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桥——第九装甲侦察营营长维克多·格莱布纳小传

文:BREgrenadier
SS上尉维克多·格莱布纳仔细的观察着阿纳姆大桥,大桥的轮廓在拂晓的曙光中逐渐显现出来——他此时距离生命走向终点仅剩下了四个小时。如今我们只能通过当事人留下的只言片语以及残存的报告来推测在他生命中这最后的几小时里,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做出了这个令他本人和他属下走向死亡的决定。
在查看了桥的另一端可能是英军控制的房屋出现的枪口火光之后,格雷布纳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们要发起进攻。

“他总是带头冲锋”

格莱布纳于1914年5月24日出生于莱比锡,年轻时,格莱布纳就热衷于参加政治活动。他于1933年加入了SS的外围组织,并在同年加入德国国防军,开始了其军事生涯。格莱布纳在军队中表现突出,1939年德波战争爆发的时候,他便已经获得了少尉军衔。1941年,格莱布纳作为一线作战人员参加了巴巴罗萨行动,并于同年的10月1日被授予中尉军衔,负责指挥第256步兵师第256侦察营2连。随后他参加了第二天开始的莫斯科战役,莫斯科战役结束后,其所部转移至勒热夫,他也因此参加了随后的勒热夫战役并于1942年5月因为在此战役当中的优异表现而获得了金质德意志十字勋章。

动图封面

一张格莱布纳(左起第二位)和沃尔特·哈策尔(左一,1912-1982)的合影,当时的哈策尔还是中校军衔。格雷布纳本人留下来的照片非常稀少,甚至找不到清楚的正面照

1943年1月,格莱布纳作为技术骨干离开了256步兵师,平调至新组建的SS第九霍亨施陶芬装甲师——从国防军跳槽到SS,这在当时是非常少见的情况。两个月后,他即被提拔为SS上尉(Hauptsturmführer,一级突击队中队长)。

当1943年霍亨施陶芬师刚刚建成的时候,格莱布纳从国防军自愿转入武装党卫军,并成为了该师装甲营第一连的连长,没过多久他便成为了整个侦察营的指挥官。阿纳姆战役时,时任第九装甲师参谋长的威尔弗雷德·施瓦兹(Wilfred Schwarz)回忆道:“他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战士,同时也是这项工作(指装甲侦查)最合适的人选”。像所有侦察部队指挥官所具备的那样,格莱布纳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性格沉郁、身材苗条,他受到了他的属下们一致的尊敬和爱戴。他的声望在他战斗当中勇往直前和不畏牺牲的作风中迅速积累起来。他这样的特质,就连后来始终无法理解他为何做出了攻桥决定的施瓦兹参谋长都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格莱布纳的性格——总是带头冲锋!”

而这大概也为我们推断他为何采取接下来的行为提供了线索。

喋血诺曼底

1944年6月,霍亨斯陶芬师被调往法国,因为盟军的空袭的耽误,大部分人马于1944年6月17日到达法国边境,三天后乘火车在位于巴黎和南希之间的地方下车并采用越野前往作战地域。此时的霍师齐装满员,拥有着可观的战斗力量(18000人,170辆坦克,21辆自行火炮,287辆半履带装甲车,16辆装甲汽车,18门牵引式火炮以及3670辆其他车辆),打算雄心勃勃的大干一场,协助其他友军作为进攻矛头将盟军赶回海滩。

不过很显然,盟军的战斗能力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1944年6月30日晚间,霍亨施陶芬师和帝国师在卡昂附近的波卡基村遭到了英国皇家空军250架兰开斯特轰炸机的空袭,由于损失巨大,他们不得不借着夜色后撤;到了1944年7月3日,霍师作为此时德军中战力相对完整的部队,保有了80%的战斗力。不过作为进攻中坚力量的装甲掷弹兵,其数量此时仅剩下五分之三,且损失的人员中士官和军官占了很大部分;炮兵损失尚且轻微,保留了90%的战斗力,装甲部队尚有七成战力,而其他车辆也尚有八成。尽管这个数字在字面上稍显乐观,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此时的霍师是得不到任何增援的。

