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战争之前的英格兰骑士和弓箭手

一直以来,长弓射手与他们手里的致命弓箭都同英法百年战争联系起来。然而,这样的成功战术并非一朝一夕就形成的。在维京人和法兰西化的诺曼人入侵英格兰,并将射箭文化不断带入当地之后,弓箭手在战争中的地位就逐步提高。今天,我们就从百年战争前的那个时代入手,看看英国人是怎么将著名的长弓战术一步步推进过来的。

1124年布尔格德鲁尔德(Bourgtheroulde)战役

征服者威廉虽然占据了海峡两岸的土地却不能保证他们之间没有矛盾

征服者威廉死后,其子嗣为了英格兰和诺曼底的权力展开了激烈的角逐,并随着法国卡佩王室和邻近安茹伯爵的介入,上升为威廉四子:英格兰国王亨利1世与长兄诺曼底公爵罗伯特.科索斯(Robert Curthose)之间的激烈内战。经过三次主要战役,亨利最终战胜了科索斯,将诺曼底公爵头衔收入囊中,但他在诺曼底的统治并不稳固。

1124年,乘他离开公国之机,以梅隆伯爵沃伦汗(Waleran de Beaumont,Count of Meulan, 1st Earl of Worcester)为首的一帮领主举起反旗。叛军从根据地出发,在很短时间内推进到北部重镇Vatteville,忠于亨利的诺曼底领主,则将计就计,集结邻近要塞守军,在叛军折返老巢的必经之处—布尔格德鲁尔德(Bourgtheroulde),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鉴于叛军拥有300多名骑士为核心的强大骑兵力量,王室军队的指挥官之一Odo Berleng(亨利一世的内府卫队队长)制定了以弓箭手组成前锋,射击叛军战马,削减对方冲击力。以下马重骑兵组成中军,瓦解对方冲锋。最后以骑兵预备队反击冲锋的计划。为从更加致命和出其不意的角度打击叛军,一个分队的弓箭手还骑乘战马,在叛军冲锋即将开始之际,奔驰到他们的右侧,向他们无法得到盾牌掩护的躯干射出了连续不断的致命箭雨。在弓箭手交叉火力的猛烈攒射下,叛军骑兵还没冲击到王室军队主阵线,就陷入了彻底的混乱,纷纷逃离战场,留下战马被射倒的同伙,包括叛军头目梅隆伯爵,向冲杀而来的王室军队缴械投降。

此战虽然是规模很小的领主内战,但对骑乘长弓手机动力的使用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很可惜的是,一小队侧翼机动的骑乘长弓手,在更大规模战役中显然无法发挥类似此战的巨大作用,而过大的骑乘弓箭手编队既是过于醒目的目标,自卫能力又太低,这些缺点严重制约和限制了这一战术的发展空间。

1138年圣旗之战(Battle of The Standard)

苏格兰历史上第一位入侵英格兰的大卫一世

亨利一世死后,英国贵族无视他的遗愿,跳过他的女儿玛蒂尔达,选择他的侄子斯蒂芬为王。1138年8月,乘着斯蒂芬在英格兰南部对付玛蒂尔达的支持者之时,苏格兰国王大卫入侵并蹂躏了王国北部。愤怒的英格兰北部郡县在大主教瑟斯坦(Thurstan)号召下集结部队,以一辆高悬圣彼得旗的战车为前导,杀向苏格兰军队。

1138年8月22日清晨,约克郡诺丝阿乐尔顿(Northallerton)以东大雾笼罩的平原上,双方迎头相撞。

面对兵力和骑兵数量都少于自己的英格兰军队,苏格兰先锋的盖洛韦(Galwegian)骑士们依循传统,直接发起了冲锋。英格兰军队则以得到下马骑士和长矛手支援的弓箭手组成先锋,向疾驰而来的苏格兰人射出密集的箭雨,盖洛韦骑士们浑身中箭,好似刺猬一般。击败苏格兰前锋后,英军开始全线压上,苏格兰王太子亨利带领部分坎布里亚(Cumbria)和特威特戴尔(Teviotdale)的骑士又进行了一次冲锋,再次被密集的箭雨半途打瘫。

圣旗之战中的布阵 英军(黑)大胜苏军(白)

