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事变后,侵华日军攻打南苑兵营始末

作者:丁伟, 旅日学者

南苑之战是七七事变后中日两军在平津地区的战斗之一, 充分暴露了日军的侵华野心。但至今国内对日军如何攻打南苑尚未有专文详述, 本文以日方资料为中心重述日军攻打南苑的过程, 希弥补阙如, 来深化抗日战争的研究。

一、有关日军第20师团增兵华北

七七事变后的1937年7月11日, 日本政府发表声明, 称“对华北增兵是政府必要的措施” (1) 。是日21时40分, 日本陆军中央部发出“应第1号”应急动员令, 同时日军参谋总长载仁亲王下发“临参命第57号”命令:第20师团发往中国华北, 通过中满“国境”后归属中国驻屯军。 (2)

被派遣到华北的部队为原驻扎朝鲜担任警备的第20师团, 师团长为川岸文三郎中将, 其所辖部队:步兵第39旅团 (旅团长高木义人少将) , 下属步兵第77 (联队长鲤登行一大佐) 、第78联队 (联队长南云亲一郎大佐) (3) ;步兵第40旅团 (旅团长山下奉文少将) , 下属步兵第79 (联队长野村登龙江大佐) (1) 、第80联队 (联队长铃木谦二大佐) ;骑兵第28联队 (联队长冈崎正一中佐) 、野炮兵第26联队 (联队长细川忠康大佐) 、工兵第20联队 (联队长南部薰大佐) 。而第20师团所属的辎重兵第20联队、师团通信队、卫生队及第4野战医院等 (2) 在日本陆军大臣7月27日下达的“动第二号”动员令中正式被派遣华北 (3) 。

7月15日夜, 川岸师团长召集各部队长, 训示并下发“对中国军作战法”等机密文件。当日23时, 由于考虑部队抵达华北后将立即进入作战状态, 1个工兵中队归属高木旅团, 和先头部队步兵第77联队从平壤出发前往中国, 直接进驻天津。师团长及幕僚等22人随后乘特急列车, 前往山海关。因天津宿营地不足或将来秘匿于铁路, 运输比较方便, 第20师团各部队进入华北后, 分别在山海关、唐山等地下车集结。

7月18日16时, 川岸师团长前往天津偕行社——中国驻屯军司令部, 报告了所部状况。第20师团兵力9804人, 马1741匹。下辖步兵联队由本部、3个步兵大队、1个步兵炮中队、1个速射炮中队及通讯班构成。步兵大队包括3个步兵中队、1个机关枪中队 (重机枪4挺) 和大队炮小队 (九二式步兵炮2门) 。步兵中队则由3个小队构成, 小队一般有3个分队和掷弹筒分队。一般1个中队有轻机枪8~9挺, 步兵炮中队有4门四一式山炮, 速射炮中队有3门九四式三七炮。骑兵联队包括本部、2个中队、机关枪小队。野炮兵联队包括本部和3个炮兵大队:其中第1、第2大队有2个野炮中队, 第3大队有2个野炮中队、1个榴弹炮中队, 而中队有4门炮。 (4)

二、日本中国驻屯军下令攻打南苑兵营

日本中国驻屯军于7月15日制定了对华《作战计划——第一期》。7月25日夜“廊坊事件”爆发, 中国驻屯军司令官香月清司中将决定行使武力, 于24时命令第77联队主力 (其第2大队留守天津, 受驻屯军司令部直辖) 和驻屯军步兵第2联队的广部大队前往廊坊增援。7月26日3时30分, 驻屯军司令官下达“支作命甲第58号”命:第20师团主力部队向天津方移动。 (5) 并向日陆军中央部发出“支参一第七四号”报告:“对于廊坊附近中国军的不法射击, 我军自卫而行使武力”, 又要求“同意我部可随时行使武力之事、中央直辖的航空兵团隶属我部所管”。日军参谋总部第一部部长立即回电中国驻屯军参谋长:“要彻底膺惩, 上奏等一切责任由参谋总部负责”。随即日本陆军中央部颁发“临命第四一八号”指示:“驻屯军可应必要行使武力”, 接着下达“临参命第六十二号”:“临时航空兵团归属在华驻屯军司令官指挥”等, 又在“临命第四百十九号”指示:航空兵团选择地面攻击目标时, 要顾虑国际关系等。 (6)