霍亨施陶芬师和SS12一道在设法在法莱斯口袋的缺口上拼死抵抗以换取让第二装甲军撤退的宝贵时间,1944年8月21日,霍师在发动了最后一次突击行动后撤往后方,留下了6万仍然在口袋里被合围的友军。在撤退过程中霍师为第二装甲师担任后卫任务,这项任务并不轻松,在接下来的几天战斗里,霍师常常要在盟军的狂轰滥炸下,和前来追击的敌人进行肉搏战——不过总体而言霍师在法国战役中表现出色,他们很好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尽管承受了巨大的伤亡——装甲部队此时仅剩下不到500人和25辆坦克。

另一张关于格莱布纳的照片——注意这张图里格莱布纳的穿戴,尤其是勋章

骑士十字的荣光

在诺曼底战役期间,格莱布纳率领其所部参加了一系列激烈的战斗,这其中包括著名的绞肉机卡昂会战。1944年7月,他由于累计参加了十五场近距离战斗而被授予被授予近战突击勋章(铜制);1944年8月23日,他因为在1944年7月15日诺伊尔斯博卡日战斗当中的出色表现而被授予骑士十字勋章。不过由于战事原因,这枚勋章直到1944年9月17日他才拿到,这时距离他阵亡仅有一天之隔。

诺伊尔斯博卡日的战场态势图,对诺伊尔斯博卡日的进攻是盟军为了配合7月18日开始的古德伍德行动而策划的一场佯攻,目的是为了吸引德军主力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格莱布纳正好经历了一次人生当中的得意时刻——他所在的师指挥官哈泽尔,亲自把骑士十字勋章系在了他的脖子上。而让他获此殊荣的原因恰恰是一次突击——那是在1944年7月的卡昂,当时英德双方正围绕着诺伊尔斯博卡日(Noyers Bocage)进行着激烈的争夺,而他在那次战斗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1944年7月15日黎明,他率领自己的装甲侦察营对突破了德军防线(主要是第227步兵师)的英军进行了一次突袭,而这次突袭成功的击退了来犯的英国人并将战线重新稳定了下来。他的这一行为是如此的令人深刻,以至于第227师指挥官普劳恩(Praun)中将因此而亲自为格莱布纳撰写了授勋的举荐书。

举荐书的内容如下:

1944年7月16日第九装甲侦察营在格莱布纳的指挥下隶属于第989掷弹兵团,装甲营当时的任务是支援第989团使其能够将防线推进至既定位置,同时在Noyers村建立稳定的控制。

然而尽管装甲侦察营对此予以了全力支援,但989团的进攻依旧被敌军击退,英军重新占领了Noyers村。

格莱布纳少校策划了一个新的方案,他背离了他的既定任务目标,然后率领他的侦察营发起了一次强攻,这次进攻非常成功的将敌军赶出了村子,随后我军紧紧地控制住了该地区

在接下来的几天当中,Noyers村成为了战斗的焦点,敌军不惜一切代价,动用了坦克和火炮的支援妄图夺回该地,然而他们每次进攻的尝试都被我军挫败,在此期间,格莱布纳少校在战斗中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气和领导力。

对于此战,英德双方的作战记录颇有出入:根据英军战后的回忆录,在整个7月16日开始的Pomegrante行动当中,虽然英军的主攻方向是Noyers(诺伊尔斯)村,但他们从未占领过此地。因为在诺伊尔斯的德军抵抗十分顽强,他们只占领了Noyers村周围的一些制高点,并在Noyers村的外围巩固阵地以防止德军反击。因此按照英国人的说法:至少在德军宣称装甲侦查部队夺回Noyers村的那几天里,这个村庄一直牢牢地掌控在德军手中。

在此摘录一段英军第五十九师方面的记录,该部在诺伊尔斯博卡日战斗中担任主力,卡昂战役惨烈的拉锯战在此可见一斑:

7月16日H时(5点30分),我军开始按第一阶段计划越过出发线开始进攻。在右翼是197旅和第5东兰开夏营( 5 East Lancashire,后文提到了“ battalion”大概是个营级单位。),左翼则是177旅和第1/6以及第五南斯塔福德郡营( 1/6 South Staffordshire,X/Y也是英军特色,当两个单位建制不全时就会把番号写在一起,1/6即为第一和第六斯塔福德郡营),我们的部队第一次在博卡日进行战斗。第五东兰开夏营很快就遭到了对方猛烈的抵抗,他们的指挥官负伤了,而他们直到早上八点才到达了第一任务目标,Vendes的东部,并占领了其中一部分地区。然而他们所占领的地区在下午14点30分被敌军一次伴随着坦克增援的猛烈进攻所突破,其中该部部署在右侧的连队直接被敌军席卷(overran),这使得该营其余士兵不得不撤回他们的出发线。

在左翼,第1/6南斯塔福德营于早上0645以非常大的代价(六点四十五分,后面为了方便都用此方法记录时间)占领了Brettevillette,德国人在该地区埋设了多的令人生厌的反坦克和反人员地雷,而且这些地雷埋设的位置非常出色。随后在早上0845,他们到达了奎德维尔(Queudeville)。由于先前驻扎在这里的部队并没有按照承诺中说的那样完全清理掉这里的雷区,这导致战斗开始后,我们有大约2/3的坦克开到了雷区上;除此之外我军还有大量士兵因为早晨的大雾而迷失了方向。第五南斯塔福德营占领了奥登河畔格兰维尔( Grainville sur Odon)以西的果园,随后在中午占领了Les Nouillons。至此,第177旅的第一目标进本全部完成了占领。大约在下午1330,扫雷车开始清理在奎德维尔的敌军雷场。
考虑到我军在右翼进展乏力、敌军的猛烈抵抗、以及在第一阶段为两路人马担任支援任务的坦克部队的严重损失,第二阶段的作战计划不得不推迟进行。不过在晚上1730,第177旅派出第2/6南斯塔福德营进攻诺伊尔斯;四十五分钟后,第六北斯塔福德营开始攻击Haut des Forges。经过激烈的战斗,2/6南斯塔福德营强行攻进了村子但很快又被逐出,撤退到了位于村子北部火车站附近的126高地(详见上方态势图)。和2/6营的艰难相比,北斯塔福德营那边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他们随后占领并守住了他们的作战目标Haut des Forges。在整日的战斗中,第177旅复活了369名德军战俘,他们全部来自第277步兵师。晚上2230,第2/5兰开夏燧发枪团(2/5 Lancashire Fusiliers,是的,这里就变成了郡团)对他们第一阶段的目标发起了进攻,但是德军在这一侧的迫击炮火力又猛又准,因此这次进攻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第二天,最大的失利来自于177旅对诺伊尔斯的一系列进攻。第2/6南斯塔福德营和第五南斯塔福德营的一个连在拂晓时分几乎攻到了火车站,但在那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任何突破,随后在1330时被敌军击退。第五南斯塔福德营则在诺伊尔斯的东北方向进攻了一下午,但是连郊区的边都没有碰到。与此同时,第1/6南斯塔福德营开始从Brettevillette向Bordel进发,但在途中遭到了猛烈抵抗。入夜后,为了躲避德军炮击,在诺伊尔斯附近的所有部队都向后撤退了一段距离。
第1/7皇家沃维克营在第一北安普顿义勇骑兵团(1 Northamptonshire Yeomanry ,Yeomanry指的是中世纪跟随领主作战的约曼扈从)的丘吉尔鳄鱼喷火坦克的支援下,成功的夺取并守住了他们的第一阶段攻击目标。之后为了保证侧翼安全,第176旅向Bordel再次发动进攻,不过成效甚微。第1/7皇家沃维克营指挥部在晚上遭到了两枚炸弹的误炸,对该部造成了严重的伤亡。
在7月18日上午十点,177旅的第1/6和第5南斯塔福德营在坦克、丘吉尔鳄鱼和装甲工兵的支援下对诺伊尔斯发起了全面进攻。在这次进攻当中,各部士气高昂,作战勇猛,但是在敌军的强烈抵抗之下依旧进展甚微。我军有五辆坦克被击毁——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我军因为地雷而造成的损失非常惨重。除此之外,我军在下午发动了另一次进攻,但仍然没有什么进展,入夜时分,各部和往常一样向后撤退以保证不再受到诺伊尔斯地区敌军炮击之苦……….尽管这次战斗并没有像在卡昂那样取得什么进展,但是伤亡却非常惨重。三天之内我军阵亡、受伤和失踪的人数达到了1250人,以第2/5兰开夏燧发枪团为例,他们一共损失了167人。敌军主要主要来自第276和第277师,并拥有第二和第九装甲师的支援。我们俘获了他们575人——他们来自各个国家,包括奥地利、波兰和苏联(最小的一个俄国人只有十五岁)….

