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中期湖南本省军阀混战割据史实

来 源 | 岳麓区档案馆

北伐是湖南乃至全国近现代史中民国前期与中期的分水岭,湖南本省军阀内部混战也至此中止,转入新阶段。唐生智参加国民革命,任第八军军长兼北伐军前敌总指挥,进入长沙,就成为湖南近代历史的转折点。

1926年8月3日,蒋介石偕顾问加仑将军、参谋次长白崇禧到达郴州,12日抵长沙。晚上,国民革命军总部在老藩台衙门召开军事会议,唐生智成为关键人物,讨论下一步军事战略决策时,蒋介石突然提出“对鄂采取守势,将主力移向江西”,企图自己掌握主力,借吴佩孚兵力打败唐军,如吴张两败俱伤,再由他全力挥师北上。唐深知其意,仍力主鄂赣并进。加仑将军坚持既定方针,先鄂后赣,会议最后才决定肃清湖南、会师武汉、统一全国的总方略,全军分为中央、右翼、左翼与总预备队四块。

中央军总指挥唐生智,其右纵队指挥官李宗仁,由第四军第十、十二师、叶挺独立团、第七军一、二、七、八旅组成;左纵队指挥官唐生智兼,由第八军一、二、四与教导师、鄂军第一师组成,作战区域是黄盖湖以南,目标是攻占武汉。

右翼军总指挥朱培德,辖第二军四、五、六师、第三军七、八师与九师26团、第五军46团、独立一师,对赣取守势,相机攻取南昌,敌若先进犯,则坚决出击。

左翼军总指挥袁祖铭,辖第九军一、二、三师、第十军五个旅,任务是肃清澧州残敌,攻占宜昌、沙市、襄阳。

总预备队为第一军一、二师、第六军十七、十九师、炮兵团、航空队,第一军随第八军之后,第六军随第四军之后。

吴佩孚时在河北南口,前线吴冯战事正紧,闻唐生智参加北伐,叶开鑫败退,心急如焚,乃抽调豫军一部援鄂,促孙传芳入赣支援,命北军陆?守平江,董政国守羊楼司,叶开鑫守汨罗江,赣西唐福山进万载,威胁北伐军右侧背。

北伐中央军8月19日拂晓开始攻击,一天多时间,平江守军即全面崩溃,师长自杀毙命。中央军七、八两军渡过汨罗江,21日李宗仁即抵达岳州城南十里,守敌溃退。23日李宗仁据大沙坪,另一部进入湖北蒲圻、汀泗桥、咸宁,切断武长路,主力过崇阳,向贺胜桥方向前进。第八军20日渡过汨罗江,中午攻占桃林车站,击溃叶开鑫后占领黄沙街,21日攻占新墙,向云溪追击。7月7日贺龙在沅陵参加北伐,8月6日任第九军第一师师长,27日克慈利,29日克澧州,31日占津市,向鄂西追击前进,为夺取武汉作有力配合。

北伐战争第一期作战后,吴佩孚全军退守湘鄂边境。1926年9月25日,以唐生智为首的湖南省政府成立,唐出身东安县湘军世家,祖父唐杰友曾任广西提督,父唐承绪曾任湖南实业司长。唐自湖南陆军小学第一期毕业,升入武昌陆军三中,再入保定军校一期。辛亥后,任护国军连排长,1916年任湘军第一师一旅三团营长,升团长,收编浏醴游击队后,1920年任二师二旅旅长,1923年任赵部四师师长,参加北伐军任第八军军长。攻占武昌后扩编为八、十八、三十五、三十六等四个军,任西路总指挥,巩固武汉,伺机进攻河南,又扩编为第四集团军。“四一二”政变后,唐继续北伐,进击奉军,同年六月一日与冯玉祥会师郑州,这是唐生智一生掌握军权、威震中原的巅峰。此后,再也没有参与湖南本省内部军阀混战,而是受蒋、汪政治讹诈利用,作为军事工具参与蒋、汪及阎、冯之军阀争权混战,落得兵败河南、全军溃败的下场。

湖南军阀赵恒惕流窜津、沪,也已离开湖南内部混战,伺机复出。唯独谭延闿凭政客手段,在宁汉分裂中,朝秦暮楚,依汪投蒋,混进国民党集团核心,担任国民政府主席。而醴陵程潜则凭日本士官出身、国民党元老资格,成为蒋桂集团争权夺利的看客,也在抗日与解放战争中发挥过作用。

谭、赵、程、唐四大本省军阀在省内混战十数年后分道扬镳、各投其主之后,醴陵何键成为后起之秀,作为本地军阀,担任湖南主席九年,在抗战开始时脱离军界,被蒋介石一脚踢开。

