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海瞎蝙蝠,沙恩霍斯特号最后的战斗

当“狼群”在大西洋上和盟军强大的反潜兵力进行殊死搏斗的时候,在挪威海,德国水面舰艇部队也频频出动,攻击盟军通往苏联北方要塞摩尔曼斯克的运输线。根据1941年10月英、美、苏代表签署的协定,英、美确定了三条援苏路线:伊朗铁路、太平洋航线和北极航线。伊朗铁路和太平洋航线货运量有限,路途遥远,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北极航线路程短,货运量大,离苏联战线又近,因而成了英、美援苏的主要路线。大批满载作战物资的商船队从美国出发,漂洋过海到英国和冰岛集结,然后再经熊岛和扬马延岛,绕过斯皮卑尔根的北缘,到达苏联的摩尔曼斯克港。但是,北极航线是一条风险重重的航线,这里气候恶劣,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冰雪世界。平时除了探险家涉足其间外,普通商船大多不敢问津。德国空军、水面舰只和潜艇的围追堵截,使这条航线变得更加阴森恐怖。从第一支护航运输队驶向摩尔曼斯克起,几乎每一支运输队部饱受了磨难,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

为了掩护北极护航队,英国皇家海军屯重兵于本土,严密监视着德国海军在挪威的举动。这是一场比意志、比技术、比实力的决斗。经过激烈的较量,皇家海军大占上风。到1943年末,德国大型水面舰只除已被击沉的“俾斯麦”号和“斯佩海军上将”号战列舰外,“提尔皮茨”号战列舰被皇家海军的袖珍潜艇击伤,“格奈森诺”号战列巡洋舰在空袭中严重受损,”舍尔海军上将”号和“纽伦堡”号在波罗的海疲于奔命;“欧根亲王”号重巡洋舰遭英国潜艇鱼雷暗算;“吕佐”号战列舰则躺在坞内修理主机。其余几艘不能出海作战,已降格为训练舰使用,因此,当接替雷德尔担任德国海军总司令的邓尼茨得到潜艇和飞机报告,由19艘商船编成的jW一55一8护航运输队正以8节航速通过挪威海时,他手中唯一能够动用的大型战舰,就只有“格奈森诺·’号的姊妹舰——“沙恩霍斯特”号战列巡洋舰了。“沙恩霍斯特”号和‘格奈森诺“号同是1935年英、德海军协定的产物。

当时,纳粹海军放弃了继续建造袖珍战列舰的计划,想突破限制建造新型战列舰,但为了不引起英国的警觉,才遮遮掩掩,拿出了两舰的设计方案。它们的标准排水量为31850吨,航速31节,以17节航速行驶时,续航力为10000海里。两舰各自装有三座三联装279毫米主炮首部两座,尾部一座,上层建筑的两侧,还分别布置了12门150毫米副炮。它们是作为海上袭击舰而专门设计的,主炮口径虽然小一些,射击速度却相当快,对付敌国商船,火力自然绰绰有余。

1935年初,两舰相继开工,3年后又双双服役。1939年11月,两舰结伙打劫,在冰岛附近水域初次得手,击沉了英国轻巡洋舰“雷沃尔平迪”号。1940年4月初,它们执行“威悉演习”计划,曾诱使皇家海军主力舰只北上。挪威战役结束时,两舰又添成功,用主炮轰沉了英国的“光荣”号航空母舰,开创了用舰炮击沉航空母舰的先例。炮击“光荣”号时,”沙恩霍斯特”号不意被一艘英国驱逐舰用鱼雷击伤。迸坞修理4个月后,它又迫不及待和“格亲森诺”号搭伴溜进了北大西洋,干起了自己的老行当;神出鬼没地击沉了盟国23艘商船。尔后,它们驶进了布勒斯特港,象两只饿虎,窥视着大西洋上的运输线。

皇家海军对“沙恩霍斯特”号和“格奈森诺”号恨之入骨,天天派飞机轰炸,同时还抽调了大批舰只,密切监视着两舰的行踪,慑于“俾斯麦”号彼击沉的淫威,时任总司令的雷德尔害怕了,根据希特勒的命令,他让两舰和“欧根亲王”号重巡洋舰一道,穿多佛尔海峡,北上挪威。途中,它们在荷兰海岸先后触雷,只好折回德国,进坞大修。“格奈森诺”号躺在基尔的船坞内,几次三番遭到英机轰炸,一直未能修好。‘“沙恩霍斯特”号形影孤单,伤愈后只好独自北上,躲迸了挪威的阿尔塔峡湾。

