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被历史遗忘的才能
文/景志祥
一
作为大明第十三位皇帝万历皇帝朱翊钧,从个性上其实颇像自己的祖父嘉靖皇帝,是一个头脑很有才能的人,在他做皇帝的四十八年里,很多细微末节的小事他看似不着痕迹,实则不然,在处理朝政大事时都有自己的指示,如果我们简单的以为,在万历十年(公元1582)的时间都是所谓的两宫皇太后(陈皇后、李太后)和司礼监太监冯保,以及内阁首辅张居正四人操持朝政,皇帝朱翊钧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那就大错特错了。
朱翊钧刚继承皇位时,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柄臣相轧,门户渐开,而帝未能振肃朝纲,矫除积习”这个问题从他祖父嘉靖皇帝一朝开始,随着夏言、严嵩、徐阶、高拱的演变,已经成了当下最大的问题,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对于十岁的朱翊钧而言,是人生第一个重大的考验。
按照当时隆庆皇帝(朱翊钧的老爸)临终时的安排,首辅高拱是自己的老臣,而且能力出众,所以被排在顾命大臣大臣的首位,如此一来,朱翊钧对内可以依靠司礼监太监冯保,对外则可以依靠高拱和张居正等人。
这个安排很合理,但隆庆皇帝忽略了一点,高拱这个人能力和野心是有的,但这个人喜欢以才略自许,负气凌人,“性迫急,不能容物,又不能藏蓄需忍,有所忤触之立碎。每张目怒视,恶声继之,即左右皆为之辟易”,很是专横跋扈,尤其是不喜欢司礼监冯保,两人关系可谓是水火不相容。
此前司礼监职位空缺,高拱先后推荐了陈洪、孟冲,就是不让冯保做掌印太监,如果说这两人能力和威望比冯保要好,那也算了,偏偏这两人无论是在能力上还是威望上都不如冯保,冯保这人知书达礼,又喜爱琴棋书画,很有涵养,所以很受隆庆帝的喜爱,因此在隆庆帝驾崩的空档,利用皇权更迭之间的权力真空,轻松地通过一道遗诏,就驱走了孟冲,自己做了掌印太监。
这个举动与朱翊钧和冯保而言没多大的问题,一个是新皇帝,一个是他的大伴,且能力出众,这么安排也合情合理,但两人都忽略了高拱的脾气,因为这对于高拱来说是不能容忍的事情,因此,必须对冯保除之而后快。
在高拱的的授意下,工科都给事中程文、吏科都给事中雒遵、礼科都给事中陆树德都开始在高拱的暗示下弹劾冯保,一场争斗不可避免,最终我们都知道,冯保联合了次辅张居正,靠着高拱在内阁里说了一句:“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成功进行了反杀。
当时,冯保将这句话加以改进,改成了“高公讲,十岁小孩哪能决事当皇帝”。十岁的朱翊钧听闻是惊恐未定,然而,在这件事上,朱翊钧充分展现了自己的能力,他既没有过问高拱说此话时候的情景,也没有去调查这句话是否属实,而是在隆庆六年(公元1572年)六月十六日将高拱就地免职,让次辅张居正取代了高拱的位置。
这件事,放大了看,或许我们只看到张居正、冯保的身影,甚至他的母亲李贵妃的影子,但抛开这些支微末节,我们依旧能发现朱翊钧对这件事的身影,要知道当时高拱一走,高仪也惊得呕血三日而亡,三位内阁顾命大臣中只剩下张居正一人,此时的大明可谓是内忧外患,如何治理显得困难重重,但朱翊钧既没有畏惧不前,也没有胡乱安排,而是牢牢抓住了张居正,充分信任并重用张居正进行了万历改革,终于开创了万历十年中兴。
这十年时间,我们始终可以看到,朱翊钧始终抓住了“用人唯我”、生杀予夺在朝廷的这个皇帝应该有的权力,这一点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而言是难能可贵的。
单单看这一点,就说朱翊钧做皇帝其实还不错,多少显得有些单薄,我们不妨继续往下看。
万历初年,有流星落地,颇有一点星变的意思。
二
到了九月初三的夜晚,那颗米粒大小的流星忽然变大了,赤黄色光芒四射,将整个皇宫都照亮了,这对于敬畏天变的皇帝和大臣而言,有流星坠地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为此,朱翊钧连夜在室外焚香祈祷,祈求上苍保佑。
这事儿,不知怎么被当时的广西道监察御史胡涍给知道了,没多久胡大人就给朱翊钧送了一道奏疏,奏疏里胡大人认为这次的星变是和宫女有关,并由此展开议论,认为上苍之所以有这次星变,是因为嘉靖、隆庆两朝的宫女闭塞后宫,老者不知所终,少者实怀怨望,寡妇旷女愁苦万状。由此,他想朱翊钧提出应该及早释放宫女,并且无论老少,都释放出去了,为了让自己的理论站得住脚,他还以大唐武则天为例子,引经据典,“唐高不君,则天为虐,几危社稷。此不足为皇上言,然往古覆辙亦当为鉴。”说得振振有词。
