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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巡的“不协和音”:自断秀发的皇后
2024-01-22
关于乾隆皇帝,除了南巡、风流、十全老人等关键词以外,近年来,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影视剧热度,导致与乾隆皇帝直接相关的一位女性被频繁提起——乾隆继后那拉氏。
所谓继后,是指她在乾隆皇帝元配孝贤纯皇后因病身故后,继位中宫。其实乾隆皇帝一生共有三位皇后,但第三位孝仪纯皇后,嘉庆皇帝的生母,更为人所熟知的称谓是“令妃”,其皇后的称号也是在她去世二十年后,其子嘉亲王永琰被确立为皇太子的同时一并追封而得,所以那拉氏便是可以在乾隆皇帝在世时就享受皇后地位与待遇的唯二女性之一,“继后”也是指代她而非令妃。
乾隆南巡,本是普天同庆的喜事,对于好大喜功又热爱享受的乾隆皇帝来说,这正是人生中最志得意满的时刻之一。然而在乾隆三十年的第四次南巡中,继后那拉氏剪断了自己的头发,自此她与子女、家族的命运都因乾隆皇帝的震怒而跌落谷底。
在传统儒家思想中,已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忠孝观念,头发不可散乱更不可随意修剪,只有罪人、精神失常或是不服教化的蛮夷才会披头散发或在身上刺字。满人旧俗中,也以剪发为大忌,人前当面剪发,基本无异于诅咒对方死全家,便是如今崇尚科学文明的年代,骤然听闻这样的诅咒也少有人能不当一回事,更不用说最好面子最唯我独尊的乾隆皇帝。继后出身满族大姓那拉氏,无论是习俗禁忌还是帝后尊卑,都应该再清楚不过,然而依然冒险犯上,结果是她甚至都未能跟随乾隆皇帝继续南巡,就被乾隆皇帝派额驸福隆安沿水路遣送回宫,一年多后,那拉氏在深宫与世长辞——“三十年,从上南巡,至杭州,忤上旨,后剪发,上益不怿,令后先还京师。三十一年七月甲午,崩。”
这之后,关于继后的一切话题都成了乾隆心中的绝对禁忌,任何人妄谈妄议都会大祸临头。那拉氏身故不久,乾隆皇帝下发的谕旨也讳莫如深,甚至未言明剪发一事:“皇后自册立以来尚无失德。去年春,朕恭奉皇太后巡幸江浙,正承欢洽庆之时,皇后性忽改常,于皇太后前不能恪尽孝道。比至杭州,则举动尤乖正理,迹类疯迷。因令先程回京,在宫调摄。经今一载余,病势日剧,遂尔奄逝。”简而言之,就是说继后仿佛突然发疯,行动不能自理,于是让她回京,居深宫好生调养,没想到病情加重,没多久就过世了。
然而或许是不明真相,未知君心,又或许只为忠正直言乃至其他目的,继后被废身死后,朝廷内外诸如侍郎阿永阿、刑部尚书钱汝成、御史李玉鸣、生员金从善等人都对丧仪、立后等事有所议论甚至认为乾隆应为此下罪己诏,结果是阿永阿被遣戍黑龙江,钱汝诚被斥归家养,李玉鸣被锁拿戍边,金从善被斩决弃市,可重刑之下,依旧难堵悠悠之口。
乾隆四十一年,一个从九品的小官严譄为牟取名利,便将坊间听来的帝后关系与贪官污吏的事迹汇编成奏折,并在其中大加赞美此时已故的继后,称她“贤美节烈”,是为了皇帝才剪了头发:“三十年皇上南巡,在江南路上先送皇后回京,我那刚在山西本籍即闻得有此事,人家都说皇上在江南要立一个妃子,纳皇后不依,因此挺触将头发剪去。”所以严譄认为皇帝应该尽快表彰追谥继后,并议立新后。他到大学士舒赫德府宅投递奏折,并请求舒赫德将奏折转呈皇帝,舒赫德读完立感不妙,马上拘禁了严譄,上报乾隆皇帝。盛怒之下,乾隆皇帝也意识到,如不适当公布真相,明里暗里的评议只能是屡禁不止,于是他在金从善一事后,终于在不公开原因的前提下承认继后剪发的事实:
“孝贤皇后崩逝时,因那拉氏本系朕青宫时皇考所赐之侧室福晋,位次相当,遂奏闻圣母皇太后,册为皇贵妃、摄六宫事。又越三年,乃册立为后。其后自获过愆,朕仍优容如故。乃至自行翦发,则国俗所最忌者,而彼竟悍然不顾。
然朕犹曲予包含,不行废斥。后因病薨逝,只令减其仪文,并未降明旨削其位号。朕处此事,实为仁至义尽。且其立也,循序而进,并非以爱选色升。及其后自蹈非理,更非因色衰爱弛,况自此不复继立皇后。
朕心事光明正大如此,洵可上对天祖、下对臣民。天下后世,又何从訾议乎?
