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战》格拉夫的马戏团:赫尔曼·格拉夫和他的“红色猎人”足球队

作者:冯涛

“我的心属于天空,但我的业余时间属于足球!”

赫尔曼·格拉夫

赫尔曼·格拉夫,在许多人眼中,他是德国空军在二战中第一位战绩突破200架(总战绩212架)的超级王牌飞行员,获得了骑士十字勋章的钻石饰、双剑饰和橡叶饰。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是一位狂热的足球运动爱好者。他对足球的狂热,不是每逢周末端着啤酒看一场比赛,不是拉上一帮好友踢几场业余的草根比赛,而是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将一些德国国脚拉拢到自己的部队中,在陪自己玩球的同时,也给予他们庇护,让他们免于被送上更加危险的前线。他以这些球员为班底组建了德国空军著名的“红色猎人”足球队(Rote J?ger),而本文便是格拉夫和这支球队的故事。

足球梦,蓝天梦

1912年10月24日,赫尔曼·格拉夫出生在德国与瑞士边境的一个农民家庭。格拉夫上面有2个哥哥,父亲威廉·格拉夫(Wilhelm Graf)曾作为一名炮兵参加了一战并获得铁十字勋章。一战结束后,与大多数德国家庭一样,格拉夫家也在萧条的经济环境中过着捉襟见肘的生活,这让年幼的赫尔曼·格拉夫很早学会了刻苦工作。

与那个年代的许多欧洲少年一样,格拉夫十分喜爱足球运动和这项运动所传递出的团队合作精神,因此他在20年代初加入了“德意志少年力量”组织(Deutsche Jugendkraft,1920年成立的一个天主教体育社团)的足球俱乐部,后来又成为赫恩足球队(FC H?hen)的守门员。此时,格拉夫心中怀揣着一个有朝一日入选德国国家队的梦想。

12岁时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格拉夫在学校的操场上踢球时,一架小型双翼飞机带着轰鸣声从操场上空飞过。这架飞机在学校附近空中只飞翔了短短几分钟,但这几分钟却在年少的格拉夫心中埋下了翱翔蓝天的种子。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足球旧激情和飞翔新魔怔这一心理冲突时常萦绕在少年格拉夫的脑海中。

1926年,14岁的格拉夫初中毕业,但因家庭经济原因而未能接受高中教育,而只能参加职业教育,成了一家工厂的锁匠学徒,后又转为店员学徒。渐渐地,这个曾经立志要成为一名德国国脚或飞行员的年轻人,渐渐地接受了自己的职业规划转变。

1930年,格拉夫进入恩根(Engen)市政厅工作。18岁的格拉夫为了购买一架滑翔机,节衣束食拼命攒钱,终于在20岁生日前不久向新成立的恩根市滑翔机俱乐部捐献了一架自制的滑翔机。每个周六,他和一帮同样热爱飞行的年轻人都会前往附近的巴伦贝格山(Ballenberg),练习滑翔机飞行技术,直至他的滑翔机在1932年秋天完全摔毁。

■ 赫尔曼·格拉夫(坐在中央者)与恩根滑翔机俱乐部的一些同样热衷于飞行的年轻人在一起。他们的滑翔机为格拉夫自制的SG 9型滑翔机。

■ 赫尔曼·格拉夫(右二)与恩根滑翔机俱乐部的小伙伴们在训练之余的合影。

与此同时,格拉夫并没有抛弃对足球的热爱。在他足球生涯的高光时刻,他曾入选了由前德国国家队前锋泽普·赫尔贝格(Sepp Herberger)所执教的一支少年精英足球队。然而,一次手指骨折最终断送了他的国家队足球梦。

■ 1933年10月24日,赫尔曼·格拉夫21周岁生日时与家人的合影。格拉夫的父亲佩戴着多枚在一战中获得的勋章。格拉夫的2位哥哥其中一人后来也加入了空军,一人则服役于陆军部队。格拉夫的母亲、嫂子和侄女则坐在汽车旁。

1935年,希特勒公开撕毁了禁止德国拥有空军的《凡尔赛和约》,宣布成立空军。1936年6月2日,格拉夫成为飞行员的梦想获得了实现,进入了位于卡尔斯鲁厄的空军A级飞行员训练学校。此后,在经历了一系列飞行资质进阶培训后,格拉夫以候补军官身份在1939年5月31日被分配到了第51战斗机联队第2中队。