此后,大卫和一些法国来的骑士集结剩余兵力,下马步战,激烈对战后,苏格兰军队残存兵力也终于败北。2个多小时的战役中,英军的骑兵预备队完全没有得到出场的机会,赫克瑟姆(Hexham)的约翰不甘心地写道:苏格兰佬被箭矢歼灭了。

这种将弓箭手和骑士混编在一线的战术在一个世纪以后,也出现在了爱德华一世征服威尔士的两次战役中:

1282年,约翰.吉法德(Jonh Giffard)指挥英格兰军队从远离Yrfon桥的一个渡口悄悄渡河,以弓箭手和骑兵混编的阵型突袭了防守桥梁的威尔士军后方。

1295年,沃里克伯爵(9th Earl of Warwick)在Maes Moydog,以“两名骑兵中间配置一名弓弩手”的阵型,打垮了威尔士起义者长矛方阵的顽抗。

在这三次战役中,针对弓箭手自卫能力低的缺点,英格兰人探索了在弓箭手阵列中插入下马重骑兵和直接在骑兵中夹杂弓箭手两种编组方法,并在对付冲击力比较弱的对手苏格兰人和威尔士人时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不过,在面对欧罗巴大陆上骑兵力量更强的对手时,这种以损害骑兵机动力和减小弓箭手密度来达成自卫能力提升的折衷注定是两头不讨好的最糟选择,英格兰最终将之完全摒弃。

1298年福尔柯克(Falkirk)战役

1297年9月11日斯特林桥战役,英格兰弓箭手因为主将萨里伯爵(6th Earl of Surrey,)举棋不定的糟糕指挥,在完全没有发挥作用的情况下就被华莱士和安德鲁.莫里指挥的苏格兰长矛方阵(Schiltrons)拖入近战全数歼灭。次年7月,爱德华一世率军从法国返回英伦本土,一路挺进到苏格兰斯特林,并最终通过释放假情报后的突然折返,于22日在福尔柯克抓住了尾随的苏格兰起义军主力。

面对苏格兰人为了对付英格兰骑士而摆出的4个超大型长矛方阵(Schiltrons),爱德华指挥英格兰骑士组成4个联队(Battles),首先打垮了方阵外围的苏格兰骑士和少量弓箭手。在骑士初次冲击方阵失败后,稍晚赶到战场的英格兰弓箭手开始对死守阵地的苏格兰方阵兵施放箭雨。盔甲不整,阵型密集的苏格兰步兵在长弓箭雨覆盖下很快死伤枕籍,4个方阵先后瓦解溃散,逃入身后的卡伦德(Callendar)森林。

福尔柯克战役布局

此战由于英军是通过突然强行军的方式捕捉苏格兰军,故只能将骑兵和徒步弓箭手分成两个梯次投入战斗。骑士的快速攻击不仅为跟进的弓箭手先手扫除了对手骑兵和弓箭手的威胁,还将苏格兰步兵威慑在原地动弹不得,英格兰弓箭手赶到战场时只需从容列阵射杀他们即可。爱德华一世出色的指挥让英军两大主力兵种达成了完美的配合,但糟糕的是,此时同在英军阵中的未来苏格兰国王和未来英格兰国王,一个从中得到了有益的教训,一个从中得到的却是一知半解的误导……

福尔柯克战役也成为了骑兵与弓箭手对抗方阵的教学战役

1314年班诺刻本(Bannockburn)战役

继位之后,因为宠信男宠,和领主们不断冲突的爱德华二世,在1314年又遇到了苏格兰国王给他出的难题——斯特林(Stirling)城堡被围。鉴于斯特林在文化和交通上的极端重要,爱德华二世决定御驾亲征,一扫叛逆。他实在不敢在“亲男宠、远贤臣”之外,再背个懦夫的恶劣风评,这在政治上将是致命的。

面对步步逼近的优势英军(总兵力约1万4千),苏格兰国王罗伯特.布鲁斯,如同他的外号苏格兰之狮,勇敢地在英军前方堵住了道路。布鲁斯不光有勇气,其选择的阵地也充满智慧,不仅锁死了纽帕克(New Park)森林中的古罗马大道,而且左右两翼均有森林沼泽掩护,正面则是大片烧焦的荒地。6月23日英军的一系列小规模试探进攻全部以失败告终,布鲁斯本人更是在7000多名将士注目下,阵斩英军骑士亨利.波鸿(Henry de Bohun,英军前锋指挥官、王室大督军(Constable of England)赫尔福德伯爵(4th Earl of Herefod)的侄子),苏格兰军士气大振。