(清)郎世宁等《心写治平图》之“乾隆”,克利夫兰美术馆藏
乾隆皇帝的这番辩白,无疑是把自己摆在了绝对的受害人位置上——他以礼相待,不违祖制,更顾念情分,继后无理取闹,他也一忍再忍,仁至义尽,所以最终继后剪发导致一切无可挽回,也全是继后的责任。然而但凡稍加思索帝后之间实力悬殊的男女关系,乾隆皇帝这般委屈无辜的姿态就实在让人无法尽信。不过,继后在乾隆后宫的人生轨迹也确实由此可见一斑,于是在此基础上,结合对真相的想象,各种创作也就应运而生。但比起形象几乎已然定型的乾隆皇帝,继后在大众的印象中着实经历了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无数人的童年记忆中,《还珠格格》里的继后是“童年阴影”般的存在,善妒又狠毒,为迫害主角手段残忍,劣迹斑斑,身旁还跟着更恶毒的走狗容嬷嬷,事情败露后剪发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和儿子;然而也是在同一作者笔下,《还珠格格》的续作《天上人间》中的继后,已经是忍辱负重,愿为大局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的贤后形象,剪发的理由可能借鉴自严譄案,为的是劝谏皇帝不要立江南歌姬夏盈盈为妃,这样的情节也为其后继后形象的正面化提供了先例;《延禧攻略》中的继后,则是深爱皇帝、温柔贤淑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最终“黑化”走上不归路,对现实彻底失望后悲愤断发;《如懿传》则直接将继后如懿作为女主角,刻画的是她与乾隆青梅竹马,相知相爱却渐行渐远,最终离心离德,乾隆在南巡途中情迷汉女歌姬水玲珑,夜夜笙歌,如懿谏阻不成,断发以明心志,也自此万劫不复。
若要深究,在相对完整的史料佐证下,继后人生的真相或许与艺术创作相距甚远,既没有过“大反派”的强势与跋扈,也没有过所谓的“真爱”,甚至要与乾隆皇帝少年定情之类,更是几乎不可能——雍正十一年,雍正皇帝下了一道谕旨:“明年挑选女子,八旗内外满、蒙三品以上文武官员之女,如明年至十三岁者,一体入排备选。”八旗选秀,本是十四岁及以上的未婚女子方可参加,但雍正皇帝为了翌年皇四子弘历、皇五子弘昼的侧福晋择选,放宽了年龄限制,也就扩大了指婚的选择余地,足见他对此事的额外重视。正是在这次选秀中,十七岁的镶蓝旗佐领讷尔布之女那拉氏入选为弘历的侧福晋。
所以乾隆皇帝与继后的初次相遇,便不太可能早于这次选秀,初恋定情也就无从谈起,因为在这之前,弘历已在十七岁时迎娶了小他一岁的,后来的孝贤纯皇后富察氏,潜邸也还有后来的哲悯皇贵妃富察氏和纯惠皇贵妃苏氏,在雍正十三年前就总共为弘历生下了六位子女,所以夫妻情感生活中各种“第一次”的意义,其实都与继后那拉氏没什么关系。这次决定她命运的选秀所能给予她的最大优势和筹码,便是“皇考所赐之侧室福晋”这一重身份,由此她得以在后来孝贤纯皇后病故后,有晋位中宫的资格。
(清)大红色缂丝八团彩云蝠八仙双喜金龙纹女棉龙袍,故宫博物院藏(此服为清代皇后吉服袍)
作为皇帝的妃嫔,本就尊卑礼制高于一切,其实那拉氏凭着雍正亲自指婚这一背景,若无意外,很可能就在宫中平淡地终老一生。虽然“宫斗”是不少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但现实与想象并不等同,清朝的后宫并非全无争斗,可也不像某些作品中那样堕胎毁容毒害满天飞,对大多数清朝的深宫妃子而言,如果没有皇帝的特别青睐,最难熬的或许是到死才能终结的单调与压抑——严苛的礼法,无望的自由,日复一日的等待,一眼就看得到头的人生。
