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战争1968：顺化，除夕夜的杀戮

作者：流浪的橡树

越南战争往事，云山雾罩。

至今卷入越南战争的很多国家，如美、俄、越南等，对这场战事避讳甚多，至于相关战事细节，更是几乎避而不谈。

所以很多人都会以为越南战争是北越抵抗美国入侵的战争。最终越南用游击战打败了美国，统一了越南全国，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游击战决定越南战争的胜败这一概念深入人心，多数人可能仅知道胡志明小道，或者从美国拍摄的一些越战电影里了解一些零星的细节，却未必清楚越南游击战真相。

顺化城外的美军和南越游击队战士。

顺化之战期间赶往顺化机降的美军。

越南战争可谓是广为人知的战争，然而越南战争却又是一场哄传最多、争论最多的战争。越战结束多年，作为普通民众的我们自然无法揭示越战真相。

感谢互联网，如今相关越战的资料零零星星散布网络，如果精心收集、认真推演、理性思考，我们似乎可以尽量争取去更靠近昨天。

因此我在撰文讲述胡志明小道之后，在此以顺化战役为例，再谈越南战争的游击战。

1968年春节攻势及顺化战役，是越战标志性著名战役之一。

这次战役，美军陆军、海军陆战队及越南共和国军5个营及作战群，在军事上反攻并击败了1万余北越正规军和南越解放战线部队。同时这次战役在政治和外交上，却成为了美军在越南战争的滑铁卢之战。至今越南军方也将1968年春节攻势及顺化战役视作越南战争的斯大林格勒之战。

北越方面发起的顺化战役既出名也神秘，其中究竟，确属为人们解读越南战争的所谓游击战的钥匙。

顺化为越南承天顺化省的省会，位于越南中部，北距河内540公里，南距西贡644公里，西靠长山山脉，东距南海8公里，在1558年至1945年近四百年间，先后为越南的广南阮氏、西山朝和阮朝等王朝的都城。类似中国的南京、西安等传统城市。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顺化在当时为南越的人口中心、文化中心，在越南战争期间，既不是军事要塞，更不是抵近北纬17度军事分界线的前线。

然而北越在1968年发起春节攻势，南北越北纬17°军事分界线尚且平静，而凭空之间，一片祥和的顺化枪炮隆隆，却忽然变成了越南战争的核心战场。

何故？

要解释这段往事，就需要从17°军事分界线和胡志明小道开始解释。

当年按照日内瓦和约诸多签约国的认可，北越是合法注册的越南民主共和国。南越同样也是合法注册的越南共和国。所谓越南战争，实则是北越对南越的革命战争。

1962年以后，随着世界冷战升级，东、西方阵营全面对峙，美国和苏联等超级大国也就相继介入越南战争。随着美国直接出兵越南，越南战争也就成为了冷战期间的国际共运的重头戏。

当时美军及其盟友介入越战，开展特种作战，建立南越民间游击自卫队监视营地，武装南越自卫武装等等，再到1964年北越正式派出正规兵团借道老挝、柬埔寨与南越交界的胡志明小道对南越实施规模化武装行动，1965年，美国大幅调整对北越战略，发起滚雷行动，开始大规模轰炸北越，并且派出地面部队直接对北越军队作战。

如此力量对比悬殊，面对美军空中的狂轰滥炸和地面的反复突击，北越被动挨打，几无还手之力。

面对被动局势，莫斯科阵营决定力挺北越渡过难关。

当时北越和苏联同为日内瓦和约主要签约国，如果直接跨过北纬17度军事分界线发起向南革命，势必违背日内瓦和约。违背日内瓦和约，美军必然就会名正言顺介入越战。越战很有可能就会激化成又一场朝鲜战争。

莫斯科和河内非常清楚，美军如像朝鲜半岛那样全面参战，双方沿17°线全面对峙，北越如想革命成功，全无可能。

苦思冥想，赫鲁晓夫和胡志明、黎笋等人将日内瓦和约几乎翻烂，最终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避开北纬17度军事分界线正面，借道第三国向南方输出革命。以北越潜伏在南越的组织，成立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把北越对南越的灭国大战，演化成南越的国内内战。

就此，北越和苏联军事专家冰雪聪明，终于想出了安全的、革命的、南进的策略。

顺化一个停放有M48坦克美军陆战队营地。

北越决定在越、老边界和越、柬边界之间，于崇山峻岭和热带雨林中，开辟一条隐蔽的，迂回直插南越纵深的战略通道。

这条通道主要担负北越向南方革命的武装力量的投放和战争后勤物资的输送。

就此北越得以成功地钻了日内瓦和约若干限制门槛的漏洞。北越的大量军政人员借助老挝、柬埔寨等第三国领土，绕道西线迂回南下潜入南越。

随着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如期建成，南解武装背靠越柬边界线热带丛林，四面出击，成功引爆了美帝和南越有苦难言的持久游击战。

越战爆发初期，胡志明小道仅是一条南北走向的运输线。除却北越武装力量向南投放之外，莫斯科阵营援越物资，尤其军火部分，则由云南出境至奠边府，再由奠边府转入老挝进入胡志明小道。

越战最初，大家都很稳重。无论云南出境至奠边府，或者奠边府转入胡志明小道，整个运输线均处于地形极端复杂区域，不具备摩托化运输条件。自行车运输成为首选。家喻户晓的永久牌自行车，即成名于越战战火之中。