■ 1938年春,格拉夫(坐在驾驶舱中)在卡尔斯鲁厄航空学校期间与同期学员的合影。

战争爆发后,JG 51联队第1大队驻扎在德法边境地区,在随后的“静坐战”期间保卫德国的西部领空。这期间,格拉夫共执行了21次战斗飞行任务,但据说从未在空中开过一枪,这导致他被部队判定为“靠不住”的飞行员。最终,格拉夫被JG 51联队打发到了梅泽堡补充战斗机大队(Erg?nzungs-Jagdgruppe Merseburg),作为教官指导战斗机“菜鸟”。1940年5月,格拉夫被晋升为少尉。这期间,他在梅泽堡与另外2名飞行员——阿尔弗雷德·格里斯拉夫斯基(Alfred Grislawski)和海因里希·福尔格雷贝(Heinrich Füllgrabe),结下了深厚的友谊。1940年10月,梅泽堡补充战斗机大队大队长戈特哈德·汉德里克少校(Gotthard Handrick)被任命为JG 52联队第3大队大队长,他将格拉夫、格里斯拉夫斯基和福尔格雷贝三人一起带到了日后创下击落10000架以上敌机的JG 52联队,而这三位年轻人日后的累计战果达到了412架,且都获得了骑士十字勋章。

■ 赫尔曼·格拉夫少尉拍摄于1940年10月的照片。

万字符下的德国足球

回到足球领域,纳粹党在1933年上台后,德国足球便失去了自由。格拉夫曾经所在的“德意志少年力量”组织从1933年开始解散,最终在1935年被全面取缔。德国足协在1940年以帝国足球事务局(Fachamt Reichsfussball)的名义,并入了纳粹所领导的帝国体育锻炼联盟(Reichsbund für Leibesübungen)。体育早已成为纳粹的宣传工具,但纳粹统治时期的德国国家队并没有带来纳粹所希望的荣誉。1934年世界杯,泽普·赫尔贝格执教的国家队在与奥地利争夺季军的比赛中以3比2的比分赢得胜利,但这也只是德国足球在纳粹时期的获得的最高名次。1936年柏林奥运会上,同样由赫尔贝格带领的国家队在第一场比赛中便以0比2的比分输给了挪威。1938年世界杯为赫尔贝格第三次率队参加大赛,由前奥地利国脚和德国国脚组成的大德意志帝国男子足球国家队在首场比赛中,1比1战平瑞士(首场便是1/8决赛),随后在重赛中以2比4输掉了晋级资格。

■ 1938年5月14日,英格兰队(左)与德国队在柏林举行的友谊赛前行纳粹礼。

战争爆发后,德国足球开始走向低谷,国家队的比赛也越来越少,而对手则主要是纳粹德国的仆从国、中立国和被占领国。战争严重影响了赫尔贝格的国家队竞技水平,其甚至在1939年9月24日以1比5的悬殊比分输给了匈牙利,创下了自1931年以来国家队最差成绩。1942年11月,德国在普雷斯堡(Pressburg)举办了战时的最后一场国家队比赛,对手为斯洛伐克队。最终,德国队以5比2的比分获得了第100场胜利。此后,越来越多的足球运动员被征召入伍。作为国家队主教练的赫尔贝格此后不再仅仅关注球员们的竞技水平,而更多的时候在想如何将他们带离危险的前线。

■ 1942年1月,德国国家队在克罗地亚首都萨格勒布与克罗地亚国家队进行了一场友谊赛。图为在比赛正式开始前全场行纳粹礼。

重返绿荫

也就是在1942年,来到JG 52联队的2年时间后,赫尔曼·格拉夫在这年先后获得骑士十字勋章、橡叶饰、双剑饰和钻石饰,并成为第9中队中队长,个人总战绩攀升至202架。这年10月1日,格拉夫被晋升为少校,随后被禁飞,德国空军担心一旦这位超级王牌在前线阵亡会给部队带来无法估量的士气伤害。1943年1月底,格拉夫被任命为驻扎在法国的东线战斗机大队(Jagdgruppe Ost)大队长。这是德国空军为东线战斗机部队设立的补充训练单位。在他启程前往法国赴任之前,他特意嘱咐母亲将自己的足球装备一起打包进行李中。

