紫荆山战斗时,我们连主力奉命在小凌河至铁(公) 路处,担任攻击部队的左翼警戒掩护,拂晓前构筑了单个工事。当天刚朦朦亮,师山炮营开始对敌阵地进行火力装击,攻击部队在炮火掩护下迅速发起了冲击,我在小紫荆山西南侧阵地上清楚地到八连勇士们举着红旗,很快地攻占了敌人阵地。据说全歼守敌五十四师三团二营二百余人,打了一个漂亮的山地攻坚战。
就在这天战斗结束后,我们撤回到双羊小寺村驻地时,看到庄里遭到了敌机重磅炸弹的狂轰乱炸的惨景,曾是在我们连部驻房院里就中了一枚未响的炸弹,扎下一个直径足有六七十厘米的大扇窿,我用高粱杆探都没探到底,里面都是水。院旁还中一颗,弹坑直径有十来米,炸成一个大水坑估计是五百磅以上的炸弹。幸好我们到前面执行任务去了,不然也难幸免。
(四) 险中敌凝固汽油弹轰炸
10月12日夜,我师由六十七团和六十八团分别要向锦州东敌外围据点八家子和被服厂发起攻击,为保障翼侧安全,黄昏后,我们侦察连主力西渡小凌河,占领锦州南山东山梁阵地。部队刚过河,就遭敌机轰炸火力拦阻,敌机连续投下两枚凝固汽油弹落在连队行进队形后五十多米处,因跑步通过这一狭窄地段而未殃及,后来又遭守城里敌炮火拦阻。部队占领阵地后,立即构筑了工事和猫耳洞,以后阵地上又多次受到敌机扫射和炮火轰击,因有工事掩护部队未遭到伤亡。
以后得知,13 日凌晨我师六十七团在炮火支援下经两个小时激烈战斗,攻占了八家子,歼敌暂五十四师二团三营五百余人。六十八团经过一天的激烈战斗攻占了被服厂,歼敌暂五十四师三团二营一部,在攻打变电所时,团长张俊岚光荣牺牲了。
(五) 观战总攻锦州城
10月14日,我们连仍在原地担任警戒,这里距锦州城直线距离有四五里,隔小凌河,地势较高,听说上午11点要向锦州城发起总攻,我们八纵队由东向西担任助攻,我们都站在工事里向城里观望着,期待那一激动人心的时刻早点到来。
11点整,总攻开始了。顿时,震耳欲聋的炮声枪声爆炸声浑为一体,轰轰隆隆震天动地,密集的炮火在敌人城防工事上爆炸,火光四起,硝烟弥漫。据说东总集中约五百多门大炮,有五个纵队从西北面、南面和东面同时向锦州城内守敌发起攻击,战斗激烈地进行着,就在这时,我们看到敌人飞机还在空投物资,可喜的是都落入我军手中。
14日午夜,我师各团都已进入巷战,我连奉命北渡小凌河到师指归建。在过河时,我骑马还遭“落马湖”,浑身湿透了,冻得直发抖。15日天亮经过八家子,上午11时进到锦城外壕外师指挥所,城里仍有局部激战,但无敌炮火危险了。18时战斗全部结束。据资料记载,此役总攻用三十一小时,共歼敌十万余人,我伤亡两万多人。我这个新兵没参加直接突击,成了观战者。16 日早上,我和郭顺到外壕护城河里捞了不少被震死的小鱼,炊事班给我们美食一餐。下午就进到双羊甸做挥师东进的准备了。
(六) 穿着国民党黄棉衣,挥师东进参加辽西会战
10月16日侦察连撤至双羊甸车站,正遇到我军押着大批俘虏路过此地,被敌机发现了目标,实施了狂轰乱炸,有多名俘虏兵伤亡。我们连在此住了三天,主要进行战斗总结和参加辽西会战的动员准备,高司务长还买来几只肥绵羊给大家改善伙食。因我后方铁路运输线彰武到新立屯段被敌西进兵团切断,部队还穿着单衣,师后勤将缴获敌人冬装发给部队御寒。我们连每人除发一套黄棉衣,还发了皮坎肩。时已初冬,辽西大地已结霜冻,穿上棉衣已感到满足了。但从心底里对这身“黄皮”总感到不顺眼,所以发的黄棉帽我们都没要,仍然戴着原来“八路”单帽。
20日黄昏,我们连在师本队前行进,在双羊甸东铁路桥上游淌过大凌河,河水已结薄冰,指战员们不惧寒冷,破冰涉水而过。与我们同时过河的还有友邻部队,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往前面赶,胜利之师,士气高昂,为东进参加会战,争取更大胜利,这刺骨冰水又算得了什么呢!
