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军校同学回忆录

作者:孟话历史

说起黄埔军校,几乎每个中国人都耳熟能详,从上世纪20年代后中国历史的发展几乎都和这所军校里走出的人有关。可以说,黄埔军校影响了一个国家和一个时代。

黄埔军校建于1924年,1949年迁往台湾前,共计培养23万余人。它联结着中国近代战史上绝大部分军功显赫的名字,除国民党军中的3000多员将领外,也为共产党培养了53位将军。

从黄埔军校走出的一期期黄埔生,是一个影响中国风云激荡几十年的群体。他们从四面八方聚集一处,因革命理想并肩作战,因驱除外辱同仇敌忾,在20世纪上半叶,他们主演的一幕幕悲喜剧,塑造了今天中国历史的沧桑面貌。

黄埔军校传奇:影响一个时代的军校

△黄埔军校旧址

张申府:《筹办黄埔军校点滴》

1923年底,我结束了旅欧生活,回到了日夜思念的祖国。到北京后,见到李大钊同志,久别重逢,分外喜悦。我向大钊同志讲了在法国、德国的工作、生活以及党组织的情况,也讲了回国时途经俄国的见闻。大钊同志向我介绍了国内的形势,尤其兴奋地告诉我国共合作前景喜人,我们都为之欢欣鼓舞。言谈中,我表示希望继续回北京大学教书。大钊点头称是,并愿意从旁协助,在胡适面前代为推荐。之后,他即致信胡适,但未获准。也许是胡适认为我与他思想不一致,不便合作,拒绝了我。后来李大钊同志告诉我广东形势很好,建议我去广州。随后于1924 年初,他亲自介绍我前往。

在北京度过春节,我即起程赴粤,先到上海,改乘轮船南下。一路上,见到许多青年学生情绪激昂,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畅谈国事,各自抒发其爱国情怀。

我到广州已经是2 月初了。这时,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刚刚开过,孙中山先生在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改组国民党,确定了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开创了国共合作的新局面。为了培养革命军事人才,广州正在筹办陆军军官学校,因地点设在黄埔岛上,人们习惯称之为黄埔军校。我到粤后,马上参加了黄埔军校的筹备工作。

与此同时,作为国共合作的另一产物——广东大学(中山大学的前身)正在筹办,邹鲁任校长,我受聘任教授兼图书馆馆长。

当时,廖仲恺同志在黄埔军校负责实际筹备工作,后担任军校党代表。戴季陶是政治部主任。他们对我非常热情,常请我吃饭,谈军校工作。廖先生身材不高,十分干练。他为人谦和,对工作一丝不苟。谈话之间,他们希望我能够推荐一些在国外学习的优秀学生到黄埔军校来。于是我开了一个15 人的名单给廖仲恺,名单上的第一名就是周恩来,记得还有周佛海等人。我告诉他们,周恩来人才出众,但是个穷学生,希望能汇些路费给他。他们当即表示没有问题。

四五月间,我给周恩来同志写信谈了此事,不久他回信表示同意。8 月初,周恩来同志从法国回到广州,其时我正在北京度假,回粤后才见到他。他显得非常高兴,认为黄埔军校大有可为,表现出极大的热情。11 月,他接任政治部主任工作,以其非凡的才干为黄埔建军建立了不朽的功勋。这是后话。

在军校,我参加了招考学员的工作。来广州参加考试的学生大都通过了本地区的初试,但人数仍然很多。学生们热情很高,认为报国有门,踊跃报考。我记得复试要经过笔试和口试,我主要负责学生的口试。在众多的口试学生中,一个叫“贺衷寒”的学生我始终没有忘记,此人进入军校后,逐步变成一个右派分子,他在军校参与组织孙文主义学会,谩骂攻击共产党,充当了反共的先锋。

4 月底,入学考试发榜,第一期学生陆续进校,我亦被任命为军校政治部副主任。同时任命的还有管理部主任林振雄、军需部主任周骏彦、军医部主任宋荣昌、教练部副主任兼总队长邓演达等。

说到邓演达同志,我们过去未曾相识,见面后却如同老友,邓先生说话风趣,谈吐文雅,作风严谨,深得学生们的喜爱。由于工作关系,我们经常见面,他总是让我推荐在国外留学的有志之士到军校来,我告诉他已经写了名单给廖先生,嗣后,每次谈话,他总又提起推荐名单一事,可见他对军校工作是十分认真的。以后我离开了军校,也就与演达同志暂时分手了。

回忆这一段经历,最不能忘怀的是孙中山先生的亲切接见。具体的时间、地点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是孙中山先生一次讲演,孙夫人宋庆龄也陪同前往,当时在场的还有廖仲恺、戴季陶等。讲演厅外有一客厅,孙中山先生演说时,我们便在客厅内等候。讲演结束,孙先生、宋庆龄来到客厅,大家坐在一起,向孙先生汇报军校的工作。孙中山勉励我们努力工作,任劳任怨,团结一致,挽救中国的危亡。孙先生态度和蔼,平易近人,他的音容笑貌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回忆黄埔军校》

