淝水之战——历史的谎言
东晋太元八年(前秦建元十九年,383),东晋在淝水(今安徽瓦埠湖一带)击败前秦进攻的战争。前秦苻坚在统一北方后,欲进而统治天下,并报往昔东晋征西大将军桓温率军进攻前秦之仇,遂不断向南扩张。继攻陷东晋梁(治今陕西汉中)、益(治今成都)两州后,又于东晋太元四年先后攻取襄阳(今属湖北)、彭城(今江苏徐州)等地。后因内乱,延缓了对东晋进攻。七年,命其弟苻融为征南大将军,以谏议大夫裴元略为巴西、梓潼(治今四川阆中、绵阳东)二郡太守,密备舟师,欲效晋灭吴之战,顺长江东下,会攻东晋都城建康(今南京)。
以上是几乎所有通行历史教材的标准说法,请注意:作者在这里记录史实为晋军击败了前秦军队。那么,试问,当时的历史真貌是什么呢?是什么使纵横北方、从无败绩的前秦雄师在区区8万晋军面前竟如丧家之犬,惶惶而逃几百里,从而使符坚辛苦打下的帝国基础一夜丧尽,九州百姓,一夜成外姓之民?
先看看前秦,帝国刚刚建立,人心未稳,天下创伤未复,加之计谋可比天人的一代贤相:王猛的过世,似乎帝国的强大仅仅具有表面的模样,而使帝国长久屹立的坚实基础并未得到稳固与强化。在这一时期,历史学家通常都认为符坚将自己的民族武装按藩镇部署于全国各大城市,使得帝国在遇到危险时没有储存必要的政局稳定力量,从而分散了大难来临时的应变能力,因此失去了控制整个事态发展的主导力(此点被司马光、胡三省等认为是苻坚必败之道)。那么,为什么昔日驰骋沙场,可谓百战之兵的前秦军队,竟会在淝水败给区区8万不仅数量上远远少于自己,而且士气上不如自己的晋军?
那么,晋国呢?她有什么必胜的理由吗?
其时的晋国,正值王导与谢安争权,而且王导占有优势,谢安无奈,只好在东山吟诗作画,修身养性。众所周知,门第制度经过曹魏、西晋,到东晋偏安东南一隅时已经演变的格外严重,非世家子不得入仕,几乎成为不成文的规矩。王谢之争一直贯穿整个东晋王朝的历史,门阀之间的攀比和明争暗斗成为阻碍东晋真正向强国发展的主要阻力。政局的腐败必然导致法纪的颓废。当时东晋帝国比较有实战能力的刘牢之、谢玄兵团都是谢安的亲信,因此王导对其极为排斥,后来因前秦慕容垂军团攻势凌烈,晋军多不能挡,加之符坚南下兵团的兵临城下,王导只好让位于谢安,这就是有名的“东山再起”。
那么,我们琢磨一下谢安此时的心境:前秦帝国横扫北方,兵力之雄无人不知,以东晋帝国区区数万兵马,怎能和十倍之敌抗衡?因此,谢安面对放在面前的这个热山芋,采取了不拒不接的态度,他老人家坐镇东山,却指使侄子谢玄、大将刘牢之驻守前线,一切听他号令。这又是一个笑话,作为朝廷调度兵力的总负责人,居然一不上朝,二不上前线,在古代通讯技术如此落后、前线战况一瞬百变的背景之下遥控战局,历史上也许只有这一位老兄了!
我想我们可以想象镇守前线的谢玄和刘牢之哥俩的心情了:前方秦兵百万之众如山移海啸,后方老叔谢安依旧日日宴饮,夜夜欢歌,如此上下均不得着落,怎么能安心得了?
而前秦军队依然前进,直抵淝水之畔。
《资治通鉴》在写到符坚南伐时,写到慕容垂和儿子慕容农的一番对话,也许这番对话预示了日后的惨败。慕容农提到了造反的事,重建燕国一直是慕容家族的心头大事,即使当了符坚手下的高官也不能抵诱南面为君的诱惑。慕容农提到《神秘谶语书》,书中预言了前秦帝国的衰亡和中国北方大分裂的未来。但慕容垂却假惺惺地训了慕容农一番,意思是复兴大业自在本人心中,你们做小辈的怎么可以乱讲话。
很明显,慕容垂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符坚失败的机会,那就是淝水,前秦和东晋的决战之地!