“沙”舰首任舰长是奥托·西利亚克斯,他一直干到大战爆发。第二任舰长叫库尔特·霍夫曼,他的任期正是“沙恩霍斯特”号建功立业的鼎盛时期。第三任舰长弗里德里兑·赫大迈尔毫无建树,从1942年4月到1943年10月,“沙恩霍斯特’号都是呆在船坞和峡湾内。第四任舰长为朱利叶斯·欣茨,他刚刚走马上任,就接到了邓尼茨的出击命令。和“沙恩霍斯特”号同行的有5艘驱逐舰,舰队司令为埃里克·贝海军少将。贝天生一副凶相,他高鼻梁,粗脖子,身高马大,蓝眼珠内总是闪烁着好斗的凶光,他的同僚叫他“凶狠的贝”。受命指挥“沙恩霍斯特”号之前,他是德国海军驱逐舰部队司令。他的海军生涯大多是在驱逐舰上度过的,一年多来,他一直转战北极海,曾经参加过击沉英国巡洋舰‘爱丁堡”号的战斗。

接到命令后,贝一反常态,终日闷闷不乐,他不害怕出海,比起其他将领来,他喝的海水最多。和驱逐舰打交道,比在战列舰上干要辛苦得多。但是,贝不熟悉大舰,“沙恩霍斯特”号上高耸的桅楼使他望而却步。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指挥战列巡洋舰,他的心境,就象一个法国乡下老头第一次走迸凡尔赛宫时一样忐忑不安。

出海前,天气变得格外糟糕;猛烈的北风发出尖厉的呼啸,扫荡着挪威连绵的雪峰。海在咆哮,浪如山涌,雪雨交骤。周天昏暗。贝不担心”沙恩霍斯特”号,”沙恩霍斯特”号可以冒着大风出海;他牵怀挂肚的是5艘同行的纳维克级驱逐舰,他婉转地请求邓尼茨推迟作战。邓尼茨一口拒绝,同时严令他立即出海,干掉只有10艘驱逐舰护航的JW一55一8护航运输队。

贝少将还有所忧,时值隆冬季节,“沙恩霍斯特”号锚泊在阿尔塔峡湾,太阳不会升出地平线,白昼只有两三个小时,加上浓雾遮裹,舰只实际上是要在一片昏黑之中和对手作战,“沙恩霍斯特”号首尾各装了一部雷达,但工作距离短,性能远远赶不上英舰。在它接近护航运输队之前,英舰肯定会有察觉。此外,舰上还有大约80名见习军官和100名尚未受过训练的新兵,他们根本代替不了离舰渡假的军官和老兵。经贝再三讨价还价,邓尼茨才同意从“提尔皮茨”号战列舰调来一批军官和骨干士兵。

1943年12月25日,圣诞节。一些水兵从峡湾内挖来几棵冷杉,装饰着餐厅和住舱,闹着过节。但是,他们刚唱完圣诞歌,贝少将就通知欣茨舰长:不要作祈祷了,战舰备航!入夜,埃里克·贝吃光晚餐,又喝了一杯浓咖啡。他再次打量了一眼海图,然后命令第四驱逐舰分舰队司令约翰尼森海军上校舰队启航。接着他登上了“沙恩霍斯特”号的舰桥,各部门军官离开了暖烘烘的住舱,和士兵一道进入了冷风刺骨的战位,值日官试了试机舱佯钟,瞭望擦试着望远镜的目镜,眯起眼扫视着凛冽的夜空。

“启锚!”欣茨下令。弯曲的锚链被拉直,一节节地穿过锚链孔,发出铿锵之声,几分钟后,水手长喊道:“锚链出水!”起锚机绞起锚链,放入锚链舱。水手用软管冲掉了锚爪上的淤泥,起锚完毕。主机舱内,阵钟响起,三根主轴带动螺旋桨,推着“沙恩霍斯特”号的庞大舰体徐徐前驶。挪威海岸线支离破碎,22时,它驶达斯特杰诺岛;一小时后,又驶过索罗南岸。天空刮起了西南风,海浪重重叠叠,象一座座小山,不顾一切地撞击着岸边的岩石,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飞溅的水幕白亮一片,瞬间又跌碎在岩石上,化作堆堆雪白的泡沫。浓浓的夜幕下,“沙恩霍斯特”号象一个从地狱中钻出来的幽灵,消失在暴风里。前方驱逐舰时隐时现,它们的桅杆来回有节奏地摇晃着,仿佛几只翘着尾巴的小狗,在波峰浪谷间泅鬼着。海岸线完全消失了,贝少将下令舰队转向北驶。他打算在26日10时截住护航运输队。天气太坏,导航十分困难。但是自从23日一架德国飞机发现目标之后,他就一直掌握着JW一55一8的行踪,邓尼茨派了8艘潜艇在挪威北角和熊岛之间的开阔水域建立了一道巡逻线,尽管北极洋面暗无天日,U一601号和U一716号潜艇25日还是发现了行驶缓慢的护航运输队,并将位置报告了“沙恩霍斯特”号。贝少将默默地注视着夜海,冷风象刀一样削掉了一个个浪尖,随着又飞飞扬扬,卷起了一溜溜白色浪沫。他不相信“沙恩霍斯特”号驶离阿尔塔峡湾时能够绝对保守秘密,当舰队排成V形队列破浪北进时,他的心底不觉涌起了一种莫明其妙的畏缩感。