△蒋介石视察黄埔军校学员

郑洞国:《严肃、刻板的蒋校长》

军校校长蒋介石先生是一位在我个人前半生经历中起很大影响的人,从进入黄埔军校到祖国大陆解放,我前后共跟随了他20 余年。蒋先生给人最初的印象是一位待部下威严、令人敬畏的官长。他性情严肃、刻板,十分注意仪表,平时出入军校,都身着军装,足蹬乌黑锃亮的长筒马靴,戴着雪白的手套,并有卫兵跟从。我们很少敢于接近他讲话,有时迎面碰上,也必须规规矩矩地远远站定,向他敬礼,待他走过后方敢行动。不过,他一般并不轻易处罚学生。我在军校时只见他发过两次脾气,一次是因军校师生换装,队长以上官佐的军服质料好一些,有位队长就此提了意见,其实也无恶意,却不知怎么触怒了蒋先生,他当众大发了一阵脾气,将那位队长关了几天禁闭。另一次是一位学生队长与几位同学闹矛盾,一直闹到校部,要求面见廖党代表解决。蒋先生答复说,廖党代表很忙,平时不在学校,他是校长,有事可对他讲,但其中一位偏执意不肯。蒋先生对此事本已不快,见那人如此固执,不禁大怒,将其痛骂了一顿,差点又关了他的禁闭。当时我碰巧有事去校部,故亲眼看到了这个场面。

《郑洞国回忆录》

宋希濂:《投考黄埔军校的经过》

我们100 多人搬进关帝庙里住下后,除早晚点名外,仍然是闲着无事。有一天,我和陈赓外出散步,沿着珠江北岸的长堤悠闲地走着,走到南堤码头附近,忽然看见有陆军军官学校招生的布告,我们仔细读完后,商量一下,决定报名应考。招生报名处就在码头附近的一所两层楼房里,报名条文中规定要年18 岁以上的,那时我刚满17 岁,但按中国旧的算法,满了17 岁就可以说是18 岁了,所以我就填上18 岁。3 月29 日到广东高等师范学校参加考试,一进场,我愣了一下,竟有这么多人参加,心想像我这样一个中学(那时是旧制,规定四年毕业,不分初中高中)还没有毕业的人能考得上吗?不免有些忐忑不安。考试一开始就是作文,题目是“论中国贫弱的原因和挽救之道”(大意如此,题目记不准了)。我到广州后,在这两三个月中,阅读了孙中山的一些讲演,特别是国民党改组后发表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我曾读了又读,基本上领会了这些文件的重要意义,我就根据这些文件的精神,结合试题加以发挥,至于其他如数学、历史、地理等,我都考得一般。考试完后心情是不平静的,能不能考取,常在脑海里打圈,过了半个月,还没有发榜,一直等到4 月28 日才发榜公布,陈赓和我都被录取了。我真是喜出望外。

《参加黄埔军校前后》

△黄埔军校的炮操课

宋瑞珂:《野外演习》

1925 年2 月21 日,我们第三期学生出发官山圩野外演习。在出发前,邓演达教育长、严重总队长对于举行演习,行军宿营,军风纪以及采买等问题都作了明确的规定。校长、汪精卫党代表发出安民布告,内容大概是:为布告事照得本校第三期学生毕业在迩,兹定于本月21 日至30 日止,在官山一带演习,野外应购之物,公平给价,田内禾稻或误损伤,本校当然负责赔偿其价若干,着由该业主按照估计,以凭随时发给。本校纪律严明,官长学生素来遵守,并以保护农工商为职志,从无抑压情弊。商民人等,宜各安居,照常营业,切勿惊扰误会,合亟布告,仰各周知。此布。

官山圩在长洲岛西南方。由总队长率领乘民船用小火轮拖引,经新洲、深井水域到贝冈附近登陆。到达后,各大队分散驻在祠堂、庙宇内,一律打地铺。后来在北伐途中,我在第一军二十一师任连长,经江西、浙江到江苏,沿途多是驻祠堂、庙宇、教堂、万寿宫、孔庙等,官兵一律打地铺,这在黄埔军校学生时期已养成习惯。

演习课目:各个散兵,侦探勤务,步哨勤务,传达勤务,行军警戒,前哨,行军宿营,对抗演习。我记得最后演习营对抗,我第三大队演习对假敌营之攻击,战术教官萧钟钰为裁判官,指导战斗演习较有经验,讲评时条理分明,生动活泼,受到同学们的好评,总队长也予以了嘉许。连平日好挑眼儿的汪炼同学,也改变了过去那种自命不凡的态度。

《我的军校生涯》

△1924年6月16日,孙中山出席黄埔军校开学典礼。

徐向前:《难忘的开学典礼》

6 月16 日,黄埔军校正式举行了开学典礼。孙中山偕夫人宋庆龄乘江固号军舰来到黄埔岛。先巡视了学堂和寝室,又进大礼堂作了一个多小时的演讲。他的话精辟,革命性强,说服力也强。他说:“中国的革命有了13 年,现在得到的结果,只有民国之年号,没有民国之事实。”“我们今天要开这个学校,是有什么希望呢?就是要从今天起,把革命的事业重新来创造,要用这个学校内的学生做根本、成立革命军。诸位学生就是将来革命军的骨干。有了这种好骨干,成了革命军,我们的革命事业便可以成功。如果没有好革命军,中国的革命永远还是要失败。”他热情地宣传了俄国十月革命,严厉地痛斥陈炯明之流的假革命,他说:“中国此刻是民穷财尽,一般都是谋生无路,那些人在没有得志之先,因为生计困难,受了家室之累,都是说要来革命;到了后来稍为得志,便将所服从的什么革命主义都置之九霄云外,一概不理了。所以在二年之前,竟有号称‘革命同志’的陈炯明军,炮攻观音山,拆南方政府的台。”孙中山要求黄埔同学:从今天起,立一个志愿,一生一世,都不存升官发财的心理,一心做救国救民的事业。他特别强调:一个革命军人要有舍身精神,要不怕死。他说:“我敢说革命党的精神,没有别的秘诀,秘诀就在不怕死。”孙先生这篇《在陆军军官学校开学典礼的演说》,当时对大家是极大的鼓舞。是篇很好的讲话,今天读起来仍感亲切。

《回顾黄埔军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