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润棣:中国的派出所是日本”带入”的

清货大奉送

日本的一年中,各种各样的节日和纪念日一个接一个,不管是传统的还是外来的。每逢其节,各类商店都会不失时机地使出各种促销招数,随处可见铺天盖地的“SALE”“大割引”“大卖出”之类的招贴和旗幡,在招徕顾客。不过,在这些旗幡和招贴的背后,决无欺诈宰客之虞,都是地地道道的“甩卖”和“出血”;有时候为了处理滞销或积压货物,分文不取的免费大奉送也都是真真切切的。

那是一年的夏秋之交,我们在日本南方三重县的一个小镇上逛街,见一家店铺门前摆放着一个笸箩状的筐,筐内散放有各种颜色的女裙,全都是新的,式样也并不过时落伍。筐内还插着一个纸牌,上面赫然写有“这些物品可自由取回”的字样。

我把“可自由取回”的意思翻译说给男女同事们听,那是绝对的不信。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对我说:“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不解之下硬让我去问女店主,被告知“因为这些裙子尺码不全,不便上架出售,眼看就要过季,占用仓库来年再卖麻烦更多”而出此策。随后,看见有日本人在筐中挑挑拣拣,我们各人也大着胆子各取所需起来,最多的一人竟挑了九条。那女店主在一旁看着,不仅毫无愠色,还一丝不苟地帮我们用牛皮纸包装得有棱有角,捆扎得妥妥帖帖。

接下来是我的不解了。我便问她:“裙子你都送了,为什么不送给我们一个提袋呢?却这样费事费时不厌其烦地为我们包扎?”她告诉我:“这些裙子因断码、过季、占库的问题才免费奉送的,但提袋任何时候都可以用的,没有占库的麻烦。再说了,提袋的成本要比牛皮纸贵,所以就不能再奉送提袋了。真是对不起!之所以这样给你们包扎好,因为要是不包不扎,就让你们这么散乱地拿着裙子从我的店里走出去,那也不好看呀!”

 “南京”二字在日本

“南京町”是泛指在日本一些城市里中国人聚居的街区,相当于我们所说的欧美的唐人街,可这是全世界唯一冠以“南京”二字命名的“唐人街”。日本的“南京町”数横滨的最大,那里有写着“中华街”的牌楼、有雕梁画栋的仿唐建筑,商店里的店员身着唐装专营和中国有关的物品,如上海的南翔小笼包、天津的良乡板栗、扬州酱菜、无锡的惠山泥人等。

“南京”二字,在日本于古于今、于官方于民间、于政治于经济各个领域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自六朝时的“吴”开始,中日两国间政治、经济交往的中心,由洛阳移至南京(当时称之为“建业”)。东晋第十代皇帝——晋安帝晚年期间,日本仁德天皇派使来南京通好。以后的宋、齐两朝均有日使来南京。据《宋书》的和《南齐书》记载,自宋高祖永初二年(公元421年)至齐高帝建元元年(公元479年),近60年间通使八次,商人来南京贸易,僧侣来南京学佛,交往频繁,绵亘不断。

古城南京对日本人的文化生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南京”二字,在日语中除作为一个单纯的地理名词外,还常被缀于一些名词之前使用,以表示来自中国或东南亚一带的珍奇稀罕或小巧玲珑的东西。例如:在食物方面就有“南京米”,是称出自中国或泰国的大米;“南京豆”是产自中国的落花生;“南京面”则是一种荞麦面。在植物方面有“南京梅”“南京石榴”“南京无花果”“南京小樱”和“南京黄栌”;而南瓜的别称就直接了当地被叫作“南京”。在动物方面,有“南京鸠(鸽子)”“南京兔”“南京鼠”等。

在日常生活用品中,日本人称明清时代中国产的白地青花瓷为“南京烧”;称一种原产于中国的经丝纬棉的缎子为“南京繻子”;一种深米黄色平纹厚棉布被叫作“南京木棉”;称鞭炮为“南京花火”;用来做项链和戒指的有孔玻璃珠则叫作“南京玉(玉,在日语中就是珠子的意思)”,甚至于装米的麻袋也被称作“南京袋”。而“南京锭”是指一种现已不多见的铜制荷包状挂锁。

不过,有一个冠以“南京”的词,虽然本来并无恶意,但说起来恐怕会令南京人啼笑皆非了。那就是“南京虫”——在南京早已绝迹了的臭虫。其来历是因为1868年,在一批运往日本的装有“南京米”的“南京袋”上,发现了扁平状而呈棕红色的臭虫,是时日本人对“初次见面”的这种咬人肉、吸人血的小虫无以名之,便强冠以“南京”二字叫了开来并沿用至今。