事实上,皇家海军早就做好了跟贝少将摊牌的准备。当邓尼茨派“沙恩霍斯特”号出击时,他只知道JW一55一8护航运输队已从苏格兰的埃韦湾启航,。护航兵力单薄,因此想借机以强凌弱,给德国水面舰艇挽回一点面子。但是,邓尼茨却不知由22艘商船编成的RA一55一A护航运输队也同时驶离摩尔曼斯克在返回英国。两支护航运输队都有一支实力相当可观的支援部队,支援部队和护航运输队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

这时,已接替约翰·托维出任本土舰队司令的布鲁斯·弗雷泽海军上将坐镇冰岛的阿库雷亚,旗舰为35000吨的“约克公爵”号战列舰。他打算先为支援部队加油,然后再尾随JW一55一8护航运输队北上。RA一55一A护航运输队则由R·L·伯内特海军中将负责支援,兵力编成为“贝尔法斯特”号、“诺福克”号和“谢菲尔德”号3艘巡洋舰。23日,弗雷泽收到JW一55一8护航司令J·A·麦科伊海军上校的报告,护航运输队遭到德机攻击,击落敌机两架,一架仍尾随不舍。弗雷泽料到邓尼茨会采取行动,躲进挪威峡湾的“沙恩霍斯特”号可能会半道打劫,当晚,他就顶着狂风恶浪率领支援部队出航,以尽快缩短和麦科伊的距离。支援部队以24节航速前进,这是“索马斯”号、“野人”号、“蝎子”号和“斯托尔德”号驱逐舰击搏风浪的最大航速。24日午后,他打破无线电静默,通知两支护航运输队报告位置。26日晨,他收到海军部发来的急电,“沙恩霍斯特”号已经出动。一名英国特工打入了阿尔塔峡湾,亲眼目睹了埃里克·贝少将出海的情景。弗雷泽当即电令RA一55一8护航运输队转向右行,躲入熊岛北面流冰拥塞的航道。4艘护航舰只——“无比”号、“步枪手”号、“凑巧”号和“泼妇”号脱离运输队,加入伯内特的支援部队。伯内特加速行进,赶到JW一55一8和“沙恩霍斯特”号之间占取阵位。弗雷泽还同时命令JW一55一8护航运输队转向行驶3小时,以干扰埃里克·贝少将推算船队的航线。随着伯内特的3艘巡洋舰由东向西,弗雷泽的大部队由西向东,约翰牛张开的大口要合上了。皇家海军占绝对压倒优势,单是“约克公爵”号战列舰的10门356毫米火炮,一次齐射就能朝“沙恩霍斯特”号发射7吨穿甲弹。

“沙恩霍斯特”号取12”航向,航速25节,向北猛插。驱逐舰吃力紧随,大浪涌上尾甲板,使它们摇摆不定,常常偏航。26日7时30分,舰队驶达熊岛东南大约40海里的洋面,没有象预计的那样找到英国护航运输队。贝少将认为舰队航速过快、向北走得太远,于是下令“沙恩霍斯特”号掉头,让驱逐舰拉开距离,向南搜索推进。转向后,舰队顶风行驶。前方,驱逐舰象几个醉鬼似的,在风浪中跌跌撞撞,掀起了片片浪沫水帘。回首北方,天空黑乎乎的。贝少将和欣茨舰长并肩站在舰桥内,凝望着起伏动荡的大海,不禁暗自心惊胆颤,他下令作好战斗准备,舰员们纷纷领取急救带,在舰上布放支撑板。炮手就位,动作迟笨地将660磅穿甲弹装进了主炮炮膛,瞭望哨穿着防寒衣和厚厚的大衣,围着围巾,戴着耳罩和皮手套,周身只露出一双骨碌碌的眼睛。

8时40分,伯内特的旗舰“贝尔法斯特”号巡洋舰在17海里的距离上,捕捉到一个微弱雷达信号。9时21分,“谢菲尔德”号冰雪封冻的舰桥上,一名瞭望哨眯斜着眼,迎着刺骨的寒风,在西南方向发现了:“沙恩霍斯特”号的灰色舰桅,距离大约6海里。这时,RA一55一A护航运输队已经脱离了危险,JW一55一8护航运输队则凶吉未卜,弗雷泽统帅的支援部队,尚在西南大约150海里的水域,正在顽强地与风浪搏斗。

