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清“奇才”杜受田和林则徐之死
咸丰皇帝在历史上争议很大,因为他的前两任皇帝嘉庆、道光,虽然没有什么太突出的政绩,但是也都还算平静,但是到了咸丰年间,内有太平天国运动、外有列强虎视眈眈,这使咸丰背上了不小的“骂名”,但咸丰是“昏君”吗?也不尽然,严格来讲满清历代君主都没有出现昏庸之人,这可能和清朝废除了“嫡子继位”有关,在继任者的选拔上,满清遵循的是“任人唯贤”,起码对于“先皇”来说,他们觉得是这样。
在咸丰帝的任期内,他提拔了一大批能力出众的官员,除了恭亲王奕䜣外,还有湘军统领曾国藩、左宗棠,以及肃顺等人,要将领有将领,要文臣有文臣,这些人随便一个放在那都能独当一面,可是包括慈禧在内,咸丰帝唯一真正信任的人也可能只有他的老师杜受田了,而杜受田也将一生的精力都付诸在咸丰身上,连临死前还在为咸丰奔波。
杜受田其人
杜受田出生于山东滨州,他是个读书人,和当时其他所有读书人一样,能“光宗耀祖”的唯一途径就是“科考”。道光三年,杜受田进京赶考,会考的名次是“会元”——全国第一,但是,这个好运并没有一直伴随他,在之后的殿试中,他也只是中了进士。没关系,仕途照样拉开帷幕
杜受田兢兢业业,一度做到山西学政的位置,主管一省教育,官衔不算低,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再熬两年,兴许就会成为一个封疆大吏,那才是读书人的“最高境界”。杜受田是这么想的,可道光皇帝却不这么想,杜受田要学问有学问,要人品有人品,这样的人可不能浪费,于是,在道光十五年秋,一道圣旨就把杜受田给召到了京城,干什么?教儿子读书
《清宣宗实录》记载:次年正月,道光皇帝发布上谕,宣布四阿哥、五阿哥于四月初三入书房读书,杜受田专门负责四阿哥奕詝!
教书先生
也就是从这时起,奕詝和杜受田的命运就紧紧联系在一起了,直到道光三十年奕詝成为皇太子,这期间除了节假日外,两人几乎每天见面。杜受田教奕詝读经、读史、作诗、作文,奕詝的进步很快,而为了能及时进宫授课,杜受田自己搬到了离皇宫较近的静默寺中居住,三五天才能回家一次,这让道光十分感动,赐给他了一大堆头衔:工部侍郎、礼部侍郎、户部侍郎等等,道光二十四年,道光提拔杜受田为工部尚书。哇,尚书,这是实权吧?错,工部虽然是负责大修大建,换其他任何一个皇帝这都是肥差,可道光不行,道光一生节俭,大工程一律取消,所以工部尚书也只是个空头衔。
工资涨了,但是杜受田的实际工作依然是教书,不过在道光二十九年,杜受田被提拔为“上书房总师傅”,就像“校长”,可以管理其他上书房老师了,即便如此,道光依然强调“四阿哥依然由杜受田负责教课”,从这里面就可以看出,道光对于四阿哥奕詝的喜欢是由来已久,皇位的天平早就向奕詝倾斜。杜受田是个读书人,但是他非但不迂腐,还精明的很,道光的这种安排他何尝不知其中深意,于是,他在奕詝身上投入的精力就更大了,除了书本知识,还教导他做人、辨事。
再说奕詝,他10岁时母亲去世,被交给奕䜣的母亲抚养,虽然没有外待他,但是有好吃好玩的还是会先给奕䜣,而宠爱他的父皇又日理万机,整天见不着人,真正关心奕詝的也只有这个天天见面的老师杜受田了,杜受田对他的关怀弥补了父爱和母爱的缺失,也让两人之间的关系超出了平日的师生关系
奕詝努力吗?在杜受田的要求下,他确实不曾有丝毫懈怠,但是“天分”却实在不突出,而六阿哥奕䜣的天分却出类拔萃,虽然在诸皇子中奕䜣和奕詝的关系最好,但是,杜受田却深感压力,因为他也看得出道光帝对奕䜣的喜爱,这两个孩子终究会走向对立。
谋位
真正的挑战终于来了,在继承人的选拔上,道光左右为难,所以想试探一下各皇子的表现,先是狩猎,可这完全就是奕詝的弱势项目,于是杜受田剑走偏锋,让奕詝从“德”字入手。虽然奕䜣的表现让道光很满意,但是一无所获的奕詝说出“不忍杀生”的话更是让道光帝龙颜大悦。道光对雍正年间的皇子之争心有余悸,他可不想自己的继任者对他的兄弟们下手;后来道光病重,逐个召皇子询问对江山社稷的规划,奕䜣又是连绵不绝,当问到奕詝时,奕詝却说“父皇尚在,儿臣不敢苟想”,这又得到道光的肯定。你想,老子还没死呢,你就把后面的事给规划好了,你是盼着我死吗?