意识到正面进攻无效,爱德华二世决定学习老爸,以8个联队(Battle)重骑兵为先导,绕过Balquhiderock森林,包抄苏格兰人左翼。在英军中长年服役,也有过被英军夜间行军、突袭包抄的切身教训,罗伯特对英国佬类似的动向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6月24日清晨,还在遍布溪流的湿地中艰难前行的英军骑兵前锋,发现4个巨大的苏格兰方阵放弃防守阵地,向他们开进,埋伏的苏格兰弓箭手也开始向他们施放箭雨。发现自己的骑兵陷入困境,爱德华二世继续模仿老爸的经典做法,将不断赶到的弓箭手开向右翼,展开射击线。随着投入交战的英格兰、威尔士弓箭手不断增多,苏格兰弓箭手退回了挺进而来的方阵间隙之中。英军弓箭手开始将火力延伸到苏军左翼道格拉斯伯爵指挥的方阵上,英军箭雨 :

犀利如常,只要(箭雨)不息,苏格兰人(的前进)就困难异常。

——苏格兰编年史作家巴伯(Barbour)

但就在爱德华二世自以为得计之时,布鲁斯一直雪藏的苏格兰重骑兵绕过溪流和湿地,从英军右翼杀了出来,冲得英军弓箭手一片混乱,不得不逃到己方骑兵身后寻求庇护,苏格兰方阵乘机杀进了英军骑兵的战列之中。之后的肉搏战,英军弓箭手像他们的盎格鲁-萨克森祖先一样,调高射角,试图以超越射击的方式为苦战中的重骑兵提供支援,看不见敌人的他们只能凭感觉射击,箭雨不时落入友军阵线之中,倒毙之下的英军重骑兵几乎和苏格兰长矛手一样多。最终,苏格兰人的长矛方阵彻底驱逐了英军骑兵,自知不敌的英军弓箭手也纷纷溃逃。

班诺克本战役布局

此战中,爱德华二世模仿其父的倾向非常明显,但他的对手罗伯特.布鲁斯充分汲取了威廉.华莱士的教训。没有因为畏惧英军骑士的冲击,让长矛方阵死守坚固阵地,而是针对英军的包抄行动,将计就计,主动出击,反而打了爱德华二世一个措手不及。而爱德华二世迷信父亲的战术,居然在还没有驱逐苏格兰重骑兵的情况下,就将缺少支援的弓箭手投入战斗,让布鲁斯逮到了机会,乘英军重骑兵忙于应付逼近的方阵之机,迅速将英军弓箭手逐出战场。

总的来说,英军在此战中,发现了自己战术体系存在的巨大问题——重骑兵和弓箭手由于机动速度的差异,无法达成有效的配合。这个问题实质上在福尔柯克已经出现,只是由于爱德华一世天才的指挥,两者进入战场的时间差才显得好像有利战局。此战后,英格兰在和苏格兰的对抗中落入了下风,英格兰人迫切需要尽快解决这一致命问题,重展雄风。

1322年巴勒布里奇(Boroughbridge)战役

英国人一度也学习苏格兰人的布阵方式

班诺刻本战役后,爱德华二世和英格兰领主们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到了1321年,以北方边区领主为主的势力云集到兰开斯特伯爵(2ed Earl of Lancaster)和赫尔福德伯爵旗下,公开对国王挑起了反旗。1322年1月,爱德华二世再次挂帅出征,征讨叛逆。面对北上紧逼而来的王军,叛乱领主们再次祭出“敌之敌必为我之友”这一黄金定律,和苏格兰国王谈成了攻守同盟,准备会兵一处。