7月26日夜“广安门事件”后, 22时20分中国驻屯军司令部对各部队下达“支作命甲第60号”:“我军于明27日正午开始攻击;第20师团在廊坊及天津的主力部队集结于团河村附近, 与位于马驹桥的一部部队一同进攻南苑;驻屯步兵旅团主力从丰台向南苑兵营西北角方向进攻, 在通州步兵第2联队向南苑东北端方向进攻, 由旅团长指挥”等攻打南苑的军令。此时, 由于在北平的日本侨民尚未撤完 (1) , 于是在7月27日8时, 中国驻屯军司令官以“支作命甲第61号”令:由于收容日侨居民, 延期攻击作战时间。该日, 在主战派的积极活动下, 日军参谋总长亲自下达“临参命第六十四号”命令:“在华驻屯军除现有任务外, 委任膺惩平津地区的中国军队, 以安定平津各重要地方。” (2) 当日, 在北平收容日人1074人、朝鲜人1282人后 (3) , 20时30分, 中国驻屯军司令官下达“支作命甲第64号”命令:“鉴于顺利地收容了侨民, 我军在7月28日早朝开始攻击轰炸, 膺惩暴戾中国军。川岸和河边部队依令, 在飞机轰炸后接续攻击南苑之敌。航空飞行团预计在早5时30分至6时开始轰炸北苑、西苑、清河兵营及南苑兵营。在轰炸结束后, 飞机发信号弹或通信单”。 (4)

三、团河行宫之战

在唐山的第78联队于7月26日迅速进入天津, 27日早晨乘列车离津前往黄村站。作为师团先遣队的第78联队第3大队 (大队长金锡源少佐) 于11时20分到达黄村后, 奉令发往团河村附近的三合庄。14时20分, 第3大队对中国军队第29军团河行宫阵地, 独自展开攻击。第3大队在行宫西、南一线以扇形展开。最南端为第11中队, 从行宫西南面向东攻击行宫及团河村间南面丘阜约1个连的中国守军阵地, 在其北面第9中队加上1个机枪小队由西向行宫南部中国军队阵地进攻。在第9中队北面即左侧的第10中队 (缺1小队) 从西面进攻行宫围墙西侧阵地。日军第9、第11中队主力于17时攻破行宫南方丘阜的中国守军, 而第10中队则逼近行宫西侧围墙附近。

第78联队主力在13时30分到达黄村后发往三合庄, 并和第77联队以扇形展开。而第78联队第1大队于14时在黄村下车后, 作为师团的预备队担任警戒。第77联队 (缺第2大队) 在第78联队第3大队的西北左侧, 对行宫西侧的三春庄及其北面的云海庄中国守军展开攻击。

第78联队第2大队 (缺第6、第7中队) 在第77联队西北方即左侧, 对云海庄东北方的福海庄展开攻击。而第6、第7中队在第2大队的西北方即左侧, 经福海庄的西北方, 行进到行宫正北方的三合庄西侧, 进攻三合庄的中国守军。第2大队攻占福海庄后, 又从西南方展开, 进攻三合庄。其后攻陷三合庄后的第7中队, 又从北面进攻行宫中国守军阵地。此战异常激烈, 日军死伤甚多, 第78联队第2大队大队长原田少佐腹部中弹身亡。 (5) 第3大队在19时30分结束作战。 (6)

第20师团事先得知团河行宫内有“敌骑兵”存在, 预想可能是警戒兵力而容易突破, 但是久攻不下。其原因:一是第29军第132师近1个旅的兵力在26日前到达行宫, 以丈余高的围墙壁及其外围东南方10余个丘阜巧妙地构置了掩体阵地, 进行顽强抵抗。二是攻击开始后数小时, 日军无炮火支援。因为廊坊铁路当事者误将第77联队主力发往天津方向, 一时造成铁路运输混乱。其后日军炮兵先头部队从天津于17时赶到黄村后, 立即投入协同作战, 攻击开始奏效。日军还痛感铁路运输和作战战术相关, 牵制了兵力部署。 (7)

7月25日, 在唐山的步兵第79联队由铁路发往天津, 其后联队长野村登龙江大佐被任命为天津警备司令, 其第2、第3大队留守天津。27日, 第79联队第1大队被最后运往黄村, 没有参加战斗, 仅是护卫山下旅团长的一个小队在前线参加了作战。 (1)

7月26日14时, 第80联队从张家湾到达北平东南方的马驹桥。其进军压迫沿线的少数中国守军部队退守南苑和团河。27日6时, 第80联队冒雨从马驹桥出发, 15时其尖兵部队到达团河村东南700米处, 与当面中国守军发生交战。16时20分, 第80联队在团河村东集结兵力, 以第1大队为左翼、第2大队为右翼、第3大队为预备队, 在高粱地的间隙中发起对团河村阵地的猛烈攻击。于18时40分攻占团河村东侧, 19时结束作战。 (2)

组建以来第一次参加实战的第80联队由于配备无线通讯机的真空管发生故障, 此战中和师团及旅团的联络中断, 造成一定的混乱。 (3)

团河行宫一战, 中国军队阵亡约700人, 损失战马150匹。 (4)

