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群太监在宫里追了溥仪一下午,就因为他偷吃了一口肘子
作者:金醉 来源:魔宙
大家好,我是金醉。
这几天,在看一本书《清宫撷珍—清代帝王生活侧影展》。这书是五年前出版的,收录了北京艺术博物馆的112件清代文物,全是彩图,印得很精致。
翻着书发现一个挺有意思的事儿:清朝的皇帝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瘦。开国几代君主还保留着一些马上民族的粗犷范儿,到了清末那几位都成了文弱书生。
上面一排是清末五位皇帝的画像合集,从左到右,依次是道光、咸丰、同治、光绪、溥仪,都很瘦,没半点吃货的样子。和下面那排明末的四位皇帝神宗、光宗、熹宗、思宗一对比,体型差异实在太明显。
想搞清楚原因,又找了些清宫回忆录之类的书。
看完,发现清末的皇帝瘦是有道理的——伙食不行。一般都以为,当皇帝还不是天天山珍海味,想吃什么有什么。
实际上恰恰相反,清末的皇帝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经常饿肚子。源头是清室的奇葩皇家育儿理念:“要想小儿安,三分饥和寒”。
按宫里的规矩,皇帝每餐连菜带主食总共有48道菜,叫全份儿。同治6岁登基,每餐也吃全份菜。但菜上来后,不让他看见,找一个太监替他吃。
把小皇帝们逼得没办法,跑去太监屋里翻东西。翻出点啥,拿着撒腿狂奔,后面追着几个太监口中夺食。
这是溥仪三岁时在醇亲王府里拍的照片。这一年,溥仪从醇亲王府里被抱进了宫,在懵懂无知中成了清朝的最后一代皇帝
末代皇帝溥仪有一段悲惨回忆。
也是他6岁的时侯,有一次栗子吃太多,撑着了,太后隆裕只准他喝糊米粥。连喝一个多月,天天嚷肚子饿也没人管。一天游中南海,太后叫人拿块干馒头给他喂鱼玩。
因为饿得厉害,溥仪下意识地就把馒头塞嘴里了。
隆裕见了,不反思为啥给孩子饿成这样,还管得更严。
之后有一天,溥仪看见各王府给太后进贡的队伍停在西长安街,立马奔过去,打开一个食盒,满满都是酱肘子,抓起一只就咬。随侍的太监一看了不得,赶紧去抢。
溥仪拼命抵抗,孩子小,又没吃饱,没什么力气,到嘴的肘子还是被太监抢跑了。
在自传《我的前半生》里,溥仪提到这只被抢走的酱肘子,语气很是惆怅,“好香的一只肘子啊”。
等溥仪长大每餐能吃很多道菜的时候,他发现皇帝的职业套餐就俩字——难吃。
宫里的御膳,从菜肴的原料、配方、调料到烹制手法,几百年没变过。一道燕窝锅烧鸭子,他太爷爷道光帝吃着什么味儿,他吃的还是那个味儿。
这是宫中一贯的旧例,不论何时何地,皇帝吃的一切菜点味道不许改变。
内务府还要派笔帖式检查,御膳房的每一道工序在交接时都要登记入册。皇上吃了菜,是赏还是罚,一查就知道落在谁头上。
这样一来,御膳房不许创新,也不敢创新,只求不出岔子,并不在乎菜式的改进。
御膳难吃,也因为传膳流程太长,从做好到摆到皇帝跟前,要费大半天功夫。除了冬天的火锅,大部分菜品早过了火候,温温吞吞,少了那种热腾腾的劲儿。
对中式菜肴来说,就特别影响口感。粤菜小炒极讲究“镬(huò)气”,猛火高温快速催熟食材,上菜速度一点慢不得。
粤菜极讲究的“镬气”,就是电影《一步之遥》里说的“锅气”。做菜有“镬气”,厨房要保证食材新鲜,厨师刀工好,物料切得大小厚薄整齐适中,便于猛火急炒能迅速炒熟炒香。厨师还要熟练,从切物料到装盘动作快。餐馆管理也要好,上菜必须迅速。
宫里的御膳就不行,菜都是在景运门外的“外御膳房”做好,放进挑盒里,再送到养心殿旁的“内御膳房”。
内膳房里,备有几只炭箱,里头有一块铁板。菜送来就放在铁板上,用炭火烘着备用。
一声“传膳”令下,烘烤多时的御膳被装进红漆盒子里,由太监们捧着,送到皇帝指定的就餐地。
到了冬天,传膳时会用黄云缎的棉包袱(宫内俗称被窝)裹住漆盒。食具也从瓷器换成银器,上桌后用一个装热水的瓷罐托着。