5月,当叛军抵达尤尔河上(River of Ure)上的重要枢纽巴勒布里奇时,发现城镇外的桥梁已经被安德鲁.哈克雷(Andrew Harclay,1st Earl of Carlisle)指挥的坎伯兰和威斯特摩兰军队占据。和苏格兰人长年作战的安德鲁.哈克雷,采用了苏格兰人的战术对付叛军骑兵的冲锋。兰开斯特编年史记录他“把全部战马留在后方,把已经下马的骑士和一些长矛兵布置在北端桥头。(在他们之后)剩下的全部长矛兵编成一个苏格兰式的方阵(Schiltron)。”

叛军在5月16日向守桥的王军发起了猛烈冲锋,但迎面遭遇了王军弓箭手射出的密集箭矢,人马倒毙甚多,和长矛方阵的交锋也惨败,赫尔福德伯爵被杀,众多叛乱领主溃逃,绝望的兰开斯特伯爵于第二天投降。

此战中,英格兰人对苏格兰战术的采用,表明他们从痛苦的苏格兰战争中重新学到了一度轻视的成功经验——必须用重步兵为自己取得稳固的阵地。此外,英格兰弓箭手在河流的屏护下,肆无忌惮地对企图渡桥的叛军大开杀戒。虽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在开阔地形下如何同骑士协同编组的战术问题却没有得到解决,而鉴于英格兰人的死对头,法国人也在稍早前的镇压福莱芒人的战争中,得到了和长矛方阵作战的经验,单凭这一点点战术进步,要迎接即将到来的严峻挑战,无疑前景黯淡。

巴勒布里奇战役布局

1332年达普林沼泽(Dupplin Moor)&1333年哈利敦山(Halidon Hill)

苏格兰国王大卫二世

尽管在国内日渐孤立,对抗罗伯特.布鲁斯的战场上也继续失利,爱德华二世依然紧咬牙关,就是拒绝放弃对苏格兰的领主权。就在52岁的苏格兰之狮眼看要熬不到革命胜利就闭眼时,爱德华二世那精悍的王后——“法国母狼”(She-wolf of France)伊莎贝拉发动军事政变,废黜了死硬的爱德华二世,给14岁的王子戴上英格兰王冠,爱德华三世的时代开始了。

鉴于国王年少,自己和情夫摩蒂默(Mortimer,1st Earl of March)掌握的摄政会议根基也不稳固,伊萨贝拉和病势日重的罗伯特.布鲁斯在1328年罢兵言和,签订《爱丁堡协约》(Treaty of Edinburgh),正式承认苏格兰王国的完全独立。了却遗愿的苏格兰之狮在次年6月瞑目而去,享年54岁,传王位于7岁的幼子大卫(David Ⅱ)。

1330年,英格兰王室再次发生政变,17岁的爱德华三世将母亲赶下台,开始亲政。和爷爷一样极富侵略性的爱德华三世,一直以来就对母亲强加给自己的那份协约十分不满,不过自己毕竟刚刚亲政,第一要务是巩固执政根基,就在爱德华三世强忍恶气以图后效的时候,复仇的机会自己送上了门来。

让苏格兰人与法国人饱尝痛苦的爱德华三世

1332年,以爱德华.贝列尔(Edward Balliol)为首的苏格兰流亡领主,在少数英格兰领主的响应下,纠集起一支包括500名重骑兵和1500名弓箭手的军队,扬言打回苏格兰,夺回合法地位和世袭领地。爱德华三世虽没有对他们抱过大的期望,但显然很乐意借此恶心苏格兰佬,他一方面狡诈地表示自己还是忠于协约的,英格兰军队绝不越过特维德(Tweed)河,另一方面却接受了爱德华.贝利尔的效忠,为其活动大开方便之门。

同年7月,爱德华.贝列尔的迷你远征军从约克郡的数个港口扬帆出航,绕过特维德河口,登陆法伊夫(Fife),进而向珀斯(Perth)进发。在珀斯南方的俄恩河畔(River Earn),“还乡团”发现对岸沼泽的高地上,苏格兰摄政马尔伯爵(Earl of Mar)率领的一万多王室军队,已经摆开阵势,挡住了去路。更糟消息随后传来,顿巴伯爵(Earl of Dunbar)麾下的另一支王军,正向他们背后开来。“还乡团”瞬间陷入了绝望和互相指责,苏格兰军则坐等友军赶到瓮中捉鳖。

