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明代“特务”的牙牌
作者:董建
锦衣卫,这个至今仍让人感到神秘和恐惧的组织,成为明代历史上最具特色的现象。中国徽州文化博物馆收藏的一件明代锦衣卫牙牌,揭开600多年前明代锦衣卫这一政府“特务”机构的神秘一角。
中国徽州文化博物馆藏有一件明代象牙腰牌,牌作八楞形,上部云花圆纹,中间有穿,以便悬挂。长9.4厘米,宽6厘米,厚1厘米。正面中间阴识篆书“关防”二字,上部阴识楷书“锦衣卫”,左为“壹再贰拾肆号”。背面阴识楷书“缉事旗尉悬带此牌,不许借失,违者治罪。”
牙牌属于符牌之一种。符牌最早是古代朝廷调兵遣将的凭证,符为两部分,渊令者和被调令者各执一半,届时合符以验真伪,即罗振玉所说“古者合符以征信”。秦汉至隋为虎符,唐有鱼符、龟符,宋以后多为竖长条符牌。日月代除了长条形符牌,还有钟形、璧形等符牌。宋以后的符牌基本上无合符意义,只是作为某些权力、身份的识别标志使用,尤其是皇宫门禁森严,须持牌出入。符牌多佩带在腰间,故又称腰牌。又因经常出入皇宫,也称作穿宫牌。牙牌虽是职官的象征,但不是所有官员都佩带牙牌,而是常由朝宫、留值内阁的官员以及内官佩带,原因就是他们需要出入于皇宫,是为皇宫的安全保障而设置的。明代在陪都南京的诸司品秩虽高,却不佩带牙牌,就是这个原因。明代如陆容《菽园杂记》卷二所述:“常朝官悬带牙牌,专主关防出入,与古所佩鱼袋之制不同。观其正面,刻各衙门官名,背面刻‘出京不用字及禁令可知……凡在内府出入者,贵贱皆悬牌,以别嫌疑。如内使火者乌木牌,校尉、力士、勇士、小厮铜牌。匠人木牌,内官及诸司常朝官牙牌。若以为荣美之饰,则朝廷待两京为一体,何在京伶官之卑亦有之。而南京诸司,尊官不以此为荣美之邪。况古者金鱼之佩,未必出京不用也。”
明代对佩带腰牌有严格规定,不同级别、身份佩带不同质地、形制的腰牌。罗振玉编《历代符牌图录》所载明代符牌明目较多,材质也多种多样,如“明魏国公散骑牙牌”“皇浦玉宝乌木牌”“内宫内侍出门铜牌”“御前答应牙牌”“尚衣监牙牌”“御马监官长牙牌”等,可知材质有牙、木、铜等。
《历代符牌图录·后编》中与锦衣卫有关的符牌,有“锦衣卫朝参官牙牌”和旗尉牙牌,“锦衣卫朝参官牙牌”长条形,此为官长所用,故在形制上与旗尉牙牌不同。《历代符牌图录·后编》所收旗尉牙牌3枚,一枚与徽州文化博物馆所藏的式样、文字均一样,只是编号不同而已,为“捌拾贰号”。另两枚为“锦衣卫东司房旗尉牙牌”,除增加“东司房”三字和编号不同,其他均一致。由此可见锦衣卫旗尉牙牌之形状,为其专门式样。在《历代符牌图录·后编》图录中,“御前答应牙牌”为“天”字号,“尚衣监牙牌”为“忠”字号,而“锦衣卫朝参官牙牌”为“武”字号。牙牌正面为“锦衣右所正干户”,牌背面为“朝参官悬带此牌。无牌者依律论罪,借者及借与者罪同。出京不用。”4枚锦衣卫牙牌中,只有一枚“崇祯壬午年(1642年)造”的“锦衣卫东司房旗尉牙牌”有“锦字贰百肆拾捌号”编号字样,另3枚也有编号,只是编号中无“锦”字,这点和徽州文化博物馆所藏正相契合。
