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出兵非洲始末：30年征战，到头来一场空

来源: 战争的艺术

多年来，古巴在美国的封锁、孤立、打压之下，生存得很艰难，给人一种弱势、可怜的印象。

很难想象，还是这个弱势、可怜的古巴，在非洲大陆竟表现的如此强悍——20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末，古巴深度卷入了非洲多国战乱，他们派出了医疗队、军事顾问，提供大批援助物资，甚至直接派遣数万军队到非洲参战。

参加阅兵的古巴军队

在苏联的配合下，古巴军队在非洲杀伐四方，帮助安哥拉实现了统一，帮助埃塞俄比亚收回了欧加登，挫败了南非对安哥拉内战的干涉，帮助纳米比亚从南非手中独立。可以这么说：古巴改变了非洲的政治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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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1月，古巴革命胜利，卡斯特罗建立革命政府。

当年4月，卡斯特罗应邀访美，他向美国副总统尼克松表示：古巴既不想搞资本主义，也不想搞苏联那一套，古巴搞的是“橄榄绿色的人道主义的革命”。

显然，古巴想走中间路线，两边都不得罪。

卡斯特罗与尼克松

但卡斯特罗的执政路线，明显带有苏联色彩，比如搞土地改革、没收外国资本（主要是美国资本）、经济国有化等等。这就犯了美国的忌讳，美古关系恶化，美国开始对古巴进行政治敌视、经济封锁、外交孤立。

在美国的威胁下，古巴倒向了苏联阵营，并从苏联获得了大量援助。但即使如此，古巴还是有强烈的不安全感，作为美洲唯一的非资本主义国家，古巴处于资本主义世界的包围中，异常孤独。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后，古巴认识到苏联也罩不住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卡斯特罗等人想到了革命输出。所谓革命输出，就是派人到其他国家搞革命，复制古巴革命模式，一旦南美大陆或者周边国家都和古巴一样了，古巴也就安全了。

切·格瓦拉和菲尔德卡斯特罗

另一方面，当时的卡斯特罗兄弟，以及切·格瓦拉，都有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革命激情很旺盛，信奉不断革命的理论，认为将革命火种传播到世界各地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现实需求加上革命理想，促使古巴成了拉美革命的策源地。

一时间，巴拿马、危地马拉、尼加拉瓜、秘鲁、阿根廷、委内瑞拉、哥伦比亚等国，都出现了古巴训练出来的革命团体和游击队，反抗本国统治者。

然而，拉美国家是军事独裁统治，对社会控制比较严密，民众生活也还没到水深火热的程度，所以这些革命活动都以失败告终。这又反过来加深了拉美国家对古巴的敌视。

劳尔·卡斯特罗 和格瓦拉

正当拉美革命之火纷纷熄灭之时，一洋之隔的非洲大陆，迎来了国家独立和民族解放运动的高潮，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在非洲的统治不断瓦解，很多新成立的非洲国家为了拿援助，宣称要走苏联道路，这引起了古巴的浓厚兴趣。

02

古巴在非洲，还是有几个朋友的，如埃及、几内亚、加纳、阿尔及利亚等。

阿尔及利亚独立运动领导人本·贝拉，是卡斯特罗的好朋友，1961年10月，卡斯特罗将在“猪湾行动”中缴获的美制武器，送给了阿尔及利亚人，以帮助他们对抗法国殖民者，回去的时候，还带走了几十名伤兵和难民营孤儿。

这次行动规模虽然不大，但却是古巴首次支持非洲国家革命，第一次的意义，总是很大的。古巴渐渐意识到，非洲革命大有可为，古巴有义务帮助被压迫非洲人民赢得解放。

1962年阿尔及利亚赶走了法国殖民者，实现了独立。古巴马不停蹄，又赶去了下一个场子——刚果（金）。1960年刚果（金）摆脱比利时殖民统治后，国内4个政权并立，相互混战，50万人死亡，无数人流离失所。

切·格瓦拉

1963年底，古巴高级领导人切·格瓦拉来到非洲考察，三个月的考察使格瓦拉将非洲革命的希望寄托在了刚果身上。在格瓦拉看来，如果派古巴人来帮助刚果训练游击战士，不出5年，就能解放刚果，凭借刚果这一非洲中心的优越地址位置，可以把革命之火燃遍整个非洲大陆。

说干就干，1965年，格瓦拉率领一支约120人的古巴纵队来到了刚果（金），几个星期后，另一支约300人的古巴纵队进入了刚果（布），统一归格瓦拉指挥。古巴纵队的任务是帮助刚果反政府武装训练游击战士，有时直接参与战斗。