对于前秦霸主符坚来讲,征战东晋前谋士王猛的死绝对是他最大的损失。在某种意义上,王猛对于符坚来讲,重要性甚至要超过三国时代诸葛亮之于刘备。符坚以一个弱小民族(氏族)的首领一统中国北方,所向无敌,不能不说王猛起了相当关键的作用。前秦帝国宰相王猛于三七五年逝世,这对苻坚的影响,犹如纪元前七世纪管仲逝世,对姜小白的影响一样。管仲临死时向姜小白所作的建议,姜小白大大的不以为然。王猛临死时向苻坚所作的建议,苻坚也大大的不以为然。王猛警告苻坚说:“国家的死敌不是晋帝国,而是杂处在国内的鲜卑人和羌人,他们的首领又都在政府中身居要职,有些更掌握兵权。我们最大的隐忧在此,必须早日纠正。”临终时再强调这个警告:“严防鲜卑,严防羌。”
不幸的是,历史总那么相似,苻坚信任慕容垂、姚苌等人如同齐桓公信任易牙、竖刁等人,他们都是那种可以共富贵而不可以共贫贱的臣子,这足让后世的历史学家常常为苻坚扼腕:为什么这个世道,偏偏就容不下一个以仁爱慈厚为美德的帝王呢?难道,这个世界只允许存在像勾践、朱元璋之流可共贫贱而不可共富贵的君王?
淝水之战前的东晋,面对前秦这个北方的庞然巨物,心下一定是恐惧的。东晋文才风流,连沈约这样的病秧子都被称为标准美男,号称“沈腰”,可见这个偏安南朝的小朝廷对于柔弱之病态美近乎偏执的爱好。所以,面对北方武装到牙齿的前秦军队,心下惶恐也属于正常情况。
在中国历史中,东、西晋一直作为正统被历史学家所推崇,即使她偏安江南一隅。北方是胡人的天下,石勒、符坚,以及后来的刘勃勃。淝水之战前,符坚拥有了所有有利于他进行全国统一的条件:无往不胜的军队、智谋超人的将军,以及仁慈英明的个人魅力。
但偏偏他败在了淝水。
自曹操“临江横槊”以来,历代北方凭借强势南下的枭雄没有少吃以多败少的亏,而且对历史的影响之巨,足以写成若干本煌煌巨著了。曹操败于赤壁、符坚败于淝水、完颜亮败于采石矶、蒙哥败于钓鱼城、忽必烈鏖战襄阳,等等。
淝水之战,对中国的影响之巨尤其严重,其直接结果就是使中国之统一退后至2个世纪之后的隋,结果之二就是使北方陷于超级混乱,而符坚,也因淝水之战,就像得了重病的人,从此一蹶不振,命执人手。
以符坚百万之众的兵力,天王御驾亲征的势力,对东晋谢玄、刘牢之兵团的五万之数,实可以一击而破之。桓冲在湖北哀叹道:“我等不久将不得不穿上北方野蛮人的服饰了。”谢安更是恐惧,连朝都不敢上,整天游山玩水,让谢石找他都找不到,这种不管不问的鸵鸟行为,貌作潇洒,其实已被符坚百万之众的兵力骇破心神。
但谢安有空前的好运气。
谢石、谢玄既然在最高当局那里,得不到什么指示,只好统军出发。将到淝水(东淝河),不敢再进。这时寿阳(安徽寿县)陷落的噩耗传来,军心沮丧。提前出发救援寿阳的胡彬水军,失去目标,向后撤退,而粮道又被切断,胡彬向总司令谢石告急:“敌人强劲,我军无食,此生恐难见。”偏偏这个传令兵又被前秦兵团的巡逻队擒获,晋军虚实,完全暴露,可以说一切不幸都落到摇摇欲坠的晋帝国头上。苻坚接到报告后,立即命大军随后急进,自己率领轻骑兵八千人,昼夜奔驰,赶到寿阳跟苻融相会。遂即派遣部长级官员朱序,向谢石招降。朱序原是晋帝国雍州(湖北襄樊)州长(刺史),被前秦帝国俘虏,他心中始终怀念故国。他秘密告诉谢石:“前秦如果百万大军集结完成,恐怕无法抵挡。