结果,奕詝就在杜受田的运作下顺利登上皇位。咸丰登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提拔杜受田,一来确实有恩,二来,新王当政,一切都很陌生,他急需要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来辅佐自己,杜受田无疑是最佳人选。杜受田当时还是工部尚书,咸丰帝让他兼任吏部尚书,之后调为刑部尚书,不久又授“协办大学士”
《清史稿》记载:“受田虽未入枢廷,国家大政及进退大臣,上必咨而后行”。
咸丰初期,面临的执政环境很严峻。虽然嘉庆和道光也都是勤政治国,但是,很多遗留问题非但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愈演愈烈,就像土地兼并、人口增长、官吏腐败等等,这都需要咸丰和杜受田一一解决,任重而道远!
运筹帷幄
在这样的情况下,杜受田给咸丰谋划了一套“组合拳”:
一:广纳谏言
这下乱了,大小官员什么事都开始上书谏言了,甚至一些“满嘴跑火车”的也敢提敢说,可把咸丰给累坏了,但是也有一些好的提议得到采纳。而杜受田采用这个策略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为他的第二个提议做规划。
二:罢免首席军机大臣穆彰阿
穆彰阿不好吗?倒也未必,从史料来看,他深得道光宠信,做到首席军机大臣的位置,权倾朝野,而且他还提拔了一大批年轻人,其中就有后来的曾国藩,而且他也不贪,更没有威胁到新皇帝。那为什么杜受田要拿他开刀呢?因为穆彰阿有点和珅的“影子”,他虽为军机首席,但是他善于察言观色,揣摩圣意,从不把灾荒、冤狱等事告禀皇上,“报喜不报忧”,所以,道光永远不知道民间的疾苦。穆彰阿还有个最大的失败就是排斥、打压林则徐,在鸦片战争中一味求和,致使签订了历史上第一个不平等条约《南京条约》。
这么多罪名谁来揭露?这就是第一点的好处,给穆彰阿定罪也显得“师出有名”。穆彰阿的垮台,让从道光中叶就形成的权利格局完全瓦解,尤其是给林则徐“正名”一事,更是深得民心,虽然道光当年也启用了林则徐,但是从未正面肯定他在鸦片战争中的“好”,也从没说过议和派的一个“坏”,但现在咸丰说出来了。
三:启用林则徐
打压林则徐的穆彰阿倒台,那林则徐必然要重见天日。可是当福建巡抚捧着圣旨到福州林则徐家门口的时候,他觉得林则徐可能永远不会出山了,因为林家的门上贴着一副对联:郊原雨足云归岫;台阁风清月在天!显然,主人已经打算过平淡的生活了,而且林则徐在经过鸦片战争、流放新疆等起起伏伏后,身心疲惫,身体早已透支。果不其然,林则徐以身体为由婉拒了进京的旨意。福建巡抚据实汇报,表示林则徐身体确实不能承受,咸丰帝接到报告后,也无可奈何,只好暂时作罢。
杜受田这套“组合拳”打下来,不但为咸丰立威,让权利集中,林则徐一事更是受到百姓的赞誉,咸丰是“名利双收”,所以,他对杜受田就更加倚重。可此时,遥远的广西却乱成了一窝粥。广西境内的天地会纷纷起义,攻占了不少县城,随着人数不断扩张,声势也越来越大,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也开始蠢蠢欲动,只不过,当时谁都没把这当回事。
林则徐之死
广西离北京路途遥远,清廷“鞭长莫及”,平时也仅仅是形式上驻守了一些官兵,人数不多,全省也就万余人。而这些官员仗着“山高皇帝远”,在广西境内肆意欺诈百姓,对于朝廷总是先骗、后瞒,实在不行再上报,当他们上报的时候,事态已经失控。咸丰急忙从广东、湖南、陕西调兵前往平乱,可这些人非但不齐心协力,反而相互拆台,放任事情朝着更坏的一步发展。
