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 | 保时捷-皮耶希家族的豪门恩怨

在很多人眼中,大众和保时捷是两个独立的汽车品牌,却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其实有着难以厘清的家族恩怨。5年前,大众汽车和保时捷完成合并,大众集团当家人费迪南德·皮耶希和保时捷集团董事长沃尔夫冈·保时捷,这对相爱相杀几十年的表兄弟终于握手言和,保时捷-皮耶希家族的豪门恩怨,至少在外人看来,暂时告一段落了。

要厘清这场精彩的豪门争斗大戏,还要从亲手缔造了大众和保时捷这两个集团的传奇人物,费迪南德·保时捷说起。


1875年,捷克一个铁匠的家里,传出一阵初生婴儿的啼哭声。大字不识几个的铁匠,抱起这个排行老三的儿子看了几眼,随口起了一个很“通俗”的名字:费迪南德·保时捷。

保时捷在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在机械制造方面的天分。小学毕业后,他到父亲的小工场里当起学徒。让人称奇的是,小小年纪的他,竟然为父亲的铁匠铺捣鼓出一套当时还很少见的电力照明设备,并且还有电铃功能!他还是个有抱负的少年,白天跟着父亲忙碌一天后,晚上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一所夜校学习机械理论知识。

1893年,18岁的保时捷跑到瑞士,在一家电机公司谋了一份差事。正是在这里,他展示了自己出色的机械设计和开发能力。短短4年后,他便晋升为公司测试部的主管。其间,他发明了一款将电动机装在汽车的轮子里,直接驱动车辆前进的电动汽车。1896年,公司为这项技术申请了专利。此时的保时捷,年仅21岁。

1900年的巴黎世博会上,保时捷发明的电动汽车引起了轰动。他因此成了世界名人。慢慢地,那家瑞士电机公司容不下他这个“神仙”了。1906年,他毅然投奔一家已向他抛了很长时间媚眼的大公司——奥地利的奥斯特罗-戴姆勒公司。

在奥地利待了17年后,保时捷再次跳槽,来到位于德国斯图加特的梅赛德斯-奔驰公司。然而,他在斯图加特过得并不如意——他建议设计生产所有老百姓都买得起的轻型汽车,但遭到董事会的无情否决。保时捷一怒之下,于1929年辞职走人。

但是,保时捷注定要一辈子为汽车而活着。1931年,他在斯图加特建立了保时捷设计所。这就是今天的保时捷集团的雏形。

刚成立的保时捷设计所非常简陋,只有几个工程师和员工,其中还包括保时捷22岁的儿子费里·保时捷。不过,这个小小设计所推出的一款16缸赛车,却一举改写了15项汽车速度的世界纪录。

在设计、制造高档赛车的同时,保时捷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梦想——为老百姓设计汽车。为此,他花光了所有积蓄。最困难时,他不得不动用妻子的养老金,勉强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转。

困难局面没有持续太久,就遇到了一个机遇。1933年2月10日,刚刚窃取德国总理宝座11天的希特勒,亲自主持柏林汽车展的开幕式。他在演讲中要求厂商们造出“老百姓的汽车”。不久,希特勒召集内阁成员和顾问们开会,讨论轿车普及问题。顾问们一致推荐让保时捷承担这项任务。

1933年底,希特勒将保时捷召至柏林。在皇家饭店会面时,希特勒要求保时捷在28个月内拿出样车。

有了政府的财政支持,保时捷带领着全家人,兴奋地干了起来。1936年10月,他将三辆样车交给德国汽车协会测试,得到了极高的评价。这就是以后风靡全球的“甲壳虫”汽车。希特勒闻讯,当即决定在德国中部的沃尔夫斯堡建立“大众汽车”工厂,由保时捷出任总工程师。

1938年5月26日,大众汽车工厂正式运营,1939年7月开始生产“甲壳虫”汽车。然而,仅仅一个月后,生产就停止了。决心发动世界大战的希特勒,指令大众汽车工厂转而生产军火;保时捷被迫摇身一变,成了希特勒的军火设计师。他设计出了威震欧洲战场的“虎”式坦克和“象”式坦克歼击车。

二战结束后,保时捷被盟军指控为战犯,关进了法国监狱。1948年,重获自由的他,立即重操旧业。他将“保时捷设计公司”改组为保时捷汽车公司,开始从事汽车生产。没用多长时间,保时捷公司就以一批批性能优良的汽车,树立起无可取代的品牌形象。

与此同时,大众汽车公司也迅速恢复了生产,“甲壳虫”汽车大量投产。由于它占领了“平民车”这个最大的市场,故而取得了极其辉煌的成就。但是,此时的大众汽车公司,与保时捷家已没有太多瓜葛。

1951年1月30日,为汽车劳碌了近60年的保时捷,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将偌大的家业,平分给了儿子费里和女儿路易丝。路易丝同意由弟弟费里掌管家族产业,但同时要求,在费里退休的时候,她的儿子与费里的儿子拥有同样的执掌保时捷公司大权的机会。这为日后的继承权之争,埋下了导火索。