北京冬天零下十几二十度,被窝、热水罐能起什么作用。
外御膳房在景运门外,即乾清门广场东面。景运门做为通往内廷的重要禁门,平时严禁官员人等擅入。内膳房在养心殿旁,全由太监负责。两个膳房离着有500米远。
所以,御膳吃的不是味道,吃的是另外两个字——排场。
“吃一看二眼观三”,宫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形容御膳菜品之多。一餐几十道菜摆出来,就是充充门面,以显示皇家骄人的气度风范,实际上就是铺张浪费。
大清亡国溥仪退位后享受国民政府的优待条件,一餐照样六七十道菜。但在他看来,御膳就是“华而不实,费而不惠,营而不养,淡而无味”,根本不值得动筷子。
那溥仪每餐吃什么?隆裕太后送的菜。
隆裕太后有自己的小厨房,是从她姑姑慈禧那儿继承过来的。
隆裕是慈禧的亲侄女,也姓叶赫那拉。这是隆裕中年时的照片,围着她的是一群太监。她长得并不好看,光绪也不喜欢她,是迫于慈禧的压力,才选她做了皇后。
清宫里,给太后做菜的叫寿膳房,水平一样不咋地。
慈禧在世时,太监总管李莲英为了给她改善伙食,办了两个野味厨房,专门聘请宫外的名厨做菜。慈禧不吃独食,每餐会把野味厨房做的菜,赐几道给皇帝尝尝。
几代皇帝就靠太后送的菜充饥。
吃这些菜时,皇帝还要守规矩,为保重“龙体”起见,不能贪食。据说宫里是一道菜不超过三口。
太监侍奉皇上吃饭时要机灵,会看眼色。皇上看哪一道菜,就把菜往他跟前挪挪,再用羹匙舀到布菜碟里。皇上要觉得好吃,就再舀一次,然后立刻撤菜。
这么做,是为避免皇帝吃得太多,把身体撑出毛病,也怕人摸清皇帝的饮食喜好下毒。
清末,慈禧太后一餐多的时候要吃百来道菜。跟这张影视剧照一样,面前摆得满满当当。
御膳的排场之大,从清宫每天用掉的食材数量也能看出来。
溥仪曾经算过一笔账,他一个5岁的孩子,照皇宫的定例,每天用掉的肉有:盘肉(大肘子)22斤,汤肉5斤,猪油1斤,肥鸡2只,肥鸭3只,菜鸡3只。
再带上隆裕太后和瑾、瑜、珣、瑨四位太妃的分例,一个月总计要用将近四千斤肉、四百只鸡鸭。
每日,太后、太妃的小厨房还要添菜。宫中各处人等也得吃饭,一个月光买肉、鱼、蛋等菜,花费近一万一千六百两银子。
在自传《我的前半生》里,溥仪把隆裕太后和四位太妃每月的肉类用量做了个统计表。五个人,一个月要用掉肉3150斤,鸡和鸭各74只。溥仪自己一个月还要用掉肉840斤,鸡和鸭共240只。
这还不包括早、晚膳前后,皇帝随叫随吃的8盘饽饽(即点心)。每做一盘饽饽,要用上等白面4斤,香油1斤,还需不少芝麻、澄沙、白糖、核桃仁和黑枣。
皇帝每天还要喝茶、喝牛奶。
御茶房里得天天给他备着75包茶叶(每包2两)、100斤牛奶。给皇帝煮茶的水都是专门从北京城外的玉泉山运来的,每天12罐。
皇帝只喝玉泉山的水,这是乾隆定下的规矩。据溥仪的弟弟溥杰说,清末皇宫里的运水车是一代代传下来的。车上插着黄色的龙旗,每天把盖着绣龙大苫布的四个大水桶送进宫。水车从西直门进出城时,城门必须为它启闭。
皇宫的运水车每天从西直门出入,民初内战,各城门关闭甚严,除了军人和外国人,任何人不许出入,可这辆插着黄旗的水车,照旧通行无阻,被人嘲笑是一辆“外国水车。”图为民国西直门照片。
宫里还要用大量的水果,不一定吃进肚里。
像慈禧太后,喜欢用水果熏香。在自己睡觉的储秀宫里,放了五六口大缸,每逢初二、十六,让宫女们用新鲜的南方水果,如佛手、香橼、木瓜之类,换掉缸里的旧水果。
一月“换缸”两次,储秀宫里一年到头,都能闻到那种清甜的果香味。
御膳房在清廷就是个Bug一般的存在:耗费了大量的银子,水平还不咋地,难以让皇室满意。
直到民国十三年(1924年),也就是废帝溥仪被赶出故宫的前一年,御膳房才被裁撤。
这一撤,一下子就有几万人没了饭吃。
不光指被开掉的御膳房厨役和他们的老婆孩子,还有一大帮等着吃“剩菜”的宫外平民。
想想看,做一餐御膳,只用那么多食材中的精华部分,做出几十道菜来,皇帝还就动了那么几样,吃了几口。剩下的能不多么!
