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为什么会成为近代西方文明的摇篮？

作者：云石

十八世纪初，随着近代科学的兴起和新兴资产阶级力量的日益加强，欧洲爆发了文艺复兴后的又一次思想解放运动——启蒙运动。这是一次波澜壮阔的思想解放运动，在政治上、思想上和理论上为西方后来的经济社会高速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对整个西方近代文明产生了深远的、关键的影响。

虽然启蒙运动最早的源头可以一直溯源到17 世纪的英国，但是其发展并最终走向高潮，产生深远影响的地方却是在法国。按理说，法国并不是欧洲最早的资本主义国家，论时间，荷兰早在1581年脱离西班牙，独立为荷兰共和国时，就已迈入资本主义国家行列；英国则在1688年的光荣革命中确立了君主立宪政体，大力发展资本主义。论国力，英法称霸世界几百年，但在这场持续的博弈中，英国始终压法国一头，综合实力凌驾于法国之上。

即便如此，在这场席卷欧洲大陆的思想启蒙运动中，英国和荷兰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反倒是后起之秀法国后来者居上，成为整个欧洲的思想解放中心，让很多人大跌眼镜。

我们不禁要反问一句，为什么启蒙运动的中心会在法国，而不是有著名思想家洛克等人的英国？

云石君认为，要解答这个问题，首先要弄清楚为什么荷兰和英国没能成为启蒙运动的中心。

先来看荷兰。荷兰是西欧的一个junzhu立宪制国家，地处英、法、德三大强国之间，南部又与比利时相邻，国土总面积仅4万多平方公里。16世纪末，荷兰海军击败了西班牙海军，荷兰商船队逐步代替了西班牙商船队称霸世界海洋的地位，并在亚洲、非洲和美洲建立了殖民地。

鼎盛时期，荷兰的商船数目超过欧洲所有国家商船数目总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贸易额占到全世界总贸易额的一半；悬挂着荷兰三色旗的10000多艘商船游弋在世界的五大洋之上：全世界共有2万艘船，荷兰就有1.5万艘，比英，法，德诸国船只的总数还多。通过海外贸易和殖民扩张，荷兰积累了大量财富，成为继西班牙、葡萄牙之后的海上强国，横扫欧亚大洋，号称“海上马车夫”。

虽然荷兰靠着海外贸易和殖民掠夺发家致富，在欧洲诸国中算得上是最早迈入资本主义国家行列，但从地图上看，荷兰毕竟是个小国，不管在海外对落后文明降维打击多么顺畅，放眼整个欧洲，荷兰这点实力在欧陆压根就不够看，与英法德等欧洲强国根本不在同一个档次上。

法国则不一样。在上一节《法国为何会成为欧陆霸主？》中，云石君曾经提到过，法国位于北欧平原这一东西向平原的西端，兼具陆地与海洋国家的地缘属性，55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使它成为欧洲的天然大国。在近代以来的欧陆霸权之争中，尤其是在德国统一前，法国长期以来一直都是欧陆霸主。在欧洲诸国中，法国也是最早完成了国家统一，中央集权程度较高，到波旁王朝的时候达到了专制的顶峰。

德国统一前，作为名符其实的欧陆第一强国，法国可谓是文明昌盛，在当时的欧洲大陆拥有巨大的政治和文化影响力。要知道，法国当时拥有压倒欧洲诸国的2000多万的庞大人口（英国、普鲁士都只有几百万人），而且法语是当时欧洲上层社会的通用语言，其文化辐射力就如同今天的美国一样。这就意味着法国既有孕育先进思想的物质条件，也具备让传播思想，进而传播至其他国家，并让欧陆各国更加认同的文化影响力。

在这种强大的国力和文化影响下，法国更有可能在18世纪时超越商业更发达、经济更先进、宗教和思想自由度更大的荷兰，成为整个欧洲的思想解放中心。

既然荷兰在国力上远远不如法国，那在国力上始终碾压法国一头的英国，为何也与启蒙运动擦肩而过呢？

按理来说，英国是最有可能成为启蒙运动的中心的。新航路开辟以后，欧洲贸易商路增多，商业贸易圈开始由地中海转移到大西洋。英国优越的地理位置，为其资本主义发展提供了良好条件，通过海外贸易、殖民掠夺及圈地运动，英国资本主义得到了极大地发展，率先开启了工业革命的先河。

