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美元的演出——雷马根大桥争夺战

来源: 燃烧的岛群    作者：Moskit

1945年3月初，一路猛冲到莱茵河畔的盟军发现，即使突破了德军的层层防线，这大自然的天堑仍然是让他们极度头疼的障碍。只要渡过莱茵河，就能直插德国的工业命脉——鲁尔区。德国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45年初的一系列防御行动与其说是为了阻止盟军的进攻，不如说是为了收缩防线尽快撤入莱茵河东岸，到时就可依靠莱茵河这道天然屏障挡住盟军部队。莱茵河上最便捷的渡河方式就是通过德国小镇雷马根旁325米长的鲁登道夫大桥（亦被称为雷马根大桥），从2月底开始，莱茵河西岸的德军部队就通过这座桥撤往东岸。德军指挥部面临和1941年夏季的苏联人一样的难题——一方面大桥必须被炸毁以阻止美国人过桥，另一方面自己在西岸的部队又指望着大桥撤退。

图1.表现雷马根大桥争夺战的绘画作品

　　德军守桥的部队有一个多营接近500人还有同等数量的人民冲锋队。大桥也早就被安置了炸药，准备工作在44年9月就开始了，但此刻守军还希望尽量收容一些撤离的友军部队，所以炸桥工作一直没有展开。所以3月7日当美军的先头部队第9装甲师到达这里的时候，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雷马根大桥还矗立在那里，完好无损！第9装甲师在此地有着一个中等规模的恩格曼战斗群，由伦纳德·恩格曼中校（Leonard Engemann）指挥，他手里的兵力和德国人的差不多，不过他的装甲力量更充足——40辆M8装甲车和M3半履带车以及17辆坦克。值得注意的是，这17辆坦克除了9辆M4谢尔曼坦克和4辆M10坦克歼击车（来自第656坦克歼击营）还临时编入了4辆M26潘兴重型坦克，这些重型装甲力量将是恩格曼中校最大的依仗。

图2.正准备参加雷马根大桥突袭行动的M26潘兴坦克

　　在恩格曼中校反复确认过大桥的完整性并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后方的高层相信德国人真的留了这么一座大桥给盟军通行后，前线的参谋人员开始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行动。军官们一致认为这是一个陷阱，德国人肯定打算在盟军过桥时或者一小部分先头部队成功过桥后炸毁桥梁，以取得最大的效果。但是这样重要的战略桥梁摆在面前，没有人能拒绝它的诱惑。毕竟，雷马根对面的莱茵河东岸异常陡峭。如果失去了重型桥梁，那么在此地架设浮桥或是建立临时渡口的战略行动都会因为无法在另一侧建立登陆场而破产。哪怕是陷阱，此刻也只能硬闯了。　
图3.莱茵河东岸，可以看到狭窄的河畔和高大的岩壁，左下角就是雷马根大桥的桥头堡遗址

下定了决心以后，恩格曼中校命令步兵立即攻击前进夺取桥梁。就如前文所说，德国人本应等美国人登上桥梁之后再起爆的（当然他们可能确实是这么计划的），不过美国人的压制火力实在太猛，德国人不得不考虑后撤，所以在美军步兵接近桥梁时就起爆了。接着就是这场战斗中最戏剧性的一幕——不知是起爆装置出了故障还是一部分炸药的引线被切断了，只有一半的炸药成功起爆。原先在雷马根大桥上布置有600kg从附近矿场搜集来的民用硝铵炸药，工兵对其破坏力的计算的结果是“非常勉强”。现在只有一半的当量起爆，结果就是一阵巨响之后，大桥失去了部分桥面，但是主体结构仍然牢牢地横在水面上！

刚刚在爆炸中趴在地面上的美军步兵，在发现大桥完好时，一边感谢德国人高度负责的桥梁质量建设，一边爬起来向着大桥猛冲。德国人也急了，集中兵力向大桥发起冲击，企图引爆剩余的炸药。不过第9装甲师在西岸用机枪和坦克炮组成了一个密集的火网，在压制住德军步兵的同时，也一路“护送”己方步兵冲上了大桥。美军步兵在过桥时用刺刀切断了所有他们看到的电线或是看起来像是电线的东西。不到15分钟，大桥宣布易手，第9装甲师轻而易举地夺取了莱茵河上最重要的桥梁。　　
图4.表现第9装甲师士兵突破大桥的绘画作品