决策

经历了八月惨烈的血战之后,九月份霍师在荷兰安亨附近进行修整:9月10日霍师将所部装备移交给10SS进行重新编制,此时的霍师还剩下六七千人。9月17日,霍师大部分人员放假回家探亲,留下来2500多人在驻扎——为了防备游击队袭击以及强化治安作战,这2500人被拆成了诸多小战斗群,驻扎在安亨周围的许多村镇附近。到了市场花园作战前夕,驻扎在安亨附近的霍师仅剩下48辆各型装甲车辆(包括2辆四突,42辆装甲车,三辆半履带牵引防空炮以及一辆防空半履带车,这些装甲车绝大多数都来自格莱布纳的侦察营,其中这里面大部分是半履带车)。

格雷布纳发动突击之前的战场态势,可能是勇往直前的性格以及对自己下属部队实力的自信让他率领自己的侦察部队直接冲到了大桥的另一端,这也是构成他后来决策(反向杀回阿纳姆城和大部队回合)的客观前提

看着脖子上依然闪闪发亮的勋章,这位第九装甲侦察营的指挥官在面对如何收复面前这座阿纳姆大桥的问题上做出了和两个月前在诺伊尔斯博卡日完全一致的战斗评估。每个人都知道英国人会在黎明时分继续坚持下去——这正是他们最为警觉的时刻,为什么不重新把在诺伊尔斯博卡日所发生的再重演一遍呢?也有人认为这个计划是为了配合布林克曼在阿纳姆大桥东边的突击行动(指发生在前一天的一次悲惨的进攻,德军乘坐大卡车对英军进行突击,随即被全歼),但是并没有足够多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一想法。

“突如其来”和“雷霆万钧”是格莱布纳的必备法宝,这也是装甲指挥官在解决步兵问题时的典型解决方法。装甲部队对于轻装空降师的抵抗能力甚为鄙夷,而格莱布纳麾下指挥着一个拥有22辆各类装甲车的装甲力量,这些装甲车当中包括了一些半履带车,这其中有一部分装备了75mm步兵炮。他们是当时第九装甲师为数不多的装甲力量,他们当中即使是武装最为贫弱的车辆也都装备了一挺机枪,速度和火力集中所带来的突击能力能够使得他们有足够能力来突破敌人的防线。上午九点整,在认为以上这些因素可以庇佑他们所向披靡的希冀下,SS士兵们全副武装,热火朝天的发动引擎,好让车子尽快暖和起来,以便于随时开拔发动攻击。

他们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停滞不前,在一片烟雾弥漫之中,装甲车辆摆成了战斗队形——当然这个战斗队形是针对他们将要通过的路段而言的,毕竟他们面前的这条路只有两个车道,而且这车道上还堆满了之前那些倒霉蛋的残骸。他们将用装甲车作为先导,先冲过一个七百米长的斜坡,随后通过200米长的大桥,然后从桥上冲进阿纳姆市中心。在这期间,道路两旁的凸起将会为他们提供一些保护直到他们穿过桥中央的最高点,在这之后阿纳姆大桥上的框架还可以继续为他们提供些许保护。在装甲车后面,则跟的是半履带车——和装甲车相比,他们的速度稍显不足——这些半履带车满载着全副武装的SS士兵。(由于路况等原因)即使是他们足够幸运的话,在下坡路段时,这些车辆的速度大概也不会超过20英里以及25- 30英里每小时。在这些装甲车后面,还跟着一些用沙袋保护起来的卡车,这些卡车满载着士兵以便于在装甲部队突破后由他们来巩固阵地。