咸丰找杜受田商议,杜受田再次推出林则徐,这次不是召他进京,而是让他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坐镇广西。杜受田认为只有林则徐有这个威望把所有人给组织起来,虽然林则徐身体不好,但是也并非下不了床,总之,林则徐必须出山,抬也要把他抬去。
杜受田如此推崇林则徐,说明他心里确实是敬仰林则徐的,可是,他此举却也直接导致了林则徐之死。
《清文宗实录》卷17中记载,咸丰帝给林则徐的圣旨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星驰就道,荡平群丑,绥靖岩疆,毋违朕命!”。接到咸丰的圣旨,林则徐不敢耽搁,只好拖着年迈的身体前往上任,他十月初二启程,十月十九走到广东潮州时上吐下泻,随即去世,享年66岁!
林则徐的死让咸丰和杜受田深感震惊,尤其是杜受田,更是内疚,他认为是自己害了林则徐。咸丰帝赐给林则徐太子太傅的荣誉,按照总督的品衔赐恤,解除了林则徐一生所受的所有处分,并亲写了祭文、碑文、挽联;在潮州,人们更是“罢市巷哭”来缅怀这位民族英雄。
杜受田之死
林则徐的死对咸丰打击很大,可他万万没想到,更大的打击即将到来。
咸丰二年,全国普降大雨,黄河在丰县决口,山东、江苏受灾严重,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而太平军也已经开始进入到湖南境内,咸丰害怕这些灾民会投向太平军,急于堵住决口、赈济灾民,可派谁去呢?他最信任的就是杜受田,而考虑到当时的形势,杜受田也主动请缨前往灾区。自咸丰6岁入学开始,两人从未分离,如今要远赴灾区、离开数月,咸丰帝和杜受田都忍不住落下了泪,杜受田安慰咸丰“臣速去速回”,可谁能想到,这一别竟是永别。
杜受田为了早日完成圣命,将自己的行程和日常安排的很满,在办理完山东赈灾后,他又急赴江南,由于昼夜劳累,再加上酷暑天气,杜受田的身体也开始吃不消,但他依然坚持办公。七月初八,他还就灾情向咸丰上书,可次日,他就去世了。
十天后,这个消息传到了北京,这无异于晴天霹雳,让咸丰顿时痛哭失声。杜受田对于咸丰而言,已经不再是一个老师,在咸丰的童年时代,杜受田一直就像个父亲般呵护着他,直到长大、登基,在登基之后更是为咸丰出谋划策、尽心竭虑,这样一个亦父、亦师、亦友的人在临死前还在为自己操劳,咸丰帝真是百感交集。
他不待内阁研究,就赏给杜受田清朝文臣最高级别的谥号——文正,赠太子太师,入祀贤良祠,赏银5000两治丧,并赏给杜受田年近九旬的父亲礼部尚书衔,在杜受田灵柩运到京城时,咸丰亲临杜家进行祭奠,当众放声大哭,在场人众无不落泪,二人感情可见一斑。
历史上皇帝提拔自己师傅的并不少见,但是,被提拔后依然能鞍前马后、鞠躬尽瘁的却不多,杜受田从未动用自己的优势为自己谋利,面对近在咫尺的权利他也没有迷失,他始终明白自己的位置,不敢逾越,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当年杜受田被道光调到京城教书时,他还曾感到过沮丧,也许,幂幂之中早已把他的命运和咸丰捆绑在一起了,只可惜,他能扶咸丰上位,却不能赔他走完一生!正所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