“沙恩霍斯特”号上的雷达发现了3艘英国巡洋舰。雷达信号模糊不清,可能是海浪反射的回波毛边。埃里克·贝走出舰桥,登上了左舷的露天甲板。他翻起大衣领遮住耳朵,极目远望,若明若暗的北极晨光里,海天浑饨一片。9时24分,舰队上空突然发出一声尖脆的爆炸。他猛一抬头,只见一发信号弹光彩四射,耀人眼目。天空变成了紫蓝色,美丽的光幕映衬着水面跳跃飞溅的浪花,将栖身在浪谷里的“沙恩霍斯特”号的暗影拉得修长。

“敌舰!”贝少将大声喊道。暴风雪扑面而来,瞭望睁眼困难,加上信号弹光亮耀眼,使他们迟迟未能发现目标。几分钟后,北面出现了一连串的闪光,“诺福克”号的203毫米炮开火了。炮弹发出声声长啸,从“沙恩霍斯特”号的主桅上方飞过。信号弹被强劲的大风吹开,熄灭了。“左舵!”欣茨下达了命令。接着,他又用颤抖的声音喊道:“准备射击!”“沙恩霍斯特”号立即转向,主副炮一起转向左舷。但是,直到此时,贝少将还未发现伯内特的巡洋舰只。炮弹的闪光越来越密,弹落在“沙恩霍斯特”号的四周,掀起了一排排白晃晃的水柱。一会儿,雷达兵激动地大叫起来,发现英舰,贝少将赶忙询问距离和方向,恰在这时,一颗炮弹击中了主桅。桅顶被炸飞,钢铁破片象雨点一样落满了上层建筑。主桅猛烈地晃动着,犹如一株高大的棕桐树,遭到了台风的疯狂袭击。雷达荧光屏上,顿时一片灰白。“这不是驱逐舰发射的炮弹!”贝说。他茫然不知所措,黑幕中射来的猛烈而又准确的炮火,使他很快猜到“沙恩霍斯特”号遭到了一支大舰队的围攻。约翰尼森的驱逐舰队已分道搜索,无法助他一臂之力。雷达失去了作用,“沙”舰成了瞎偏幅,除了盲目还击外,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我们得干好点,上校!”他侧过身来,面对欣茨:“加速,直向南开!”

“沙恩霍斯特”号舰首缓慢右移,吃力地骑上了巨涛。这时,一颗炮弹击中左舷,炸起的钢铁碎片满天飞舞,打得舰桥咽咽直响。忽然,一颗炮弹击穿舰首,钻进了舰员住舱。炮弹没有爆炸,是一颗哑弹!“沙恩霍斯特”号用尾主炮胡乱还击,无一命中。贝少将认定,他的对手中,至少有一艘重巡洋舰。

“沙恩霍斯特”号航速快,双方很快拉开距离。9时40分,“诺福克”号停止炮击。贝反复打量着海图,又用两脚规测量了几个距离,接着冲欣茨狡黠一笑,说:“敌人追不上我们,我想再次去找护航运输队。保持这个航向走到10时,然后向左大迂回,向北航进,中午,我想可以截住目标。如果护航运输队改变了航向,约翰尼森应能找到。”9时46分,贝向邓尼茨拍发了一份电报:“和敌巡洋舰交火,敌舰配有火炮瞄准雷达。”这时,观通部门说,主雷达天线毁坏大厉害,在海上无法修理。贝叫苦不迭,“我们真成瞎蝙幅啦!”他骂道。

少将一时犹豫不决。太阳挂在南边天空的最低点,即使到了正午,也不会跃出海平面。还有一段暂短的日照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沙恩霍斯特”号仍有观察能力。他燃起了一线希望,于是断然命令欣茨,继续率舰北进。当“沙恩霍斯特”号向左迁回,改取东北航向时,“贝尔法斯特”号上的雷达兵没有引起警觉,结果失去了接触。伯内特判断准确,一眼就看穿了德舰避战的真实目的,他下令停止追击,让三舰折向西北,企图抢先赶到护航运输队的前面;坐待“沙恩霍斯特”号。伯内特舰队的航向为325,虽同向北进,但和埃里克·贝一东一西,正好岔开。10时30分,为RA一55一A运输队护航的4艘驱逐舰入列,在巡洋舰前方成扇面展开,构成搜索幕。11时,正西方向发现目标,经鉴别,为东行的JW一55一8护航运输队。伯内特立即率队转向,赶到护航运输队的前面,成掩护态势,这时卜弗雷泽海军上将统率的支援部队仍在西南方向行进,距离约为100海里。