引擎轰鸣,等待着出发的命令。装甲车指挥官们舔舐着自己龟裂的嘴唇,兴奋地看着他们的指挥官,指挥官的身影在烟雾缭绕的尾气中若隐若现。突然,他抬起拳头在空气中挥舞了两下——这是一种表示进攻的信号——“冲锋,冲锋!”他们出发了。

突击和毁灭

就像在汽车竞速大奖赛里看到的那样,引擎咆哮,装甲车飞速向前。驾驶员们飞快的挂挡,尽可能的在较短的时间里把车子加速到最快速度。格莱布纳和往常一样,冲在队伍的前面,坐在他从诺曼底缴获的亨伯(Humber MKII)装甲车里指挥这次行动。车轮滚滚向前,履带吱嘎作响;侦察营全速前进着,把后面那些步履蹒跚的卡车远远甩在了后面;在颠簸的驾驶室里,阿纳姆大桥的轮廓越发清晰。随后队伍冲过了阿纳姆大桥中心,到此为止,哪怕是一声枪响都没有听到。格莱布纳急切的敦促着身边的驾驶员加速前进(全然不顾他们已经暴露在了对方的火线之下)——“快!快!”,喧嚣的风吹拂着突击队员的迷彩罩衣,半履带车里面的SS突击队员在防护脆弱的乘员舱里缩在一团,他们眉头紧锁,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焦虑不安

电影里格雷布纳的座驾——大概道具组是打算做成Sdkfz221的模样,还很贴心的焊上了象征指挥车的通讯天线

不过实际上格雷布纳的座驾是一辆在诺曼底战役中缴获自英军的亨伯 MK IV装甲车,亨伯装甲车是二战当中英军乃至盟军性能最好的装甲车之一。该车全重5吨,早期型(I-III型)装备有一挺射速很高的15mm贝莎机枪,后期型(IV型)装备一门M3 37mm反坦克炮(M3A3,M5这类坦克的主炮),最高时速可达80km/h
强大的”彪马”装甲车(即Sd.kfz234,注,此处描述有误,实际上没有任何资料能够证明侦察营装备过彪马,估计是格雷布纳自己的亨伯装甲车)在大桥的最高点上用主炮和机枪扫除他能看到的一切敌方目标,炮声隆隆作响,曳光弹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如穹顶般壮丽的弧线,随即在河对岸的建筑上溅出层层火花(Tracer arched majestically towards buildings on the north side crumpling and spewing brickwork, interspersed with sparking ricochets in all directions.在一众流水账式的战史类书籍中,作者算是为数不多的大文豪)。就在几辆装甲车毫发无损地冲过匝道,准备杀进市中心的时候。英国人的阵地方向突然枪炮声大作,更多的装甲车灵活的绕过桥上的障碍物,眼看着就要冲破防线的时候,一辆装甲车开到了英国人事先埋好的地雷上面,瞬间就被炸上了天。后面的半履带装甲车们的待遇更是好不到哪去,当慢吞吞的它们吱吱嘎嘎的爬上桥的最顶端时,立刻就受到了英国人的集中射击:步枪、机枪,迫击炮如暴风骤雨般的从大桥两侧倾泻而来,而当这些半履带车加速通过匝道两侧的建筑群时,手榴弹从高处投下,其中一部分被扔进了车厢里,如此突如其来的猛烈火力让格雷布纳大感惊愕——这远远超过了行动之前他们的估计。而英国伞兵那边当他们发现他们苦苦等来的竟然是德军装甲部队而不是友军30军的坦克时,他们向这里的德军倾泻了更多的迫击炮和反坦克火力来泄愤。