可惜,“还乡团”虽然不乏徒有其表的老爷,却也有着亨利.博蒙特(Henry de Beaumont,4th Earl of Buchan)这样从福尔柯克一路闯过来的老将,看出苏格兰人麻痹大意,8月10日晚,他派出亚历山大.莫布雷爵士(Sir Alexander Mowbray )的一小队人马,偷渡过河,突袭苏格兰军营地。“还乡团”主力趁乱渡河,迅速抢占了苏格兰军侧翼俯瞰沼泽隘路的小丘。

这下轮到苏格兰王军内部吵开锅了,以老国王私生子罗伯特.布鲁斯为首的一些领主,指责马尔伯爵无能、怯懦、叛国,在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面前,谨慎持重的马尔伯爵只能同意立即发起正面攻击。

11日刚刚天明,急躁的苏格兰人就拔营推进。一方面地形不利于骑兵冲击,一方面忌惮英格兰弓箭手的矢锋,苏格兰领主们也下马加入方阵的行伍之中,开向被“还乡团”占据的小丘。小丘之上,面对徐徐逼近的一个个方阵,亨利.博蒙特和大卫.斯坦斯伯格(David Strathbogue,3rd Earl of Atholl)指挥“还乡团”摆开了一个下马重骑兵居中堵住通道,弓箭手分居两翼向前展开的标准“鹤翼”阵,开始向进入射程的苏军倾泻箭雨。

凭借前列骑士领主们精良的盔甲和方阵的密集防御,苏格兰王军突破箭雨,和“还乡团”重步兵激烈对刺砍杀,自知无路可退的“还乡团”拼死抵抗,终于成功遏制了对方的冲劲。乘着战况一时胶着,很可能一度后撤暂避锋芒的弓箭手再次突前,从两翼近距离上猛烈射击苏格兰王军暴露的侧翼。白刃和箭矢双重打击之下,苏格兰前方接战的方阵很快死伤枕籍:

尸体堆叠成堆,几近一支长矛之高。

——《拉纳科斯特编年史(Lanercost Chronicle)》

而后方不明就里的战友还在不断向前推挤,试图加入战团,苏格兰人的攻势很快陷入彻底混乱,在“还乡团”步步紧逼的攻击下,开始互相推怂践踏,并在重新上马冲击的“还乡团”重骑兵打击下,化为彻底的溃逃。此战“还乡团”一方只有30多人战死,而苏格兰王军的损失则可能达到了惊人的2000多,凭借此辉煌胜利,“还乡团”大摇大摆推进到斯特林,把他们的头子爱德华.贝列尔拱上了王座。

可惜的是,这位新王和他被废黜的父亲一样不受欢迎,“还乡团”发现他们继续受到一致的孤立和敌视,12月,更在安南(Annan)遭到依然忠于布鲁斯家族的势力夜袭,损失惨重,不得不逃过特维德河寻求英格兰人庇护。

为了说动爱德华三世出兵相助,爱德华.贝利尔这一次真是什么节操名誉都不要了,不仅卖王权(以苏格兰国王的身份对英格兰国王宣誓效忠),还应承割让几乎整个东南部领土。扛到了支持正统复位的大义之旗,签到了正中下怀的胜利奖品,还受到最近胜利的激励,爱德华三世觉得撕破脸大打出手的时机到了。

1333年4月,贝列尔“还乡团”在前,大批英格兰帮理不帮亲的仗义之士在后,将位于特维德河河口的重要海港贝里克(Berwick)围了个水泄不通。5月爱德华三世更是亲自到阵,督导英军加长加固围城堑壕,切断城市淡水供应,射杀墙头守军。贝里克守军则在亚历山大.西顿(Alexander Seton)爵士率领下英勇抵抗,但在城外近1万大军的昼夜攻击下,还是渐渐不支,只有承诺如果7月11日不见援军,就献城投降,为表信用,西顿还特意送出了包括亲生儿子在内的人质。

贝里克守军苦战之际,苏格兰王军主力在新任摄政阿奇博尔德.道格拉斯(Archibald Douglas,Earl of Moray)指挥下,侵入了英格兰诺森伯兰,企图“围魏救赵”。可惜不管苏格兰人怎么烧杀乡间,爱德华三世就是吃准苏格兰人不敢浪费时间攻坚城镇,岿然不动。7月11日之约转眼到期,西顿爵士眼睁睁看着城外竖起绞架,吊死他的儿子汤姆森.西顿(Thomas Seton),为了拯救剩下的人质和一城老幼,贝里克爵士又做出承诺,7月20日再不见援军,一定投降,这个消息随后被传给了还在诺森伯兰的苏格兰护国公,他只能无奈地接受挑战,折返全军,奔向贝里克城外的英军。