男人的责任

奈良清二先生是日本一家中型企业的老板,与之虽是初次见面,但这个人很健谈。他与我从年轻时大学毕业后的创业开始,一直谈到了他准备来中国谋求发展的打算。

闲聊中,奈良先生还和我谈起了他的家庭生活。当他说到再过两个月就要抱孙子当爷爷时,我问他儿子今年多大?他说才二十二岁,还没结婚。

我稍感诧异间,奈良先生紧接着解释道,他有两个儿子,大的读完高中后就参加了工作,很快就处了个女友未婚先孕了。我颇为好奇而饶有兴趣地问他,在日本出了这样的情况怎么办呢?他说他是把他的大儿子和那尚未过门的儿媳妇叫到跟前,开诚布公地对他们说:“你二人因为‘爱’和‘性’而有了这样的结果,这没什么好说的,这是你们的权利。”接下来对他的儿子说:“既然你有了这样的权利,就应当负起你作为男人的责任。所以,你们必须赶紧办了结婚手续,搬出去另住。”儿子就这样被逐出了家门。

一个准老公公在未过门的儿媳妇面前,竟可以不加掩饰地说出“性”这样的字眼,我更是不解!而他这种为父的作法,也似乎有点过于“上纲上线”了。我又问他:“你这样做,对孩子来说是否有点残忍?或你是否会给他们一笔钱以资助其另起炉灶呢?”他说:“一分钱都不给,这也算不上什么残忍。之所以这样做,不管是对儿子,还是对我来说,应该强调的就是男人的责任。”

对于奈良先生所说的“责任”,我问他:“你儿子另立门户,眼看着孩子又将出世,生活的重担他能承担得起吗?作为母亲,你的太太对你的作法能接受吗?”他说:“太太也许会背地里从我们的生活费里挤出些钱来给儿子,但那很有限(因他太太不工作,不掌握家中财权)。儿子分出去,只能忍耐着过艰苦的日子。不过,等我那孙子出世后过些时候,我还是会接纳他们回来的。而我现在不得不这样做,就是要让他知道,男人该怎样承担自己的责任。”

最后,奈良先生告诉我,现在被称为“新新人类”的年轻人,被不少人认为是没有责任感的一代。日本已有社会学家呼吁,如果这样下去,日本将毁在这一代人的手里!不知这是否是危言耸听?

吉田先生服了

在国人的普遍印象中,日本人对于中国人的态度,都是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这大概应该归咎于我们多年的积贫积弱,在改革开放后不久,大量引进日本产品制造和生产技术的对日交往中,这样的现象也是司空见惯了的。

在我近三十年的对日工作中,根据我的经历和经验,我总结出八个字“据理力争,实力作证”。必要时,这八个字运用得当,日本人对咱们也有心悦诚服的时候。我的亲身体验在一篇《与狼共舞》里写过。今天再说的,是关于我同事的一个故事。

那年,我所在的工厂从日本SHARP公司引进了彩电电子调谐器的生产线。在完成了我方工程技术人员赴日研修后,进入引进设备的现场组装调试阶段。一台全自动绕线机的调试过程中,日方担当技术指导的吉田外茂雄先生,聚精会神地对绕线机的成形部进行调整试车。忙活了一阵,吉田先生好像遇到了麻烦,他时而停下来思考,时而喃喃自语道:“奇怪啊”“怎么会这样呢?”这时,一旁的我方年轻技术员ZH已看出了问题所在。ZH是赴日研修者之一,负责绕线机的操作和维修保养的技术工作。吉田先生是他在日研修时的对口老师。出于对吉田先生的尊重,ZH要我把他的看法翻译给吉田先生,我比较委婉地对吉田先生说了。他似乎有点不屑而未予理睬。

又过了一会儿,看着忙得额头已沁出汗珠的吉田先生,ZH干脆直率的让我对他说:“之所以线圈不能很好地成形,应该是右侧成形夹具的间隙略微窄了一点,是否将这里改变一下试试?”“哪里是什么夹具的问题,机器还未调试好,当然不能成形了!”正忙得连工间休息都放弃了的吉田先生有点光火了。ZH决定暂做让步,不再说什么。

可是,没过多久,吉田先生似乎悟出了什么,自言自语地说:“也许是Z先生说的对呢,那就试试看吧!”他用游标卡尺精确地测量了夹具的间隔后,只是调换了两只不同厚度垫片的位置,忙活了半天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我原以为这台机器这一部分的调整,对你们来说是难度最大的,没想到却让我有了一次学习的机会。刚才我态度不好,有一点激动,失礼了。对不起哦!”问题解决后,吉田先生心悦诚服地如是说。

这后来成了我厂对日交往的一段佳话,在中日双方技术人员传开。

日本的派出所

从事对日工作二十多年,去日本工作期间,在日本的街头、路边常可见到挂有“XX派出所”招牌的去处,这在日本影视作品中也常可见到。

初以为日本的派出所是从中国学过去的,细究一番后得知,汉语中的“派出所”是日语外来语。在日语中原本并不是特指警察署的派出单位,本意是派出的分支机构的意思,任何机构都可以有“派出所”。而在我国这个词演变到今天,变成了专指公安机关的下设机构,就是我们说的派出所。