低沉的闷响声宣告了这些装甲车的死亡:在狭窄车厢里面的爆炸的手榴弹对于车组成员来说不啻于一场可怕的屠杀。燃烧的汽油在地面上像蛇一样蜿蜒流动,火焰随即吞没了在这些散落在被击毁的汽车周围那些来不及逃生的死者和伤员,然后化作沸腾的黑烟飘散在空中。根据当时在桥北边学校里面的一位伞兵军官的目击证词,那些半履带车“没有任何可以为他们提供保护的车顶,因此车里的人遭了大秧”。这些半履带车通常会在驾驶员以及副驾驶死亡之后戛然而止,格莱布纳的攻击计划也随着他身边这些支离破碎的装甲车而灰飞烟灭。格雷布纳本人很可能就死在了这样的绝望之中——因为突如其来的攻击就这样在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

一辆Sdkfz250装甲车,霍亨施陶芬师所属,摄于阿登战役期间
SS下士毛伽(Mauga),事发时蜷缩在他的半履带车里,全程目击了最初的攻击:

“突然,我们的眼前一片混乱,我的坐车周围被爆炸声和噪音所笼罩,而我则处于这一片混乱的中央。”

八辆尾随而来的半履带车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而不知所措,他们停下了车,在进行了几分钟的紧急讨论之后,这些人进行了指挥人员和车辆的重组。这其中有两辆半履带车,他们的驾驶员在勇气的驱使下,再度发起了进攻。在火力掩护下他们快速冲过了匝道旁的学校,这时一发炮弹险些击中了前面的半履带车。也许是这次和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消解了驾驶员仅存的勇气,他决定立刻换挡把装甲车原路倒回。但这突如其来的倒车令后车猝不及防,结果两车结结实实撞在一起,动弹不得。此时半履带车敞开的车厢对于居高临下的英国人来说无疑像鱼腩一般脆弱,在车厢里争先恐后准备逃命的突击队员们随即被空降兵们屠戮殆尽,两辆装甲车旋即起火爆炸。装甲车燃烧而产生的黑烟在道路上弥散开来,遮蔽了第三辆试图从前两辆车中间挤过去的半履带车的视野,随后这辆车遭受了和前面两辆车相同的命运。混乱如今成了大桥上德军的主题词,英军的重机枪一旦发现目标,曳光弹便尾随而至,子弹打在大桥的钢架上迸出点点火花。SS士兵如今只能绝望地依靠阿纳姆大桥这些框架提供的若有若无的掩护来躲避英军的屠杀。

《遥远的桥》当中的剧照,本片中有大量汽车外面套坦克壳子的道具(比如图右),当然左边这两COSPLAY黄鼠狼驱逐战车的道具是货真价实的坦克——毕竟38T底盘并不难找,隔壁瑞典将其引进之后命名为m/41坦克并一直用它的各种衍生车辆用到了1990年。《拯救大兵瑞恩》当中也有这些瑞典坦克改装的道具车的身影
被击毁的Sdkfz.250和Sdkfz.251,均拍摄于阿纳姆战役期间
毛伽回忆道:“有些人想继续前进,而另一部分人则打算撤回来。”格莱布纳当时坐着一辆缴获来的亨伯装甲车——他这么做可能是为了让手下人区分出自己的坐车,但是在一片混乱中,谁也找不到他们指挥官的影子。半履带车们冲过大桥继续小心翼翼的前进,他们想尽了一切绝望的办法来躲避对面猛烈的防御火力。一辆半履带车失去控制,从斜坡上冲了下来,一头扎进了边上的学校教学楼里,车里的士兵因为来不及逃走而被活活切成两半。屠杀一直持续到了接近中午:两辆装甲车在交火中撞在一起,车子失去了控制,撞开了大桥引桥的护栏,直接落到了桥底的大街上。熊熊燃烧的燃料,车辆残骸和尖叫的人声交织在了一起。

还有少部分SS士兵依然坐在装甲车里,试图继续进攻。这些零星的进攻者们全然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在把他们往火葬场里送——他们很快就尝到了对面狂风骤雨般的射击,直到炮声响起,近失弹在桥下的河里、大桥的周围绽放开来,他们才意识到这种蛮勇行为是无法庇佑自己突破大桥的,于是纷纷退却。有些士兵越过熊熊燃烧的大桥护栏,直接跳进了桥下的莱茵河里——与其死在桥上英国人的猛烈火力下,还不如跳进河里有一线生机。渐渐的枪声逐渐平息下来,到了中午之后这里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在大桥上平添了12辆横七竖八的装甲车残骸。这个损失数字,占了全部参与行动的22辆装甲车的一半。

驻守在河对岸的英军是装备了反坦克炮的
城内的英军士兵,摄于阿纳姆战役期间

在一片狼藉之后…..