1.临阵擦枪
经过三夜行军, 我们二十三师于23日夜进至袁台子、中心台、四方台及其以西地域,准备配合十纵在打虎山阻击作战。我们侦察连在袁台子东南一个叫尖山子的小村庄担任侦察警戒。25日上午只听到东北方向远处响起激烈的炮声,说是我友邻二十二师在坨子、赵家窝棚协助十纵阻击西进敌人,战斗异常激烈。此时,我能动地觉着,我们部队也将会投入战斗,于是将几天没擦的三八马枪分解进行细致擦拭,但因性急,却把擦枪油布卡到枪管内,怎么也拔不出来,我急得一身大汗,怎么办?急中生智,遂把一颗子弹弹头卸下,弹壳推进枪膛,用火药把它吹出。听老兵讲过,这样有炸膛的危险,当时也顾不得那些,躲在一间东厢房,这是个装些杂乱柴火的空房,把门关上,两手将枪伸出,扭过头,闭着眼,朝门抠了扳机,只听“嘭”的一声,果然把探条和油布吹了出来,那几十厘米长的探条一半穿过厚厚的门板,一半弯曲地贴在门板上。可见一颗小小空炮弹的瓦斯能量就有这么大,真使我后怕不已。枪一响,惊动了在正房里休息的连部人员,跑出来问是怎么回事,我把缘由说了一遍,遭到连长“乱弹琴”的训斥。
2.部队进入战斗就将企图南逃台安、
25日中午,连队接到命令,向东有枪炮声方向开进。我们连在师部通信连后。辽西平原一望无际,部队沿着乡村大路成两路纵队浩浩荡荡地向东走,天空不时有敌机扫射轰炸,部队戴着伪装圈继续向前疾进。听说钟师长率前卫六十七团于早上在左前方六间房与企图南逃台安、营口的敌四十九军第一O三师遭遇已发生激战。六十八团也在六十七团右展开,向敌人发起进攻。不久得知随该团指挥的师任荣副政委负了伤,在担架上坚持指挥战斗。战斗进行得异常猛烈,敌南逃企图没能得逞。
师指纵队在两团南侧继续东进,遭到北面敌人炮火射击。下午五六点钟在师指纵队前的警卫营,正要接近前面一个村庄(东六间房) 时,隐蔽在村边的敌人突然向我尖兵发问:“是那部分的?口令?”随尖兵行进的郝正业营长发现是敌人,立即命令还击,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我前卫连一部占领了村西南侧的一个坟地,师首长和机关就在两百米外的后面,一片开阔地,无处隐蔽,很危险。据说师首长机关干部都做好就地战斗的准备,我们连仍在通信连后散开待命。好在敌人也有些发懵,看到我们都穿的是黄军服,开始还分不清敌友,产生了错觉。黄昏时,师调后卫六十九团向村庄展开进攻,敌人向东北溃逃。在这次遭遇中,郝营长和作战科测绘员李克仲都英勇地牺牲了。
原来敌西进廖耀湘兵团,曾企图乘我军从锦州挥师东进部队未到,防守兵力不足,猛烈向西南突进,与葫芦岛敌人会合,打通与关里走廊,因遭我十纵和我纵二十二师顽强阻击,又于25日敌向台安、营口突围,结果被我师打个正着。此时,我强大的东北人民解放军集中了九个纵队已把西进兵团的五个军十二个师(旅) 及特种兵部队共十万余人,包括被称为“五大主力”中的两支主力新一军和新六军,团团围在饶阳河以西、大虎山以东、台安以北、无梁殿以南纵横八十里的地区内,到处是激烈的枪声,会战正酣。
3.夜间向东穿插中又与企图南逃之敌遭遇