■ 1942年9月29日,高加索索尔达茨卡亚机场,众人庆祝格拉夫战果突破200架大关。JG 52联队第3大队长伯宁少校(右)正开怀大笑,中尉军医本德尔(Bender,右)和第8中队长京特·拉尔中尉(左)正在为格拉夫更换少校领章。

■ 格拉夫晋升为少校后佩戴着钻石双剑橡叶饰骑士十字勋章的彩色照片。他的这一高级荣誉获得的时间分别为:1942年1月24日-骑士十字勋章,1942年5月17日-橡叶饰,1942年5月19日-双剑饰,1942年9月16日-钻石饰。

■ 格拉夫以200架战绩获得骑士十字勋章的钻石饰后德国报刊的相关报道。

在平静的法国南部波尔多地区,格拉夫在轻松的训练工作之外有了更多的业余时间,他开始以“体能训练”的名义在部队中组织足球比赛。但是,他很快发现这支部队中除了他自己外并没有多少人喜欢足球。在踢了几场球后,格拉夫的手下们便不想再陪他玩了。就在格拉夫准备放弃组织球队时,一天,一名陆军士兵来到了格拉夫的营地。此人正是前杜伊斯堡08队(Duisburger FV 08)的著名球员布鲁诺·克拉夫克(Bruno Klaffke)。克拉夫克所在的部队当时也驻扎在波尔多地区,他听说了格拉夫组织的足球赛。他询问格拉夫能否帮他们组织一支球队。“当然可以,”格拉夫非常高兴地答应了克拉夫克。

■ 后来穿着“红色猎人”战袍的布鲁诺·克拉夫克。

在克拉夫克所在部队随后举行的第一场比赛中,格拉夫本来只是作为一名观众在场边看球,但是,比赛开始10分钟之后,格拉夫便“脚痒”了。他叫来自己的司机,跟他说:“我的心属于航空,但我的业余时间属于足球!快回基地把我的球鞋拿来!”

下半场,格拉夫上场了,这次他没有当守门员,而是作为右边锋。格拉夫在45分钟的比赛中竟然还进了一球,这可把他高兴坏了。后来,他曾这样描述那场比赛:“我内心中再次燃起了对足球的热情”。第二个周日,格拉夫的球队在图卢兹与西班牙的一支球队踢了场球,竟然以8比0的比分获得了一场大胜。

接着,格拉夫设法以飞机机械师的名义将克拉夫克从陆军调到了东线战斗机大队。接下来,格拉夫的球队踢了许多场比赛,对手多是来自马赛和波尔多地区的球队。可以自由地踢球,在没有任何危险的空中驾机翱翔,以及美妙的地中海气候,让格拉夫在很多时候以为自己是在度假。

1943年初,盟军对德国城市纽伦堡和帕德博恩实施了大规模轰炸,希特勒在3月11日严厉指责戈林的空军未能有效地保卫德国领空,这让戈林十分沮丧。3月下旬,戈林决定让格拉夫和赫尔伯特·伊勒费尔德(Herbert Ihlefeld)领导2支特别的战斗机部队,负责截击皇家空军的轰炸机。几天后,格拉夫被叫到贝希特斯加登面见戈林。

在这次会面中,帝国元帅这样跟格拉夫说道:“我一想到该死的‘蚊式’,我都快疯了!”然后,他称希望格拉夫和伊勒费尔德能带领2支新组建的高空战斗机部队,负责截击入侵德国领空的“蚊式”轰炸机。

“格拉夫,你将直接对我本人负责。告诉我,执行这项任务,你需要哪些资源,我都会提供给你。”

格拉夫首先想到的是在JG 52联队第9中队的那帮战友——格里斯拉夫斯基、聚斯和福尔格雷贝。

“长官,这样的话,我需要20名王牌飞行员,”然后他继续说道:“还有我的司机和3名机械师。”

“没问题,还有吗?”

“嗯,还有一些人……”

戈林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格拉夫的脸庞说道:“究竟是怎样的一些人?”