怎么处理?《太监谈往录》里提过寿膳房的做法。
慈禧太后用完膳后,除了赏给帝妃王公各色人等的“克食”,剩下的菜撤回膳房,由膳房首领分着吃,底下的厨役也有份例。
最后的残汤剩饭混在一起,卖给神武门、东华门、西华门外专做折箩饭菜的小贩儿。小贩儿挑回家,整理煮熟,街头十个大子儿一碗,管叫穷人吃饱。
宫里每天做菜,还会剩下大量的边角料,如鸡头鱼尾、头脑下水一类。会以市价的一半,卖给宫外的二荤铺小馆。
从清宫流入民间的,除了剩菜,还有一些菜品。比如北京平民小吃的代表卤煮火烧,就是御膳“苏造肉”的平民简化版。
“苏造”其实原本是“苏灶”。相传乾隆下江南的时候,尝了一位苏州籍厨师的手艺,很满意,就把这位厨师带回了紫禁城,还专门在御膳房设立了“苏灶局”。
“苏灶局”做菜有个秘诀,会根据时令节气的不同选用丁香、官桂、甘草、肉果等中药材,装在纱布小包里,煎汤调味。
后来这秘诀传出了紫禁城,东华门外的早点铺子也卖起了“南府苏造肉”。一口大铁锅里排着两寸多宽的长方片猪肋条肉,浓汤煮到酥烂。
光绪年间,人穷了,吃不起猪肋排,就吃便宜的猪头肉,再吃更便宜的猪下水。
小肠、猪肺等宫里不用的边角料,经各种药材调味做成的“卤”一煮,就是一道“卤煮小肠”。里面又加进了火烧、炸豆腐,油大,肉味儿浓厚。
民国时,拉洋车、卖苦力的底层民众就爱这口,又有汤又有菜,解了馋,还管饱顶饿。
这是一副老北京民俗画《卖卤煮火烧》,是现代画家牧野的作品。这个卖卤煮的小摊儿,食客不多,老板正在案上切火烧。
猪下水有脏气儿,尤其是小肠。要除掉小肠的腥臊气,得把肠衣翻过来,摘了肠油,再用盐和碱反复搓揉。
吃卤煮也得趁热,最好是从滚开的锅里盛出来,几大口吃完。一冷,卤煮的汤就变得温吞油腻,碗里的下等肉也凝结到了一块儿。
这道小吃上过隆裕太后的餐桌。按御膳的传法,一盘卤煮豆腐摆到太后面前时早就凉了,真动筷子大概会让她犯恶心。
还有一道用羊下水做的北京特色小吃,在清宫里绝对吃不着,叫水爆羊肚儿。
爆肚儿特别讲究上菜方法,得一盘一盘儿上。一次下锅只有半小碗儿,大概二两。出锅后,爆肚儿脆嫩,稍微一凉就返生,时间久了嚼不动。
皇帝要在清宫里吃爆肚儿,估计要把掌勺儿的厨子杖毙。
吃爆肚也有顺序。先要最粗硬的肚板儿,吃完一盘,再要肚蘑菇、百叶,最后来盘又白又厚又软的肚仁儿,蘸着芝麻酱、酱油、辣油、香菜、葱花混成的调料,香。
北京最出名的爆肚儿店在东安市场,一家叫“爆肚儿王“,一家叫”爆肚儿冯“。城里小的爆肚儿摊遍地开花,很受普通大众欢迎。
别以为老北京爱吃的东西上不了台面,宫里还有好几道御膳是从民间传入的。风味最独特的要属豆汁儿。
不是老北京人,喝不惯豆汁儿。
写过一堆“雅舍谈吃”的民国美食家梁实秋说,豆汁儿的妙在酸,酸中带馊腐的怪味。
清乾隆十八年(1753年),北京城里的一家粉房见缸里的浆水放了一天,出了种酸味,熬熟后味道独特。往外一卖,喝的人越来越多。
乾隆帝见北京城时兴这种新鲜小吃,就招了两三个豆汁儿匠,派在御膳房里当差。
豆汁儿进了宫,仍保持低廉的身价,民间穷苦的平民都喝得起。
每年8月,北京城里开始有有豆汁儿挑子卖熟豆汁儿,也叫“豆汁儿粥”。
这是京味儿画家杨信创作的民俗画,一个豆汁儿挑子,左边的锅还冒着热气,右边的案子围着一圈喝豆汁的小孩儿。
跟上面那幅民俗画一样,豆汁儿挑子一头是火炉大锅,煨着豆汁儿保温,另一头是个做饭台用的木案,上面码着碗盏、筷子筒、咸菜丝儿。