当晚约10点,听说师接到东总的直接电令:“向东老达房,阻敌东逃,快!快!快!贻误战机军法从事!”(东总战时常采用无线电直接越级指挥到师)。师首长在我们连前面不远的一间独立房屋召开各团首长战斗会议,决定各团立即撤出战斗,向东老达房疾进,切断敌人逃往沈阳的退路。这时天特别黑,在黄兴南科长带领下,我们取捷径经高粱茬子地向东南方前进,担任师前卫侦察警戒任务。约走一个多小时,到达绕阳河,河岸较陡,河水已结薄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接店,无桥无船,科长指示穿衣涉过。干部战士不容迟疑地跳进冰水中,水流不急,齐腰深,上岸后棉衣绑腿都结成了冰块,幸好不停地前进。当沿河南岸向东前进路过一个村庄(可能是贾家窝棚)时,在村东头,尖兵班报告,说前面听到有人过河声音,连长即令前卫二排隐蔽接近,察明情况,待机行动。二排在王贺友排长率领下,静悄悄地接近渡口,在夜暗中,发现有一伙敌人正在上岸,他们乘敌立足未稳,突然向敌开火,这些敌人丢弃武器逃回北岸,缴获轻机枪一挺,六O炮一门。这时敌人还隔河向我们喊话,问是那部分的,听口音是南方人,后来双方进行了交火。敌人摸不清虚实,缩了回去。在东北街还能观察到敌人点燃的多处篝火在燃烧。据判断,这股敌人也是企图经台安向营口逃跑的,又一次被我们打了回去。为不耽误向东穿插任务,部队继续向东偏南方向前进,不时还听到北面有炮声。
4.我师部队穿插到康屯、黄岗子、尹家窝棚地区将廖耀湘逃往沈阳之路切断
我们连朝向东北方向,又走了一天一夜,这地方多沙荒甸子,村庄稀疏,杨柳灌木较多。约在27日天亮不久,突然听到西北方响起沉闷的枪炮声(战后得知是我二十二师部队在康屯北与敌发生了战斗)。师指纵队正急速沿大路向东北老达房方向行进,突然间,只见敌人成群而无建制地从尹家窝棚以南漫地向东南方向溃逃,真是兵败如山倒,与我们行军纵队形成夹角,从师机关和直属队伍中穿过,因为我们几乎与他们穿的一样黄军服,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是谁。师侦察科赵清田参谋,勇敢地冲向正在骑马奔驰的一个国民党军官,将他拉下了马,经审问,得知他是廖耀湘兵团的工兵营长。他说奉长官命令带部队赶到辽河满都户抢占渡口,保障部队撤回沈阳。师首长得知此情况后,立即传令后尾六十九团加快前进,抢占有利地形。哪里有敌人、哪里有枪声就往哪里打,坚决阻敌东逃。我们连在通信连后,我亲眼看见通信连炊事班一名挑担子的炊事员负了伤,我们占领路旁土坎进行防御,向敌射击。经过这阵混战后,我连跟随师指迅速前进至刘家窝棚,还在西岗子上建立观察哨。
且说我二十三师在康屯阻击战中,六十九团可说是主角。现据有关资料整述为下:六十九团于27日早晨在开进中接到师的传令后,在团长董占林、政委兰亦农指挥下,部队迅速向有枪声方向猛插,一营在卢忠甫营长和韦忠恕教导员率领下向正前方扑去,当即与敌人展开激烈争夺战,并占领了康屯部分房屋。团长政委率团直、二营抢占右前方前后黄岗子有利地势,二营刚占领阵地,敌人就从西面冲了过来。团政治处主任贺珍浪率六连组织抵抗,此时团后卫三营在戴平参谋长率领下占领东南面的尹家窝棚。约8时左右,敌人为尽快夺路回撤沈阳,在两架飞机、数十门火炮支援下,沿康屯通往尹家窝棚土公路两侧,采取集团式密集队形向我黄岗子、尹家心窝棚发起猛攻。团立即组织配属的师山炮连和团营迫击炮与机枪等火力集中向敌群轰击,敌遭到很大杀伤,冲击锐气大减,团乘势发出冲锋号,一营营长阎贤、教导员高兴源率领四连、六连和团特务连的侦察排、通信排向敌发起冲击。四连正往前冲击时,当面敌人突然跃起进行反冲击,四连连长张文治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一往无前,硬是将敌人压了回去。此时,曾一度与团失去联系的三营在团参谋长和三营营长邱其林、教导员李尉华、副营长王学泰、副教导员谭怀俭率领下,自尹家窝棚由东向敌发起冲击,对敌形成夹击之势,敌人乱成一团,这样敌新二十二师先头六十四团除少数退回康屯外几乎被我全歼。