随着北越屡战得手，人欢马叫，意气风发间索性与多国兄弟们签署军援协议。诸如苏俄导弹部队、朝鲜空军等等友军也兴致勃勃赶往北越参战。越战不断扩大化。

顺化城外的美军陆战队巡逻分队。

就此美帝等南越的盟友国家也对南越加大援助和直接出兵参战。

渗透与反渗透、游击与反游击成为越战常态的同时，胡志明小道遂成为美军攻击目标。

北越军队潜入南方作战，没有胡志明小道，根本无法维持作战。为此北越施压老挝王室，扶持巴特寮游击队；贿赂柬埔寨王室，扶持波尔布特红色高棉，开始尽量在老挝和柬埔寨境内，拓展胡志明小道以衍生更多支道、小道、驻兵地。

当时波尔布特混在热带雨林，尚未被张春桥等人接见，处在黎笋强大的胳肢窝下工作，因而他还是非常顺从、配合越军拓展胡志明小道。

这段历史也预埋了波尔布特对黎笋和越军的不满，最终还是在十余年后引爆了越南与柬埔寨的全面危机。当然，这是闲话。言归正传。

到1965年德浪河谷战役爆发，美军地面部队介入越战前后，北越在沿南越边境线的老挝、柬埔寨国土纵深拓展胡志明小道，已经把胡志明小道经营成极具战略、战术价值的，可以实现大兵团驻军、蓄势、作战的南北走向的军事基地。

这时的胡志明小道，已经不再是纯粹的运输线。胡志明小道南端，柬埔寨、老挝与南越接壤。是以波尔布特红色高棉、巴特寮游击队尤其得到北越重视。

当时在柬埔寨、老挝境内混入当地游击队的北越精锐武装，招摇往来忙着运输，进退自如调兵布阵。这样的场景，使得美军手捏日内瓦和约，相隔越柬边境线，只得干瞪眼。

显然胡志明小道已然成为北越设在第三国的，可以直接并且相对较为安全地对南越侧翼发起渗透作战的大型根据地。

就此北越军队化身南解武装战士、或南越老百姓，随时突破日内瓦和约限制，灵活机动地沿跨越柬、越边境线的胡志明小道，频繁向南越境内发起主动的渗透、游击。

1967年，战前的顺化机场。

顺化城外的美军陆战队巡逻分队。

与此对应，北越军队既不是正面突击，而是从第三国边境线密林冲出，美军和南越身处日内瓦和约框架之内，投鼠忌器之下，战略态势尤其被动、窘困。

这一阶段，虽然美国、南越等联军凭借强大火力、战力，频繁屡战屡胜击败北越攻势，然而这样作战既无法彻底解决胡志明小道问题，当然也就终无取得决定性胜利可能。传说中的美军陷足越战，大致如此。

越南战争，确实是战争史上独一无二的古怪奇特的游击战。别说南越、美军束手无策，当时那样的态势，随便换哪个军队，如要在日内瓦和约框架内去打赢这场游击战，都是绝无可能。越南战争不是朝鲜战争那样正面作战、对撞平推。

北越频繁实施主动作战，依托胡志明小道，侧面迂回，由北向南渗透、攻击，直插南越后方纵深的要害城市和军事要地。

在1968年春节攻势中，北越正规军和南方武装能够在对南越境内数百个军事目标和人口中心同步发起猛烈攻击，胡志明小道便是至关重要的作战部队集结区域。

顺化靠日内瓦条约规定的南北停火线大约80公里，虽然位于越南蜂腰临海地区，但是，顺化相距老挝南越边境线的胡志明小道，却不过5、60公里左右。顺化为越南古都，建在狭长的香水江冲积平原上，背靠丘陵面向大海，西东走向的香水江穿城而过。

现在的顺化皇城

顺化既有丘陵、平原、香江、大海等自然景色错落安置，更有顺化皇城等越南三朝古都人文古迹点缀其间，自然人文浑然一色，素有山青水绿如画里美誉。顺化实为越南的一处世界顶级旅游胜地。

越南战争期间，顺化为南越军、美军于西贡至北纬17度军事分界线之间的交通枢纽。不过在美军联合司令部及威斯特摩兰将军看来，顺化本身为越南古都，南越人口中心城市，并非常规战争目标。

此外顺化被北纬17度军事分界线庇护，被南方70公里岘港美军基地警戒，处于驻越美军陆海军的保卫圈核心，以北越正规军的陆海空军力，完全不至于对顺化造成威胁。

战争史上以正规军突袭人口密集城市的作战，也是寥寥少数。因此美军方面对顺化防务并没有予以特别的重视。整座城市仅有少量的加固工事，防卫薄弱。

美军的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了老越、柬越边境线区域，以及胡志明小道可能向南越边境辐射的战术要地上。

1968年春节之前，美军再作调整，即将美军骑1师大约4个营级作战单位部署到顺化以西的南越与老挝的边境地区的丛林、山地。可见在顺化战役之前，顺化还真不是美军、南越军的防卫重点。

