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的水果:联合果品发展史
来源:芝兰学社official
提起中美洲,或许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美丽动人的热带风情,宜居的气候,青翠欲滴的热带雨林以及那海滩上火辣的比基尼美女。然而翻开历史,我们却发现他们的历史绕不开沉重的一页,那就是臭名昭著的联合果品公司。下面,让我们乘坐时光机器,回到资本血腥积累的十九世纪末期,来看看香蕉共和国的沉浮。
说起香蕉,我们大多数人只会想起那个躺在超市货架里面味甘,性寒,清热,润肠的水果,而笔者对此的印象自认是宿舍打游戏时的消遣。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前,美洲热带地区也有香蕉,但其品种与亚洲不同,必须煮熟才能食用。1516年,西班牙神父白兰佳(1487-1551)从加纳利群岛,引进新品种香蕉至西班牙岛。作为原产于我国的水果,其传入中美洲后迅速成为当地的主流经济作物。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么危地马拉,洪都拉斯等数百万人口的小国倒也可以通过卖香蕉来创造外汇。但是,不要忘了这是弱肉强食的十九世纪末,喜欢金钱的资本主义能放过这块肥肉吗?好了,接下来请我们的主角,联合果品公司,正式登场。
作为一个不完成任务有惩罚,完成任务却没有奖励的公司,联合果品公司的来历其实也离不开美国资本的扩张。
当哥斯达黎加政府在1882年拖欠付款时,基思向伦敦银行和私人投资者借款120万英镑,以继续这项艰难的工程项目。 作为对这此的交换,以及对哥斯达黎加自身债务的重新谈判,1884年,总统普雷斯佩罗·费尔南德斯·奥里亚穆诺(Próspero Fernández Oreamuno)的政府同意给予基思80万英亩(3200平方公里)的铁路沿线免税土地,以及99年的铁路运营租约。这条铁路于1890年建成,但事实证明,客流不足以支付基思的债务。然而,在他的土地上种植的香蕉的销售被证明是非常有利可图的,这些香蕉首先通过火车运到利蒙,然后通过船运到美国。基思最终主导了中美洲和哥伦比亚加勒比海沿岸的香蕉贸易。
1899年,基思前往波士顿,并参与了他的热带贸易和运输公司与竞争对手波士顿水果公司的合并。波士顿水果公司由水手洛伦佐·陶·贝克(Lorenzo Dow Baker)和安德鲁·W·普雷斯顿(Andrew W.Preston)创立,后者于1870年在牙买加购买了第一批香蕉。普雷斯顿的律师布拉德利·帕尔默(Bradley Palmer)设计了一个解决参与者现金流问题的方案,并正在实施中。此次合并组建了总部位于波士顿的联合果品公司,普雷斯顿担任总裁,基思任副总裁。帕尔默成为执行委员会的常任成员,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担任董事。普雷斯顿将他在西印度群岛的种植园、一支蒸汽船舰队以及他在美国东北部的市场带入了合作伙伴关系。基思把他的种植园和铁路带到了中美洲,把他的市场带到了美国南部和东南部。联合果品公司成立时的资本总额为1123万美元。在帕尔默的指导下,这家公司继续购买或参股14家竞争对手,向他们保证了美国香蕉进口业务的80%,这是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这家公司在财务上一飞冲天。布拉德利·帕尔默一夜之间成为了一位备受追捧的商法专家,并于后来担任了总统顾问一职。
1901年,危地马拉政府聘请联合果品公司管理该国的邮政服务,1913年,联合果品公司创建了热带无线电电报公司。到1930年,它已经吸收了20多家竞争对手,获得了2.15亿美元的资本,成为中美洲最大的雇主。1930年,Sam Zemurray(绰号“Sam the Banana Man”)将他的Cuyamel水果公司出售给联合果品公司,并从水果行业退休。到那时,该公司在几个国家的国民经济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并最终成为剥削性出口经济的象征。这导致哥斯达黎加农民在1934年的香蕉大罢工中发生了严重的劳资纠纷,涉及30多个独立工会和10万名工人。
到20世纪30年代,该公司在中美洲和加勒比地区拥有350万英亩(14000平方公里)的土地,是危地马拉最大的土地所有者。这样的持股给了它对小国政府的巨大权力。这是导致“香蕉共和国”一词产生的因素之一。
除了许多其他劳工行动外,该公司还面临着南美洲和中美洲工人的两次大罢工,分别是1928年在哥伦比亚和1934年在哥斯达黎加的香蕉大罢工。 后者是一个重要步骤,最终将导致哥斯达黎加成立有效的工会,因为该公司在1938年被要求与其工人签订集体协议。大多数香蕉生产国的劳动法在20世纪30年代开始收紧。 联合果品公司认为自己是改革的具体目标,尽管经常违反新法律,但经常拒绝与罢工者谈判。
1952年,危地马拉政府开始征用联合果品公司未使用的土地给失地农民。 作为回应,该公司大力游说美国政府进行干预,并发起了一场将危地马拉政府描绘为共产主义的错误信息运动。1954年,美国中央情报局推翻了危地马拉民选政府,建立了有利于自己的军事独裁政权。
这些沐浴着中美洲温暖日光打着联合果品公司标签的水果漂洋过海到世界各地,透支中美洲的血泪用丰厚的回报滋养着现代化进程中的美国。而联合果品公司也开始用十倍甚至九倍的力度来压迫处于自己控制下的中美洲各国。