约10时左右,敌新二十二师六十五团六十六团在火力支援下,向康屯我一营阵地连续发起猛烈进攻,一营指战员抱定人在阵地在的决心,顽强战斗,阵地岿然不动。战斗打得非常艰苦,一营营长卢忠甫、副营长杨拐子均负重伤,二连长王松根、三连指导员任世生英勇牺牲。三连一名姓王的热河籍战士,一只眼球被手榴弹片炸得掉了出来,他咬紧牙关,伸手将眼球揪了下来,继续坚持战斗,最后壮烈牺牲。战斗至13时,三连只剩下连长王福锁等七人,二连只剩下指导员史桂先等三十五人,机炮连也伤亡过半。五连在王清贤连长、耿良孝指导员率领下下午加人康屯战斗,也伤亡很大。上午10时左右,在一营战斗最激烈时,师六十八团殷世成副团长率一营在康屯东北角支援一营战斗。15时左右,师又派六十七团一个营增援。一营在友邻部队支援下,就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阵地上,未使敌人前进一步,直到22时廖耀湘部队全部被歼,战斗才告结束。这次战斗,六十九团付出了五百余人的伤亡代价,取得毙敌六十四团团长以下七百余敌人、俘敌二千三百多人的战绩,堵截了敌人回撤沈阳的退路,为纵队和友邻部队全歼廖兵团争取了时间,为辽西会战的全胜创造了条件。战后,纵队授予三连“英勇顽强连”的称号。
黄昏时,根据师首长指示,师侦察连秦化堂连长带我去康屯了解战场情况时,只见那康屯所有房屋不是倒塌就是燃烧,到处是浓烟滚滚,火光四射,一片狼籍。我们的干部战上满头汗烟垢面,仍坚守在阵地上,重伤员不哭叫,轻伤员不下火线,阵地前敌人的尸体横七竖八。此时屯西还有零星战斗,敌人已无力进攻,我部都在抓捕俘虏和清点战利品。当晚我随秦连长回师指挥所汇报情况。
另外,就在下午2至3点钟时,我们在西岗子观察到一架运输机在石榴河西(康屯西北) 几次向下俯冲,企图迫降没有成功。在28日我们还专门去现地察看一番,只见在平坦的高粱茬子地里,有多道飞机牯辘轧得很深的轮渠沟,这可能是要解救廖耀湘跳出重围。就在高粱茬子地附近,还有敌人丢弃的生活用品,我还拾到一块用过的叶绿香皂,用来刷牙洗脸,一直用到进关。
事后得知,敌六十四团是廖耀湘亲自率领向沈阳突围的先头团,廖本人和他的参谋长杨昆、新六军军长李涛、新六军二十二师师长罗英等,均在该团的后尾行进,六十四团被歼,打破了廖耀湘回撤沈阳的梦想,随即与部队失散,只带一个随员东躲西藏,最终被友军抓获。
从战后看,我二十三师在辽西会战中,先是在六间房地区截击了敌四十九军企图经台安逃营口之路,后又在康屯、黄岗子、尹家窝棚地区将敌新六军第二十二师逃往沈阳的道路切断。与此同时,我师先卫六十八团两个营进抵老达房,歼敌一部并缴获自沈阳给廖兵团运送弹药汽车13辆和铁门船3只。这次战斗对辽西会战起到了重要作用。
5.向营口连续追击三天两夜
10月29日中午,我们侦察连接到命令,下午3时出发,向营口追击逃敌,途中不准大休息,不准烧水做饭,要日夜兼程前进。连首长立即召开班排长、司务长会议,通知炊事班立即做饭,炒黄豆当干粮,督促部队抓紧时间休息。连首长并叫我和郭顺等人,快到石榴河边将敌人遗弃的死马下几块腿肉回来煮熟当干粮。