顺化巷战中的美军陆战队。

到1968年1月27日，美军在溪山重创北越主力精锐。是时北越有生力量遭到美军“屠杀性”空前重创，士气低落，越南战争胜利的天平也就开始往南越方面倾斜。

溪山战役消耗了北越军队极大的有生力量和战略物资，短期之内，北越似乎再无力量发起规模化攻势。越南战争处于战略性的转折点。

此前因为1967年发生红卫兵冲击苏联驻北京大使馆事件，中苏失和加剧，就此两国为争取北越，也就竞相加大了援越力度。

援越包括物资援助和革命援助两个方面。

眼看北越在溪山战役之后跌落深谷，如胡志明、黎笋、武元甲等人纷纷含蓄表态不愿再战，美军即将赢得越南战争之后，各位老大、高参们只好暂停论战，在加大物资援助的同时，更是谋划新的战略，以改编北越被动挨打的不利局面。

他们认为，既然美军对胡志明小道予以了高度提防，依托胡志明小道在边境线搞游击战已经趋于正面碰撞，那么这样派出正规军南下胡志明小道的作战自然无异于正规军作战，敌强我弱，取胜很难。那么为什么不改变战略，反制美军全面压进越柬、越老边境？

比如北越正规军完全可以跳跃、迂回到美军警备森严的边境线的背后，在外线以潜伏、渗透作战，直接对南越的后方城市发起城市游击战呢？

北越高层和北越的兄弟们冰雪聪明，一点即通。他们敏锐发现，发起城市游击战，便是挽救北越军事危机的最好策略。

战胜则占据城市加速胜利到来。万一失手，在城市闹腾出震惊世界的动静，再辅以外交、政治手段，借力美国国内满大街的手捧绿茶的白人黑人愤怒的反战呼声，同样不失为撬动好战的约翰逊总统下台的好办法。

如果约翰逊总统下台，那么局势日趋明朗的越战势必再次陷入混沌。在混沌中再来一次浑水摸鱼，北越也就有了翻盘的希望。显然，这是跌落低谷之后的北越改观战局的最后一线希望。

战后在废墟中巡逻的美军陆战队。

死马，就这样当成活马，下药了。

1968年1月28日，随着传统春节的即将到来，溪山战线的北越军队退回丛林，停止了无惧生死的死亡冲锋。不只是溪山战场，这天开始，北越的几乎所有战场，枪炮声稀稀落落，一切显得异常宁静。

按照美军和南越军的推测，这个春节将和以往春节一样，根据南越和北越签署的春节临时停火协议，南北方的越南人将在传统节日期间停战。经过紧张连续作战，美军和南越军也就稍微放松，准备过节。

顺化之战被越军认为是越南战争的转折。当年北越军发起“春节攻势”遭遇惨败，而后越南通过政治、外交、舆论，却将美国军事上的胜利变为了不可逆转的战略失败。

顺化巷战既是看清越南战争的典型战役，更是美军落败越南战争的象征。

美军和南越军还是误判了北越发起南方革命的决心和外援的效率。既然北越都没有将日内瓦和约放在眼里，当然更不会受春节临时停火协议限制。

于是数十万计的自行车转进山地丛林，奔波于胡志明小道，隐蔽向南开进。苏联更派出大量的专业巷战、特种战军事顾问，化妆进入胡志明小道。

苏联尤其力挺北越准备这一战役。为发起这次战役，除却派出军事顾问一线指导之外，更将大批崭新的苏联自动步枪由云南而奠边府送进了胡志明小道。——客观而言，越南战争期间，指导北越军队作战，确实是以苏军顾问为主。

这是一场综合苏联多国军事专家和北越高层炮制的北越空前的一次军事行动。当时北越国防部长武元甲亲自担任了这次攻势的最高指挥。

按照苏军顾问规划，北越军这次空前规模攻势的目标，为遍布南越国土纵深的数百个军事目标和城镇。其中顺化古都和南越首都西贡，则是这次突击城镇目标中的重点目标。

选择顺化除却前文分析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即顺化是越南传统的佛教古城，在南越内部以天主教为主体的宗教竞争中，人数占多的信仰佛教的市民处于劣势。

教徒之间，信仰矛盾累积，使得整个城市的民众情绪烦躁不安。因此北越高层按照南解组织的潜伏谍报，进行了想当然的推测。

他们认为顺化周边虽然有着美军强大的海空战力威胁，但是如果利用顺化内部宗教冲突，只要枪声一响，顺化起义必然爆发。就此，顺化被北越的AK47步枪稳稳地瞄准了。

写春联、拜祖先、团年吃年饭，越南人的春节和中国春节没有区别。

1968年1月29日，除夕。按照越南民间习俗，从腊月23日送灶王节开始，家家户户便开始准备年货。除夕日更是集市高潮。

虽处战乱时期，顺化当时并没有真正经历战火，民众对战争的认识也不过是远方丛林里稀稀落落的枪炮声。

这天重视传统的顺化城春节气氛浓郁，人们大多全家出行购物，街上花市、商店、市场比平时热闹很多。战争让人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一家电影院正放映着一部美国西部片。

顺化是南越军队的主要兵员地之一。节日来临，得到探亲假的军人、警察纷纷赶回家中与亲友团年。

除夕期间，在散漫、休闲的春节气氛中，顺化城内除南越军第3师师部、美军海军陆战队一个连级战术分队、美国海军补给船的基地等军事重地保持相当戒严之外，顺化城内其他军事、警务单位也已经放假。

