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羌百年战争:关东士族对陇右豪族的压制,东汉灭亡的导火索
来源:梅梅说历史
公元22年,刘秀在宛城起兵,反抗新朝王莽的统治,随后在昆阳之战中大败新朝主力,立足河北后,凭借渔阳、上谷突骑的支持,扫平关东,剪灭陇右、巴蜀,终成帝业。刘秀之后,历经明帝、章帝,东汉进入鼎盛时期,史称“明章之治”。和帝之后,东汉大多是幼主继位,外戚和宦官轮流专权,朝政昏暗,汉帝国已经是危如累卵。
东汉中期之后,表面上军事强大,击败南北匈奴,但是边患却依然严重。如果说戚宦之争消耗了统治集团内部的资源,那么汉羌战争便掏空了东汉帝国的财政资源。三次羌乱不仅让原本不富裕的东汉政府雪上加霜,战火烧到关中,大量启用陇右豪杰更是加剧了统治阶级上层的动荡。公元189年,凉州军阀董卓率军进京,掀开了汉末崩塌的序幕。
一、羌族的起源与发展
“羌”作为一个种族符号,最早出现在商周时期的甲骨文中。商人把陕西东部、山西南部、河南西部的交界地带称为“羌方”,而居住在那里的人便是“羌”。春秋战国时期,随着华夏认同感的逐渐形成,羌成了西部异族的代名词。两汉时期,羌族向西迁移,最终定居在甘南、川北以及西藏地区,由于汉代移民实边政策的推行,汉人在湟水流域驻军、移民,河湟土著与汉人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河湟羌人”便成为了当时人们心中的羌人代表。
先秦时期,羌民首领被称为“无戈爱剑”,秦孝公降服诸羌后,羌族便生活在同被视为夷狄的秦国以西,秦统一天下后,蒙恬北铸长城,众羌不复南度。西汉时期,汉帝国与匈奴同时强盛,而匈奴也成为了汉朝的重要边患,生活在汉匈之间的羌族被迫卷入战争。
汉武帝时期国力强盛,但羌族与匈奴结成同盟进攻汉朝西北边郡。为了掌控羌族,汉王朝实行了“断匈奴左右臂”的战略方针,攻下河西之地,隔绝羌胡,河湟羌族聚集区纳入了西汉郡县管理体制,汉朝还设置了专管羌族事务的护羌校尉。此后,汉王朝对归降汉朝的羌族部落首领进行笼络羁縻,羌族虽然被汉族压制,但是汉羌关系还算融洽。
东汉时期,刘秀扫灭隗嚣占据陇右之地,这一地区就已经存在汉羌杂居的情况,随着西北战事的结束,羌人已经被安放在天水郡和陇西郡,这一时期的羌人分布很广,遍及凉州各郡,特别是河湟谷底一带。不幸的是,这一时期羌人取代匈奴,成为了东汉王朝的腹心之患。
二、小冰河期与羌族内附
到了东汉时期,已经有了几百个规模不等的羌人部落,大部落人口甚至已经超过50万。但这一时期,羌族的游牧性质已经大大减少,大多数羌人开始走上了半耕半牧的定居生活,也正是因为如此,汉王朝的人口优势便体现出来了,聚集的羌人远不能威胁汉朝政权。羌族人虽然多,但是在更多的汉人面前也掀不起风浪。
此外,羌族虽然部落较多,但却从未形成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在对生存土地的争夺下,诸羌之间内部斗争不休,再加上中原政权对羌族之间的挑拨,羌族部落的边患压力很小。到了东汉时期,小冰河期来临,北方地区的气候变得寒冷,游牧民族为了生存不得已往南迁移。
东汉时期的匈奴之所以不能形成威胁,就是因为在气候寒冷之时,北方草场的产出越来越低,后来甚至不能维持生活,匈奴分裂为南北匈奴。东汉为了减轻匈奴的压力,接受了南匈奴的内附,每年赏赐岁币给南匈奴,而南匈奴则把守长城为东汉防止北匈奴的入侵。看起来是以夷制夷的妙计,但是却引起了连锁反应。