四、日军攻打南苑兵营东南及西南角的作战经过

第20师团以第39旅团的步兵第77 (缺第2大队) 、第78联队 (缺第1中队) 为左翼攻打南苑兵营西南角;以第40旅团的第79联队第1大队、第80联队为右翼攻打东南角。

左翼部队在行宫之战后彻夜行动。第77联队的2个大队, 在南苑西南角的正西侧一线展开;左翼部队最右侧是第78联队第3大队在南苑正南方义顺庄西侧, 第2大队 (缺第5中队) 在其左侧。左翼部队于28日5时30分完成攻击准备。

7月28日黎明, 地势低洼的天津新飞机场因雷阵雨积水, 日军飞机难以起降, 只能使用天津旧机场。 (5) 日军航空部队推迟了轰炸时间, 在6时20分开始轰炸南苑 (6) 。8时40分, 日军地面部队接到飞机投下的通信筒, 得知:兵营内中国军队向东北方面退却, 难以确认兵营内的人数。川岸师团长即下令开始攻击。日军在高粱地隙径中俯伏前进发起攻击, 中国军队凭借掩体阵地, 以迫击炮和机枪等武器构成近防火力, 猛烈还击。激战下日军死伤续出, 但日军采用步炮协同战术, 以炮火有效地射击中国守军阵地, 压制了守军的反击。协同左翼部队右侧第78联队作战的细川炮兵部队第1大队大队长多势炮兵少佐, 将炮兵阵地推进到中国守军阵地前400米处, 准确地炮击了南云联队长所指示的地点, 有效地支援了步兵的攻击。而和第77联队协同作战的炮兵第2大队吉富炮兵少佐将炮兵阵地推进到守军阵地前的200米处, 捕捉摧毁中国守军主要火力点, 但受到中国守军的还击, 伤亡不少。

日军逐次迫近中国守军阵地, 11时15分攻入到中国守军第一线的南苑西南方村落。11时30分, 作为师团预备队第78联队第1大队 (缺第1中队) 被派往前线, 增援第77联队, 其第1中队作为预备队警戒师团司令部。

12时30分, 日军第78联队第2大队代理大队长西垣健治大尉率队迫近西南一角, 其第6中队代理中队长大塚春雄大尉率部跳进墙壁下的水壕沟, 在第2机关枪中队的配合下, 利用利锚、小铁锹、十字镐和枪剑刺等插入墙壁内, 攀登壁墙。短兵相接后, 日军占领一角, 为左翼部队突击提供了良机。12时40分, 迫近南苑兵营西南角的日军进入突击状态。 (1) 由于中国守军的顽强抵抗, 第77联队第一次攻击受挫。协同作战的工兵第2中队突进到墙下进行爆破, 炸开一突破口。

左翼部队于13时左右攻破南苑兵营西南角后, 开始向北进击。而中国守军在兵营内构筑防线, 顽强地进行抗击, 此时日军炮兵也推进到兵营东南角进行攻击, 中国守军开始渐次撤退。

炮兵第3大队 (缺第7中队) 协同日军右翼部队实施步炮协同作战。右翼部队由山下旅团长指挥, 以第80联队为右路, 攻打南苑东南角的左右即东侧和南侧;左路为第79联队第1大队在东南角南方展开;预备队为第80联队第1中队。

山下旅团长在距前线700米处指挥战斗, 因考虑到南苑是一个特殊的兵营阵地, 山下采取的作战要领是:“对于南苑东南角东侧围墙的国军防线, 由日军南侧的部队集中火力一线猛烈炮击。而对于围墙南侧的防线, 由在东方的日军集中火力攻击”, 即南苑东南角被日军十字形攻击。第80联队在南苑东南角2000米处, 展开攻击。 (2) 右翼部队在7时30分开始炮击南苑东南角, 8时40分逼近中国守军第一防线, 激战至9时20分左右迫近南苑兵营阵地。第79联队第1大队大队长中川率领主力突入南苑阵地后, 往南苑中央和北部攻击。 (3)

右翼部队在10时夺取南苑东南角后, 遭到中国军队的反击, 后将其击退。先突入的日军若援助左翼可能获得更有效的战果, 但并未如此, 原因是攻击开始后, 第20师团司令部和右翼部队的有线及无线通讯断绝。司令部副官曾前往确认其攻击状态, 以后只能依据枪炮声来推定其进程。日军左、右翼部队的突入时间相差3个小时, 其原因是中国守军鉴于在前夜团河行宫的战斗, 将优势兵力置于西南角, 而东南角的兵力相对弱势。再者, 早上日军轰炸后, 压迫部分兵力转移到西南角阵地, 因此守军在西南角顽强抵抗到最后。