和中国传统一样，越南春节源出华夏，除夕之夜也有守岁习俗。

零点一到，各家各户开始供拜神灵、祖先。年轻人和孩子们则各自走向街头巷尾燃放爆竹焰火。城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响起不久，忽然城外也传来零星、清脆的枪炮的哒哒声，轰隆声。

城外的异动并没有引起正在放鞭炮、庆新年的大多数市民的注意。但是上过战场有经验的军人们却注意到这些熟悉的声音，他们为此震惊，开始带领家人，自发向顺化城内的一些军事单位靠拢。

战争，在属于越南人的最祥和的日子，突如其来的爆发了。

1月31日凌晨，即越南旧历新年的第一天，北越集聚南越的民族解放战线武装、北越野战军主力，全部脱下军装，乔装南解游击战士和平民，依托胡志明小道，向南越境内数百个军事中心和人口中心目标发起的大规模袭击。这便是北越后来高层会议发布宣言承认的1968年戊申总进攻和总起义。军史上，通常称为越战1968年春节攻势。

当时在南越政权首府西贡，几个营的北越正规军向西贡政权总统府、联合参谋总部发动了猛烈攻击。一支19人的突击队突然偷袭，甚至一度乘虚冲进了美国驻西贡大使馆院内。

西贡之外，在被日内瓦和平条约签字国承认的南越境内，其6个自治市中的5个、43个省会城市中的36个，也同时遭到北越武装规模化袭击。

顺化亦然。按照北越方面的作战计划，他们首要目标为顺化城外的Tay Loc机场，城内的南越陆军第1师师部机关，以及顺化新城的美国援越指挥部等。最后就是解放顺化。就此1个北越军队野战师和南解武装大约5个正规军团的作战部队无声无息潜入战区。

子时才过，除夕夜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早已潜伏进入顺化的北越特工、装扮返乡平民的北越武装混在平民间突然发作。他们以手枪、冲锋枪和手榴弹向顺化市区内的军队据点、警察局、电台、市政中心及警察局宿舍、军官宿舍等目标发起袭击。

瞬间杂乱的枪炮声和鞭炮声混杂一团，惊慌失措的平民和北越武装分子也是混杂一团。

美国和南越军猝不及防间开始应战。最开始，他们都以为北越不过是想在春节期间，弄点战术性骚乱而已。

顺化街头的美军坦克。

在顺化城头激战的南越特种部队士兵。

然而凌晨2点30分，随着城外密林里不断升起信号闪光弹，惨红的光亮映照着顺化古城，更多的游击战士和重武器开始对顺化市区发起猛攻。

这是一次战役。

炮火袭击顺化城内多处目标，不少民居被炮弹袭击，民众惊恐而起，四散逃离街道。据守在街头简易工事的美军和南越军发现，忽然之间，在城内几乎所有主要街道的两旁，都有火力袭来，处处暗藏危机。

游击战士混扎在四散奔逃的人群之中，向顺化城内街头目标发起攻击。

乍遇如此突袭，美军和南越军懵头间慌乱起来，他们不知道眼前有多少敌人，也不知道敌人究竟隐蔽何处，于是，他们只好朝任何靠近的可疑目标胡乱射击。

在两边以密集火力对战之间，无以计数的平民慌乱奔逃，死于非命。

据守军队据点，有预备射击阵地和预备射击地境，还勉强可以用火力四面射击、封锁街道，手忙脚乱地应付突变。但是警察局宿舍、军官宿舍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正在休假的军警和他们的家属也就难逃厄运。激战不久，平民打扮的北越军队被城内线人引导，手拿名单，首先冲进了顺化的多个军队宿舍、警察宿舍中。来不及逃跑的南越军警与家属少有幸免。

城内激战，仅仅只是顺化灾难的开始。

逃难中的南越伤兵和家眷。

就在位于顺化城北郊的当地美军援越指挥部忙着预判、上报突发事件时，由胡志明小道投送到位的后续北越野战军主力，也向顺化发起全面攻势。

身穿南越军服、南解服饰、平民服装的北越野战军前锋杀死了不及提防的哨兵，炸开了皇城西门，攻进了顺化城内。

精锐的北越正规军一部分冲向城区支援前期入城的部队，主力则转向围攻顺化机场、退守皇城的南越临时阵地、美军援越指挥部、美军陆战队军营。

目前因为南越灭国，越南几次整理史料，北越军队投入顺化战役具体部队番号、兵力、伤亡等记载非常模糊、残缺。

不过，按照最初激战迅疾覆盖顺化全城的规模推算，首批投入作战的北越军队远不止流传最广的10个营。在越军自己书就的辉煌战史记载，越军王牌如第308、306、304、320、312、324、325、316师等，均有参战1968年春节攻势的记载。

其中北越步兵第320师则通过胡志明小道进入南越境内，编入了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武装力量序列参与作战。

此外现在的越军由南越民族解放战线武装改编的，单数字番号的8个步兵师，则全有参战1968年春节攻势的记载。

在1968年春节攻势中，顺化和西贡同时成为北越武装攻击重点。

在顺化及周边战区，北越在战役前后，陆续投入的北越野战军约60多个营；南方解放阵线武装20多个营。北越直接投入顺化攻势的总兵力大约3万人左右。当时顺化的平民总人口为30万人。