羌族内附使得大量的羌民在西汉边境繁衍生息,并不断向内地迁移,关中的三辅之地已经有羌民聚居。羌人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固有生存地承载极限,这种时候,如果处理得当,羌族被同化后便能转换为当地的人口红利,但是东汉的对羌政策却向相反的方向发展。
三、东汉政府的治羌策略
汉羌战争,本质上是对于生存资源的争夺。随着羌族人口的争夺,东汉政府不得不在边境驻扎军队,而屯田无疑是减少支出的最优解。东汉政府屯田土地占用的是羌民的牧场,为的是实现“贫破众羌,使其屈服”的目的。但是如此一来,不仅不能解决汉羌在资源分配上的矛盾,反而会加重羌民的怨恨,军事高压与经济控制只是延缓了矛盾爆发的时间。
不仅如此,在处理羌汉关系的问题上,东汉政府采取的仍是粗放式的管理。护羌校尉本是为管理羌族事务所设置的官职,但却频繁更换且苛责少赏。正是由于东汉对羌族事务的冷淡,使得西羌政策缺乏连续性,护羌校尉的治羌对策转变非常之大。
因为更迭频繁,身为治理对象的羌人无法信任东汉政府,而护羌校尉也难以做到剿抚并用,进行针对性的打击和笼络。苛责少赏让护羌校尉的治理压力变大,在安抚、剿灭以及剿抚并用三种政策上,武力镇压无疑是见效最快的方法,也正因为如此,高压的处理方式往往会激起更大的反弹,导致后来的羌乱不断。
更为重要的是,在对内迁羌民的治理上,东汉边防官员更是粗暴野蛮,史书中关于滥杀降羌、强行征发的例子数不胜数。在东汉的统治秩序内,内地羌民往往处在最底层,汉族地方豪强以及官吏掠夺羌族,抚恤不当,就足以挑起冲突,激成羌变。处于部落间的血缘关系,每当塞外羌族拥兵来犯,边地以及内郡羌民便有不少自发响应的,从而引起大规模的羌乱。
四、羌乱根源:关东士族对陇右豪族的压制
东汉中后期,中原政权对于西域的控制越来越弱,不得不加大在西域的军事部署,而援兵以及后勤保障主要从凉州征发,而兵员主要是羌人,在西域诸郡的粗暴管理下,羌人受到的压迫更甚于前,积累已久的矛盾终于爆发。
107年诸羌起义,实力强大的滇零羌部甚至开始以天子自居,而凉州地区的汉人军事力量孱弱,完全不能克制住燃起的叛乱势头,政府已经控制不住局面。在这种局面下,主政的外戚邓骘主张放弃凉州,明面上是连年战争对于财政的消耗过于庞大,实际上是陇右豪族在朝堂之上话语权的丧失,关东士族集团主导了东汉的政治体系。
西北地区民风剽悍,豪族尚武,自然引起了关东士族的防范,在东汉官员任职的“回避法”之下,关西官员在关东地区被同化,而关东士族统治关西地区,水土不服的弊病则会日益显现。当关东士族被外派到凉州,实质上是被排挤出士族圈子的失意者,自然不会对统治地区多加亲善,这样一来,对凉州地区的粗暴型政治就不可避免。在这样的政治局面下,羌人便成为了高层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在满朝建议放弃凉州的时候,郎中虞诩向太尉建言:“今羌胡所以不敢入据三辅,为心腹之害者,以凉州在后故也。其土人所以推锋执锐,无反顾之心者,为臣属于汉故也。”这指出了问题的根本所在,如果放弃凉州,地方豪雄便会集合起来反叛。最终,凉州没有被放弃,“辟西州豪莱为椽属,拜牧守长吏子弟为郎”,凉州本土势力开始在东汉崛起,并最终成为东汉灭亡的重要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