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被原子弹炸中,两次都没死,他经历的人间炼狱一辈子忘不了
来源: 发带月亮
1945年8月6日,美国在日本广岛投下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枚用于战争的枪式原子弹。
3天后,美国又把另外一枚原子弹,投在了日本长崎。这两颗原子弹的威力震慑了日本社会。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二战正式结束。
左:长崎核爆;右:广岛核爆
即使到了72年后的今天,回首广岛和长崎的这两朵蘑菇云到底有什么意义,人们依然争论不休。
有人说,这两颗原子弹炸得正是时候,大大加快了反法西斯战争的进程;
也有人说,尽管结束了战争,这种手段却依然值得商榷,因为这两颗原子弹祸及无数无辜的日本市民。
这个讨论涉及对战争的看法,可能永远都无法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今天波叔想给大家讲的,是当时一位日本普通市民的故事。这个日本人,经历过广岛和长崎两次原子弹的爆炸,两次死里逃生,而且还活到了93岁。
这位最幸运的倒霉蛋,就是——山口疆
广岛被投下原子弹那一年,山口疆只有29岁。当时他在三菱造船厂任职,担任船舶设计部制图师。
这小伙子干活兢兢业业,在广岛出差了三个多月,帮忙设计一艘邮轮。8月6日那一天是他在广岛出差的最后一天,上完班,收拾好包袱,就可以回200英里以外的长崎,跟老婆孩子团聚了。
早上,他带上行李去上班。可能是因为太兴奋,忘了带工牌,山口疆只能中途下车。
走啊走,走到一块土豆田边上。天气晴朗,山口疆抬头眺望天空。
咦,半空中有一架飞机在绕圈,还有两个正在下落的降落伞。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接下来看到的就是一阵亮瞎眼的白光,还有一个冒着滚滚热气的大火球!
好在山口疆之前就学过怎么在空袭中保护自己。
他立马乖乖滴用双手捂住眼睛(保护眼睛),大拇指捂住耳朵(保护耳膜),屏住呼吸(保护呼吸道),向前趴倒在地,准备匍匐前进到安全的地方。
但是这个大火球可不一般。腾起的火球就像长满了魔爪的怪兽,一下子就把山口疆和其他人卷上半空,让他们在半空飘了一会儿之后,再放手,把他们狠狠地扔回地面。
山口疆吃了一嘴的土。
因为摔得太重,山口疆晕过去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附近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周围全都是燃烧着的纸片、衣服碎片等等。
日本广岛遭遇原子弹袭击之后
他自己也受伤了,左边的上半身被烧得皮开肉裂,伤口出现了溃烂,头发被烧光了,左耳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事发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当时距离爆炸中心只有大约3公里,再走快两步,分分钟被炸死没商量!
惊魂未定的他,吃啥吐啥,手臂也开始发黑。之所以会这样,都是伽马射线搞的鬼。
美国在广岛投下的这颗原子弹,名字叫做小男孩。这次爆炸发生在半空中,原子弹里大量的放射性物质发生裂变反应,会放出很强的中子和伽马光辐射,还有巨大的能量。
伽马射线这种高能的放射线会直接断裂人体细胞中的DNA,让基因崩裂,打断蛋白质的制造,最后杀死细胞。
原子弹剩余的放射性物质会随着加热的空气一起上升,形成我们看到的蘑菇云。
当时的山口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压根不知道原子弹、辐射是什么鬼,他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家。
从被炸晕的地方赶到广岛,一路上他看到的惨况:
经过一条河,河上的桥已经被炸塌,河里漂着无数被碳化的裸露的遇难者尸体,男人、女人、小孩,全部脸朝下浮在水面上,像一块块木头。
他把这些尸体当做筏子,半踏半划地过了河。
当天晚上,山口疆和其他幸存者在广岛市中心留宿一夜,第二天搭乘政府提供的避难列车回到长崎。他们家在长崎。
这场爆炸导致广岛14万人死亡,原本繁华的商业都市,一下子被夷为平地。
山口疆心里默默地想,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幸运了。
8月8日,山口疆总算回到了长崎,他被安排进公司附属的三菱医院接受治疗。
打好绷带之后,他就回家去了。妈妈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腿还在呢!
第二天,这个胳膊都断了的敬业boy,又按时回公司上班去了,给领导汇报在长岛的情况。
但是,领导一边听,一边就是一脸的黑人问号:
怎么可能,区区一颗炸弹,怎么可能摧毁广岛这样的大城市?