格拉夫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没什么,就是一帮勇敢的战士,另外他们还是一群很好的足球运动员。我好不容易在图卢兹把他们集中起来,我不想把他们分开。”

“好吧,你可以带上你的球员。”

格拉夫的“马戏团”

1943年6月,格拉夫在威斯巴登-埃本海姆(Wiesbaden Erbenheim)机场开始组建自己的高空战斗机部队(后更名为第50战斗机大队)。由于交付给部队的Bf 109G-5和G-6高空战斗机推迟,格拉夫在这里又得到了很多踢球的机会。每当有新人调到他的部队,他总会问人家:“你会踢球吗?”

一天,格拉夫突发奇想要邀请国家队主教练泽普·赫尔贝格到自己的部队。赫尔贝格真的来到了埃本海姆机场,指导格拉夫的球队进行了一整天的训练。当晚,格拉夫与“赫指导”进行了长谈,后者向自己的弟子敞开了心扉。

“格拉夫,还记得我们上次在辛根(Singen)的谈话吗,就是有关我们的伟大足球运动员现在身临险境的话题?”

“当然,我理解您。您忠诚于自己的球员。这让我非常尊重您。我向来尊重那些忠诚于自己信仰的人,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

■ 格拉夫与身着国家队运动服的赫尔贝格的合影。

赫尔贝格说道:“就我个人而言,我不是一名军人,也没有与党或其它纳粹组织有任何的联系。”他接着继续说:“格拉夫,你永远都有一颗足球的心……”

这一瞬间,战争以及格拉夫所经历过的所有空战都消失在了他的脑后。

“我当然有!”他继续说道:“每当与像您这样的人坐在一起,我都会感觉自己的灵魂再次完全属于足球,就像我小时候一样。甚至我的飞行热情都荡然无存了!我现在和你在一起,我唯一能想到便是在绿茵场上的伟大战斗!”

“听到这些真的让我很欣慰,”赫尔贝格说道:“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们知道你有一些重要的关系,我希望你可以帮助我。你知道,如果我们的天才球员继续被这场战争吞没,那么我们该如何在战后重建德国足球呢?”

片刻后,赫尔贝格略带结巴地继续说道:“你能不能……?”

“我会想想我能做什么,”格拉夫回应道。

几天后,格拉夫来到了柏林的国防军人事局。这位德国家喻户晓的空战英雄很快便设法将一些分散在前线的国脚抽调到了自己的部队。前沙尔克04足球俱乐部队的赫尔曼·埃彭霍夫(Hermann Eppenhof,二级下士)成了第50战斗机大队的地空联络无线电员。著名后卫赫尔曼·科赫(Hermann Koch)则成了格拉夫座机的首席机械师。来自科隆的阿尔方斯·蒙格(Alfons Moog)担任武器技师。原本在东线埋地雷的维也纳人弗朗茨·哈恩莱特(Franz Hahnreiter),则被格拉夫安排在维修车间担任书记员。纽伦堡人瓦尔特·巴姆斯(Walter Bammes,二级中士)则担任格拉夫的秘书。

■ 赫尔曼·科赫正在维护格拉夫的Bf 109G-6战斗机。

格拉夫将部队的训练时间划分为飞行训练和足球训练,并时不时地邀请赫尔贝格指导球队的训练。通常星期二和星期四的下午为球队训练时间。1943年8月,格拉夫为球队取名“红色猎人”(Rote J?ger),并采用红色作为队服颜色。

为了保持球队的独立性,格拉夫设法让球队独立于国防军的体育组织,并刻意避免受到受纳粹控制的德国足协的干预。为此,格拉夫时常让球队与一些临时拼凑的球队和地方球队比赛。以这种方式,格拉夫让球队在德国境内进行了一次非官方的巡回比赛。

8月4日,“红色猎人”打了第一场比赛,对手为法拉克福和睦队(Eintracht Frankfurt)。在这场格拉夫担任门将的比赛中,“红色猎人”以5比1的大比分赢得了胜利。

■ 1943年8月初,格拉夫带着“红色猎人”参加了法兰克福体育周活动。“红色猎人”随后在这里与法兰克福和睦队进行了一场友谊赛。图为格拉夫带众人的簇拥下在法兰克福出席活动。照片左二戴墨镜者为骑士十字勋章获得者福尔格雷贝,右侧面对格拉夫者则是格里斯拉夫斯基。

■ 福尔格雷贝和格里斯拉夫斯基等JG 52联队的官兵坐在看台上观看“红色猎人”的比赛。

■ 扑救瞬间的赫尔曼·格拉夫,貌似这球没有打中门框范围之内。

格拉夫对足球的爱好自然也引起了一些人的鄙视。某日,他在柏林出席空军的一次战斗机战术演讲活动后,作为门将参加了一场足球赛,让一些空军将领感到非常不爽。

“一名高贵的军官应该去打网球,而不是踢足球,”一名将军曾这样讥讽道。此时,从东线回到德国的聚斯和福尔格雷贝也在现场。

“这是什么?”福尔格雷贝笑着说道:“一支战斗机部队,还是一支足球队?”