德国人早已发现了弗雷泽。一小时前,一架德国侦察机冒着恶劣的天气起飞,在北角西北方向100海里处发现了一支东行的舰队,其中可能有一艘大舰。一位德国空军高级军官收到了电报,他处事刻板,坚持要求侦察机报告确凿的情报,而不允许有可能、大概。他删除了电文中明显涉及“约克公爵”号的内容——可能有一艘大舰,于11时才转发给“沙恩霍斯特”号。贝少将看完电报,颇觉意外。他一边皱起眉头,一边嘟嚷道:“电报说有5个目标:这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我们的驱逐舰。”欣茨说。

“不,不会。约翰尼森不会落得那样远。也不是护航运输队,太少,离海岸太近。它们一定是英国军舰。”

贝目光似火,盯着海图看了好几分钟,然后又打量着电文。“嗯,欣茨,我们不必理睬它们,我们的目标是护航运输队。

贝继续以30节航速北上,在英国巡洋舰东北方向18海里处行驶。不久,他又下令转向左行。灰蒙蒙的云空下,出现了微弱的光亮。“沙恩霍斯特”号穿过阴沉沉的迷雾和翻腾的大海,一味向西航进。

12时05分,俺护JW一55一8护航运输队东进的伯内特支援部队雷达发现目标,距离15.5海里,方位75。一分钟后,“贝尔法斯特”号向“约克公爵”号拍发了发现敌舰的紧急电报。根据目标的航向和航速,伯内特毫不怀疑对手就是“沙恩霍斯特”号。

JW一55一8护航运输队迅速改向东南行驶,伯内特仍向东北航进,插到了JW一55一8和德舰之间。贝少将和欣茨舰长没有发现英国舰队。他们期待的午间日光被一场风暴断送,能见度可怜得很。一连数小时,瞭望哨站在冷风刺骨的平台上,全神贯注。他们都是一些乳臭未干的年青人,北极海中奇怪的光晕使他们常常产生错觉。视界中的洋面幽暗模糊,浪飞雾涌,就是欣茨,也时常为这种变化莫恻的虚境所捉弄。他一再提醒瞭望,要保持警惕。“沙恩霍斯特”号转向到240,航速减至20节。贝左右为难,雷达坏了,日光又暗,驱逐舰只也没有找到护航运输队。他颇觉失望,久久地注视着大海,神情沮丧。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12时20分,能见度大约为12000码。右舷瞭望举起望远镜,目镜中出现了一团隐约膝眈的暗影。他放下望远镜,”揉揉眼,再次扫视着那个可疑的方向。‘正前方,发现敌舰!”他惊叫道。在这片暗无天日的洋面上,英德双方舰只正相向而行,不期而遇了。

“沙恩霍斯特”号的首部恻距仪开机工作,两座前主炮抬起炮口,转向右舷。枪炮官连声呼喊:“瞄准目标!瞄准目标!”欣茨背起双手,大叫道:“开炮!”当“沙恩霍斯特”号从左舷的浪谷中跃起时,279毫米炮开始喷出了道道桔红色的火球。甲板上翻起团团白色的硝烟,经冷风一刮,四下乱窜。英舰开炮还击,巡洋舰的203毫米炮弹落到德舰四周,炸起了无数水柱。伯内特令驱逐舰勇猛接敌,发射鱼雷,大海疯狂到了极点,驱逐舰拼命挣扎,也无法进入发射阵位。双方相距约6海里,炮战激烈进行,持续了整整20分钟。“谢菲尔德”号受到夹叉射击,负了轻伤。12时33分,“诺福克”号命中一弹,上层建筑起火燃烧。

“沙恩霍斯特”号处境不妙。它中了数发203毫米炮弹和若干小口径炮弹,只好趁势收兵。贝少将念念不忘自己的打击目标,摧毁了JW一55一8护航运输队,就可以使盟军的作战计划推迟一个月。但是,眼下的处境太险恶了。雷达受损,约翰尼森的驱逐舰队不在左右,风暴越来越大,巡逻的德国潜艇在汹涌、黑暗的洋面上,也不能在潜望镜深度行驶作战。“毫无希望了,欣茨!”贝情绪低落。“没有雷达,我什么也干不成。我要中断作战,向阿尔塔返航!”。欣茨完全同意。一艘盲目乱撞的德舰,和一个实力不明、目光锐利的对手较量,只能甘拜下风。“沙恩霍斯特”号随即转向到155,航速增至28节,回程不到200海里,20时许,它就可以返抵挪威海岸,于夜间进入阿尔塔峡湾。13时,约翰尼森的驱逐舰仍在向南搜索,和JW一55一8护航运输队相距只有10海里,但冰海昏昏,瞭望依然没有发现。l小时20分钟后,贝通知它们向基地返航。14时30分,欣茨打开了扩音器,向全体舰员宣布贝少将的返航命令。炮手们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他们离开战位,摇摇摆摆地走进了餐厅。几个老兵饥肠辘辘,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黑面包。大部分人晕船了,他们周身酸软,一钻进住舱,就头重脚轻地扑到铺位上。人人都尝到了北极风暴的苦头。