如果能生下更多子嗣,自然能得到嘉奖,位份也会晋升,但如果做不到这一层,只要安分守己不犯错,一应供给也不会少,再随着资历的慢慢累积,各种优待与奖赏往往也不会少了自己一份。动辄因为不受宠爱就缺衣少食甚至吃馊饭没炭用的情况一般是不可能发生的。不过即便有晋升的机会,各人的极限也往往一目了然,比如就继后的情况而言,如果不是孝贤纯皇后的死,她也就永远也不可能登上凤位。
论礼法,孝贤纯皇后富察氏是无可争议的元配;论情分,乾隆皇帝在孝贤纯皇后身上倾注的情感也非同寻常。虽说帝后和睦往往不能脱离政治意味的需要,但乾隆皇帝对这位与自己少年结发的正妻,确是一直情爱甚笃。孝贤皇后出身大族,却毫无骄纵奢侈的品性,她聪慧贤淑,不仅侍奉太后、管理后宫从无差错,还能体贴关怀皇帝的身心。
一次乾隆皇帝对孝贤皇后提及,他阅读先祖文鉴,得知尚在关外时,物资匮乏,便是族中贵戚也很难用上金丝之类的奢侈品,于是就取鹿尾毛编织成线作为替代品,孝贤皇后听罢,便真的收集了鹿尾毛,编织成一个燧囊,献给乾隆皇帝,以示自己与乾隆皇帝感同身受,不忘祖先故事。这让乾隆皇帝十分感动,对这个燧囊爱不释手,经常贴身携带,乾隆十三年孝贤皇后病故于东巡途中,燧囊也成了遗物,睹物伤悲,乾隆皇帝便有诗云:“何事顿悲成旧物,音尘满眼泪潸然。”这位中国历史上作诗最多的皇帝,诗作中对亡妻的悼念贯穿了一生,直到嘉庆元年,已是八十六岁高龄的乾隆皇帝还带着新即位的嘉庆皇帝亲自祭奠孝贤皇后的陵寝,望着陵前的参天松树写下感怀的字句:“吉地临旋跸,种松茂入云。暮春中浣忆,四十八年分。”此时孝贤皇后离开他已有四十八个年头。
如果说“十全老人”的一生有什么无法弥补的缺憾,那么或许便是孝贤皇后及其两个嫡子的早逝。以皇四子的出身登上皇位的乾隆皇帝很想要一位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继承人,于是孝贤皇后所生的两个儿子被起名永琏、永琮,琏、琮皆是祭祀天地的重要礼器,永琏甚至是雍正皇帝亲自起名,乾隆皇帝登基后不久就将永琏的名字藏进了乾清宫正大光明匾之后。可见期望之深重,绝非其他皇子可比。
可惜的是永琏在九岁时因病夭折,永琮则是在二岁时出痘而亡,也就在永琮死去三个月后,孝贤皇后病逝于德州,乾隆皇帝甚至觉得,若是没有生这两位皇子,深爱的皇后也不会永远离他而去:“廿载同心成逝水,两眶血泪洒东风。早知失子兼亡母,何必当初盼梦熊。”
孝贤皇后的葬礼,乾隆皇帝从头到尾严格监督,态度或礼节有丝毫不足都会立时引起龙颜大怒,湖广总督塞楞额就因为违背了皇后去世百日内不得剃发的禁令,直接被赐自尽。对于孝贤皇后仅存的血脉和敬公主,乾隆皇帝始终爱若珍宝,虽然将她指婚给蒙古科尔沁辅国公色布腾巴勒珠尔,但舍不得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于是在北京建了和敬公主府,让和敬公主与蒙古驸马安心居住。原本只有远嫁外藩的固伦公主才可以领的一千两例银,乾隆皇帝也破例让和敬公主领取,并且和敬公主府上只要有财物需求,无论多少,乾隆皇帝都会迅速满足,额外赏赐更是从未断绝。公主的蒙古驸马也因为有公主做靠山,每有犯错总能因此得到赦免。
(清) 《清人画弘历岁朝行乐图像(局部)》,故宫博物院藏