驻守顺化的美军有1个团级援越作战指挥部，1个建制不全的陆战营、南越军则有一个第3师师部和师直属部队，1个特种部队的建制营。

北越军队尖利刺耳的口哨和军号声此起彼落，战火席卷着整个顺化古城。

越战数年，越军每次对美军的作战，都是因为火力处于绝对劣势，几乎无一例外都在攻击过程中被美军强大火力击败。因此突然接近美军，也就成为北越军队在激战中取胜的常用的、唯一的有效战术。

1968年春节攻势，北越军队迂回潜出外线，在美军、南越军边境防线的背后，突然袭击，突然接近，突然总攻，轻松夺得了整个游击战场的主动权。这是战争史上极为罕见的游击战。

拂晓，美军和南越军零星的规模太小的据点、警察局等，以及顺化城内的制高点天主教堂等目标，很快被潮水一般涌入的北越武装吞没。

巷战中躲在坦克后的美军。

北越的南方解放阵线军旗在欢呼声中冉冉升起。

这时顺化古城仅有南越军第3师师部、南越特种兵据守的皇宫一角、美军陆战队据守的美军援越作战指挥部等寥寥无几的据点，还在进行最后的顽抗。

天亮后顺化各处响起了北越武装的胜利欢呼声。

然而，最后的激战还在进行着。

随北越后续部队行动的大批武装政工人员也进入顺化，他们根据潜伏特工、线人的情报，开始逐家逐户登记，调查1963年宗教冲突的佛教受害者，然后发动他们带路，四面逮捕、枪毙顺化的天主教徒、南越政府职员、军警人员等等。

继1963年宗教冲突之后，在1968年春节攻势时候，顺化平民再次空前撕裂。战后美军调查认为，顺化战役期间有9000人左右的休假军警及家属失踪。其中， 包括婴儿、妇女、老人。

很短时间，国际调查组织和美军、南越等在顺化城内外，即发现了有近3000人在这次突袭中，被处决和集体掩埋。

残破的顺化皇城和巷战中的美军战术分队。

战后，残破的顺化皇城。

那年春节，政治让一些越南人遭遇不幸的同时，也让另外一些越南人也得到新生。

北越进入顺化时，2000余因宗教冲突被拘押的罪犯和其他被拘押的犯人得到释放，他们之中很多人懵懵懂懂着，成为北越武装接管顺化的帮手。

这天北越政工人员占领顺化广播电台，趁热打铁播放了一段事先录好的胡志明讲话，号召南越人民起义。

不过绝大多数的顺化市民“觉悟”确实不高。胆大的少数的平民想着向城外逃难避祸，更多的躲在家里的平民，在战战兢兢中不断念佛，祈求好运。

几乎占领顺化，这是北越在越战中第一次在17°停战线以南夺得主要城市的胜利。

当时北越军队发起春节攻势，很快就在西贡失手。北越军队占领顺化消息传来，北越高层和苏军顾问都是非常振奋。就此他们想起往顺化屯兵，希望以顺化为中心，开辟第二个向南发起革命的支撑根据地。

就军事意义而言，占领顺化，不仅可以掐断北纬17度军事分界线与西贡的联系，而且以此为支撑，北越便可以通过顺化基地和胡志明小道，切割南越，并且对南越进行分割包围和压迫的态势。

因此在前期万余军队冲进、占领顺化后，北越高层快速决策，要求前期部队加速清肃、控制顺化，同时他们立即由春节攻势进展不顺的战区、战役预备队等方面，再调集了4万以上的精锐部队，迅疾赶往、支援顺化。

顺化街头的医疗站，穿虎皮纹作战服的南越士兵。

顺化巷战，装备有M60机枪，M16自动步枪及M79榴弹发射器的美军战术分队。

北越军队快速应变。

然而，美军应急反应更为快捷。在春节攻势发起之时，位于西贡的威斯特摩兰将军的美军司令部MACV大楼也遭到北越军队的猛烈攻击。战斗异常激烈，威斯特摩兰将军本人甚至也亲自提枪部属MACV大楼的戒备。

作为职业军人，威斯特摩兰完全没有想到北越军队会发起如此疯狂的攻势。因此他眼见北越军队冲进城内佛挡杀佛、人挡杀人的攻势，再接到几乎南越全境主要城镇全面陷入战火，不免一脸懵逼。

眼前他必须要面对西贡城区的夜战、巷战、混战。他只能驻守司令部，命令司令部参谋、后勤等拿起武器投入保卫大楼的作战。天亮时，美军逐步控制西贡局势。

在西贡周边混战的北越军队损失惨重，不能得手，也开始逐战逐退。威斯特摩兰将军的指挥部高效率运转，开始制订全面应急作战方案。

很快在他的司令部集中各地战报进行高效率的评估、分析全局态势后，威斯特摩兰将军果断下达命令，全面轰炸胡志明小道，截断发起春节攻势北越军队的后勤。

他指定了第二野战群司令韦安德中将负责地面部队，南越陆军吴光长少将负责南越军队配合作战。随后威斯特摩兰将军命令除却扼制边境战术要点之外，调集美军及南越特种部队等主力部队，在南越境内各战区实施反击作战。

越战时期，尤其1968年春节攻势的西贡战役、顺化战役的特殊战场情况，使得美军认识到陆军在特种作战时，对情报的高度依赖。为此，威斯特摩兰将军的陆军情报应急机制在后来得到美军高度认同，催生了美军陆军情报与安全司令部。这是闲话。