然而，现实就如一瓢瓢冷水，狠狠浇在了格瓦拉澎湃的热血上，嗤嗤作响。

古巴纵队水土不服，疾病流行，格瓦拉也患上了黄热病，但与病痛相比，更令格瓦拉沮丧的是刚果人的革命觉悟和可塑性。这些人没有半点国际主义精神和革命理想，只顾个人和部族的利益，热衷于自相残杀，战斗意志和学习能力都很差。

切·格瓦拉在刚果（金）

他写道：“（非洲革命同志）酗酒、迷信巫术，甚至不敢在夜间进行侦察和袭击行动，浪费宝贵的援助物资，唯一有把握的就是用无后坐力炮和火箭筒，漫无目的地向几公里外的政府军据点胡乱射击。”

人越打越少，失败已成定局。1965年11月，格瓦拉不得不带领残余队伍撤离刚果。

刚果的失败，并没有浇灭古巴卡斯特罗兄弟的革命热情。

很快，古巴又向安哥拉派出了150多名军事顾问，帮助安哥拉人民解放阵线训练游击队，建立革命根据地，但这次行动失败了。

与此同时，古巴也向几内亚派遣了军事顾问，帮助几内亚军队制定作战计划和掌管炮兵部队，几内亚缺乏医生，古巴及时派出了医生，这种支持从1966年持续到了1974年，直到几内亚从葡萄牙手中独立。

非洲乱局

当时，深入非洲的古巴人，确实有强烈的革命情怀，他们都是隐形人，既要保守秘密，也不会获得物资或荣誉奖励。多年后，有人回忆道：“我们梦想着革命，我们都想成为革命的一部分，尤其感觉我们正为之而战。”还有人认为：“在那些岁月里，我们都相信美国随时会来进攻我们；对我们而言，在国外打仗总比在自己国家打仗要好一些。”

整个60年代，古巴的非洲革命计划，整体上是失败的。但没关系，这些都是小规模的试水，为未来大规模卷土重来赚人气和经验。

03

进入70年代，随着苏联势力的膨胀和美国势力的相对弱势，古巴迎来了重大利好时代。来自苏联的援助增加，助长了古巴的底气，也助推了古巴更深的卷入非洲事务。

1974年，葡萄牙爆发革命，新政府宣布无条件放弃在非洲的殖民地，第二年，葡萄牙殖民地安哥拉独立。

安哥拉的古巴坦克兵

安哥拉有三个势力较强的政党：“安人运”（安哥拉人民解放运动）、“安解阵”（安哥拉民族解放阵线）、“安盟”（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三个政党都有武装力量和地盘，之前曾一起合作对付葡萄牙，现在革命成功了，都想独吞果实，于是上演了三国演义。

为了干掉对手，三方都找了外国势力。“安人运”背后是苏联、古巴，“安解阵”背后是刚果（金），“安盟”背后是南非。

“安人运”政治手腕耍的比较好，独立前夕获得了前宗主国葡萄牙的支持，因此得以掌握中央政府的主导权，并控制了全国大部分省，背靠苏联后，势力更加强大，这也促成了“安解阵”和“安盟”联合起来对付“安人运”。安哥拉内战迅速蔓延至全国。

应“安人运”请求，1975年8月，以劳尔·迪亚斯·阿奎列斯上校为首的古巴军事顾问团来到安哥拉，负责处理古巴对安哥拉的援助。很快，古巴向安哥拉派遣了近500人的军事代表团，包括军事教官、医疗队、民间飞行员等；古巴货船还运来了12000支捷克产的步枪、115辆汽车，以及反坦克炮、迫击炮等。

安哥拉游击队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掩人耳目，古巴派往安哥拉的军人都是黑人，但古巴黑人和安哥拉黑人，黑的程度不一样，到了前线一眼就能分出来，后来索性不再考虑肤色问题，助处于半公开化状态。当然，古巴援助安哥拉，也有历史情节方面的原因，不少古巴黑人的祖先都是从安哥拉被弄到美洲的，这里也算故土了。

援

安人运本来就占有优势，加上古巴的帮助，如虎添翼，把“安解阵”和“安盟”打得节节败退。美国中情局和南非见势不妙，果断出手，美国出钱通过刚果（金）支持“安解阵”，南非直接出兵帮助”安盟“，一起对付“安人运”和古巴军队。