贝和欣茨不敢掉以轻心。在“沙恩霍斯特”号转向南驶的时候,贝少将发现英舰正尾追而来。“谢菲尔德”号出了故障,没有追赶,“贝尔法斯特”号、“诺福克”号以及4艘驱逐舰,却顽固地用雷达进行着盯梢。凭仗“沙恩霍斯特”号的航速快,贝少将命令减速,企图杀对手一个回马枪,然后再趁机甩掉尾巴。英舰掀起的蓬蓬浪花隐约可见,不料天公不作美,微弱的日光好象被魔鬼突然盗走似的,使英舰很快又消失在暗幕之中。贝懊恼万分,英舰不战而逃,肯定是在通报他的位置,等待援兵。15时30分,贝再次审视着海图,看着图上的那个神秘点,心中隐隐不安。

几个小时前,侦察机在那儿发现了”五个目标”。航海官埃德加·兰兹划出了未判明舰船的估计航线,航线正好和“沙恩霍斯特”号返航的路线交叉相遇。邻近水域,除了尾随英舰在偶而拍发密码电报外,没有其它舰船发报。天空浑浑沌沌,漆黑一团;大海风狂浪大,咆哮喧哗。贝让欣茨通知瞭望哨,要加倍提高警惕。

这时,伯内特海军中将用雷达死死地盯上了“沙恩霍斯特”号,不断向“约克公爵”号报告着它的位置。因此,弗雷泽海军上将不用打破无线电静默,就能在海图上准确无误地找到德舰。16时弗雷泽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截住对手。17分钟后,雷达兵果然在20方位发现了‘沙恩霍斯特”号,距离22海里。

“约克公爵”号取80航向,迅速接敌。“沙恩霍斯特”号的雷达回波轮廓清晰,标位毫不费力。战列舰的356毫米大炮缓缓转向左舷,尽管黑夜漫漫,炮手还看不到德舰的影子,但由于有炮瞄雷达,仍可进行瞄准。16时30分,各炮完成射击准备。双方距离在缩短~16海里……12海里。16时40分,枪炮长大声喊道:“目标方位0一1一8”,距离2——0——0——o——0!”

“很好!”弗雷泽大声下令:“通知、“贝尔法斯特”号,朝目标舰发射照明弹!”几分钟后,从“沙恩霍斯特”号的尾部升起了一颗亮点。照明弹弹壳炸成了一团破片,飞飞扬扬。小降落伞悬浮在一定高度,缓慢下落,迸出的强光将德舰周身照得通亮。“埃里克·贝不知道英舰会从那个方向下手,他盲目下令让舰首两门主炮瞄准正前方。有片刻功夫,他简直不知所措。欣茨让左舷高射炮开火,企图击落那颗闪闪烁烁的照明弹。

“我们遇到麻烦了,欣茨!…

“可什么也没有看到啊,长官。”

贝极目搜索着洋面,眼睁睁地瞧着照明弹的可怕光亮照耀着汹涌的波涛。“什么也看不到!”他自言自语地重复道。几分钟后,弗雷泽开火了。贝发现了水平线上的闪光,方位190。欣茨当即命令前主炮右转35,但是,不等它们开火,“约克公爵”号的六颗356毫米穿甲弹就飞越洋面,在“沙恩霍斯特”号周围炸起了高大的水柱。弹片夹杂着海水飞上天空,又散落到甲板上。贝望着飞溅的泡沫,搜索着右舷首部的扇面,望远镜内,终于出现了“约克公爵”号的模糊影子。

“一艘战列舰”贝大声喊道“欣茨,左舵!”

“沙恩霍斯特”号转向东行。一会儿,贝又向德国海军总司令部拍发了一份电报:“我舰正与一艘大舰交战!”“沙恩霍斯特”在挪威海岸以北70海里高速东进,以躲避英舰炮火。它的左舷是伯内特。夜空耀如白昼,当头一颗照明弹的光亮渐渐消退的时候,从北面和西面又同时升起两颗照明弹,使德舰彻底暴露,无处藏身,贝少将落入英舰包围,唯一的对策是凭借速度优势,尽快甩掉弗雷泽,逃之夭夭。“开足马力,全速前进!”他喊道。

在英军重围中被不断照亮的 沙恩霍斯特号

从敌舰炮口的闪光,航海官给出了英国舰队的运动坐标。贝发现伯内特的巡洋舰队同样转向东驶,在北面大约10海里处与”沙恩霍斯特”号平行航进。舰尾偏南方向是威力强大的”约克公爵”号战列舰、“牙买加”号巡洋舰和4艘驱逐舰。“沙恩霍斯特”号锅炉沸腾,主轴飞旋,航速增大到了31节。它和英舰拉开了距离,然而仍未逃出“约克公爵”号的火炮射程,伴随一声巨响,舰桥前方迸出一道强光,一座主炮中弹起火,几分钟内大火蔓延到了另一座炮塔。炮塔下面的弹药舱进水,运弹手钻到冰水刺骨的舱内,抢运着干燥的弹药。大火被迅速控制住了,但一主炮寿终正寝火力锐减。