这位员工脑子一定被炸坏了,才会说这种胡话。
领导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道跟3天前一模一样的白光就射进了整个公司。
上司的话刚一说完,窗外啪的一声,爆炸了。
这是美国向长崎投下了的原子弹胖子。
山口疆人生中第二次看到了那道闪瞎眼的白光,他再次被炸得飞了起来。
这次山口疆距离爆炸中心和上次差不多,大约也是3000米。幸好这次他人在室内,被炸得没上次那么厉害,一段高强度钢制成的电梯井救了他。
被搜寻到的他马上被送出城市,接受治疗。幸运的是,他们一家人都躲进了防空洞,很安全。
但是,另外7万多人没这一家人那么幸运,他们都在长崎核爆中丢掉了性命。
日本长崎遭遇核爆之后
两次核爆严重损害了山口疆的身体:头发掉光、伤口溃烂、左耳失聪、胆囊被切除,还高烧了一个月,白细胞急剧下降。
身体上的折磨对他来说不是最恐怖的:
最可怕的绝对不是被炸到皮开肉裂的皮肤,或者是缺胳膊断腿,而是当年我跨过的那座遍布尸体的桥。
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而山口疆任职的三菱重工船厂,因为涉嫌在战争期间为日军提供武器被政府查封。
山口疆只好在长崎的驻日美军海军陆战队中做翻译,之后又去中学教了7年英语课。到了60年代三菱复工,他又重回老本行,回到三菱做坦克设计师,一直到退休。
神奇的是,这几年时间,除了左耳听不见、双腿走路不灵活之外,他基本没啥大病。
但是他的孩子们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长崎的核爆导致他们从小就体弱多病,2005年,次子跟癌症斗争了几十年,最终还是在58岁的时候离开了他。
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滋味有过经历的,应该懂。
山口疆决定要把自己的经历说出来:
如果存在一个上帝,可以让原子弹无影无踪,可以让和平天长地久,这个地球将永远不会毁灭。
他出版了一本叫《人筏》的诗集,抒发对战争的恐惧和谴责。“人筏”的意象,正是来自那一年他在过河时看到的那些尸体。
他写道:
原子核爆后的焦土
面地碳焦的尸体
诸佛皆死
是什么杀死了他们
他们再也不会知道
2006年,90岁,山口疆出演了纪录片《双重被爆》。上映当天,他第一次出国,去到联合国发表演讲。
我是为了说话而活着的,我想在死之前把话说完。虽然说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但是我绝对不想再经历第三次原子弹爆炸了。
2007年,91岁,山口疆出版自传《复苏的生命》,在序言中,他写道:
我是一支接力棒。所谓接力棒,意思是不仅要接过来,还要送出去。
2009年,93岁,山口疆曾经写信给奥巴马:
深信你的决心,希望一同采取行动废除核武器。
同一年,在他的坚持下,他的经历得到了日本政府的官方认定——双重被爆者。
长崎市政府在山口疆的健康手册上,将他的情况改为了长崎“直接被爆”和广岛“直接被爆”。
在日语中,“被爆”特指经历过广岛、长崎原子弹爆炸的受害者;
“入市被爆”指的是被爆炸后再进入市区、身体遭受核辐射影响的人,而“直接被爆”指的是爆炸当天就在市区的人。
山口疆也成了首位被日本政府认定的、同时经历过广岛和长崎原子弹的“直接被爆”幸存者。
一般来说,“直接被爆”就意味着遇难。那可是原子弹啊。
跟他一样经历过广岛、长崎两次原子弹爆炸之后又幸存下来的,约有165人。
能在去世前获得这样的认定,他非常高兴。因为只有官方严肃对待这件事情,才能被名正言顺载入历史,以示警醒。
我的双重被爆者身份现在已经得到官方正式承认,进入历史了。
2009年年底,拍过《泰坦尼克号》、《阿凡达》的导演詹姆斯·卡梅隆想拍一部关于核爆的电影,他亲自去到日本,看望了山口疆。
可惜当时山口疆患上了白血病和胃癌,次年1月离开了人世,终年93岁。
山口疆没想过自己能活那么久,但他希望,能竭尽自己的全力,让后人免遭核武器之苦。
他做到了。
生命的最后,他一直在为消除核武器、争取和平竭尽全力。
虽然这条路非常长,但山口疆勇敢地踏出了第一步。
战争中受害的,永远都是无辜的平民。
每个战争的幸存者,都是人类暴行的见证。
山口疆是幸运的,我们每个人知道他的事迹,都会惊叹:这家伙,得有多好的运气才能做到这个啊。
但对着一个被原子弹爆炸伤害两次并且影响终生的人说你很幸运,这种感觉又是如此的苦涩,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如果没有战争,山口疆一定会过得更好。
没有战争,我们每个人都能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