第二年，苏联也深度卷了进来，出动安-22巨型运输机，帮助古巴往安哥拉运飞行员和米格战斗机——苏联虽然支持“安人运”，但给的援助很少，所以“安人运”才求助于古巴，古巴援助“安人运”，是自作主张的行为，没有与苏联通气。

古巴军队使用的苏式武器

在外国势力的参与下，安哥拉内战演愈演愈烈。随着战争向长期化发展，古巴对安哥拉的支援节节攀升。1975年底，古巴在安哥拉的兵力只有3500人，到1976年4月，这一数字上升为3.6万人，到1983年，这一数字突破了5万。

单靠古巴，肯定难以长期维持几万大军在海外战斗。苏联出于全球战略考虑，也在背后为古巴和”安人运“输血，苏联运输机和运输船，为在安哥拉战斗的古巴军队运来了大量军事物资，如米格-21战机、T34/85坦克、T54/55坦克、装甲车、迫击炮、火箭炮等等。

虽然如此，在非洲的古巴军队生活还是非常艰苦的。有人回忆：“整整6个月，除了野生香蕉与木薯，每天供给的就是听装午餐肉，一连6个月，都是如此。”、“菜谱变了，又是6个月一成不变的玉米粒配咸牛肉。”此外，恶劣的交通环境和无处不在的游击队，让每一次运输都胆战心惊。

1976年，安哥拉童子军

04

安哥拉内战还在继续，“安人运”与古巴在西南非洲和南非大打出手。此时，非洲之角又出了问题——1977年索马里和埃塞俄比亚为争夺欧加登地区，爆发了战争。

战前，卡斯特罗曾前往两国斡旋，结果索马里的西亚的·巴雷很不上道，异常强硬，相反，埃塞俄比亚的门格斯图让卡斯特罗很欣赏，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加上苏联已决定支持埃塞俄比亚，所以卡斯特罗决定力挺门格斯图。

战争初期，埃塞俄比亚处于劣势，迫切需要外部支援。古巴决定直接派兵支援，苏联支持古巴的决定，两国还进行了分工，由古巴出军队，苏联负责运输和武器装备。

从1977年11月25日开始，苏联出动一架队安-22、伊尔-18、安-12B运输机，跨越地中海和阿拉伯半岛，飞往非洲，在埃塞俄比亚卸完军事物资后，又赶往安哥拉运输古巴军队。战略运输直到12月中旬才结束。

苏联安-22巨型运输机

苏联给埃塞俄比亚运来了价值10亿美元的军事物资，包括大量坦克、装甲车、战斗机、武装直升机、加农榴弹炮等，此外运来了1500多名苏联军事顾问和17000多名古巴军人。

这是继1948年美军柏林空运之后，人类历史上又一次大规模战略空运，苏联借此向全世界秀了秀肌肉。

在苏联和古巴的支援下，1978年埃塞俄比亚反败为胜，收回了欧加登地区，不过这也将索马里彻底推向了美国。

在非洲，古巴军队的表现可圈可点，他们纪律严明，作战勇敢，吃苦耐劳，不论放在哪儿都是主力，能正面硬刚南非国防军——南非当时是准发达国家，军事实力强大，后来甚至开发出了核武器。

南非空军发射火箭弹

欧加登战争结束后，安哥拉内战还在继续，直到1988年，南非和古巴都已筋疲力尽，双方才被迫停战，南非承认西南非洲（今纳米比亚，由南非委托统治）独立并撤军。古巴直到1991年5月才完成从安哥拉撤军。

此时，距离古巴首次支持非洲国家革命，整整过去了30年，苏联已进入解体倒计时，古巴孤掌难鸣，国力受到了很大消耗，革命理想彻底破灭，到头来一场空。

从1975年到1991年，累计有43万古巴人前往非洲搞革命，约占当时古巴人口的5%，除了军事人员之外，古巴派出了大批工程技术人员和医疗人员，在安哥拉，最夸张的时候，2/3的医务人员都是古巴人。

古巴飞行员

巨大的人力、财力、物力投入，并没有让非洲革命发展成燎原之势。虽然1991年曼德拉对卡斯特罗说：“古巴15年来的所作所为，堪称非洲历史的转折点。”但对古巴人而言，除了巨大的牺牲和长期的贫困，他们似乎什么也没得到。

【参考资料】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古巴对非洲的外交政策》

《1957-1976年哈瓦那在非洲的政策：来自古巴档案的新证据》

《战斗在南部非洲——安哥拉战争中的古巴军队》

《古巴30年“非洲人民战争“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