从拓片可以看出,崇祯“锦衣卫东司房旗尉牙牌”较前3枚牙牌为大,是否说明有“锦”字和尺寸大者为崇祯朝锦衣卫牙牌之特征?笔者以为至少可以作为重要的参数。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也有一枚“崇祯壬午年造”的“东司房旗尉牙牌”。有“锦字捌拾捌号”字,似可佐证之。另,《明史》中还有一则与锦衣卫符牌相关的记载:“永乐六年(1408年)驾幸北京,扈从官俱带牙牌;五府、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锦衣卫各铸印信,通政司、鸿胪寺各铸关防,谓之行在衙门印信关防。其后,命内府印绶监收贮。嘉靖十八年(1539年)南巡,礼部领出,以给扈从者焉。”
锦衣卫设立于明洪武十五年(1382年),原为皇宫的亲军侍卫,掌管皇帝出入仪仗、警卫等,原称作仪鸾司,后改称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明史》载:“锦衣卫,掌侍卫、缉捕、刑狱之事,恒以勋戚都督领之。恩荫寄禄无常员。凡朝会、巡幸,则具卤簿仪仗,大汉将军等侍从扈行。宿卫则分番入直。朝日、夕月、耕措(ji)、视牲,则服飞鱼服,佩绣春刀,侍左右。盗贼奸宄(gui),街涂沟洫,密缉而时省之……成祖时复置。寻增北镇抚司,专治诏狱。成化间,刻印畀(bi)之,狱成得专达,不关白锦衣,锦衣官亦不得干预。而以旧所设为南镇抚司,专理军匠。”
锦衣卫最高长官为指挥使,设同知、佥事、镇抚司等官。锦衣卫所属之镇抚司分南北两部,南镇抚司掌管刑名,而北镇抚司专理诏狱,他们可以不通过仟何部门,甚至不遵守明代刑律,直接取旨行事,自行缉捕、刑讯除皇帝以外的任何人。锦衣卫用刑极为残酷,特权使得他们制造了无数的冤狱。锦衣卫在明初时只有1000余人,到嘉靖时,人数已达十五六万之众。明永乐十八年,除了锦衣卫,又设立了东厂(即东缉事厂)、西厂统称为“厂卫”,实际就是特权监察机构、特务机关。其分支机构甚至远达朝鲜半岛。虽然东厂和锦衣卫之间是平级天系,但明成祖给予东厂监视锦衣卫的权力,东厂获得的情报可以直接向皇帝报告,而锦衣卫拷问重犯,东厂都要派人听审,东厂实际上是凌驾于锦衣卫之上的。正德年间,在东、西厂之外,又成立了“内行厂”,由太监刘瑾直接指挥,对东、西厂实行监督。
天启间,熹宗沉湎于他的木工营造技艺,太监魏忠贤请他批阅重要奏章时,总是别有用心地趁他木工活做得正在兴头上,这时熹宗根本无心他顾,就让魏忠贤去处理,魏忠贤遂逐渐专擅朝政,权势熏天。在魏忠贤专权和排除异己的过程中,锦衣卫都充当了急先锋。魏忠贤把持厂卫期间,手段更加残忍,“一入狱门,十九便无生理”。天启六年(1626年),缇骑到江南逮捕周起元、高攀龙、周顺昌、缪吕期、李应昇、周宗建、黄尊素等东林党人,遭到苏州士民的反对,遂聚众数万人逐缇骑,杀旗尉一人。事后颜佩韦、杨念如、周文元、马杰、沈扬挺身投案,就义后葬虎丘山旁,后称“五人之墓”。为此张溥写了著名的《五人墓碑记》,文中有“缇骑按剑而前,问‘谁为哀者?”缇骑在汉代为随从骑士,叫促骑。明时以“缇骑”称呼逮捕犯人的禁卫吏役,即锦衣卫。
明亡,厂卫制度随之寿终正寝。徽州文化博物馆所藏“锦衣卫施尉”牙牌,因是缉事旗尉所佩,故这个腰牌的丰人属于北镇抚司人员。虽然明代符牌种类较多,但相关机构有严格的同收管理机制,再加上年代久远,自然和人为损毁严重,存世已很稀少。即便《历代符牌图录》所收的符牌,后来有的也下落不明。作为见证明代锦衣卫历史的实物遗存,堪称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