联合果品公司的美国佬既没带来火绳枪,也没披上铠甲,却以许多支票与美金贿赂了贪污的执政者,从该国最显要的人士中,挑出为他们效劳的工作犬。
联合果品公司(UFCO)在加勒比海低地拥有大片土地。它还通过其中美洲国际铁路公司和大白舰队的汽船主导了区域运输网络。此外,UFCO于1913年成立了热带无线电和电报公司。它从东道国政府获得税收减免和其他利益的政策导致其在这些地区建立了飞地经济,在这些地区,公司的投资对其员工和海外投资者来说基本上是自给自足的,出口收益的利益不与东道国分享。
该公司维持市场支配地位的主要策略之一是控制耕地的分布。联合果品公司声称,飓风、疫病和其他自然威胁要求他们拥有额外的土地在实践中,这意味着联合果品公司能够阻止政府将土地分配给想要分享香蕉贸易份额的农民。联合果品公司如此依赖操纵土地使用权来维持其市场支配地位,这一事实对该地区产生了许多长期后果。该公司要维持其不平等的土地占有,往往需要政府的让步。这反过来意味着该公司必须在政治上介入该地区,即使它是一家美国公司。这也意味着,许多中美洲国家在联合果品公司面前已经失去了独立性。
联合果品公司最大的杰作,莫过于1954年的危地马拉政变,经过此事,联合果品公司一战成名,让全世界都知道了他自己的嘴脸。
尽管联合果品公司有时会促进其所在国家的发展,但其对其经济和基础设施的长期影响往往是毁灭性的。在中美洲,公司修建了广泛的铁路和港口,提供了就业和交通,并为在公司土地上生活和工作的人创建了许多学校。另一方面,它允许其拥有的大片土地未经开垦,在危地马拉和其他地方,它阻止政府修建公路,这将减少其控制下铁路的有利可图的运输垄断。
尽管联合果品公司与政府有联系,也存在利益冲突,但推翻阿本斯并没有让公司受益。它的股票市值随着利润率的下降而下降。艾森豪威尔政府对该公司采取反垄断行动,迫使该公司于1958年撤资。1972年,在经历了十多年的下跌后,该公司卖掉了其在危地马拉的最后一批股份。
在联合果品公司建立种植园以种植香蕉的整个过程中,在它还是一家蓬勃发展的公司时,就造成了明显的环境退化。该公司建造的基础设施是通过清理森林、填充低洼沼泽地区随后安装污水、排水和供水系统来建造的。这些土地上存在的生态系统遭到了破坏,并使生物多样性降低。随着生物多样性的丧失,自然界中植物和动物生存所必需的其他自然过程也被关闭。
是不是很眼熟?没错,这就是比较原始的刀耕火种法,明显和二十世纪的生产力不相匹配。
联合果品公司发展到这种程度,已经不单单是一个水果贩子了,它同时还拥有电话、电报、广播、出版、发电、饮料、制糖、木材加工和多种商业活动。1958年,又扩大到石油工业。它与另一家“标准果品公司”拥有的中美洲果园面积,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个中美洲国家所控制的土地。
此时的联合果品,触手遍及哥斯达黎加、巴拿马、哥伦比亚、尼加拉瓜、牙买加、洪都拉斯、危地马拉、古巴。也就是说,几乎整个中美洲,因为香蕉,变成了美国的后花园。也因此,当时的中美洲,一个名词诞生:香蕉共和国。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带有幽默感的名词是由美国作家欧亨利发明的。
花无千日好,人无百日红。尽管在英语中没有类似的俗语,但是联合果品公司还是迎来了盛极而衰的那一刻。
而在布莱克自杀之后,总部位于辛辛那提的美国金融集团收购了联合商标公司。作为公司总裁的亿万富翁卡尔林德勒,显然有更深层次的想法。1984年八月,林德勒控制了这家公司,并将其重新命名了金吉达商标国际公司(Chiquita).其总部也于1985年搬迁到辛辛那提。
而且,错过了发展黄金期,进行产业革命的中美洲各国人才凋敝,很快陷入到混乱之中。1992年挟《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美国商品卷土重来,倾销的低价产品冲击着本就脆弱的中美洲经济。经济持续低迷的政府无法组织有效的社会秩序,在战乱毒品死亡笼罩下许多人纷纷背井离乡,利用各种方式进入了美国,寻求生存的一席之地。
反观这一头,尽管于2007年曾经深陷支持恐怖主义分子的丑闻,换了一个马甲的金吉达公司仍然干着老本行。已经成为一个纯粹的商业组织的它影响力已经很难超脱水果贸易领域,而曾经的竞争对手,标准水果公司也迎来了同样的命运,以多乐水果公司的身份继续卖水果。历史可以说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在经历了无数血与泪后,曾经的水果公司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定位。
时至今日,中美洲诸国除了有运河便利的巴拿马以外,全部陷入了发展困境,错失工业化机遇的他们只能陷入所谓的中等收入发展陷阱,同时失业率和暴力犯罪事件也居高不下,自然而然得成为了美国经济的下水道。联合果品公司凭一己之力榨干了中美洲诸国本应该用于工业化的经济基础,然而,我们在这种商业行为的后面却往往能看到美国政府的影子,甚至可以认为这是美国在经济上剥削控制小国的一种手段。如果我们换一种思路,假如他们保持经济的独立性,或许也可以走上发展的快车道,然而这是一种奢求。由此可见,那渗透着中美洲人民血汗的一串串香蕉,其实也用一种残酷的手段告诉我们这么一个道理:一个国家要想发展好,就必须要有独立的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