至当天傍晚，成功夺取雷马根大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艾森豪威尔将军的耳朵里。发回给第9装甲师的不只有嘉奖还有尽快过桥的命令。为此雷马根大桥附近集结了附近单位的所有工程兵部队和防空炮兵部队。到午夜时分，工程兵已经拆除了剩下的炸弹并且将大桥维修至可以通行重装备的状态。恩格曼战斗群的9辆谢尔曼坦克连夜开过了雷马根大桥与驻守在东岸的步兵会合，不过轮到M10坦克歼击车的时候出了岔子——第2辆M10在过桥时卡在了大桥上（可以通行的桥面只有一车宽），工兵不得不花费了一整夜时间令其脱困。至于M26潘兴，则根本无法通过大桥，只能在西岸等待渡口的建立。　　
图5.在渡口准备过河的M26潘兴

盟军司令部此时已经将这座桥视为下一步战略行动的前进基地，为了使这座桥免遭敌方空中火力打击，附近三个军的防空部队全都集中在了大桥两侧。最高司令部给守桥部队下了死命令——“不用进行敌我识别，只要是任何敢靠近大桥的东西，都得给我打下来！”在最初的2天（7日-8日）德国空军有着一些小规模的空袭不过很快被美军严密的防空火网击退。美国人预计将会在9日遭遇非常强烈的空袭，可能是大规模的机群轰炸。　　
图6.美军步兵先行通过了桥梁，照片拍摄于大桥东岸

事实证明美军的预测很准，德国空军确实采取了非常手段来攻击雷马根大桥，甚至是一些新式武器。3月9日，来自KG76的刚刚亮相不到半年的Ar234喷气轰炸机在对雷马根大桥进行了几乎自杀式的攻击——近20架Ar234以对于喷气式轰炸机来说相当密集的纵队在低空向大桥投弹。不过对于高速喷气轰炸机来说这样的极端操作还是太勉强了，轰炸不仅没有命中大桥，还被地面防空火力击落一架。这架Ar234在被击中后，仍然挣扎着向前飞了近20公里才坠毁，机队在返回机场时也有一机因事故报废。在喷气式飞机之后，还有一些装备500公斤炸弹（SC 500）的Fw 190F-8福克-沃尔夫攻击机向大桥进行了投弹。飞行员事后报告有2次直接命中，不过大桥并没有遭到很大的破坏。　　
图7.大桥的航拍照片，河畔上重型炸弹造成的弹坑清晰可见

在这数天的猛烈空袭中，美军高炮部队昼夜不停地向着空中打出相当密集的弹幕，恩格曼中校称之为“百万美元的演出，不仅对我们，也是对德军而言”。不过恩格曼中校显然低估了德国人摧毁这座大桥的决心——由于没有预料到大桥会被美军夺取（毕竟在德军最高指挥部的剧本里，这座大桥早就该被炸毁了），在该地区德军没有预留强有力的反击力量，尤其缺少反冲击用的装甲预备队。在阿登(Ardennes)的进攻失败后留在西线的装甲部队，说得好听一点，并不处于最佳状态。如果不尽快摧毁大桥，美国人就会建立前进基地，直插帝国的心脏鲁尔区！　　
图8.正在穿越大桥的美军士兵，旁边的牌子上写着“徒步穿越莱茵河——第9装甲师”

3月10日晚，德国空军几个飞行联队的指挥官惊讶地听着德国空军总司令赫尔曼·戈林的个人命令——寻找志愿者驾驶携带炸弹的Fw 190撞击大桥！这和驾机冲撞盟军重型轰炸机的战术不一样，后者还有可能跳伞幸存，但这样的任务为了确保命中，是彻彻底底的自杀行径。尽管飞行员们被许诺追授骑士铁十字勋章，但在接到命令的4个联队中，也只找到2个“神风特攻队员”。到了11日上午，由于没有接到进一步的命令，这个计划被几个联队长合力“冷藏”了。　　
图9.携带SC 500的Fw 190F-8