西贡战局稍微平定，几乎在同一时间，顺化即被美军和北越高层们认为是这次春节攻势中的必争的要害。

在胡志明小道的老、越边境线到顺化不过4、50公里间，北越和南解军队还在山地丛林地带背负沉重的粮弹急急行军。然而来自台湾基地和航母的美军战机，已经呼啸抵达了战场。

1968年1月31日上午，美军空中力量对顺化残余的美军、南越军据点附近进行火力支援。

在顺化一家电影院前巡逻的美军。

越战时期，美军包括空中指挥中心和空中支援指挥中心在内的完整的空中支援体系已经成熟。因此，在应急远程空中支援任务中，美军空中力量作战计划制订、目标排序和攻击机调度等，均由地面空中联络官、前敌地面空中指挥所直接指挥。

当时顺化残余的美军、南越军遭遇北越军队猛烈袭击，据点通讯不畅，视界狭小，无法明确引导空中力量反击，因此美军空中力量最早的攻击并没有起到明显效果。

次日拂晓，美军第1陆战师1营急行军率先赶到战区。上午9时，从西贡起飞的1个南越空降兵营也降落在顺化城头和皇宫一带。

旋即，皇城成为顺化的主战场。激战再次展开。

顺化皇城面对香江，背靠御屏山，为正四方形结构。每边长约两公里半，四周有护城河环绕。城墙高8米，厚20米，全部为砖砌。皇城有10座城门，每座城门高约16米，易守难攻。虽然饱经越战战火，至今残存的顺化皇城，依然是越南最大的古建筑群。

31日下午，美军第1陆战师1营与顺化城内北越军队交火同时，陆续赶到顺化城外的其他美军战术分队，则发现了正在赶往顺化的北越后续主力。

北越军队急于进入顺化皇城与城内部队会合，而美军则极力阻止北越部队突进城内。就此美军在地面引导下的远程火力和北越轻装步兵之间，一场残酷的杀戮的激战开始了。

因为多次北越军队化装平民袭击，美军对平民高度警戒。

顺化皇城之内，是南、北两派数以千计的越南人在手足残杀。虽然北越军队人多势众占据优势，但是南越特种兵部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士气旺盛，因而毫无惧色，血拼不退。

南越特种兵部队据守顺化皇城一隅，如是肉刺，钉在北越顺化城防部队腹背。

顺化城外香水江大桥已被炸毁，美海军第1陆战师不及应急，正在顺化以西的山地丛林里的美军第5陆战师1、2营，骑1师1个营，第7装甲团1个营，由西向东驰援顺化。

此外南越也抽调陆战队、空降兵等特种部队3个营，急援顺化。到1968年2月2日时，美军、南越军已经有大约12个营近6000人投入战场。

顺化皇城之外，美军在与顺化美军援越司令部会师后，也一度尝试攻入城区。不过，北越军队占据了顺化城内所有有利制高点和建筑物。

美军扣押、盘问顺化逃难市民，以防北越武装混入。时隔多年，诸多抱头的孩子现在已是老年。

北越武装藏身民居、屋顶和若干更复杂的隐蔽点，虽然没有重炮等远程火力，但是他们拥有弹药充足的数量众多的单兵火箭筒，自动步枪，手榴弹等巷战利器。

美军几次试探性攻击，遭受到隐蔽在城外密林和城区建筑物的北越军队的猛烈还击。尚未接近顺化，便伤亡惨重败下阵来。顺化战役中美军伤亡惨重，主要也就发生在这一期间。

美军使用PRC.25-77电台通讯中的战地指挥官。

在顺化巷战中的美军坦克和士兵。

此后，美军若干营级战术单位停止了试探性冲锋。

按美军1965年版的野战手册FM31-18条例规定，人数远少于北越军队的美军开始抢修临时掩体，减少机动作战。

随后他们藏身掩体，开始担负监视、侦察、目标获取、引导攻击和攻击效果评估的战斗任务。这是与二战、朝战时期完全不同的巷战。美军地面部队少于直接参与巷战的进攻。

随着美军在顺化南方的4个105口径重炮炮群、美海军驱逐舰和舰载机、轰炸机的部署到位，他们进入了静态的监视状态。

曾先后为美海军名将斯普鲁恩斯、哈尔西旗舰，装备有9门406口径舰炮，发射单枚近吨榴弹的的新泽西号战列舰，便在顺化外海，担任火力支援。

据说朝鲜战争第五次战役中，新泽西号战列舰曾经炮击某个屡攻不下的小山头。轰炸之后，小山头已不复存在。新泽西号战列舰支援火力之猛烈，可见一斑。

美军陆海空战力完成战斗准备后，美军地面部队机动减到最少，进入战地监测、观察状态。美军陆海空远程火力开始承担起美军反击顺化的主攻。

支援顺化巷战的美军新泽西号战列舰主炮发射中。

这是单位数量远超过二战、朝战任何一次激烈战事的远程火力袭击。超过200万吨的弹药，在后来不到20天，倾泻在大约60平方公里的顺化古城。

而袭击、占领顺化的北越军队肩挑人扛自行车推，各类弹药总数，不过区区数百吨。那是一个人民群众都可以藐视美帝当纸老虎的年代。北越亦然。

北越决策者并没有为双方巨大的战力差距警觉。按照计划，北越武装由胡志明小道勇闯老、越边境。随后在老挝南越边境线的胡志明小道前往顺化的不过50余公里的路上，人多势众的北越武装遭到了美军远程火力的层层拦截。