曾经做过马戏团小丑的聚斯则这样说道:“这是格拉夫的马戏团!”

格拉夫听说那名将军的讥讽后,他后来这样说道:“当然,我也会打网球。但是,足球是我的爱好,因为足球运动里没有高低贵贱。无论如何,那个市侩的将军可以舔我的‘菊花’了!”

此后,在西线紧张的空中拦截行动之余,格拉夫仍时常与“红色猎人”一起参加足球比赛。在达姆斯塔特的一次比赛中,他曾作为中场球员上演了“帽子戏法”(进3球)。

■ 1943年9月,格拉夫在好友格里斯拉夫斯基标记了172个战果的Bf 109战斗机尾舵合影。

1943年9月5日,“红色猎人”原本将在汉瑙(Hannau)与当地的一支球队比赛。但是,当天上午早些时候,JG 50大队接到了美军第8航空队的轰炸机机群已经从英格兰东部起飞的警报。格拉夫立即升空准备在比利时拦截盟军轰炸机群。下午14时,执行完任务的格拉夫刚降落在埃本海姆机场,便急忙跳进汽车,全速赶往40英里外的汉瑙,此时他的球员们正在那里等他。最终,在这场推迟了15分钟的比赛中,“红色猎人”攻入了4球,但格拉夫把守的大门亦被对手洞穿2次。在下半场临近结束时,对方前锋球员突施冷箭,一记势大力沉的射门沉重地击中了格拉夫的身体。格拉夫顿时倒地不起,比赛随即结束。格拉夫被火速带出场外,被送回到机场。医生随后发现格拉夫大腿肌肉撕裂。不可思议的是,在第二天的拦截行动中,格拉夫竟然登上了飞机,并在当天击落了2架B-17“空中堡垒”重型轰炸机(个人第204和第205个战果)。

精神食粮

1943年10月8日,JG 1联队联队长汉斯·菲利普中校(Hans Philipp)在行动中阵亡。次日,戈林任命格拉夫为该联队代理联队长,格拉夫则委托格里斯拉夫斯基代替他暂时指挥JG 50大队。这次,格拉夫还是把“红色猎人”一起带到了JG 1联队。

“格拉夫到哪里都带着他的‘老鼠尾巴’,”此时的德国空军战斗机部队总监阿道夫·加兰德曾这样抱怨过。

■ 作为门将的格拉夫在一场比赛前与队友的合影。

“需要面对死亡的日常紧张作战行动,或许是格拉夫在那些日子里痴迷足球的原因,”德国传奇球星弗里茨·瓦尔特(Fritz Walter)后来这样写道:“他需要足球达成心灵的平衡,如同人们每天都需要面包,他需要足球作为精神粮食。”

弗里茨·瓦尔特为德国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最著名的足球运动员。在德国足球史上,或许只有“足球皇帝”贝肯鲍尔才能与他齐名。在国家队主教练赫尔贝格在威斯巴登执教“红色猎人”的7天期间,赫尔贝格曾请求让格拉夫将弗里茨·瓦尔特从陆军中调过来。

■ 身着“红色猎人”球服的弗里茨·瓦尔特(1920-2002)。1928年至1929年效力于凯泽斯劳滕FV队,1929年至1959年效力于现今德甲球队凯泽斯劳滕队,为该队出场364场,打进357球。1940年至1958年为德国国家队队员和队长,出场61次,打入33球,于1954年率队获得德国足球史上的第一座世界杯冠军奖杯。

此时,瓦尔特是一名正在意大利前线作战的第698要塞营的二等兵,而赫尔贝格收到的最新消息是,瓦尔特此时患上了严重的疟疾。格拉夫立即前往柏林,拜见了国内军总司令弗里茨·弗洛姆大将(Fritz Fromm),后者爽快地签发文件,将瓦尔特送给了格拉夫。