但现在他们大军在后,寿阳城内,只二十余万人,你最好立即行动,如果能先击败先头部队,对他们士气是一个打击。然后再和大军决战,才有胜利希望。”谢石决定照朱序的话孤注一掷,向涌水挺进。前秦兵团在淝水北岸构筑工事,谢石派人告诉苻融:“你们领兵深入,当然为了求战,现在隔河相峙,好像作长久打算,岂不有失初意。请向后稍退,让我们渡河。”强敌当前,弱小的一方竟敢渡河,只有天绝其魄的人才选择此一死法。苻坚告诉苻融说:“等他半渡,我们用铁骑冲击,使他无一人生还。”于是,答应谢石的请求,下令退却。
这时候,不得不佩服东晋时代的风度。历史上同样有风度的亦有此人,那就是春秋时期的宋襄公(春秋五霸的某个版本中,此公的名字居然赫然在目),他带了中原地区的几个小国家和巨无霸楚国决战,宋襄公的联盟军团先整好阵形,楚军后至,当时正在渡江。这时,联盟阵营里谋臣建议:楚军半渡时,可一鼓击破!宋襄公坚决反对,批评臣下说:我们是正义之师,岂可行此无耻行为?随不允。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强大的楚军布好阵形,就轻松击溃了小国的联盟军队,这位仁义的宋襄公却被不仁义的楚军射中大腿,成为历史的笑柄。不幸的是,悲剧再次重演,但却出在拥有超过对手数倍兵力的符坚这边。
前秦军一退,“乱哄哄地变成排山倒海般狂奔,以致失去控制”。写到这里,我对包括柏杨先生之类对历史有着资深研究的前辈们要怀疑了。上句中打引号的句子出自他们的历史著作。我要指出的是,前秦军不是乌合之众,虽然比不上公子重耳(晋文公,春秋五霸之一)著名的退避三舍之王牌军,也恐怕难以和韩信背水一战时纵横天下的汉军相论,但这也是横扫北中国的王者之师,军中将星闪耀,纪律严明。
问题出在哪儿?
所有的历史书都没有给出答案。
我只有自己分析了(没有办法):如前文所说,符坚军团中充满了象慕容垂这样的复国份子和姚苌这样的投机份子,对于他们来讲,淝水之战是他们实现野心的最后机会了,如东晋兵团溃散,则大势已去,一生仰人鼻息,如符坚败,便可浑水摸鱼,成就其百年大业。所以,此类人等,政治嗅觉何等敏锐,岂可放过如此大好机会?何况他们军中亲信爪牙无数,行刺混乱之事也是易如反掌!所以,符坚军一退,马上军中有人大呼:秦军败矣!众多异己份子一起行动,大好形势,顿时倾颓如山之倒!
符坚于是败了,败得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一路退到洛阳,叛变的事就如多米洛骨牌一样不断发生,先是慕容垂成立燕帝国,然后关中的鲜卑族人聚众闹事,成立西燕帝国。苻坚命他的儿子苻睿当元帅,羌籍大将姚苌当参谋长,讨伐叛徒。失败,姚苌叛变,成立后秦帝国,苻坚平叛不利,后被后秦帝国的巡逻部队截获,送到新平(陕西彬县)石佛寺。姚苌向苻坚索取皇帝传国玉玺,苻坚大骂他忘恩负义,姚苌就把他缢死。一代天王就这样死在他曾经救过性命的人手里。
可笑的是,在出战淝水之前,符坚却因为一起小小的外交纠纷,就派了几十万的大军去西域征讨,得胜回师之时,才知道符坚已死,回中原之路已被乞伏国仁的西秦帝国、姚苌的后秦帝国所阻断,归家不得,大将吕光只好建立了西凉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