北伐之后,湖南军阀进一步分化瓦解,蒋介石操纵宁汉分裂,汪精卫、谭延闿在武汉建立军政分会,蒋率湘鄂军阀及粤桂黔各军,自江西、安徽进入南京。中共曾发动广州与南昌两次起义,湖南北伐军主力二、六两军被分割使用,渐次边缘化。桂系则在于蒋合作中扩大实力,与蒋介石汪精卫勾结,蒋粤系实力削弱。浙闽悉平后,蒋发动“四一二政变”,在南京建立国民政府,与四川军阀遥相呼应,武汉汪、谭处于蒋帮军阀包围之中。何键策动夏斗寅叛变,反攻武汉,湖南新军阀何键离唐投蒋,策动许克祥发动“马日事变”,用公开的军事行动,摧垮湘南蓬勃开展的工农革命运动。1927年5月31日夜,叛军一千余人在许克祥指挥下,分兵向各革命机关、团体,进行突然袭击,省总工会、省农民协会、省党校的工人纠察队与叛军展开激战,各革命机关团体都被捣毁,工人纠察队与农民自卫军牺牲数百人,武汉政府汇存之采购军米40万石之公款9万元,亦被抢走。叛军进攻、冲进党校后,用机关枪扫射,随后冲入校内屠杀,许多学生赤手空拳与叛军搏斗,伤亡很大。事变之后,代省长张翼鹏,瞒上压下,混淆是非,捏造事实,假装引咎,复加强反动统治,改组省府,原以中共与国民党左派为主的国民党省党部领导权,已被国民党右派与何系反动军官所篡夺,建立独裁政权。

5月25日,武汉政权派特别委员会来湘调查,许克祥拒见,特委回鄂。湖南临时省委针锋相对,组织工农义勇军由湘潭进攻长沙,被许克祥阻击,武汉来电要求静候解决,工农义勇军失败,白色恐怖加剧。

唐生智消极观望,宁汉分裂后,6月26日受命回湘处理善后,据汪谭之命,取消全省工农团体,开始反共,继续清乡,何键于29日令所部35军支持唐之反共措施。

南京国府成立,京汉宁三个政权对峙,汪精卫分共,冯玉祥出面调停,呼吁结束对峙。蒋以退为进,辞职东渡日本,唐生智反对取消武汉军政分会,宁汉战争爆发。宁方于10月20日,讨伐唐生智,西征军入湘,唐生智出亡日本。汪精卫赴广州,依附张发奎,武汉军政分会撤销,改设湘鄂政委会,程潜任主席。西征军分路进攻,岳平皆失,与唐军隔汨罗江对峙。叶开鑫倒戈,西征军入长沙,追击唐军,收编唐部,桂系占领湖南,移师北伐。

程潜充当桂系倒唐先锋,主政湖南,踌躇满志。桂系收编唐部,实力倍增,李宗仁资浅于程。5月19日,李启程赴武汉参加军政分会,将四路军总指挥交鲁涤平代理,自赴河南督师。21日李突将程扣押,以“行为暴戾、好乱成性、飞扬跋扈、把持湘政”为罪名,听候查办。鲁涤平继任湘省主席,唐部全军参加北伐,何键表示服从命令,期以始终。

鲁涤平倾全力实行清乡大屠杀,何键仍为会办,设五个清剿区,无恶不作。11月以经费支绌,省府增设军务科,设“剿共法院”,接办清乡剿共。唐桂不和,何部矛盾,鲁投蒋深受桂忌,次年二月鲁涤平去职。何键接任省主席,改设清乡司令部,自兼司令。

“八七会议”后,中共在湘赣边领导秋收起义,在井冈山会师后成立革命根据地,桑植起义,开辟湘鄂西革命根据地。

何键附蒋倒桂,1928年3月26日,蒋讨伐桂系,罪名是“违法僭权,称兵构衅”,蒋军4月4日进入武汉,桂军胡、陶溃走鄂西,张发奎、朱绍良追击,23日胡、陶下野。桂军全被蒋所改编,武汉桂系瓦解。何键在蒋桂战争前夕,受桂系任命主湘,蒋大军压境,何又派人至黄州持信谒蒋称,献身党国,不敢自外,愿矢至诚,始终拥护,蒋立即委何为讨逆第四军长,拨发给养70万元。5日蒋到武汉,何亲往请命,蒋誉何深明大义,同意扩编何部为四路总指挥,辖七、八、十九三师与长萍、粤汉两警备司令。18日蒋亲临湖南,命何以清共、剿匪、讨桂、安湘为切要施政方针,并命湘、鄂、滇三路攻桂。29日何以曾继梧代省主席,亲至衡阳督师讨桂,桂军反攻,湘军败退。7月初俞作柏、李明瑞由粤攻桂,李白下野,湘军退回湘境。