从政治方面来分析，斯图亚特王朝的封建专制和宗教压迫，使得民众对现实政治愈发不满。最重要的是，作为欧洲启蒙运动的发源地，英国的启蒙思想家率先提出了一系列思想理论，包括霍布斯、洛克等的政治理论、斯密的经济自由主义学说等，这些都为启蒙运动的兴起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和理论基础。可为什么到头来，启蒙运动只在英国开了个头，却在法国风生水起了呢？

事实上，英国虽然资产阶级革命爆发的很早，资本主义也最为发达，但从地缘格局上来看，英国孤悬海外，远离欧洲大陆，其利益也主要是靠自己国内生产力升级和海外殖民地和全球贸易攫取，与欧洲的经济联系相对不多，政治上也秉持孤立主义。这种地缘、经济、政治的相对疏离，使得英国与欧洲有很深的隔阂（直到今天依然如此，英国脱欧就是一个典型案例），缺乏对欧洲其他文明地区传播扩散的必要条件。所以英国虽然只是起了个头，实际上并不适合作为欧洲思想启蒙的中心地。

法国则不同，法国是欧陆国家，不得不深度介入欧陆事务。更何况，法国的利益链条除了海外殖民，还有地中海贸易圈和欧陆贸易圈支撑，与欧洲其他国家的经济关系更为紧密。在这种情况下，法国虽然资本主义崛起比英国晚，但在思想启蒙方面，却更容易成为欧洲的领袖。

再次，抛开英荷两国，与欧洲大陆其他国家相比，法国也具有一定优势。

众所周知，法国虽然也信奉天主教，却不像西班牙意大利之类受天主教制约深。就拿意大利来说，作为罗马教廷曾经的所在地，意大利可以说是整个欧洲受天主教影响最深的地区，即便意大利在政治上四分五裂，不成气候，也依然是欧洲文明在意识形态领域的中枢，其教权一度压过了世俗权力。

要知道，宗教的一大特点就在于对民众的思想控制，这就使得意大利地区的民众受宗教思想的束缚更重，远远超过法国。法国虽然也信奉天主教，但早在中世纪就完成了国家统一，建立了封建主义王朝，这就使得法国的中央集权程度较高，对教权一直保持着钳制态势。在这种情况下，法国民众的思想较为活跃，一些新思维新观念更容易在底层民众中普及开来，也更能孕育资本主义思想。

在政治上，法国早在中世纪就完成了国家统一，而德国在政治上长期处于四分五裂之中，直到19世纪，在铁血宰相俾斯麦的带领下，普鲁士王国正式启动了统一进程，通过三次王朝战争统一了德意志，建立了以普鲁士王国为首的德意志帝国。这种政治上的四分五裂使得启蒙运动也与德国无缘。

再看俄罗斯，由于所处的东欧板块开发较晚，且气候苦寒，以17—18世纪时俄罗斯的国力，在北亚和中亚的地缘价值未被充分开发出来之前，根本不足以与西欧列强媲美，在自然禀赋上与法国相差太远，所以孕育资本主义思想的基础自然不如法国。

种种因素，使得法国这个资本主义后起之秀越过荷兰、英国、德国等欧洲强国，成为整个欧洲的思想解放中心。

当一个变革的时代来临，必有许多种反映变革的思想在其之前之后产生。伴随着启蒙运动的逐渐兴起，法国爆发了一场声势浩大席卷全国的革命，统治法国多个世纪的波旁王朝在三年内土崩瓦解。

法国爆发大革命初衷是追求自由、平等、民主，这与启蒙运动的初衷是一致的，但其过程和结果却充满了暴力与恐怖，特别在“雅各宾专政”时代，独裁统治登峰造极——以革命和人民的名义随意践踏人权。最终大革命演变成一场悲剧，迎来了拿破仑的独裁统治。以自由、平等、人权为口号的法国大革命，在它狂飙式的推进过程中，未能维系它的初衷，反而走向了恐怖与独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