■ 某场比赛后格拉夫与弗里茨·瓦尔特的合影。

格拉夫后来在1944年也曾运作将在陆军中服役的国家队前锋奥古斯特·克林勒(August Klingler)调至“红色猎人”,但这位26岁前锋的妻子认为战争已经让他们失去了美好时光,她要求克林勒接受现实,在前线“受伤”,然后回家并“挂靴”。1944年7月,二级下士克林勒接到了前往东线的命令,但他并没有“光荣受伤”,而在这年11月23日阵亡于东线。

■ 奥古斯特·克林勒(1918-1944),1942年进入德国国家队,出场5次,攻入6球。

■ 1942年秋冬季节,格拉夫和赫尔贝格(左三)曾前往克林勒所在的达克斯兰登FV队访问。这张合影中站在格拉夫和赫尔贝格之间的便是克林勒。

1943年11月1日,格拉夫带着“红色猎人”转任JG 11联队联队长。1944年1月16日,“红色猎人”做客汉堡,挑战德国空军的另外一支劲旅——空军汉堡足球队(Luftwaffe SV Hamburg)。这支球队据称是当时德国国防军实力最强的球队。12000名观众涌入了维多利亚广场球场,迫切地试图见证2支强队的碰撞。最终,拥有多名国家队成员的“红色猎人”以3比2的比分小胜空军汉堡足球队,送给对方2年来的第一场失利。

■ 德国空军汉堡足球队(左)在比赛前行纳粹礼。

■ 飞身扑球瞬间的赫尔曼·格拉夫。

尽管白天的比赛火花四溅,但当天晚上两队的全体球员还是进行了聚餐。一名空军汉堡足球队的球员略开玩笑地跟格拉夫说:“你应该给我们一次复仇的机会。”

“当然可以,”格拉夫回复称:“你们很快就有机会了。”

果然,在3月19日的比赛中,同样在12000名观众面前,“红色猎人”以1比5的悬殊比分“输”给了空军汉堡足球队。3月26日,“红色猎人”做客慕尼黑,在10000名观众面前1比1战平如今德甲豪门拜仁慕尼黑队。

■ 赫尔曼·格拉夫和他的“红色猎人”队友合影。

在1944年2、3月份,格拉夫疲于作战,收获了自己的最后6个战果(1架B-17、2架B-24和3架P-51),但自己也在3月29日击落最后1架“野马”战斗机后,座机左翼被另1架“野马”打断,飞机旋即开始螺旋下坠。格拉夫迅速打开座舱盖并解开安全带,但正当他试图从疯狂螺旋下坠的飞机上脱离时,他的一只靴子卡在了座舱供氧装置上。在接下来的几秒钟里,他经历了人生中最为恐怖的时刻,只能将脚从靴子中抽出才得以与飞机脱离。

由于在空中耽误了那么一段时间,降落伞因此直到接近地面时才得以打开。格拉夫重重地摔在了一片烂泥地上,几乎半个身子陷了下去。当他试图爬起来时,却立即再次跌倒:他的2个膝盖都在降落时被摔坏了。就在这时,一阵狂风袭来,降落伞接着风势将他扯到了约30米外的地上。随后,他忍着疼痛将降落伞解开,但立即失去了意识。

这次被击落导致格拉夫双膝受伤,一支手臂骨折。格拉夫无法继续升空作战,也无法继续进入绿茵场。在格拉夫养伤期间,“红色猎人”在各地进行了9场比赛,赢下了8场,唯一输的那场的对手还是那个年代的足球强国——匈牙利,比分为2比5。

■ 格拉夫在老家恩根养伤期间,他依然同心爱的“红色猎人”足球队在一起。上图中站在他左手边的正是传奇足球运动员弗里茨·瓦尔特和赫尔曼·埃彭霍夫。

格拉夫想踢球,那就让他踢吧

1944年9月,伤愈的格拉夫原本希望继续指挥JG 11联队。但是他的要求并没有获得满足。相反,战斗机部队总监加兰德中将另有计划。他问格拉夫是否愿意返回东线,担任JG 52联队联队长。格拉夫这样回答道:“我愿意,但我有个要求。我的球员们必须跟着我!”