欣茨且战且退,时而让战舰右转,用首部另一主饱和尾主炮轰击弗雷泽。每次转向,左舷的150毫米副炮都一起开火,将45公斤重的穿甲弹泻向英舰。“约克公爵”号中了数发279毫米炮弹,主桅被炸断。弗雷泽没有停止追击,一颗356毫米炮弹撕开了’沙恩霍斯特”号尾部附近的甲板,爆炸窜起的火焰烧着了上层建筑,使德舰成了一个十分醒目的靶标。

“约克公爵”号一路穷追猛打,使“沙恩霍斯特”号连连中弹。“沙恩霍斯特”号前主炮排烟装置被毁,炮位硝烟弥漫,炮手无法操炮。几门150毫米副炮被炸飞,炮手死伤累累。一颗炮弹击中水管上部,钻进锅炉舱,炸穿了一根蒸汽管。尽管舱面冰天雪地,锅炉舱内依旧酷热难熬。滚沸的蒸汽窜进舱内,将一些光着膀子、浑身大汗淋淋的锅炉兵烫得鬼哭狼嚎。锅炉内的压力下降,”沙恩霍斯特”号减速到25节,——10节。机电长奥托·科尼格亡命地冲进热浪翻滚的舱内,和助手一道堵死了被弹片撕裂的蒸汽管。舰桥内,速度计又开始回升,很快便恢复了航速。”沙恩霍斯特”号和”约克公爵”号重新拉开了距离,18时20分,英国战列舰停止了炮击。贝等了片刻,不见英舰发炮。他扫视着海图,准备驶向北角和阿尔塔峡湾之间的一个隐蔽港口。“沙恩霍斯特”号已经遍体鳞伤,上层建筑被炸得奇形怪状,甲板上血水斑斑,到处都有死伤的官兵。住舱内,食品、衣褥、书籍、照片四处散落,一派狼狈情景。不过,由于水线以下未伤皮毛,它仍能以26节高速行驶。贝看看表,时间是18时30分。“欣茨,按这个航向走半小时,然后再转向南驶。”他说。欣茨象一个吸毒者刚过完瘾,精神大作。他兴致勃勃地走到扩音器前,向全体舰员训话:“全舰注意,我是舰长。”他清了清嗓门,开始拿腔拿调他说道:“我要向枪炮、轮机和损管部门表示祝贺,你们的表现充分体现了海军的传统。“沙恩霍斯特”号永远向前!”几分钟过去了,冷风中忽然传来一个瞭望的喊声:“左舷,两艘敌舰!”、它们是英国驱逐舰“索马斯”号和“野人”号,正以30节高速破浪而来。“沙恩霍斯特”号尾主炮枪先炮击,左舷副炮也争先恐后,乱打一气。舰桥上,人们的目光一齐转向左舷,就在此时,又一名瞭望惊叫道:“右舷,敌舰两艘!”贝少将和欣茨凡步跨到舰桥右侧,放眼望去,右前方大约2海里处,英国驱逐舰“蝎子”号和“斯托尔德”号已切断“沙恩霍斯特”号的前进航线。英国人左右展开,围上来了。

“右满舵!”欣茨吼叫着。“沙恩霍斯特”号缓慢右转,刚刚掉头向南,“蝎子”号和“斯托尔德”号已转向北进,在2000码距离上驶过“沙恩霍斯特”号完全暴露的舷侧。两艘驱逐舰分别发射了8条鱼雷,欣茨打满舵,让战舰作大旋口。两分钟过去了,“沙恩霍斯特”号成功地规避了15条鱼雷,但舰桥附近还是被一条鱼雷命中。舰体水线下闪出一片强光,一根根白色的水柱冲天而起,飞溅的海水卷上甲板,冲涮着已遭破坏的前主炮炮塔。“沙恩霍斯特”号不禁猛烈地颤抖起来。

这时,“索马斯”号和“野人”号也冲到“沙恩霍斯特”号右舷一海里处,冒着猛烈的炮火,一连发射了12条鱼雷。有3条鱼雷命中目标,分别击中了“沙恩霍斯特”号的首部、中部和尾部。冰冷的海水从德舰装甲列板的十数个破口涌进舱内,将来不及逃走的舰员毫不留情地淹死。油漆和燃油起火了,将舰体附近的海水烧得滚沸,丝丝作响。舰内照明中断,损管队钻进浓烟滚滚的通道,黑暗中个个束手无策。主机舱内,海水象瀑布似的直落到格子板上,冲进了底舱,使“沙恩霍斯特”号产生倾斜。机舱内启动了应急排水泵,地板下成吨的海水被抽走,一连20分钟,才控制住首部和尾部的进水。科尼格向欣茨报告,应急泵的抽水速度可以抗住破口进水的速度。