相较之下,留给继后那拉氏的又有什么呢?也有人认为,那拉氏在孝贤皇后去世后,作为乾隆皇帝的几个位份颇高的妃子之一,在没有生育皇子的情况下依然被立为第二任皇后,难道不足以证明乾隆皇帝对她也有几分真爱?事实上,是否是皇位继承人的生母,从来不是成为当朝皇后的充要条件,没有生育太子依然居凤位的皇后并非个例,而那拉氏继位中宫,就当时的情况而言也是基本没有悬念——孝贤纯皇后和慧贤皇贵妃相继病故,娴妃那拉氏与纯妃苏氏晋封贵妃,两人便是此时离皇后宝座最近的人选,但苏氏是汉人,家世亦不显赫,所以由雍正亲赐又出身满族大姓的那拉氏便顺理成章地脱颖而出。
如此看来,这更像是一场例行公事,因为乾隆皇帝对此也丝毫不急,坚持要等孝贤皇后丧期二十七个月过后,才能立新后,为了不让凤位空悬,就先让那拉氏成为摄六宫事皇贵妃,等到孝贤皇后丧期结束,方可行吉礼正式成为皇后:“皇贵妃摄六宫事那拉氏、自皇考时。赐朕为侧室妃。二十余年以来。持躬淑慎。礼教夙娴。暨乎综理内政。恩洽彤闱。用克仰副皇太后端庄惠下之懿训。允足母仪天下。”此时是乾隆十五年,从雍正十二年她成为侧福晋至此,最多也就十七年的光景,这“二十余年”的偏差只怕是因为乾隆皇帝确实不会把自己不感兴趣的人和事放在心上。
但在那拉氏继位中宫后,乾隆皇帝也还是与继后维持着明面上的相敬如宾,继后还在乾隆十七年、二十年生下了两位皇子——十二阿哥永璂和十三阿哥永璟,要成为未来的太后她应该很有希望,然而乾隆皇帝迟迟也没有表态,再加上清朝的秘密立储制度,并不一定遵循嫡长子继承制,因此即便她尽力履行皇后义务,只要乾隆皇帝的心并不向着她和她的儿子,一切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她的努力有何结果,在乾隆皇帝的诗作中也一览无余:“岂必新琴终不及,究输旧剑久相投”,“旧剑”是引自汉宣帝与发妻许平君的“故剑情深”之典,明示了继后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孝贤皇后,更雪上加霜的是,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也在此时出现——令妃魏佳氏。
(清)郎世宁等《心写治平图》之“令妃” ,克利夫兰美术馆藏
乾隆三十年正月十六日,南巡开始,二月初十日是继后那拉氏的生日,乾隆皇帝还为她庆祝,并有赏赐。闰二月十八日,也就是剪发之事发生的当天上午,一切都维持着暴风雨前的宁静,乾隆皇帝还将早膳的攒盘肉赏给继后。但到了当天皇帝进晚膳的时候,剪发事发,继后已不再露面,乾隆皇帝圈点膳单,第一个领受赏菜的是令妃,于是记录档案的人只好将事先写好的继后的名字用纸糊住,再誊上令妃的名字。四月二十日,南巡结束。五月初九日,晋令贵妃为皇贵妃,并且乾隆皇帝为她提升了朝冠级别,赐予可佩戴的东珠朝珠(据清朝的冠服制度,只有皇帝、皇太后、皇后可佩戴东珠朝珠)。
五月十四日,原本属于继后的皇后、皇贵妃、贵妃及娴妃四份册宝被收回,虽然乾隆皇帝并没有正式废掉那拉氏,但她与真正的废后也并无太大差别,此后一应节庆、朝拜、恭贺的场合,继后的身影荡然无存,直到她去世。取而代之的便是令妃,尽管她未能在生前就享有皇后的尊荣,但十年间为乾隆皇帝生下四子二女的荣宠,又是未来皇帝的生母,让她的汉人血统都不再是难以逾越的障碍。