15时,部队准时出发了,我们连在直属队前卫行进。在秀水甸子东用我六十七团缴获的铁门舟渡过了辽河,连队马匹需卸鞍泅渡。这里是辽河下游,河水浑浊又很深,河水几乎与两岸持平,两岸无河堤,因此,稍有水涨就会漫出,造成水患,此地有十年九不收之说。过河后天已黄昏,部队快速前进,夜半时分穿过辽中县城,看不到街道繁华景象,多泥土平屋,铺面门户紧闭,无群众出来观望。过了辽中城已进入下半夜,部队已感到疲劳,不时传出“跟上”的催促口令。出发前提出要求: 不准掉队,要“班不离班,排不离排”。为了缩短行军纵队,在宽敞路段成两路纵队行进,但经常遇上大坑障碍路段,行进被迫停下或减缓速度,这时人站着就打起嗑睡来,有时走着走着迷迷糊糊,跌跌撞撞,时有跌跤或在前面人停下,后面人头撞到前者枪口上才清醒过来。在困得最厉害时,有的在前面人稍停,一屁股坐到地上就打起呼噜来。我饿了从干粮袋里倒把炒黄豆,边走边嘴里嚼着黄豆,这也是驱走困倦的一个小窍门哩。
天亮后走过小北河,这是浑河,有木头架起的高脚桥,人马不需趟河。白天行军,比起夜间没有那么寂寞,但辽河流域地广人稀,很远见不到村庄,我们走呀走呀,恨不得马上追上敌人,也好有个歇脚的机会,但仍见不到敌人踪影。太阳又西下了,南面远方隐约有一个东西方向很长的大村子映人眼帘,说是刘二堡。当接近堡子时天已漆黑,我们从堡子西北进去,沿街走了二十多里,在堡子中还小休息一次,可见此堡子之大,真是辽南之最,也是富庶之地。过保转向南,天亮后望到东南有隐约山影,并在山下有烟筒林立,说是鞍山,那已无枪声。不久上了通往营口的公路,部队成四路纵队开进,都是小跑,经过滕鳖堡前面是耿庄,干部帮助体弱的战士扛机枪,身体好的帮体力弱的背背包。大家互相鼓励着坚持向前快跑。我们侦察连装备较轻,没有掉队的。过了耿庄,说前面是牛庄。大约在下午3至4点钟,突然骑兵通信员传来命令,部队停止追击,说东北已全部解放了,这一消息引起大家极大兴奋,不约而同地说,这回可以吃顿热饭,睡个好觉啦!顿时靠在公路两旁仰躺在背包上就睡着了。不多时,又接到命令往回走,到滕鳌堡宿营。可真怪,这会两腿特别感到酸痛,松松绑腿吃些干粮,出发时带的马肉还剩下一点被一些同志抢光了。在回滕鳌保的路上,碰到我们老乡告诉我说,今天中午六十九团八连一位梁各庄老乡刘树堂(距我们庄只有七里) 因连续追击劳累,身体不支,实在忍不住了谎称到路旁一坟地解手,拉响手榴弹自杀了。这真使我不寒而栗,既惋惜又无奈。在战争环境下,意志不坚强的人,对苦累这一关很难挺过去,他可能有死比活受罪强的孺夫思想,这是很可悲的呀!
自从10月29日下午开始,经过三天两夜的连续强行军,共走约三百里,这是常人难以忍受的,人体已接近极限,也只有在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解放军才能做得到。
辽沈大战,我们部队自从9月12日从大洼出发算起,经过五十天连续行军作战,我作为一个新兵跟着老兵跑,因为没有与敌人直接拼杀而幸存,可是我们一起参军的冀东新兵在冲杀中有不少牺牲在这次大战中。
此役据资料记载,以我军伤亡六万九千余人的代价取得了巨大胜利,获得了东北全境解放,歼灭国民党军四个兵团、十一个军、三十六个正规师共四十七万二千多人。为使全国解放战争缩短进程,创造了可靠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