我们的派出所,是在那段特殊的历史时期由日本人“带”到中国来的,距今已有70多年的历史。

日本的警署派出所与我国的不同,日本派出所的规模很小,往往只有一名警员,大概因其规模过小且需要一名警员二十四小时值守,故而该警员的家属被允许同住在派出所里。还有一种在日语中被称作“交番”的,叫法虽不同而职能与派出所无异。不同的是通常配备二三名或更多的警员,负责一小片街区的安全工作。

“交番”一词,在《日(和)英词典》里与Shift一词对应,是“轮换、倒班”的意思,也是“交番”警员的工作特点——或许成了这一名称的由来。这样的派出所、交番多设在非常醒目的地方,如交通要道口、地铁站、火车站、公园附近及繁华商业区等人口密集地,以供需要者很方便地向其寻求帮助。警员还常常骑着自行车(也有配备了摩托车或小型警车的)在自己管辖的街区内巡逻,所以在日本的《国语词典》中对派出所的解释是“巡查派出所的略称”。交番与派出所从建筑规模和外观上看可概括为:小巧玲珑,干净整洁。颇有些像国内近年来追求的人性化程度较高的豪华公厕。其建筑风格各异,但都有统一的标识,就是那醒目的招牌:XX派出所或XX交番。

日本派出所的警员与管辖区内居民保持的是一种“既亲切又不干预”的“微妙关系”。警员在路上与相识的居民亲热地打招呼,也常深入一家一户地问寒问暖,但从不打探别人的私生活。由此,许多居民都把派出所警员形容为“亲切的陌生人”。警员的工作大到为迷路孩童寻找家长,小到代为失物招领,往往一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

日本媒体有过这样的报道:某人骑自行车赶路办事,不料引起开车巡查的警察的注意,拉响了警报直追而来。先问其为什么骑的那么急,还问自行车是不是他自己的。听说骑车者是外国人时,又让他出示身份证件。听完叙述验明身份后,一边用电话让总部从电脑里调出自行车的资料与其口述对证,一边向他表示歉意。当一切弄清无疑后,骑车人问了一句,难道我骑车速度快了一点,就引起你们的怀疑吗?警员说:“不是。主要是发现你的自行车没有原来配装的车锁,用的是链条锁……”由此可见警员的敬业和管事的巨细不遗。

我国早年即有报载:鉴于派出所在日本市民中享有崇高声誉,先后有20多个国家派出专员前去日本取经,其中包括中国、新加坡、菲律宾、美国、澳大利亚、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东西方国家,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新加坡——该国早在1983年就设立了日本式的“迷你派出所”,收到了不错的社会效果。

日本人养的宠物狗

随着生活水准的日益提高,我们周围豢养宠物的人多了。但时有见诸报端的是:某某处因两只狗的嬉闹,招致狗主人拳脚相向闹出了纠纷;某某人养的狗因管理不善咬了邻家小孩;有过“两狗为争一块排骨互相撕咬受伤,狗主人欲互咬耳朵扯平”的报道;甚至于还真读到过“因狗引起俩狗主恶战,一方咬伤另一方耳朵“的极端事例;因狗而闹出人命的惨案亦曾有过报道。

在养狗人圈里,一些狗主人自称“狗爸、狗妈”;自诩爱狗者即爱心人士,而将人与狗混为一谈,往往狗的地位已超越于人之上。偶有狗狗走失,狗主四处张贴附有狗儿彩色靓照的寻狗广告,许以重金酬谢。反过来,甚而至于在电视节目里看到某一儿子,牵着爱犬去公安机关带回患阿尔茨海默病走失的老父时,竟在民警面前,埋怨老父“怎么这样不让人省心”的场景,令人唏嘘。主人对狗类的娇纵、宠溺导致有的狗狗仗着人势,它看人的眼神仿佛都变了。

以上爱狗胜于爱人的异常现象,不禁使我想起那两只令人感动的日本小狗。

早些年在日本工作期间,我们四五个同事从住处步行去公司上班,每天早晨在一个必经的路口,都会和一遛狗的老妇人相遇,身体有点佝偻的老人牵着的是两只个头不大的狗狗,那并非血统高贵的“泰迪”“贵宾”“约克夏”等名犬,是两只连京巴都不是的草狗。而那位老妇总要牵着她的宠物礼让于道边,并口中朗朗自语地说些“早上好”“你好”之类的问候语,她的两只小狗也非常温顺地在旁摇着尾巴,煞是可爱。

不几日下来我们和那妇人混了个脸熟,相遇时也都报以一笑并互道早安。有几次见那两只狗儿自己外出,没主人带着,竟也能自觉地摇着尾巴驻足让道于一侧,颇令我们一行人称奇与感动。

写此文绝非是说外国的狗比我们的一些人还好。

有句成语叫“人模狗样”,那狗儿学着人的模样是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说之使然。我想说的是,合法、文明养狗无可非议。既然你都认它做了“儿子、女儿”,那你作为“爹娘”就该当好“孩子们”的第一任老师,狗狗主人的行为应该给“狗儿狗女”们做出好的榜样。若如此,就不会有人狗纠纷的发生;唯如此,才能真正地人狗和谐相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