在德国汽车史上,第二位有影响力的人物就是保时捷的外孙、现任大众公司监事会主席的迪南德·皮耶希

德国人在称赞皮耶希时,最喜欢说他“血管里流淌着汽油”。

1937年,皮耶希出生于维也纳,在“人生榜样”外祖父的熏陶下长大,也跟汽车结下了不解之缘。在自传《汽车与我》中,皮耶希回忆说:“在我们家中,孩子们从5岁起就可以坐在副驾驶座上换挡。变速箱当然是不同步的,父亲踩油门,我们当中的某个人试着瞅准机会换挡。如果换挡时汽车发出了可怕的喀啦喀啦声,我们这些新手就将在很长时间内不能摸换挡杆了。”

到了上学的年龄,皮耶希被父母送进了一所寄宿学校。这所学校实行精英教育,倡导每个人为了出人头地,必须努力奋斗。他后来回忆说,那所学校是“典型的磨练人的地方”。但在学校里,他养成了狂妄自大、不信任别人的意识,“因为别人没法信任,许多事只能自己做”。

中学毕业后,皮耶希不出意料地选择了汽车工程设计专业。他的母亲为了让他尽快成为一名汽车业“奇才”,送给他两辆残缺的戴姆勒汽车。他将这两辆车的残骸组装成一辆能够短途驾驶的汽车,然后又在车子上贴了个S201的车牌。这辆天蓝色的汽车,至今还能在斯图加特的保时捷博物馆里见到。

1963年4月,皮耶希从瑞士苏黎世工学院毕业后,进入保时捷公司工作。他首先在发动机测试部门接受锤炼,从最底层做起。但仅仅几年后,他就掌管了赛车部,成了这个有200名工程师的部门的主管。


高度自负的皮耶希,刚到保时捷公司不久,就开始呼风唤雨、擅权跋扈,仿佛自己已经是公司的一把手。这引起了舅舅费里和表兄弟们的高度不满。舅舅和表兄弟们还对他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颇有微词。

1972年,皮耶希被迫退出了保时捷公司,不久加盟奥迪公司。在那里,他展示出母亲所期望的才能,只用了1年时间,便成为奥迪公司实验部门的负责人,并于1975年顺利加入公司董事会。

1993年,皮耶希在奥迪公司工作了17年后,巨大的成功,将他送上了大众集团CEO的宝座——他坐上了当年外祖父坐过的宝座!直到2002年,他才转任大众集团监事会主席。


当年母亲和舅舅达成的协议,在皮耶希1963年进入保时捷公司后,很快引发了一个问题:应该由他还是由他的表兄弟执掌保时捷公司?保时捷-皮耶希家族的内部矛盾,随之愈演愈烈。

1972年,眼看着围绕继承权的争斗,将给保时捷公司带来严重后果,为了维持公司的长远发展,保时捷-皮耶希家族的大家长——费里,把他的几个儿子、外甥皮耶希和妹妹路易丝,叫到了奥地利的采尔农场谈心。那里是皮耶希和表兄弟们童年玩耍过的地方。

费里期待后辈们能在这里记起美好的往昔岁月,从而弥合现在的分歧。但是,谈话并没有引起表兄弟们的共鸣。皮耶希后来回忆说,在本可以共同怀念美好时光的地方,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为了避免家族争斗,大家只好作出决定:以后,家族成员不得在保时捷公司内担任经理,而是从外面聘请。

皮耶希的个人生活,也是引发他与表兄弟矛盾的主要原因。1972年,他竟然和表兄格哈特·保时捷的老婆发生了婚外情。表兄弟们将此视为奇耻大辱,从此开始极端敌视皮耶希。

家丑未了,又添新恨。在接下来的30年间,皮耶希与表兄弟们的斗争,更加激烈。

1978年,一直在外奋斗的35岁的沃尔夫冈,被父亲费里召回了保时捷公司。这位冷静客观、睿智诙谐的“商业天才”,很快就在公司里取得了巨大成功。1998年,费里去世后,他进入公司监事会,并于2007年1月登上公司监事会主席的宝座。

为了将祖父当年创建的大众集团“收归”家族所有,2008年的9月,沃尔夫冈率领保时捷公司,大量买入大众集团的股份,持股比例达到35.14%,从而使保时捷公司成为大众集团的母公司。沃尔夫冈此举还有一个重要目的——此时的大众公司,是奥迪汽车公司的母公司,保时捷公司“收购”大众公司后,将可控制奥迪汽车公司的经营方向。

然而,仅仅几天后,大众公司监事会就出台了一项决议:今后,保时捷公司和奥迪汽车公司在任何领域的业务合作,都需经大众公司监事会的批准。这意味着,沃尔夫冈的愿望破灭了!

消息传出,沃尔夫冈公开对外界表示“震惊”。他知道,这又是他的表兄皮耶希干的。

不过,故事并没有结束。在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中,保时捷公司欠下了100亿欧元的巨债,“生命垂危”。善于在乱局中把握时机的皮耶希,再次找到了“反攻”的机会。

2009年5月6日,大众公司宣布成功并购保时捷公司。此时,人们发现,这又是皮耶希导演的一出大戏。不过,这一次,皮耶希做的似乎是一件好事——保时捷-皮耶希家族终于可以暂时心平气和地在一起经营他们的“汽车梦”了。

作者:《环球人物》驻德国特约记者青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