“你能给我多大航速啊?”欣茨问。

“我看能走22节。”

“太好了,科尼格。坚持住!情况会好转起来的!”欣茨说。

但是,22节太慢了。19时,“约克公爵”号追上了逃跑的德舰,再次用356毫米主炮进行轰击。第一次齐射,就击中了“沙恩霍斯特”号。第二次齐射,又撕开了它的鸭尾梢和水上飞机库。上层建筑和下甲板中弹起火,,“沙恩霍斯特”号成了一座烈火地狱,甲板上,数百名死尸横七竖八,连炮管也尽染血水,挂上了残缺肢体。整个战舰都被浓烟烈火笼罩着。

贝和欣茨决心进行还击,让运弹手将全部279毫米炮弹运到舰尾,供给尾主炮。5海里外,“约克公爵”号的火炮在闪光。贝意识到自己的未日到了。海水大量涌进舰内、应急泵已经无能为力,航速减至15节。欣茨下令销毁全部保密文件,贝向德国海军总司令部拍出了最后一封电报:“我舰将战至最后一弹!”“沙恩霍斯特”号航速减至10节。19时11分,贝收到了邓尼茨的回电:“潜艇部队和驱逐舰部队正火速赶赴战场。”贝瞧了瞧电文,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一股寒风裹着浓烟从裂缝钻进了舰桥,迷眼呛人。他随手扔掉了电文。

“约克公爵”号的炮火最终将“沙恩霍斯特”号的主炮打哑,德舰只剩下两三门150毫米副炮,几无还手之力。炮战不能迅速解决战斗,弗雷泽命令各舰拉开距离,让带有鱼雷的舰只上前完成致命一击。同时,令一艘驱逐舰发射照明弹。弗雷泽的巡洋舰和驱逐舰向前猛冲,急于发射鱼雷。欣茨让一门150毫米炮对准左舷,并对炮手说道:“现在全看你的啦!”19时30分,“沙恩霍斯特”号向右转向,汹涌的波涛打上甲板,舰体倾斜,使150毫米炮无法开火。舰桥的风挡玻璃被震碎,飞溅的玻璃划伤了欣茨的双颊,他抹掉脸上的血水,望着向空中翻卷升腾的浓烟,无可奈何地用话筒朝在机舱坚持抽水的柯尼格喊话:“柯尼格,快上来吧!”接着,他打开了扩音器。“全体注意,穿救生衣!”片刻,他又补充道:“弃舰!”

正在向沙恩霍斯特号发射鱼雷的英军驱逐舰

“沙恩霍斯特”号以5节的航速徘徊不前。起初向北,接着又夹转向南。几百名官兵爬上了倾斜的、冷风刺骨的主甲板,但更多的人被破块压死的舱门、大火和海水堵在舰内,无法逃生。为德舰敲响丧钟之后,“约克公爵”号转向北驶,以躲开混乱的“斗兽场”。3艘巡洋舰和8艘驱逐舰守在近旁,看着“沙恩霍斯特”号作垂死挣扎。“凑巧”号、“维拉戈”号、“步枪手”号和“无比”号冲上前去,用机枪一通狂扫,鱼雷管作好了发射准备。“沙恩霍斯特”号左舷栏杆浸水,舰首下埋,以3节航速缓缓扭动,将舰上的残块破片,炸坏了的救生筏和一些准备逃生的舰员,统统扔进了大海。火光中,几百名德国兵在北极海寒彻透骨的冰水中挣扎着,拼命逃离燃烧的、随波起伏的油迹。英舰射出了鱼雷,鱼雷轻而易举地击中了纳粹战舰。强烈的爆炸将漂浮在近处的残骸和水兵,无情地抛向天空。弹药库爆炸了,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沙恩霍斯特”号舰尾上抬,将螺旋桨高高地拱出了水面。19时45分,随着飞天残戳和水幕落回海面的响声,“沙恩霍斯特”号沉入了375米深的大洋深处,沉点坐标为:北纬72016,东径28“41”。几分钟后,“贝尔法斯特”号急冲冲地朝团团烟云直扑过去,企图进行最后一击。但是,波涛中只有残片和漂浮的尸体。“诺福克”号和几艘驱逐舰纷纷赶来,营救落水的德国兵。生存者寥寥无几,“蝎子”号和“无比”号两舰总共只救起了36名冻僵了的水兵。他们浑身沾满油污,死死地抓着救生筏,正用一种毛骨耸然的声调,亨着一首古老的歌:水兵的坟墓,……不会开出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