一张个有关于大桥上德军车辆残骸的记录图,不过图源来自于类似战锤40K的二战桌游探讨网站,所以真实性存疑
格莱布纳的赌博被证明是一次悲惨的失败,不过平心而论,他成功了一半——这次攻击非常令人措手不及,只是英国人成功的守住了阵地。第九侦察营生还的突击队员们或爬或跑,撤到了相对安全的南岸河堤后面。在他们这么做的时候,河对面的建筑群那边传出一阵阵庆祝胜利的欢呼,“Whoa Mahomet, Whoa Mahomet!”——这正是第二空降营的战吼,为他们的行为增加了一些嘲弄的意味。

格莱布纳和霍师指挥部的无线电通讯在进攻受挫之后就失去了联系,事实证明正是此前对于战况过于乐观的报告导致了这次悲惨的失败。而格莱布纳在被授予了国家最高荣誉后的二十四小时之内就撒手人寰,这不得不说是一场悲剧。就像那时候的大多数年轻而有活力的指挥官一样,他的属下们对于他的战死非常悲痛。毛伽中士后来在阿纳姆城里发现了格莱布纳的亨伯装甲车,“但是指挥官永远地消失了”他回忆说“我们再也没有找到它”。当然不仅仅是指挥官,那些穿着迷彩服,散落在车辆残骸周围的被烧的蜷缩成一团的突击队员尸体,同样也没人收敛。他们就这样杂七杂八的留在大桥上,直到两天之后德军把那里收复,他们的尸体才得到安葬。

英国皇家空军拍摄到的战斗过后的阿纳姆大桥上一片狼藉的镜像——绝大多数车辆都是再过了大桥之后在引桥部分被两侧火力夹击摧毁的
阿纳姆战役中攻入城区 的三号突击炮

格莱布纳的这次失败的突击所带来的损失是灾难性的——这使得当时本来已经羸弱不堪的霍师侦查部队更加雪上加霜:到了1944年10月,装甲侦察营缩减到了两个编制不足的连的规模。其中装甲车部队被编制为第一连,而剩下的装甲运输车则重编为第二连。由于霍师是市场花园行动时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在降落区驻扎的部队,因此这一影响一直持续到了1944年11月的第二周霍师重组之时:截止到1944年11月1日,此时的霍师侦察营已经到了近乎惨不忍睹的地步,可用装甲车仅剩下13辆(总数15辆,两辆大修,具体信息详见下一篇)。

格莱布纳的尸体直到德军反击并占领阿纳姆之后才得到收殓,此时大桥上大部分德军士兵的尸体根本无法辨认。因此格莱布纳的尸体和其他阵亡德军士兵的尸体一起被集中火化,之后被安葬在位于荷兰林堡省的Ysselsteyn德军战争公墓。因为这个原因,其墓碑上没有名字,仅用“EIN DEUTSCHER SOLDAT ”来代替。

具体地点位于:Timmermansweg 73Ysselsteyn, Venray Municipality, Limburg, 5813AM Netherlands ,有兴趣且有钱的亲可以去瞻仰一番

本文引言部分, 均翻译自Robert Kershaw 所著的一本德军视角下的市场花园行动作品《t Never Snows in September_ The German View of Market-Garden and the Battle of Arnhem, September 1944 》中文名大概叫做《九月从来不会下雪——德军视角下1944年9月的阿纳姆战役》


参考资料

Robert Kershaw – It Never Snows in September_ The German View of Market-Garden and the Battle of Arnhem, September 1944

Tip of the Spear German Armored Reconnaissance in Action in World War II

Patrick Hook – Hohenstaufen. 9th SS Panzer Divi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