11日上午，德国空军再次集结起一批Fw 190F-8来轰炸大桥，虽然取得了一次命中，但雷马根大桥确实如德国工程业所言：“质量很好”——桥面再次破了个洞，不过仍然可以通车，美军工程兵也顾不上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了，暴露在空袭火力下抢修大桥。3月12日凌晨，本计划组织夜间轰炸机进行大规模突袭，但浓雾和云层扰乱了出发的计划。到了下午，喷气轰炸机则卷土重来：14架携带1吨炸弹（SC 1000）的Ar234轰炸了大桥，不过谢天谢地，这些轰炸机上安装的新式瞄准具没有德国人所言的那么准，没有一枚炸弹命中大桥。而13日的空袭中来了一个新面孔——Me 262喷气机也参与到对大桥的突袭中来，这一天有22架各型喷气机（不算Fw 190）攻击了这座“罪孽深重”的大桥，但是均没有将其炸断。　　
图10.表现13日空袭的绘画作品，注意当时大桥并没有图中所画的这么完整

当你询问一名参与雷马根大桥保卫战的美军士兵还有什么比射击漫天的喷气轰炸机更酷的，那么他会告诉你，更刺激的是迎击“希特勒的绝密武器”。德国工程师向希特勒保证，V-2弹道导弹的精度已经提升到了500米。在元首看来，这样的准头已经完全可以拿去对付“大桥”这样的目标了。于是在荷兰的V-2弹道导弹接到命令袭击雷马根大桥。根据导弹实际命中结果来看，这些导弹的精度有高有低——最近的着弹点离大桥不到200米，而最远的则在离大桥40公里以外的…科隆。这些无法防御的末日武器给美军造成了相当大的心理压力，本来打算来前线采访的战地记者几乎全部撤回了后方。　　
图11.被多次打击后的大桥

在德国空军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德国陆军自然也没有闲着。从9日开始，100门各种口径的远程火炮（主要是150mm和210mm）就不停地向大桥开火。相比于空军的一锤子买卖，陆军的持续性炮击的命中率更好一些——3月9日，一发炮弹击中了1辆装满弹药的卡车，爆炸在桥面上留下一个直径为4.6米的洞。第二天，德军又成功地击中了1辆装满燃料的汽车，但桥还是屹立不倒。无奈之下，德国人开始调集更大更重的火炮——600mm的卡尔，准备用重型火力一锤定音。不过3月11日动身的第628炮兵连，直到3月20日才赶到莱茵河附近，此时为时已晚。　　
图12.600mm卡尔臼炮

3月17日凌晨，德军还组织了一次特别的破坏行动——使用战斗潜水员在水下爆破以破坏大桥。不过美军用M3探照灯坦克照亮了大桥两侧的水域，令德军蛙人无所遁形——2名蛙人在冰冷的水中因体温过低而死亡，2名被桥上的警卫射杀，还有3名蛙人被俘。　　
图13.被俘的德军蛙人

不过雷马根大桥还是迎来了它的终结：3月17日15时，在承受了高强度的空袭，炮击以及弹道导弹近失弹的轮番打击下，雷马根大桥终于不堪重负，垮塌了。坍塌事故发生时，美军工程兵正在对桥面进行加固，因为连日来的重装备通行对桥梁造成了非常大的压力。事故造成25人死亡或失踪，66人不同程度受伤，其中3人后来因伤势过重死亡。　　
图14.美军工程兵正在维修桥面，这张照片拍摄于垮塌前几个小时　　
图15.整体垮塌后的雷马根大桥

雷马根大桥最终还是成为了历史，但这一切对于莱茵河东岸的德军部队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美军在夺取大桥后取得了桥头堡，得以迅速建立渡口。在近一周的双路渡河行动后，东岸已经集结了超过8000人的步兵和近100辆坦克，德国人再也无法依靠莱茵河挡住盟军了。因第9装甲师的创举和美军辅助部队的不懈努力夺取和保卫的雷马根大桥，至今仍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军事荣誉的主要象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