犹如滚汤泼蚁，北越军队整营、整团的兵力在半途中遭到毁灭性打击。这些惨重伤亡，越南军方几无记载，美军也只能凭空中侦察进行大致评估。

本来按照美军总司令威斯特摩兰的搜索与歼灭战略，美军战斗部队以营级战术单位，分拆若干远程侦察巡逻分队，穿插前进至某个战斗区域，担负监视、侦察、目标获取、引导攻击和攻击效果评估的战斗任务。这样的任务虽然利于最高效率发挥美军战力，但是，前敌地面部队如果深入山地丛林地带，往往容易四面受敌，而不得不紧急撤退，终止作战。

在1968年春节，北越急欲完全占领顺化，在军事角度上，给了美军一次理想化的实施搜索与歼灭战略的机会。

是时，北越军队无惧生死，高唱战歌，源源不断由胡志明小道穿越丘陵、山地、密林往顺化赶来。美军陆、海、空远程火力构成炽烈的火海，拦阻着他们的去路。

毫无悬疑，至少5个师的北越武装尚未与美军地面部队见面，便遭到致命打击而不得不退回老挝境内。

就此北越高层兴致勃勃想象占领顺化，把顺化变成北越向南革命的重要支撑城市的希望，灰飞烟灭。

截断北越援军之后，美军和南越军队开始由西、南方向开始攻击顺化古城。

当时顺化城内尚有大量未来得及撤离城市的平民。北越军队前期舍不得放生，而南越军队则认为他们留在顺化，是北越胡志明的粉丝。误会之下，越南人对越南人的杀戮，成为1968年春节攻势里顺化之战后期最为惨烈的句号。

在双方无情枪口之下，陷入巷战的顺化平民被逼进了1968年最悲惨、最黑暗的宿命。

因为1968年春节攻势，沦为难民的顺化平民。不过，有他们服饰证明，南越当年的生活水平远高于同期很多东方国家。

自诩擅长游击战的北越军队其实未必如我们认知的那么善战。但是他们坚持自认为他们是为正义而战，其顽强斗志和下手绝不留情的决绝，却是远超和平时代的我们的想象。

在1968年春节攻势中，因为发生北越武装化妆袭击西贡美国大使馆，违反国际法而“攻击美国领土”事件，直接刺激美军，使得美军上下为此斗志高涨。同时北越在攻入顺化对南越军警及家属的强硬清肃，更使得南越官兵同仇敌忾。

顺化巷战死守强攻互不相让，你死我活的惨烈景象，浑如人间地狱。

在控制住北越援军之后，美军对顺化的攻坚巷战，并不急于求成。美军与南越特种兵以大约10个营的兵力，分自西向东、自南向北进入顺化。他们在巷战中引导远程炮火攻击，逐屋爆破、清剿，分组向城区推进。

抱着一位负伤平民撤退的陆战队士兵。有趣的是，这位平民手里还提着一只鸡。

在攻坚顺化天主教堂等制高点的战斗中，美军几乎不再冒险硬攻。无线电话报告射击参数后，北越依托建筑物精心构建的防御核心阵地顷刻被灭。

巷战进入2月20日，北越军队在顺化简单的体系化防御完全被美军重炮炮群、驱逐舰舰炮和舰载机、轰炸机等远程火力完全撕碎。剩余的操作冲锋枪、火箭筒和手榴弹进行最后抵抗的北越残兵，则面对M48主战坦克掩护下的美军战术分队的直接攻击。

韩战之后到越战期间，常规武器有了飞跃的发展，美军在实战中的战术火力区分也趋于严格、系统。

顺化巷战后期，美军战术分队火力分工明确，实施密度之大，远超过已经被打散、打残的北越官兵的想象。即便对付一个单兵火力点，美军也毫不手软动用坦克等重装武器，甚至舰载机，予以猛烈火力准备、急袭。