从令妃如此迅速的升迁速度来看,很可能早在南巡开始前,乾隆皇帝和太后就已有所决定,有所感知的继后,或许很难不心有戚戚。若要再回溯,清朝宫廷史上唯一一次同时册封两位贵妃,便是她和纯妃苏氏,册封礼上竟是纯妃的册封正使大学士查郎阿走在第一位,也就是说纯妃先于她接受贵妃的册封礼,可纯妃只是个既无家世亦无立后可能的汉人妃嫔。
清 郎世宁等《心写治平图》之“纯妃”,克利夫兰美术馆藏
继后除了“皇考所赐”这个能在她没有过错的前提下护她荣华一生的身份之外,再无其他优势,在她剪发之前,乾隆皇帝不爱她,但也不会苛待她,认为她的顺从是理所当然的义务。即便当上了皇后,她的儿子们也根本赶不上永琏永琮的待遇,未来要眼睁睁看着令妃的儿子继位,令妃成为太后,并非不可能。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会因此有不甘、苦闷乃至愤恨之类的情绪,也实属情理之中。然而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或许还有寻求离婚的可能,但她是皇后,一入宫闱,除了死就没有任何离开的可能,没有言语自由的她甚至也不可能向人倾吐一腔苦水。
仿佛没有尽头的忍耐与痛苦,也终有忍无可忍的一日。那天,继后毫无征兆地就剪了自己的头发,哪怕随之而来的定是皇帝的雷霆震怒——她屏退宫人剪发,贴身的三名宫女便因看护不周而获罪,她们被带到皇帝、继后和众阿哥公主面前,然后被责打六十大板,此后翊坤宫中的官女子、太监、小厨房都被遣散,只有两位宫女与十位太监留下伺候;她的家族在乾隆十三年由镶蓝旗满洲抬入正黄旗满洲,此事之后便被乾隆下旨打回原旗,原有的世袭世管佐领被降为公中佐领;她的长子永璂不仅再无继位的可能,还不可避免地遭到迁怒,到死都是无爵位的皇子。
对乾隆皇帝而言,继后的剪发是大逆不道的反抗和诅咒,让他惊怒之余也莫名其妙——他不明白他已经把天下最尊贵的女性地位给了继后,荣华富贵从未断绝,继后对他哪来这么大的恨意?于是他也就理所当然地恨这个让他蒙羞的女人,直到她死都未停歇。死去的继后被摒除帝陵之外,没有谥号,不设神牌,不享祭,尸身被随意地塞入纯惠皇贵妃的陵墓中,虽说明面上的旨意是“所有丧仪止可照皇贵妃例行”,然而继后的葬礼“通共用银二百零七钱九分七厘”,连孝贤皇后大丧时焚烧的纸钱花销都远远不及。时年十五岁的永璂甚至无法为生母穿孝百日,继后去世十余天后,永璂就脱下孝服,回圆明园读书,后来永璂二十五岁病故,未尝不是迁怒打压下心力交瘁的结果。
更有甚者,继后从剪发到去世只过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也颇值得怀疑,当时朝鲜使臣的记载称:“幽废皇后,绝其往来,损其饮食,日加诮责,令其速殁。”也就是说,为了让讨厌的继后赶快死,乾隆皇帝还在衣食住行上进一步苛待继后,虽然朝鲜使臣的记述也不尽真实,但继后凄惨无助的晚景,应是不争的事实。
不知道剪发后的继后,是否后悔,但这就像她剪发的真正原因,除了她之外,再无人能准确得知。如今的揣测,也仅仅只是基于事实的猜想,就像还会有人觉得,继后是封建时代里敢于反抗的可敬女性,也有人认为,她心胸狭隘且愚蠢,一手好牌打得稀烂。那么是不是也有可能,真相会特别的简单,简单到这只是一次无奈又无法自抑的宣泄,至少秀发碎裂的那一刻,她是在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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