7月19日,贝里克南方林间大道中,令守军望眼欲穿的友军身影终于出现,一个个援军分队前后开出绿林之时,城头上都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当最终多达1万3千人的苏格兰军队展开成4个巨大的方阵时,这一欢呼达到了顶峰。面对步步逼近的庞大苏格兰军队,军力上略处劣势的爱德华三世依然信心十足。这一方面源于他构筑的有利战略局势,使得自己可以从容占领贝里克西北方两英里处高度500米,俯瞰整个城镇的哈利敦山(Halidon hill),尽得以逸待劳的地利。另一方面源于他麾下达普林沼泽战役的英雄——亨利.博蒙特和大卫.斯坦斯伯格,编排的阵型:

每个英军(下马重骑兵)分队(两侧),都配置了双翅一样(展开)的弓箭手(分队)。两军交锋之际,(弓箭手)释放出如此密集的箭矢,(仿佛)阳光都为之遮蔽。(在箭矢之下)苏格兰人成千倒毙,侥幸生还者也惊恐异常,纷纷逃遁以保性命。

——《布如特编年史》

在地利和英军第一次正式启用的革命性阵型前,苏格兰人很快被导入了又一个更大的达普林沼泽悲剧。己方战力贫弱的弓箭手很快被压制,肩并肩挺进的四个巨型下马重骑兵和长矛手方阵,暴露在英国人居高临下的倾盆箭雨中,死命推进200多码,攀上山坡,一路扔下成百上千的尸首。在重伤者的哀嚎中,和挡住去路的英军下马重骑兵兵刃相交,两翼一度躲到后方的弓箭手也乘机再次冒头,抵近攒射,苏格兰人很快无法招架弓箭手的力道和骑士的剑枪。被翻身上马的英军重骑兵直接冲下平原,摄政和诺丝伯爵(Earl of Ross)等6位伯爵先后战死,全军随之总崩溃,胜利后的英军点算人头,只损失了:

一位骑士,一位侍从(squire),以及几名步兵。

——《布里顿灵顿编年史》

战役次日,绝望的贝里克守军出城投降。鉴于苏格兰王军精锐已经全部覆灭,爱德华三世任命亨利.珀西(Henry Percy,2nd Baron Percy)为督军(Constable),与“苏格兰的合法国王”爱德华.贝列尔一起粉碎“国中叛逆”。爱德华三世自己迅速返回了国内,波涛汹涌的英吉利海峡上,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战争风暴,已经露出了他狰狞的面容,与之相比,对苏格兰的战争实在太过渺小而微不足道了。

14世纪前期的英军骑士装备

由亨利.博蒙特和大卫.斯坦斯伯格等人在达普林沼泽之战中首创,爱德华三世在哈利敦山战役中正式启用的英军新式阵型,搭配上这些杰出军事家“制人而不制于人”的战略战术造势,就构成了后来名声大噪的中世纪英格兰战术体系的基本骨架。

具体到这两次战斗,前者“准英军”是靠孤注一掷的夜间袭击和战术机动夺得先手之势,后者英军是靠绵密的战前筹划和整体防务体系,预先就确立了自己不可动摇的战略主动,然后才是为很多人津津乐道的英军新式阵型坐拥卡口控道、居高临下之势,对徐徐推进的苏格兰方阵大开杀戒。一言以概之,英军的新阵型,固然具有让弓箭手和下马重骑兵互不干扰,各展所长的巨大战术优点。

但归根到底,爱德华三世、亨利.博蒙特和大卫.斯坦斯伯格杰出的战略战术洞察力和预见性,是这个阵型能够顺利展开、以静制动的大前提,而优秀将帅的天才预想要转化为具体的有利战略格局,英军的战略战术机动优势不可或缺,弓箭手机动能力的强化,也随之成为了英军新式战术体系完善改进的首要方向。

来源:微信:最强冷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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