——顺化巷战期间，仅美军战舰的大口径舰炮，即发射近万枚炮弹。

装备有防毒面具的美军在巷战中大量使用瓦斯弹，让即便意志最为顽强的北越官兵，也不得不鼻涕眼泪俱下之后，束手就擒。

遭到绝对优势火力压制，北越军队再无还手之力，因而在顺化巷战中美军、南越军越战越勇，打出几个美军、南越军的“战斗英雄”。

顺化街头，怀抱平民婴儿的美军陆战队战士。

问路的平民和指导安全区的美军。事实上，说好的穷凶极恶的美国鬼子，不过是一种历史性的玩笑。

不过在当时，顺化之战对外面的世界而言，却是少有人知道。

文革时期的新闻对顺化巷战的解释，则仅是美军又一次对越南的血腥的狂轰滥炸。确然，血腥确实弥漫顺化。

随着美军、南越军攻入顺化城区向顺化皇城推进，大批难民由街头往城外逃散。混在难民里若干顽强的身穿便装的北越军人开始突然袭击。

目前资料可以查到类似战例，也可以查到巷战尾声，美军对平民的高度警戒。

可惜由于参战双方资料的保密，当时双方军人是否以民众为掩体，就此进行过血腥作战，终究不得而知。幸好，目前还有很多的新闻图片广泛散见。

顺化巷战，一场几乎被忘却的人道的灾难，完全无可置疑。

在区间推进清剿北越武装的美军战术分队。

被美军陆海空远程火力夷为平地的顺化城区。

被美军陆海空远程火力夷为平地的顺化城区。

在美军以火力、突击、防护编组的战术分队拉网清剿中，北越残余武装被挤出了城墙坚厚的皇宫，退到顺化东南一隅。

2月23日黎明，北越军队分拆为班、小组，开始四散出城，往西方丛林撤退。

与猛烈火力截击北越军队支援顺化相反，美军远程火力对零星北越军队残部的撤退，并没有进行规模化攻击。当时南越特种部队在顺化城内外俘虏数以百计北越军人，一度予以枪杀。

2月25日，美军在占领顺化全城，往来完成多次拉网清剿，最终确认顺化再无北越武装。顺化之战就此结束。

顺化战役结束，北越剩余部队化整为零，分散迂回向西方胡志明小道撤退。他们在这次战役中损失多少，无人有准确数据。

据美军方面统计，顺化战区北越军队阵亡遗骸有8000人左右。不过遭到美军猛烈火力拦截，大量阵亡于半途山地丛林、河流的北越军队官兵，终究无人去统计。此外在美军强大火力覆盖下，被大口径舰炮、航弹和凝固汽油弹炸得粉碎，烧成灰烬的北越官兵，客观上同样也是无法进入统计。

1968年春节攻势及顺化战役使得更多的南越民众目睹战争之残酷，他们如避瘟疫般躲避战乱，并没有所谓的“到处起义、相应革命”的革命高潮来临。损兵折将之余，北越高层一度陷入极度沮丧，认为南方革命遥遥无期。

在南越方面，其参战特战队阵亡大致3、400人，受伤2000人左右。而在顺化战役中决定战局的美军，其阵亡不过200余人，受伤1300余人。

然而，在这场战事之中，越南古都顺化和顺化的平民们却成为这场地狱般的24天的黑色战役的最大牺牲者。

战后到顺化慰问难民的南越总统阮文绍

战后南越总统阮文绍亲往顺化视察，在顺化城外石磨溪目睹北越战士清肃顺化异己分子的现场时，眼见集体枪杀、埋葬的数百具包括婴幼儿的被害平民遗骸，不禁双膝发软，跪在地上涕泪交加。

更多的各国记者赶往顺化，则更关注这场暴虐的巷战给顺化带来的灾难。

数万军人死伤之外，顺化古城被炮火摧残几无片瓦，近30万城市人口死亡、流散近半，最后，回返顺化故土的平民不过15万人。

顺化战役后的公祭大会和死难平民棺木。无数顺化平民被卷入“侵略与反侵略”的战火，死者至今无详细记录。

就军事角度分析，在1968年春节攻势及顺化之战中，北越军队惨败之余，顺化平民更是遭到前所未有的惨烈伤害。

然而就在1968年春节攻势之后，当时世界东西方大大小小的时髦媒体不断披露所谓的耸人听闻的越战内幕，使得惨败得一塌糊涂的北越方面，非常意外地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美国和西方世界在此之后，迎来了此起彼伏的反战浪潮。

当年无以计数的记者手捧绿茶深入调查，于是顺化巷战后的一片废墟、杀戮现场新闻照片，以及西贡阮玉鸾将军在街头亲手击毙北越上尉新闻照片，被截头去尾，添油加醋爆料在各大媒体头条。

欧美国家的亿万看客们剔牙闲看新闻，正义与义愤爆棚，更被端着绿茶带路的记者们引导着，由不同的角度，去自作聪明地理解、认知越南战争毛骨悚然的“真相”。

他们无限思考因果，忙于气愤填膺。就此美国及欧美民众的反战情绪熊熊燃烧。

就在顺化战役结束不过一个月，随着欧美民间反战呼声日高，时任美国总统约翰逊尴尬之余，只好宣布不再竞选连任。

随即深受约翰逊信赖，在越战中手段百出，翻来覆去打得北越找不着北的美军名将威斯特摩兰将军也灰溜溜地离开了越南。威斯特摩兰将军可耻地成为越南战争里一位百战百胜的败将。

就此北越高层以1968年春节攻势及顺化之战的疯狂冒险及越南军民惨烈伤亡的巨大代价，终于在走投无路之时，迎来了越战的转机。

顺化战死者公祭大会上的身着素衣的顺化民众。

后来的战局，进入了北越高层及苏联顾问们在发起袭击南越城市作战时高瞻远瞩的预期。局势日趋明朗的越南战争再次陷入混沌。

此后美军受制国内舆论谴责，再无发起强力反击的作战。就此北越在混沌战局中再来一次浑水摸鱼，借道老挝、柬埔寨，继续向南方发起革命，终于以不顾一切牺牲的游击战，逼迫欧美反战浪潮继续高潮叠起。

1973年后，美军受政治与外交压力，被迫撤军。北越就此翻盘，取得了在1975年吞灭越南共和国的大胜。

时光荏苒，至今，1968年春节攻势及顺化之战已经过去半个世纪。这是一段极为容易让人忘记的越南的历史。当然越南的历史终究是由现在的越南人书写。因此现在越南的历史、军史里，顺化战役已然成为北越大佬高瞻远瞩，统帅北越军队战胜美军的“斯大林格勒战役”。越南人抒情、讴歌、颂扬这次战事，所用词汇无不金光灿灿。

这也是历史的一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