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史揭密：关于“柏林墙”的一段秘闻

文：姚江

40年前，赫鲁晓夫和民主德国统一社会党总书记乌布利希下令建造了柏林墙。日后，它成了德国分裂的象征。长期以来，人们一直以为，当年修建“柏林墙”只是苏联和东德单方面的“闪电行动”。最近，一些逐步揭密的文件披露，西方国家已事先了解和默认了这一切——

“玫瑰行动”

1961年8月12日晚，一些东欧国家领导人和东德的部长、国务秘书们正在民主德国统一社会党总书记乌布利希的别墅里聚会。大家都知道，乌常到柏林郊外的这个园子里度周末。不过，乌布利希那天表现出的过分高昂的情绪，多少有点令客人们感到诧异。

大约到了晚22点，餐具已经摆好，乌布利希突然对大家说：“我们现在开个小会。”他宣布了一项决定：“建造柏林墙。”乌对大家说，几小时后，即1961年8月13日凌晨1点，这个被东德情报部门称为“玫瑰”的行动就要开始，要把西柏林整个围起来。他问众人，“你们都同意吧！”客人们或沉默，或首肯。乌对周围人说，我们必须把西柏林这块伤口封起来，“我知道，人们会恨我，但为了社会主义，必须这样做。”

在此之前，尽管波罗的海与巴伐利亚之间的内德边界都拉上了铁丝网，但仍有很多东德人跑到了西德(其中大部分取道西柏林)。而这次由水泥和铁丝网构成的全长165.7公里的柏林墙，整个将西柏林围了起来，沿墙还设立了许多瞭望哨，把东西柏林乃至东西德人完全隔绝开了。冷战期间，它成为德国最有争议的建筑。民主德国统一社会党高呼它是抵御法西斯侵蚀的“防护墙”，而西方则指责它是“耻辱墙”。

当时，很多西方人极为震怒。他们质问，西方的情报机构都是干什么吃的？其实，他们并不知晓，赫鲁晓夫与肯尼迪之间对此已有了默契。

妥协的产物

冷战结束11年后的今天，西方国家和前东德的许多档案文件被解密了。赫鲁晓夫和乌布利希的通信、苏联驻东德大使馆写给国内的报告以及华约国家首脑会议记录、1961年美苏维也纳峰会的备忘录、苏联和东德军方会晤情况，以及乌的活动日程等，这些原认为已被销毁的文件如今又重见天日(现存放在柏林联邦档案馆)，使人们有机会窥见了这段历史的原貌。

20世纪60年代初，世界局势十分紧张。柏林作为冷战的前沿城市，西方军事使团和苏联在这里经常发生磨擦和流血，随时都有可能导致一场战争的爆发。

东德人逃离苏占区的行动是从1945年开始的。到了1961年，已有270万人跑到了西方。最初，统一社会党对大批东德人的出走还感到有些高兴，认为原来的企业主出走对东德是有利的，于是很大度地为这些人发放去西柏林的通行证。但后来，这股逃亡潮愈演愈烈，直接威胁到了民主德国的生存。

当时，赫鲁晓夫一直在密切关注着东德局势的发展。他认为，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矛盾将由东德来承载，因此东德必须成为社会主义的窗口。那时，他与乌布利希一年至少要会晤两次。据莫斯科方面的翻译维克多·贝雷茨基1992年回忆，赫曾对乌说：“你要明白，如果将边境开放，我们就无法和资本主义竞争。”乌表示完全同意。而且，东德统一社会党早在50年代初就曾向莫斯科建议，封锁西柏林的边境，只是当时没被采纳。

到了1958年，赫鲁晓夫认为此时把美、英、法挤出西柏林有了可能。因为此前苏联成功地试射了洲际导弹，增加了谈判的筹码。于是，他多次要求西方就西柏林问题进行谈判。否则，他将向东德允诺，让乌布利希政府接管对西柏林与西德边境的检查。这样，东德的逃亡者就无法再从西柏林跑到西德去了。

赫鲁晓夫的最后通牒确实引起了美国的恐慌。但当时美国正在准备大选，赫还需考虑与未来美国总统的关系如何发展。正如乌布利希当时所作的判断：封锁边界只是时间问题，具体日期将取决于赫鲁晓夫和肯尼迪会谈的结果。

1961年6月3日，赫鲁晓夫与肯尼迪在维也纳举行了会晤。肯希望避免引发战争，特别是核战争。第二天，赫便就解决西柏林问题向肯发出了最后通牒。肯问道：“这是否意味着，西方去西柏林的通道将被封锁？”赫说：“您理解得完全正确。”肯尼迪说：“那么今后我们就要面对面地对峙了。”赫说：“我们不希望战争，但你们如果要强加给我们的话，我们会奉陪到底。”