加兰德笑着对他说:“我早就料到这个了,我保证可以满足你的要求。”随后他又继续解释道:“我收到很多信件称,他们担心如果最出色的球员在战争中阵亡的话,德国足球可能就彻底完了!”

■ 1944年9月初,德国空军战斗机部队总监加兰德少将来到JG 11联队视察,与格拉夫在机场上交谈。

9月20日,格拉夫来到JG 52联队联队部和第1大队驻扎地克拉科夫准备接管JG 52联队时。9月30日,领导JG 52联队走过了暴风骤雨的迪特里希·赫拉巴克被任命为JG 54联队联队长。格拉夫则正式成为JG 52联队联队长,他将率领这支王牌联队度过战争的最后时光。

■ 1944年9月20日,JG 52联队在哈尔科夫为赫尔曼·格拉夫(左二)举行了欢迎会。墙上挂着1个月桂环,环下是联队击落10000架敌机的海报。

不过,此时的格拉夫已经无法亲自参与战斗飞行任务,闲暇时多是玩足球。当他的“红色猎人”足球队来到克拉科夫时,他立即带领球队进行训练。但球队中却少了1个人的身影——左边锋理夏德·莱昂哈特。莱昂哈特在法国乘坐运输机时被英军的夜间战斗机击落身亡。

1944年11月,在克拉科夫,由于缺少燃油和恶劣的天气,JG 52联队很少升空作战,飞行员们只能无所事事地猫起冬来。格拉夫也再次抽出身来,与他的“红色猎人”一起冬训。11月5日,“红色猎人”与克拉科夫当地的空军克拉科夫“莫尔德斯”足球队(Luftwaffen-SV M?lders Krakau)进行了一场较量量。“红色猎人”在机场空地上以2比0的比分拿下比赛。这个比分自然不能让对手信服。于是,当他们提出再来一局比赛时,格拉夫脑子里闪出1个更加疯狂的想法。他这样说:“当然可以了,我们最好在体育场里举行下场比赛!”虽然德国当局在战争期间不允许大量观众观看体育赛事。最后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样做到的,但是在14天后他们在克拉科夫体育场向3000名观众奉献了一场一边倒的比赛,以14比1的大比分再次战胜了空军克拉科夫“莫尔德斯”足球队。

1944年平安夜,值班军官带着一名“红色猎人”球员来到格拉夫的副官福尔格雷贝的办公室。这名球员就是著名后卫赫尔曼·科赫。由于格拉夫此时已经无法执行任何战斗飞行任务,因此身为格拉夫首席机械师的科赫现在只能在联队中做些打杂之类的闲事。值班军官称他发现科赫竟然在哨位上睡觉。愤怒的福尔格雷贝当即破口痛骂科赫。此时,另一名“红色猎人”队员立即前往格拉夫的寝室,用力敲打门板,叫醒了已经入睡的格拉夫。

“太过分了!”福尔格雷贝在值班室中一直骂骂咧咧着,直至格拉夫亲自来到这里才平息了他的怨气。格拉夫一再向他保证这件事情只是个别现象。随后,他转向科赫说:“下次再犯这种错误我可就不为你求情了。”

格拉夫原本希望“红色猎人”能给部队带来一些乐趣,却没想到竟然给他惹来了违反军纪的麻烦。某日,他发现因为自己组建了这支球队竟然受到了上级的指责:一名纳粹高级官员指责他将这些士兵调离前线,违反了战争期间的规则。这次,似乎只有戈林才能帮他忙了。戈林后来给相关部门传递了这么一条消息:“格拉夫想踢球,那就让他踢吧。”于是,格拉夫的案子便被撤销了。

“我们接着比赛”

1945年春天,德军从东线节节败退,JG 52联队撤到了布雷斯劳西南施维德尼茨(Schweidnitz,今波兰希维德尼察)。JG 52联队驻扎在施维德尼茨的3月28日到4月17日期间,由于缺少燃料,只能全部停飞。格拉夫再次闲下心来,“红色猎人”也得以进行了其在战争期间的最后一场球赛。格拉夫听说一支陆军球队也驻扎在施维德尼茨,于是他便联系这支球队进行一场比赛,以调高球队的士气。