第二天一早,在文华殿读完书的朱翊钧就拿出了胡涍的奏折,指着“唐高不君,则天为虐”一句询问首辅张居正这句话的背后意义,张居正自然知道这是皇帝要惩罚胡大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意思,张居正告诉朱翊钧:“这个人迂腐漫言,虽狂妄,却无心之言。”
三
但他小看了朱翊钧的脾气,最终内阁票拟将胡涍革职为民,但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了。
作为御史,胡涍的上奏虽狂妄,但乃职责本分,因此不少官员并不认为胡涍有错,仅过了两天,兵科都给事中李己,上疏为胡涍求情,说:“人君善政不一,莫大于赏谏臣;疵政不一,莫大于黜谏臣”;“胡涍官居御史,补过拾遗,绳愆纠谬,乃职分所宜。今一语有违,即行谴斥,恐自今以后,阿言顺旨者多,犯颜触忌者少”。这段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李大人就是阐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胡涍只是因为自己本职工作上了一些皇上不喜欢的言词,就被罢免了官职,皇上这样做,以后的朝堂之上只怕没人敢说真话了,所以他希望朱翊钧不要过于纠结,对胡涍薄加惩戒,或令复职。
这番话多少带着劝说的意思,道理还是有几分道理,但朱翊钧却置之不理,这位年仅十岁的皇帝很有些自己的主见,在他看来,这些大臣是看着自己年幼,纷纷指责指责皇帝办事,而作为一个聪明的皇帝,从来不会被大臣牵着鼻子走的。
但这一番心思,外面的大臣并不得知,而是固执的认为,这是皇帝不明事理,于是在万历元年(公元1573)正月十二日,户科给事中冯时雨又重新提起了这件事,他上了奏疏其中第五条和胡涍的意思差不多,主张对皇宫里的宫女进行大检查,凡是没有经过隆庆帝“御幸”过的,全部释放出宫,最后才拐弯抹角的提出让皇帝饶恕胡涍,让其复出的意思。
此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朱翊钧的心情平复了不少,重新面对这件事,没了当初的怒气,因此也能用平常的心态去看这件事,对于冯时雨提起的其他大事,朱翊钧都给予赞许,唯独对释放宫女,启用胡涍这件事上,朱翊钧没有答应,但他在奏疏上对这件事以及自己的意见作出了批示:“本朝事体与前代不同,今在宫妇女,不过千数,侍奉两宫,执事六局,尚不够用,又多衰老,出无所归。胡涍狂悖诬上,朕念系言官,姑从轻处。如何与他饰词求用!”
这是他对于释放宫女的看法,皇宫里的宫女并不多,还要侍奉两宫圣母,执事六局,根本不够用,这些不明事理的言官,却一直揪着不放,事情搁在一般没有主见的皇帝身上,也就妥协了。
朱翊钧一生最的诟病在于万历十年(公元1582年),首辅张居正去世后,对他进行了清算,查抄了冯保、张居正的家产,并让太监张诚全部搬入宫中,归自己支配。为了掠夺钱财,他派出宦官担任矿矿监税使,四处搜括民财。另一方面来源于他三十年不出宫门、不理朝政、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以至于内阁出现了“人滞于官”和“曹署多空”的现象,到万历四十五年(公元1617年)十一月,“部、寺大官十缺六、七,风宪重地空署几年,六科只剩下四个人,十三道只剩下五人。”
四
造成这些原因的根源所在,将是一篇十分漫长的篇幅,并不是本篇所叙述的内容,这里暂且不表,笔者言语所说,文字所表,不过是说明一件事,在朱翊钧的前十年,他有张居正,有冯保,因此他的表现并不足以光彩夺目,但他依旧能坚持自己的意见,做到独立,这本身就不是一个庸人之辈。而在张居正去世后,他获得了短暂的勤政后却有迅速的走向了三十年不上朝的道路,三十年里,他贪酒、贪色、贪财而又贪权,即便如此,在他做皇帝的四十八年时间里,我们可以认定一个早已既定的事实,那就是终万历一朝并没有宦官之乱,也没有外戚干政,并没有出现严嵩这样的奸臣,朝内党争也有所控制,对于日本、对于女真,他都做过有力的回击,甚至在他最后的日子里,他依旧透过一定的方式控制朝局,从这一点上看,朱翊钧算是一个能力出众的皇帝,唯一的缺点,不过是缺少了明太祖、明成祖,明宣宗那样的雄才大略而已。
参考书目:《中国通史·明时期》上海人民出版社 沈德符《万历野获编》中华书局1959年许文继、陈时龙 《正说明朝十六帝》中华书局20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