然而，肯尼迪于7月底亦对此作出了强硬的回应，宣布美国将实施大规模的扩军计划。这时，赫鲁晓夫意识到，不通过一场战争是根本无法得到西柏林的。但此时他也实在不愿意打仗，因而只能寻找另外的办法来阻止东德人继续出逃。

1961年6月，乌布利希邀请苏联驻东德大使佩尔伍金吃饭时表示，西柏林问题必须尽快解决，如果边界洞开下去，东德某天就会崩溃。

1961年7月4日，佩尔伍金写信给苏联外长葛罗米柯，称解决东德人的出逃危机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关闭与美、英、法占领区(西柏林)的边界，要么让东德人控制西柏林与西德之间的所有交通联系(特别是空中联系)。

1961年7月6日，佩尔伍金和苏外交官克维钦斯基驱车呼啸穿过东柏林的街道，紧急通知乌布利希：苏联大使馆刚得到莫斯科的指示，“边界可以关闭了”。乌点点头，并请求转达他对赫鲁晓夫的谢意。

被默认的墙

乌布利希随即将筹建围墙的协调工作交给了昂纳克，由他与苏方协商。东德出动许多卡车，将100多吨铁丝网运到东德内陆，然后再运到柏林墙附近。据档案记载，当时总共缺少300吨铁丝网，因此紧急从罗马尼亚进口了许多。

1961年7月25日，苏军驻东德部队参谋长阿里科中将命令，苏军与东德内务部协作，一起负责保卫边界，东德“人民警察”和“工人战斗队”负责封锁过境口岸，东德人民军守卫二线，防止出现冲击边界的行动。

这个日子最后定在1961年8月13日。

1961年8月12日晚8点，建墙总指挥昂纳克坐镇亚历山大广场附近的柏林警察局。警察局的军官按级别一批批地被派了出去。午夜，昂纳克打电话指示：“任务你们都已清楚，开始行动”。

13日凌晨1点，边界灯光熄灭，一辆辆军车把士兵和铁丝网运到了。昂纳克要求，半小时内，81个通往西柏林的通道要关闭68个。3小时内，军警须完全控制过境通道。

那些天，几乎每隔5分钟就能收到警方发自城市各地的报告。绝大多数东德人对当局封锁边界感到震惊，但统一社会党最初担心的骚乱没有出现。

当天清晨，西柏林市长勃兰特正在从纽伦堡到基尔的途中，他得知柏林“出事了”，便立即赶回柏林。临近中午，勃兰特来到盟军司令部，向美、英、法占领军的三位将军厉声说道：“你们夜里让乌布利希在身后踹了一脚！”勃兰特希望盟军至少先来个象征性的行动，但毫无结果。过了24小时，盟军部队才出现在柏林墙的另一端。48小时后盟军才向驻东柏林卡尔斯霍斯特的苏军司令部提出抗议，72小时后，西方国家驻莫斯科大使馆才提出交涉。

实际上，肯尼迪对赫鲁晓夫的处境非常理解。在柏林墙建立前两周，他曾对其顾问说，赫是绝对不肯丢掉东德的，否则他还会失去波兰和整个东欧，因此他将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东德人出逃。他们也许会建造一堵墙，而我们不能去阻止。肯尼迪认为，只要西柏林的地位不受侵害，西方并不需要保证东德人能否跑出来。

当时，西方虽然清楚地知道东德和苏联准备封锁西柏林，盟军情报机构也都在事前从不同渠道得到了有关的情报。但他们都保持了沉默，没有采取相应的行动，既没有进行制裁，也没有提出谈判的要价。对于美国的无动于衷，肯尼迪的解释是，建造柏林墙尽管不是一个漂亮的解决方案，但总比爆发战争要好。

事实上，苏联和东德的军人也总是考虑怎样避免刺激西方，因此局势很快就缓解了。8月13日晚，东德领导层内甚至洋溢着一种轻松胜利的气氛。

冷战数十年，东西方两大阵营在柏林保持了隔墙对峙的局面。但是，民族的联系终究很难割断。据统计，从1961年到1989年，大约有4万东德人不顾一切越过边界，20万人利用探亲的机会留在了西德。

1989年匈牙利政府开放匈奥边界后，成千上万的东德人似潮水般涌向西德。11月9日，柏林墙完全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