唐生智在蒋桂战争中,被蒋起用,携巨款赴河北招抚被桂系收编之李、唐旧部,赶走白崇禧,唐就五路军总指挥职。12月初,唐自称护党救国军,主张拥汪联张,联合石友三反蒋,蒋委阎锡山指挥多路攻唐,唐军溃败。12月19日何发电拥护中央、维持统一,表明拥蒋心迹,下令刘建绪追击唐军残部。1月28日蒋命何讨伐桂张联军,5月中原大战爆发,桂军转守为攻,通电反蒋。1930年3月,冯桂张与蒋大战中原,桂张冲入湘中。6月4日何率部退岳州,5日李白入长沙,10日入鄂中。蒋水陆全力反攻,四面包围,桂系放弃北进,13日撤返株洲,17日何军收复长沙,桂张退入广西。但中原大战吃紧,蒋援湘各军北开,长沙空虚,何主力尚在前线,红三军团乘虚自平浏攻打长沙,27日占领长沙,成立省苏维埃。8月5日蒋派重兵援湘,何军于6日收复长沙。何军两失长沙,深惧重谴,遂全军向平浏尾追,红军放弃第二次夺取长沙,。何键忧惧交集,迅即强化统治措施,趁机撤免省内反何骨干彭国钧、张炯,湘籍反何人士叶开鑫、贺耀祖、唐生智,指责何键,两失省城,必须严惩。蒋视何为爪牙加以挽留,负疚分担,何更感恩图报,加强对平浏、赣西清剿,建立绥靖、保安机构,推行保甲自治,提倡尊孔读经,大讲旧封建道德,增调上缴税收,工农业生产均略有好转。

1933年10月,蒋对江西中央根据地第五次围剿,红军屡败屡战,党中央命红六军团向湖南转移,中央红军开始突围长征,何键倾全力围堵截攻红军,获蒋多次奖励。但蒋认为何反复无常,并非齐心效力,时刻考虑予以收拾。红军长征过湘后,蒋将刘建绪指挥的六个师,调赴苏浙,脱离何之指挥。抗战开始,蒋又将留湘由保安团升格编制的其余四个师旅调赴淞沪前线,在与敌血战中湘军基本溃灭,从此湖南前期军阀主力加地方团队均被蒋作杂牌消灭殆尽。

湖南前期四大本地军阀,谭延闿投蒋后任傀儡职务,官居极品,后病逝。赵恒惕如丧家之犬,长期遁居上海。程潜与蒋若即若离,抗战中历任军职,1948年选举副总统失败回湘和平起义。唐生智南京失守后回湘从事教育,皈依佛法。何键抗战之初削除军职,调任内政部长。蒋费尽心机铲除杂牌,唯剩晋桂两系,解放战争中全军覆没,逃入台湾。程唐任湖南正副省长,赵何死于海外,历史功过分明,记于史册。

笔者写完民国前中期湖南本籍军阀混战史实,骤发诗兴,写前期湖南地方军阀混战 史实七言绝句诗一首,系史实浓缩后评判偈语,有点费解,略释如下:

茶陵解元水晶球,衡山省宪误中州。

醴陵掘黄沾王气,东安佛帅溺沉浮。

谭祖安督抚阀阅,解元出身,翰林编修,以咨议局长阴谋获取省政权,系一典型政客,三任湘督,倚南附北,利用宁汉分裂,入赞枢机,伴食中书,仅书法美食传世。

赵炎午阴谋枭狠,傍谭起家,伙程驱谭,拔唐遭噬,披“省宪”外衣,欲“联省自治”,谀附吴子玉,北伐后遁迹于京沪,劣迹唯存南岳大庙柱联耳。

程颂公文武全才,护国先锋,屈于桂系,抑于湘南。花园口掘堤,祸漫黄淮,陪选副揆,以怨报德。江夏失辕,家长回湘,抑制内战,起义湘垣,亦无愧于毛主席重视、任为军委副主席之异数矣。

唐孟潇湘军世家,北伐名将,依违汪谭之间,分裂宁汉,皈依佛教,军政进止,悉依顾和尚指点。南京失守,倭寇惨杀,息影林泉,从事教育,自救迎解,亦有功于民。

何云樵军阀之末,主湘九年,马日事变,屠杀工农,受蒋愚弄,离湘建亭于旧督署,戎装佩剑,毁于文夕。报人罗心冰戏撰联讽刺云:“抚署园林留话柄,五伦八德缺尊容。”亦谑且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