木案下放几只小板凳,食客围坐着,喝一口热豆汁儿,夹一筷子辣咸菜,又热又辣,吃得满头大汗。
王公府第里的上等人不会到这种小摊上来,想喝豆汁,派个下人或老妈子买一锅回去,重新加热再大喝特喝。买时,不忘要一碟子挑子上的辣咸菜。
据说慈禧太后也好这口儿,在宫里常喝。她还喜欢吩咐御膳房特制一种小窝头。
窝头这种粗食,是慈禧在逃难路上偶然吃到的。
庚子年(1900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城,慈禧太后换上民间装束,带着光绪一行人仓皇出逃,离宫时只带了点散碎银子。没想到一路兵荒马乱,有钱也买不到吃的,有时连水都喝不上。
随行的侍丛里,有人给慈禧献上了一个玉米面窝窝头。饿的时候,窝头这种糙食儿吃在太后嘴里,变得又香又甜。
回宫后,慈禧点名要吃。御膳房就在磨得极精细的玉米面里,掺入黄豆粉、白糖和糖桂花,做成一口一个香甜面软的小窝头。
流入宫廷后粗食精做的点心,还有一道豌豆黄。
民间街头小贩儿卖的是粗豌豆黄。做时豌豆不去皮,连皮一块儿取豆沙。上大铁锅蒸熟后,直接翻转放到木板上,盖块白纱布,就推在车上出来卖了。
随卖随切,三四个铜板就能来一块儿,一般劳动人家爱买着当早饭吃。
进了宫,豌豆黄的制作工序变得精细。要选用上好的白豌豆,去皮煮烂后用大小萝筛个十几遍,让过滤好的豆沙不含一点渣滓。再用鲜桂花和蜂蜜调出甜味,定型冷冻后跟金黄色的缎子一样光洁平滑。
要论工序复杂、制作精细,民间小吃往往赶不上宫廷御膳。如果单论滋味,同一道菜,宫里做的倒不一定最好。
就拿北京的大众美食烧羊肉说吧,常上御膳菜单,慈禧太后也很爱吃。
爱到什么地步,专门给北京城里做酱牛羊肉的老字号月盛斋发了四块腰牌,方便店伙送特供烧羊肉进宫。
在月盛斋老店的店堂里,挂着这么一块匾额:“前清御用上等礼品,外省行匣,各界主顾无不赞美,天下驰名”。
月盛斋,全名月盛斋马家老铺,清乾隆四十年(1775年)开业,位于前门大街路西,是京城做牛羊肉的著名老字号。清朝诗人杨静亭在《都门杂咏》中曾赋诗一首:“喂羊肥嫩数京中,酱用清汤色煮红。日午烧来焦且烂,喜无膻味腻喉咙”,极力夸赞月盛斋的烧羊肉。
没钱也想吃烧羊肉,就去隆福寺出名的百年老店——白魁。
白魁是人名,乾隆年间开了这家清真饭馆。店名原叫“东广顺”,几易其主,烹制烧羊肉的手法一直没变,店号也就一直叫“白魁”,反倒比招牌更响。
到了民国,白魁的店堂依旧很小,只能放下七八张粗木桌子,桌前放长条板凳,不算上档次。
烧羊肉也不贵,买十个铜板以上的肉或杂碎,附送一小碗热腾腾的老料原汤。
老主顾买了烧羊肉,端着碗就去了隔壁的灶温。
灶音读作“遭”,也是一家有名气的百年老店。原名“隆盛号”,因生意兴隆,炉灶总是热的,“灶温”的别名儿就叫了开。
灶温的老板擅长做抻面,拿手绝活儿是抻出一碗细丝。
进了店,要一碗抻面,再浇上白魁的老汤,就着炖得烂乎乎的烧羊肉,趁热几口就能扒拉进肚儿,回味丰厚。
到这两家店吃饭的,既有拉车、卖苦力的城市贫民,也有卖笔杆子的文化人。写《老饕漫笔》的赵珩说,灶温还是民国新诗人陈梦家推荐给他的。
同是一道烧羊肉,送进宫里吃的是特权,来白魁是吃一种热乎乎的人情味。花费不多就能撑到肚儿圆,对底层贫民来说,是享受也是恩赐。
在民国北京吃喝玩乐的福地东安市场里,有家大饭庄和白魁、灶温这种小饭铺子一样,也很有人情味。
这家大饭庄名头很响亮,说了大家都知道——东来顺。