比赛当天,远方的炮声轰隆而至。但这丝毫阻挡不了他们踢球的热情。格拉夫尽管左手不够灵活,却依旧上场守门。虽然这场比赛最初只进行了短短的20分钟,但是无论是场上球员还是一旁看球的观众在这时都忘记了恐怖的战争。

突然有架苏军战斗轰炸机的身影出现在上空,每个人都趴在地上。伴随着发动机的巨大轰鸣声,这架飞机在离球场900米外再次拉起。随后一颗炸弹在90米外的菜地中炸开。

“真险,”格拉夫咧嘴笑着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继续说:“我们接着比赛。”于是,比赛继续,中间再也没有苏军飞机的袭扰。

德国投降时,格拉夫带领部队向美军投降。5月14日,战俘营中大多数德军战俘知道了格拉夫有支主要由前国家队队员组成的足球队,于是要求格拉夫组织一场球赛。之后,战俘营内的战俘们便欣赏了“红色猎人”足球队所上演的精彩的球赛,暂时忘却了悲惨的战俘生活。

■ 1945年5月14日,在已经沦为战俘的JG 52联队官兵们面前,格拉夫为特伦克尔上尉和他妻子主持了一场特别的婚礼。据说当天的球赛正是在这场婚礼仪式后进行的。

一天后,美军将JG 52联队成员移交给苏军。1950年,格拉夫据称因与苏联当局合作被提前获释。

后 记

1954年世界杯,前“红色猎人”主教练赫尔贝格执教的西德国家队,在队长弗里茨·瓦尔特的带领下,在小组首轮便以3比8的比分惨败给匈牙利的不利情况下,次轮斩落土耳其(4比1),又在争夺小组第2名的附加赛中再次以7比2的比分战胜土耳其。在随后的四分之一决赛和半决赛中,西德队先后斩落南斯拉夫(2比0)和奥地利(6比1),顺利挺进决赛。然而,站在球场另一端的依然是当时的夺冠大热门匈牙利队。决赛开始后,西德队似乎还没有走出小组赛对阵时的阴影,8分钟内就由对方的费伦茨·普斯卡什(Ferenc Puskás)和佐尔坦·齐伯尔各打进一球。当所有人都认为双方小组赛之战将要重演时,奇迹发生了。从第10分钟开始,德国人吹响了反击的号角,先由马克斯·莫罗克(Max Morlock)扳回一球,后又在第18分钟由赫然穆特·拉恩(Helmut Rahn,加纳球员普林斯·博阿腾的外叔公)打进扳平一球。下半时第84分钟,拉恩梅开二度,西德队走到了胜利的边缘。最后时刻普斯卡什曾打进一球,但威尔士边裁示意越位再先,进球无效,匈牙利最终2比3输掉了比赛。从0比2到3比2、从3比8到3比2,西德队不可思议的逆转了匈牙利巨人,创造了世界足球史上最神奇的决赛,至今被人津津乐道,这就是足球史上著名的“伯尔尼奇迹”。

■ “伯尔尼奇迹”让德国第一次捧起了雷米特杯,德国就此开启了成为足球强国的伟业,如今已经是4届世界杯得住。格拉夫在二战中对德国足球贡献,也让他在德国足球史上留下了厚重的一笔。

1965年,格拉夫因长期的高空飞行活动而患上了帕金森症。这年5月21日,联邦德国第26空降旅组建了一支“红色猎人”足球队。这支球队首场比赛的对手为著名的凯泽斯劳滕队,但0比2输掉了比赛。作为一支军方球队,新“红色猎人”的球员基本都是接受过专业足球训练的年轻人,他们在球队中效力同时可以履行服兵役的义务,许多人在“红色猎人”退役后才进入职业足坛,这其中包括现任山东鲁能主教练马加特和1990年世界杯为西德攻入制胜球的安德烈亚斯·布雷默(Andreas Brehme)。

■ 联邦德国国防军第26空降旅“红色猎人”队徽。

1988年11月4日,格拉夫在家乡恩根去世。1991年10月,新“红色猎人”足球队解散。

■ 50年代末,在球王贝利(中央)参加拜仁慕尼黑队的一次晚宴上,格拉夫(左二)亦受邀与贝利和拜仁主席罗兰德·恩德勒(Roland Endler,左四)同席。