有关第20师团的骑兵部队, 接到转进黄村命令后, 大范围活动, 侦察南苑守军情况, 并负责和河边兵团联络, 警戒掩护师团背部。

攻占南苑后, 日军第20师团在西红门集结兵力, 后下达“作命甲第51号”, 命令第78联队第1大队留守南苑 (4) 。而驻屯步兵第2联队的萱岛部队虽28日受命从东北方进攻南苑, 在途中击退部分守军撤退的部队, (5) 但在日方主要战史资料无具体记载攻打南苑东北角之情况。据日方资料记载, 南苑行宫附近中国军队阵亡近2500人 (6) 。

五、日军攻打南苑兵营西北角的作战经过与佟麟阁、赵登禹将军殉国

“广安门事件“后, 日本中国驻屯军步兵旅团部分部队集结广安门外, 预定27日2时30分攻击。1时左右, 在丰台的河边旅团长中止了攻击, 下达“以主力准备攻击南苑”的“旅作命甲第四六号”命令。令牟田口第1联队的第9中队负责守备丰台, 野口骑兵部队急速以主力进入五里店和该地守备队换防, 并命牟田口部队、铃木炮兵部队等主力部队拂晓集结丰台后准备进发潘家庙、杨家花园一线, 而准备攻击广安门部队撤退, 归属原部队。日军完成集结后, 牟田口部队第3大队 (缺第9中队) 作为前卫部队于9时急速从丰台出发, 以主力占领潘家庙一部、新发地北部及杨家花园, 并着先进行侦察南苑西北方新行宫附近中国守军情况。第1联队炮中队占领潘家庙有利阵地, 第2大队进至黄土岗附近。20时, 河边旅团长下达“旅作命甲四九号”:“旅团明早于新发地、潘家庙一线向南苑西北角的攻击并阻止敌北向逃遁, 牟田口部队预定5时20分开始向行宫及南苑西北角攻击。在陈六庄的步兵第2联队第4中队归其指挥。福田战车部队今夜进入杨家花园, 明早以后向马村前进遮断敌人退路。”

28日5时30分, 牟田口第1联队第2大队 (缺第6中队) 在新发地及其北部堤防上展开, 利用繁茂的高粱地及密生柳树之间前进, 攻击荣茂庄 (南苑西侧) 中国守军, 并在6时10分占领此地。而第3大队在潘家庙堤防上展开, 以主力驱逐行宫部分中国守军, 进入行宫东侧, 开始对槐房近1个营的中国守军展开攻击, 而在其后的联队炮兵中队也占领行宫西侧为阵地, 开始炮击槐房守军。在中国守军顽强抵抗下, 第3大队进攻受阻。随后第2大队主力依令向万字地前进, 而第2联队第4中队在其右翼展开, 途中误入南苑西北角, 同中国守军展开激战。

8时, 牟田口联队长前移指挥所, 进入万字地十字路西南角, 而预备队第1中队在其西侧高粱地。经过猛烈攻击后, 日军推进第一线, 第2大队及第2联队第4中队实施突击, 占领南苑西北方。

9时30分左右, 牟田口联队长在确认少数中国军队陆续向北撤退后, 立即命令攻打槐房的第3大队转进天罗庄, 遮断中国军队退路。随后牟田口联队长报告旅团长并接令将主力转进马村阻击守军撤退。 (1)

受令的第3大队大队长一木少佐随即下达“支驻步—Ⅲ作命第三九号”, 令主力发往天罗庄。其尖兵队到达天庄东南公路的交叉口, 击退少数中国守军, 占领此地。第3大队长在10时40分抵达此处, 日军以公路旁侧轨道线等为掩体从侧面攻击撤退的中国军队, 并在主道上构置了阵地。而后, 日军又伏击了一部中国骑兵部队, 几乎全员战死。随后, 日军又对守军之步兵进行追击。因日军一时弹药不足, 而要求进行近距离有效射击, 使得部分中国军队才得以撤退。

11时37分, 日军第3大队第7中队和第8中队三浦小队及机关枪中队赶到。12时50分, 第3大队机关枪中队伏击了一个车队, 并且推进阵地, 追杀中国士兵。14时稍过, 日军士兵发现车队轿车内正坐阵亡一着便服之人, 车中有第29军机密书信文件, 据受腿伤的司机证言, 遇难者为第132师师长赵登禹将军。而从车中脱出到漕沟侧隐蔽而中弹战死的一位将官, 被确认为是第29军副军长佟麟阁。在这条路上和周边田地, 中国士兵尸体遍横, 惨烈至极, 后经日宪兵队打扫战场, 推测此处死者约1000人。 (2)

7月27日至29日的战斗中, 日军死87人、伤234人。自7月7日以来, 日军累计战死127人、伤348人。 (3) 而南苑之战, 据日方战史资料记载第29军将士约5000人 (4) 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