东来顺饭庄开在东安市场的北门,掌柜的叫丁德山,逃荒来的北京,是个苦出身。
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东安市场开辟时,丁掌柜就到北门摆摊,卖点清真小吃豆汁、扒糕。三年后,小摊换木棚,挂牌“东来顺粥铺”。
生意越做越好的时候,赶上民国二年(1913年)的北洋军哗变,东安市场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第二年,丁掌柜在原地盖起几间瓦房,重新开张,更名“东来顺羊肉馆”,做起了涮羊肉生意。选肉精、刀工细、调料绝,食具又讲究,成了知名的大饭庄。
这幅民俗画有个题名《东来顺涮羊肉——地道》,是现代画家牧野的作品。东来顺的羊肉出自内蒙古的大尾巴绵羊,而且只用二至三年的阉割公羊或仅产过一胎的母羊,以保证肉质嫩而不“柴”。刀工细,讲究切出的肉片薄如纸、勺若浆、齐似线、美如花,所以吃着地道。
“穷人身上赔点本,阔人身上往回补。”丁掌柜发了财没忘本,在东来顺设立了一种低档市口“大板凳”,卖各种价钱低、分量足的平民吃食,像饺子、玉米饼一类。
拉洋车、摆小摊的都爱上“大板凳“来,没钱的学生也能在这儿包饭,价钱比在学校吃伙食还便宜。
“大板凳”每天的生意都十分红火,店堂能让百来号人同时吃饭还经常客满。这里热热闹闹的人气儿,在清宫用膳时绝对没法儿感受到。
皇室成员吃饭实行分桌制。大多数时候,各个“主子”都是一个人单独用膳。
溥仪的弟弟溥杰回忆,在醇亲王府时,他和两个妹妹跟着祖母吃饭,是在祖母屋里另开三个小桌儿,各吃各的。每次祖母桌上有点好菜,想分给孙子孙女们尝尝,随侍的太监要走到三张桌子前,一个孩子拨一点儿。
宫里,皇上、太后赏赐臣下同桌,在领赏者是莫大的荣幸,不说让他坐下,就得站着陪吃。还要守条条框框极多的规矩,符合《礼记曲礼》中的进膳礼节:
毋抟饭,毋放饭,毋流歠,毋咤食,毋啮骨,毋反鱼肉,毋投与狗骨。毋固获,毋扬饭。饭黍毋以箸。毋嚃羹,毋絮羹,毋刺齿,毋歠醢……
就是说,吃饭时不能大口塞嘴里,夹起的食物不能再放回碗碟,不能狼吞虎咽,吃得太快太猛,不能吧唧嘴、吃饭时发出声音,不要啃骨头,不能把鱼翻面等等。总之一句话,不让人随意吃饭。
所以溥仪见了不守餐桌礼节的“伴驾王”张挺,就很喜欢,爱找他陪着用膳。
那是1925年2月之后的事儿,溥仪从北平搬到天津,住进了日租界内张园里的“平远楼”。
这是溥仪住在张园时拍的照片,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小孩子叫张学毅,被戏称为“伴驾王”。张学毅的父亲张彪,当过清末湖北省提督兼陆军第八镇统制官,是个前清遗老,对溥仪很忠心。后来,张学毅跟着溥仪去了东北,被溥仪改名为张挺。
张挺是张园主人的儿子,还是个小孩儿,不太懂规矩。
被溥仪留下吃饭,上桌后只管狼吞虎咽,专拣好吃的吃。一旁的随侍几次向他摆手、使眼色,都只当没看见。
溥仪不但不怪他,还告诉他哪样菜好吃,让他多吃点。兴致来了,还要逗逗这小孩,把好菜撤了,等他发急再让人重新端来。
想想也是,本来就没什么人跟皇上一起用膳。就算陪着用膳,也都是一群知礼数守分寸的臣子,哪会像这小孩一样,真的大嚼大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